记录孩子们在中学里的生活，教育故事《幸会一场》连载

梦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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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tian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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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团结就是力量
爸爸说：“老师说得对，我也意识到自己有问题。可是现在我们矛盾很深，我没有办法和他沟通。”
汤老师说：“这个工作我来牵头。找个时间，我们四个人坐下来谈一次。”
爸爸问：“那我们是不是趁机在学习成绩上给他提点要求？”
汤老师不同意，他说：“我觉得早了一点。成绩只是一个结果，病因解决了，结果水到渠成。现在郭一航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要求他成绩是没用的。”
汤老师在和郭一航谈话的时候，注意到他谎话特别多。每一次要查问他什么事情，他的眼神都闪烁不定，其实就是在思考对策。谎言一多事情就不可能落实，师长的主张就无法贯彻。所以汤老师提出，接下来一段时间，给一航提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不准撒谎。
与其给郭一航各方面都提要求让他做不到，不如提一个方面的要求要他不折不扣地完成。完成好了一个再提下一个要求，汤老师这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意思。
爸爸点头：“老师说的有道理，就按老师说的办！”
老师又叮嘱：“这个主张特别需要妈妈的支持，不要让郭一航在你那里找到突破口。他已经是初中生啦，再不及时改正，到了高中有的学生个性就定型了，更不好弄了。当然，爸爸也要克服急躁，避免和一航冲突，多培养感情。郭爸爸没问题吧？”
郭爸爸斜了郭妈妈一眼，说：“我倒是没问题，就怕……”
妈妈立刻表态：“我就更没问题了——反正问题不会出在我身上。”
老师双掌一拍：“太好了，这才叫团结就是力量！让我们形成合力，看看期末一航会怎么样！”

到了期末，会怎样呢？付娟想。
到了期末，就要开家长会。付娟根据自己多年的学生经验感受到，很多学生和家长都不喜欢参加家长会。在学校看来家长会是总结和沟通，而在等待老师揭晓成绩排名的学生和家长心中，家长会像是宣判。
付娟也觉得家长会像宣判，不过被宣判的不是学生，而是她自己。把自己暴露在家长中间讲一些重复的话，也许有经验的老师乐此不疲，而付娟却觉得自己像被陪审团包围的被告。那些家长一定又会评头论足吧——这个老师还是太年轻了——他们的议论声好像都能听见呢！
而且，家长会完了老师又要变身为新闻发言人，家长的问题总是那么繁琐和刁钻，付娟觉得自己的口才根本无法应付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所以每到开家长会前付娟都很焦虑。她觉得每一次家长会都是一次失败的体验，她甚至不愿意面对陆旭妈妈那期待的眼神。她觉得家长期待的眼神给了她莫大的压力，自己根本没有能力达到家长的期待，这让她带着负罪感，甚至连回应一下这种期待的勇气都没有。
要命的是，师傅又要来加重她这种焦虑——今天师傅要听她和吴淼讲，期末家长会他们怎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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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家长会的准备
家长会的安排，这有什么好讲的呢？
基本上，一学期要开两到三次家长会，就算每次讲一节课，付娟也觉得时间太长。自己要讲的话在第一次就已经讲完，第二次家长会不过是对第一次内容的机械重复，眼看着第三次家长会到来，付娟已经江郎才尽了。
付娟上学的时候，只有班上的差生才可能被留下来在家长会后交流，像她这样的好学生，就没怎么参加过家长会，现在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当年老师在家长会上会说些什么。她想，每次家长会，能有什么新鲜的内容呢，无非是成绩和表现吧？可那需要每学期讲三次吗？
她讲出了这个看法，可汤老师却并不同意。
“想一想，”汤老师说，“如果对象是你自己的孩子，一个学期你只有三次机会和他沟通，你还会没话说吗？
从健康到学业，从习惯到意识，从品德到修养，你可能觉得要说的话说不完吧？三节课的时间不够用吧？”
如果，把班级当成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没话说呢？（2）班每次家长会，从整体到小团队，发现的问题，作出的分析，给出的建议还有学生的风采展示以及给家长的专题小讲座，时间要精打细算才够用哩！说到底，就是彼此目的不一样，所以做法也不一样。
根据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原则，汤老师要吴淼讲的是家长会时教室的安排布置。
可能是因为汤老师在转正的时候帮他说了话，吴淼这段时间对汤老师特别客气。他准备的内容其实不比付娟丰富多少，只是因为他是个机灵角色，就把前面交流过的布置教室的心得拿出来讲，讲得头头是道，还加上一些合理的补充，像布置要体现出家长会的氛围呀，要安排同学洒扫待客呀。
汤老师笑笑，说等我们班准备期末家长会的时候你来看看。

对于初一（2）班来说，家长会如同一项虔诚的仪式。每次家长会，围绕着这个仪式，都会招募一群同学为家长会服务。
有的同学觉得，为全班家长服务是一种荣耀，也有的希望听听老师们究竟在家长会上说了些什么。所以报名者众多。
不是冤家不聚头，在众多报名的同学中，高雨涵和袁凯文又碰到了一起。
高雨涵的任务就是布置教室。她喜欢做这样的事，每张课桌上，放上同学采购的矿泉水和点心，还有成绩报告单、学生的作业试卷、各种通知和记录用的纸笔。根据每次汤老师讲话的主题，还会有一份讲义，如“父教的重要性”，或是“如何提高注意力的品质”等等。汤老师的主张是，通过精心的会务准备，让家长感受到班级工作的质量。参加完一次内容丰富充实的家长会，也能提升家长对班级、对教师团队的信心。
高雨涵不会想到这么多，她只会想象这样的画面，每张课桌都摆得整整齐齐，家长坐在她布置好的环境里边，这样她就会很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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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在敲门LJ 发表于 2015-8-21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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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凯文的家长
桌子布置好了，她看见刚刚拖过的地面湿漉漉的，心想家长快来了，要快点把地面吹干，又去把所有的电扇开到最大。
这一下不要紧，所有课桌上摆放的纸张都开始飞舞，不少落到地面上。
教室门口的袁凯文啪啪啪地赶紧关上了电扇，再捡起地上掉落的纸张一看，都被弄湿了。
袁凯文本来不喜欢高雨涵，这时更是忍不住脱口说了出来：“高雨涵你怎么这么不动脑筋？你摆桌子的时候不能拿矿泉水把纸张压住吗？”他这次报名承担的是家长会的总协调，纸张全被污损了，他自然很着急。
高雨涵将手一叉：“这能全怪我吗？你如果让做清洁那一组上一个课间做完清洁，现在教室会湿成这样吗？家长坐在湿漉漉的教室里很好吗？我在弥补你的过失，你却明明看见我要开电扇也不提醒我，也太差劲了吧。”
袁凯文心想，怎么会有这样强词夺理的人？自己做错了事情，还能怪在别人身上。他眉头一皱，就想和高雨涵拌嘴。
但是转念一想，上次汤老师在他和高雨涵拌嘴要换座位的时候，就曾经提醒他，对事情是要认真，但对人别较真。
于是袁凯文不说话了，只管从地上捡纸。
高雨涵也不说话了，开始重新整理各个桌面。

袁凯文一边捡一边想，这一次家长会，留给爸爸做记录的那张纸，回家的时候会不会又是空白呢？他看过谭欣雅的爸爸来开家长会，本子上记得密密麻麻，散会后和汤老师交谈，还一边谈话，一边记录。可是，爸爸从来一个字也不记。
汤老师每次发给家长的资料，袁凯文都仔仔细细地看，如果可以旁听，他还会听听家长会后老师与家长同学的交流，他觉得这样很有收获。
他这样做的时候，爸爸会等他，有时就躲到外面去抽烟。但是袁凯文听到老师向家长推荐一些家庭教育的书籍，想让爸爸也买两本来看，爸爸却从来不理会。
妈妈呢？妈妈更不会看书——她几乎从来不看书。老师推荐的书她形式上表示认可，然后她宁愿关注其他家长把孩子送到什么补习班也不会翻动一下书页。
可是，凯文觉得，汤老师的意思是，教好孩子的是家长而不是老师。
凯文看过的书越来越多，懂的道理也越来越多，他有时会隐隐地担心，家长老是不进步，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发展？
他知道这种担心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爸爸妈妈会觉得——你现在的生活条件比我们小时候好多了，还对我们不满意？
凯文可没兴趣向他们解释——提建议不是代表不满意，那样实在太累。有时候他会感到，教育的差距会像一座大山，横亘在他们两代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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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两个爸爸
袁凯文一家从农村出来，靠爸爸做古董生意站住了脚跟。凯文从有意识观察爸爸开始，就在琢磨爸爸的性格，也确实从爸爸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因为职业原因，爸爸要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对任何人都从来客客气气。凯文还记得小时候偶有跟爸爸出去收货，爸爸要他不准多口。就算爸爸看出了别人提供的是赝品，也要给对方留面子，只会推说是自己看不好，下次再来。
爸爸很少和人争执，他说：“争来争去也不过三尺土。”有时候妈妈不顺心的时候会找爸爸吵闹，常常是妈妈吵半天爸爸也不开口，顶多最后总结似地来一句：“宁愿跟明白人打场架，不跟糊涂人说句话。”
爸爸虽然不多说话，但是一旦他拿定主意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凯文感到自己的个性受爸爸影响很深，可以说，爸爸是他的第一任老师。
但是，随着自己进入中学，凯文也一天天感到，爸爸妈妈都受到没文化的限制。要求他们处理问题不是出于经验，而是出于学习或理性的思考，实在是办不到。
就像爸爸，就这个风格。袁凯文知道爸爸对汤老师的提法还是认可的，但是要爸爸拿出具体的改变甚至只是表个态，都不太现实。他就像一块坚硬刚强的石头，任凭风吹雨打，都不会改变一分一毫。
袁凯文也知道改变别人很难的道理，其实他也只是想让自己的父母更好些。而且，他还想到，自己书读得越多，会不会和父母分歧越大？

这次家长会要求全体学生也和家长一起参加，曾育强又考了倒数几名，根本不敢坐到他爸爸身边，远远地躲在教室后面。
每次他爸爸来教室他都压力很大。
这不仅仅是因为紧张，还有其他原因。
曾育强爸爸进教室的时候家长会即将开始，汤老师还在和一个家长作个别交流。曾育强爸爸进来没看到儿子，直接跑到讲台上打断老师的话头，问他该坐哪里。
坐下来他就开始打电话，声音洪亮，压住了教室里的所有声音。接电话的语言就像是各种粗口国骂的大杂烩，引得前后家长侧目，他也并不介意。
等到家长会开始，他还在接电话，汤老师在屏幕上亮出了“请家长关闭手机或调至震动”的字样，曾育强爸爸仍然舍不得中断电话里的无聊对白。
于是变成老师在台上讲，他在台下讲。
最后汤老师微笑着站到他面前，说担心他听不到，等他接完电话再继续讲。
同学都知道那是曾育强爸爸，曾育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天汤老师说话的主题是“如何与青春期的孩子相处”，他劝告家长们与时俱进，不要谈“早恋”色变，要看到这个时代中外少年的趋势；又说在与敏感易怒的青春期孩子的相处中，父母宽容的重要性；说打骂与冷落对孩子成长期造成的心理影响；还说不要把成绩作为评价孩子的唯一标准。
曾育强在教室后面听了一阵，纳闷他爸爸怎么消停了，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张望他爸爸的表情。
他爸爸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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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家长会的出勤
付娟轻轻跨进（2）班教室，正在台上讲话的是裴老师，台下黑压压地都是人头，竟没有一个空位。多数家长神情专注，一边听讲一边记录。
付娟想到自己开的每次家长会，家长都来不齐，不禁暗暗感慨这就是家长素质的差距。
她不知道（2）班家长会的第二天会向全班公布家长出勤的情况，所以学生们都不愿意家长迟到。对于家长来不了的，除了要向老师请假，孩子还要负责坐在一众家长中间全程记录家长会内容，所以孩子们也不愿意家长请假。
班级抓住了很多细节保证家长会的质量，所以家长也更加重视家长会。
付娟本想多听一会，走廊上却传来一阵喧闹声，她听出是（11）班的学生在叽叽喳喳。
本来年级要求，家长会期间，各班的学生不能在走廊聚集喧哗，付娟也给班上的孩子说了这条要求，可总有一些孩子不肯离开，挤在教室门口想听听老师在说些什么。
付娟只好把走廊上的本班学生驱散。她觉得这些学生真费神，让老师想集中精力做点事都不行——她也不想想为什么其他班的学生都能不聚到走廊上来。

家长会一结束，郭一航的爸爸赶紧靠近讲台边，想和汤老师早点交流。不料汤老师在人群中看见他，却点点头说：“郭一航的家长麻烦先坐坐，我们晚一点交换意见，时间充裕一些。”
郭一航的爸爸笑着向老师挥手致意，然后从人群里退出来，想先把郭一航找到。
这小子，家长会一结束，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明知道要拉他一起找汤老师，还躲得远远的——看来还是对我有意见啊。
郭一航爸爸不由得回忆起上次和老师的交流。回家以后，夫妻俩又讨论了好一阵，重新明确了教育孩子的分工。还约定相互提醒，一边商量一边完善细节。从那以后，家里关于郭一航的争吵，倒是基本没有了。
正想着，郭一航从教室后门伸进来半个脑袋，观察教室里的动静。
郭一航爸爸正想大喊一声：“郭一航！你在干什么？快过来！”转念一想，又温言道：“一航，快轮到我们了，坐爸爸身边来。”
郭一航迟疑了一阵，才慢慢地靠过来，坐在爸爸后面一排。
汤老师也坐过来了，他向郭一航招招手：“来，坐近一点。”
郭一航坐到了爸爸身边。
汤老师说：“这个孩子是值得表扬的。”
郭一航爸爸干笑几声：“还是四十多名，我都不好意思来见您。”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孩子考得不好又不是家长做错了事情。”汤老师笑笑，“这段时间，他没有对我撒一次谎。”
郭一航听到这句话，偷偷看了爸爸一眼。
汤老师说：“能够战胜自己的人就是了不起的，这样的进步比成绩的进步更值得高兴。
而且，他现在也不再抄袭作业，我认为，给他些时间，让他慢慢提升成绩，是有可能的。”
郭一航的爸爸眉头舒展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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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生活委员
郭一航开始东张西望，他看见张苇还站在走廊上，对着一根柱子自言自语，教室后面还坐着一个中年女人，看来是张苇的妈妈。
这一次家长会，爸爸没有最后一个被接待，郭一航想，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罪过比上次轻一些。

“实际上，”汤老师说，“我想让郭一航下学期担任班干部。”
郭一航张大了嘴，他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从小到大，他在老师面前都是被批斗对象，在班上从来没什么地位，他习惯于小丑或捣蛋鬼之类的定位，班干部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吞吞吐吐地说：“老师，我恐怕不能胜任。”
汤老师说：“一航是个热心人，热爱班级，又善于和人打交道，具备班干部的潜质。像今天家长会的物品采购就是一航完成的，做得很棒。我们每次班级活动，都拜托一航做道具保管员，也干得不错。”
郭一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有一次，轮到他值日，他把黑板草草地随便擦了两下，讲台也不收拾——毕竟自己的地方都是这个风格。结果汤老师走来放下包，包上沾满了粉笔灰。
第二天，汤老师专门让他参观陈佳值日，还告诉他没有认真做事的观念，对什么事都认真不起来。
还有一次，班上移动桌子——每周班级的座位都要横向移动一次，要求一分钟之内搬完。
班级曾经培训过怎样搬桌子，这要求统筹协调，前面的人不要挡后面的路，但是郭一航图省事，没有把自己的桌椅移到教室外让路，导致后面的人挤作一团，严重超时。全班被要求回到原位重新搬一次，郭一航也被教育，要他学会为集体作一点承担。
因为在袁凯文帮女生搬桌子时瞎起哄，他曾被教育要有绅士风度；因为嘲笑同学的缺陷乱取外号，他曾被教育要学会尊重。
想到这些，郭一航觉得自己要当班干部，问题真的很多。
汤老师说：“我相信你。这学期给你的要求是不要撒谎，你做到了。下学期请你当我们的生活委员。我的要求有两个，一是学会承担责任，二是学会做事提高质量，好吗？”
郭一航还在犹豫，他爸爸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担心，老师都相信你没问题，我也支持你。加油吧生活委员！”

临走的时候，郭一航爸爸向汤老师竖起了大拇指：“一航以前遇到的老师，不是只会向家长反映问题，就是只会强调学业。像您这样 不指责不抱怨，真心实意地帮助大人和小孩的老师，真是太少了！”
汤老师说：“这样的老师也许相对比例不大，但绝对数量还是不少的。其实，当老师最大的乐趣，就是可以造就和改变一些人。说夸张点，这和上帝干的活很相似。我有什么理由放弃这样的乐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