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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yezhiz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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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能和分类] 爱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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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07:18:06 | 只看该作者

爱的教育

第七

种诗的人
  有一日朝晨,安利柯不见到舅父。舅父平日在早餐前总在庭间散步,今日不知怎么了。
  "舅父怎么了?"安利柯去问女仆。
  "略有些感冒,休息着呢。"女仆说。
  "年轻人不注意一些也不要紧。年纪一老,就一些都勉强不来。"舅父近日曾吐露过这样的话。
  安利柯夫望舅父。
  "舅父,好吗?"安利柯带了忧愁探问。
  "没有什么。"舅父坦然如无事。
  向周围一看,舅父的枕畔桌上摆着一个绿色的水瓶。那是很好的瓶,上面刻着什么文字。安利柯正想去认辨,舅父说:
  "你看,刻着什么字?"
  一看,上列刻着"六月二十四日",下面大概是什么符号吧,刻着GB二字。
  "知道吗?"舅父虽这样问,安利柯因为不知道,就回答"不知道"
  于是舅父说:
  "六月二十四日是我的生日,GB是我的旧友勃拉乔君名字的头字母。这瓶是勃拉乔君为了贺我的生日,送给我的贵重的礼物呢。勃拉乔君已死去了,这瓶成了唯一珍贵的纪念品。我把水灌进这瓶时,总是亲手从事,从不委诸别人。因为万一被人打破,那就糟了。
  "哪,我每次从这水瓶取饮时,就想到这位老友。二人间多年的交际……老友的卓越的一生……这样那样地想起来,不觉怀恋难堪。勃拉乔君是这街里的里长,曾被居民尊称为父亲。他创建学校,尽力于国家的统一,苦心于斯朵莱维产的葡萄酒与醋酸的改良,真是一个富有才干的人啊!不幸,他晚年双目失明了;可是他不但不因此颓唐,比未盲更快活,常说滑稽的话使人发笑。啊,他是神圣的人物。人一失明,什么都不自由,普通人不免要自叹苦痛。但他唯恐妻女们伤心,强作快活,故意说有趣的话引得人笑。哪,这种精神你知道吗?真是可佩服的高尚的精神哩。
  "我每逢生日,就不禁想起他的事。只要一到葡萄的收获期,勃拉乔即把孟恢尔阿特种的最好的葡萄用大篮装了来送给我。
  "因此,我把这瓶放在这小桌上。这瓶在我是高贵的纪念品。我每朝张开眼来,首先就看到这瓶,想到勃拉乔君,几乎要和亡友打招呼。唉,但是,这位老友,从二年前,已不能再听到我的招呼了。
  "像我样的老人,完全生存于过去的追怀之中。我从年轻时起就搜寻种种纪念品,现在我的家几乎成了一个纪念品的博物馆。无论家具,无论装饰物,都是纪念品,无一不足以叫我追怀过去的悲欢。从店中买来的东西,任凭你怎样地珍贵华美,究竟不是纪念品,在我看去全是无生命之物。无论家具,无论装饰物,要成了纪念品才会有生命罗。
  "哪,安利柯,舅父还想和你谈呢,请听我说。饮食、睡眠、衣着……一切健康上所必要的,可以说是生命的面包。至于怀念、爱、思考,却是生命的葡萄酒。像我这样年老的人,葡萄酒货比面包更来得重要。我不是诗人,未曾写过一首诗,却想在人生的平凡琐事上种下诗去。一经种下了诗,任何平凡的事物也会生长出爱与想像,一切都会含有黄金,来把人心温暖的。
  "安利柯,我还有话想说哩,哪,你在那里坐着听吧。"
全世界的纪念
  "安利柯,我舅父睡在这里,仿佛见到世界五大洲的光景呢。
  "请看这桌上,那里有一块方铅矿吧.那是赛尔奇尼亚的产物,我从配尔托沙拉采取来的。这使我想起欧洲的事。
  "哪,这里有一块美丽的石头。这是五够,是我从美洲的瓦淮河畔采来的。
  "这近旁还有一块闪闪发光的东西阳。这是陈石,是从喜马拉雅山麓的河畔取来的。这河的一方是独立国的锡金,一方是某领的锡金。见了这石,我就想起亚洲的风光。
  "还有,那里有一块滑滑的石头吧,这叫作熔岩,是亚洲的东西。就在这近旁还有一块石英,它含有黄金。是纯金哩,从澳洲采取来的。
  "这是从全世界采集来的五种石头。只要是旅行世界的人,谁都会见到,可是能注意它们,带回来作纪念品的人却没有。
  "再看啊,那屋隅不是有许多手杖吗?这手杖的数目,正和地球上的国家数目一样多哩。我在散步时轮番使用它们,觉得全世界各国的大门的领匙似乎已握在我的手中了。有时使我想起亚洲,有时使我想起非洲,有时使我想起波里尼西亚。
  "哪,那里有一条竹的吧,那是从南印度的尼尔克里取来的。那有黄纹的美丽的石榴树手杖,采集自亚马孙河畔。还有最粗的一枝,是'弥内治巴'科的树枝,是从台内利化山斩取来的。这树大的竟是摩天的巨木。那里的手杖各有各的历史,真是说也说不尽。
  "姑且说一件给你听听吧。那里有一条弯曲的葡萄藤的手杖吧,这是我在马代伊拉用一先令买来的。马代伊拉一带到处都种葡萄,居民唯一的职业就是栽培葡萄。我到那里去的一年,恰好葡萄的年成不好,全地的葡萄都患虫害,满目都是枯萎的状态。居民穷于生活,境况很是可怜。有人截了枯萎的葡萄藤制作手杖,卖给那从方契尔上陆到美洲成非洲去的旅客。
  "当时的光景,想起来如在目前。卖给我手杖的是个面黄肌瘦的老人。他不管人家要不要,见了我就跑近来说:'老板,给我销一支!'
  "问他每支多少钱,他说一先令。我拿出一先令买了一支。他说:'好了,好了,谢谢你!老板!谢谢你!托你的福,可以吃一星期了。'
  "我见那老人如此道谢,身边带钱不多,就另给了他三先令,对他说:'一先令既可吃一星期,那么这样就可以吃一个月了。'
  "于是,那老人又从胁下的一束手杖中取出三支来给我。
  "令人怀念的不但是石榴与手杖啊。在我家里的东西,无论什么,就是庭中的一株树,也都涂着值得追怀的美丽的黄金的诗。我于没有人时,常和这些纪念品谈话,木或石有时甚至也会使我哭泣呢。所谓谈话,原不是用唇用舌,可是真令人怀恋难堪啊!"
珍重的手帕和袜子
  舅父滔滔地谈着,快谈完了又这样说:
  "年纪一老,人就会话多起来。我已话多了,话多了,就此停止吧。也许明日再说给你听,今日已尽够了,快要早餐了。你可去了再来,让我睡到正午吧。"
  安利柯因为有事想问,就说:
  "舅父,如果于你身体没有妨害,我还有一事想问呢。"
  "唔,好的,问什么?"
  "在这房内暖炉上摆着的爱托尔利亚坛,里面放着的是什么?舅父不是很重视这坛,常在坛旁供着花吗?究竟为了什么?"
  安利柯这样一问,舅父就说:"唔,这吗?这是有理由的。就说给你听吧。"说着从床上半坐起身来,用右手按住了脸,深深地发出一声叹息。
  安利柯注视着舅父,知道走有重大的秘密了。舅父从额上放下了手,说出下面的一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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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07:19:00 | 只看该作者

爱的教育

  "这是神圣又神圣的东西。那坛的被发见,是在爱托尔利亚的扣菜地方,是古时希腊雅典人所制造的瓷器。扣来地方有一个医生,是个很古怪的人,曾把这坛让与了我。你看那盖子啊,那盖子上面不是横着一个似睡又似死的女神像吗2这坛当是收藏二千年或以前的高活圣女的遗骨的。究竟是谁的遗骨,原不知道。二千年以前,神圣的妇女确曾有过许多哩。她是希腊的诗人?是神的预言者?或是从犹太来的基督的弟子?无从知道,但不是寻常的人,是很明白的。至于现在,这坛里收藏着别人的骨,就是我母亲的遗骨啊。"
  舅父说至此,默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用低沉的音调继续说下去:
  "我已这样年老?,每次开那坛盖,就要哭泣。我每当要开了坛盖,拜见里面时,总是先将书斋门关牢,一个人偷偷地从事,因为如果被人见了加以嘲笑,就觉得对不住母亲了。哪,安利柯,你的血管中也流着和我母亲相同的血呢。等有机会,也给你拜见拜见坛内的遗骨吧。"
  到了这里,舅父的语声已带颤吉了,他又说:
  "坛里面藏着一束灰色的长发,那是我母亲的头发。旁边还有全白的发,这是我父亲的。……此外还有一件东西,放在厚纸的小盒中,盒上写着:'拔落时不哭也不痛的爱儿白契的最初的乳齿。'
  "还有呢,那坛里还有我父亲的绣厂的海军用的小刀一把。还有麻样的头发,是用丝线缀在纸板上的,我母亲曾亲自写着:'可爱的白契三岁时之发。'
  "此外还有一件,里面还藏着一方白的手帕……啊!……这是母亲将死的瞬间,父亲给她拭额汗时的手帕。这手帕不曾洗涤,父亲曾取来收藏在一个箱里,想到的时候就对此吻了流泪的。后来,父亲在病床上自知将死了,叫近我去,吩咐我说:"喂!白契啊!给我取出那方手帕来!并且,我死的时候,给我用这拭额汗!'
  "我曾依照所吩咐的做了。等父亲一断气,我蹙拢了那方手帕掩往脸孔。啊,在那时,我仿佛觉得在与父亲母亲接吻了!
  "还有,安利柯,那贵重的坛里还藏着附带编钟的灰色毛线的袜子呢。这是我母亲未及编成遗留下来的。那时母亲已在病床上了,说防白契脚受冷,替我直编到临终时为止的袜子。
  "安利柯,你给我出去吧。……"舅父终于突然发出哭声来了,却还说:
  "你可以去了,我已耐不住了。你也许尚未了解这些,在你,只要快活就好。哪,快到庭间的小路上去绕一圈,去吃早餐吧。"
  安利柯点头从房中出来。关门时再回头去看舅父,舅父日来不高兴的眼中,晶晶地浮着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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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07:20:10 | 只看该作者

爱的教育

第八

纪念的草木
  过了两日,舅父已痊愈,步到庭问,好像已有两年不在家了的样子,这里那里地看房间的花木。
  "为什么这样欢喜花木啊?"安利柯陪着舅父,不觉又有些奇怪起来。
  舅父的庭院有些别致,可以说是庭院,也可以说是田圃,不,可以说不是庭院也不是田圃。一方有着花卉,种着树木,同时番茄咧,卷心菜咧,却生在棕榈或苹果之下。什么葡萄、柑橘、橄榄,都枝触着枝,充塞着空间。种植虽密,因为肥料与水分充足,生长都很旺盛。
  话虽如此,究竟不能在向上长,大概向着日光伸出枝条。如果有人把这些树木拉夫一株,那就不得了,舅父要大发人了。有一日,后面的农夫考虑了又考虑,劝说:"这样,究竟是容不下的,如果把这许多大树十株中除去一株!
  舅父听了大怒,说:"你管自去理置葡萄园与橄榄园好了。这里的事用不着你来管。在自然林中,会嫌树木太多吗?蠢家伙!只要是大森林,或是南洋一带的攀援植物的森林中,树木都重复抱合着生长,密得连人也不能进去,却仍能一一开花结实,真是了不得。树木这东西,断不至于像人类社会的样子有互相冲突残杀的事,无论何时总是和爱地大家繁荣的。"
  安利柯不承认舅父所说的理由是正确的.安利柯深知道植物之间也与人与动物一样,有着弱肉强食的原则。觉得舅父的话,并非就全般的自然界而发,只是用以辩护自己所爱好的庭园而已。
  话虽如此,舅父把自己的庭园比之于美洲或马来群岛的原始林,却是很适合的。舅父的庭园里,这里那里地伸着蔷薇的有刺的枝条以及柠檬或梨子的权技,人过林下,那些刺或技就会把人的头,手或衣服抓住。
  舅父走入小路,常把头低下或把脚斜放,可是仍不免被牵刺;避转头去呢,又碰在伸出的权枝上;等勉强走出小路,帽子又被挂在树枝上了。
  虽然如此,舅父却毫不动气,只是笑着,对那小心地跟在后面的安利柯说:
  "你看,这边来欢迎我,那边又来抱我,似乎树木也知道爱与嫉妒的。我方才抚触它们的时候,它们不是曾向我点头吗?哪,树木这东西,比动物更来得敏感而善良哩。它们既不会咬人,又不会放出讨厌的臭气,而且不会为了逞贪欲而向火扑来。"
解语的草木
  舅父来到空地上,又这样说:
  "安利柯,我每晨到庭问来看,能知道草木或昆虫的心哩。这边的树木向我告渴,那边的树木叫我把根上的土掘松,好让空气透过去。有的叫我捉虫,有的叫我折去碍事的枯枝。而在另一边呢,同类相残的虫儿们又细语告诉我,说在那里替我杀除戕害植物的蟊贼。虫儿们的话是真是假,一时很难分别,凡是有害于草木的虫类,我必全体驱除。我曾驱除过那可怜的营着社会生活的蚁儿们。只要是有害于草木的,当然不能宽恕罗。
  "但是,还有比虫更厉害的敌人哩。最讨厌的强敌便是那含盐分的潮风罗。至于那强烈的名叫'勃罗彭斯'的潮风,真是再讨厌没有的东西。它会把盐潮的细雾吹卷上来,不管叶也好,花也好,蕾蕊也好,都毫不宽赦地吹焦,其凶狠宛如火焰一样。
  "为了那家伙,使得那槲树不容易长大,像那柑橘,可怜每年要落两三次叶呢。但是,现在已不要紧了,那槲树像着了甲胄的武士,昂然排列在那里,勃罗彭斯'的潮风即使呼啸着执着铁鞭袭来,也可抵御得住。其他,如柑橘类咧,蔷薇咧,阿尔代尼亚咧,也都已欣欣向荣,似乎在矜夸着说:'你看吧!'开着华美的花了。
  "但是,安利柯!爱这些树木,不仅因为是我亲手所植,也不仅为了它们能给我新绿、好香或是甘果。我所以爱它们,因为各株各株都能替我溯说往事,引起可怀念的过去的记忆。这里的一草一木,也都像那石块与行杖一样,能替我诉述过去。不,它们是活着的,比之于石块与行杖更能雄辩地述说过去哩。哪,草木也和我一样,能感受,能快乐,能忍耐,并且,可怜,它们也和我一样可怜地要死亡啊!
  "如何?你不想听听这些草木的历史吗?"
  "想听的,清说给我听吧。"安利柯回答说。
  "唔,那么坐在这里。恰好有一把大理王的坐椅在这里。"舅父叫安利柯坐下。
美丽的赛尔维亚
  舅父乃丹始向安利柯说:
  "哪,那里不是有赛尔维亚吗?那和普通的赛尔维亚不同,花瓣两色,乃赛尔维亚的变种,叶小,花香也差,可是在我,却有着一种难忘的纪念。因此我不愿把它除了,另植别种。
  "追记起来,那是母亲死时的事。父亲与我及亲属因为不知怎样处置母亲遗言中提到的财产才好,大家去访问村中的公证人,一同被招待到一间暗沉沉的寂寞的房子里。他们究竟谈说些什么,那时我还年幼,无从知道,只听到他们在言语中屡次提起母亲的名字。我终于哭出来了。
  "于是,公证人说:'啊,好了,好了,不是哭的事罗。哥儿,快到庭间看花去吧。'我就匆匆地跑到庭间去,见花坛中两色花瓣的美丽的赛尔维亚正盛开着。我不知不觉地被吸引了积是茫然地对着看;回来的时候就折了一枝,插入玻璃杯里。
  "'好特别的赛尔维亚!'第二日,父亲看见了,说不如值在土中,于是就教我用盆装了湿土,把它植入,再将杯里的水灌注在上面。
  "后来,这枝赛尔维亚从枝生出根来,渐渐繁盛,就移植在房间。差不多近六十年了,现在是那样地茂盛。我见到那花丛,总不禁要引起深深的感慨:记起了那村中公证人家里的昏暗不祥的房屋,……教我把赛尔维亚技种在土里的父亲,……以及我自己儿时的光景。由这个速及到那个,记起了种种往事,不觉感慨系之。曾和我父亲同到公证人家里去的人们,早已全部死尽了,所剩的只有这赛尔维亚与我。父亲死了,公证人也死了,兄弟辈、亲属,谁都死了,我也非死不可。永远繁茂生存的,就是这赛尔维亚。可是,这赛尔维亚如果没有你,它的历史也许就要没人知道了。"
威尼斯的金币与犄牛儿
  舅父继续说:
  "还有一种可爱的变种犄牛儿哩。哪,在棕榈背后长得很繁的就是犄牛儿。
  "这也是几时的事。我被一艘运贩小麦的商船雇为仆役,曾两次航行黑海。第一次回航时离第二次开船为明尚远,因为想在桑·德连寨度过这些日子,所以就回来了,那正是冬季。
  "就是这时候的事罗。桑·德连塞住着一位从檐内巴来的退职的老医学教授。他的迁居于此,大概是想靠并不富裕的养老金来安闲地过其余年的。风景既好,所费不多就可过绅士生活,当时的桑·德连寨对于这样的人,真是再好没有的处所了。
  "那老人有若干医疗器具,有蓄电瓶,也有摩擦起电器。大概很有着许多电气机械吧,常以制电蚀版自娱。他喜欢和小孩接近,拿出种种机械给我看,或闪闪地发出火花来使我惊异,真是一个很好的老人。
  "不久,我和老人就亲近起来了。老人教我制电蚀版的方法。用一个旧瓷瓶,一个蒸馏器,一片亚铅,巧妙地装置了,教我把古钱移印到铜板上去的方法。一时伊然成了一个古钱学的研究室。
  "曾移印过许多东西:西班牙的金币也移印过,檐内巴的金币,罗马的金币,还有从各处借来的种种货币,都移印过。因为太有趣了,见别处有古钱,就立刻借来移印,把电气化学的装置郑重地保存着。
  "后来,老人说还要教我仿真金币的镀金的方法,我真欢喜万状了。这时,恰好附近住着一位患疯瘫病的穷船员,他有一个威尼斯的古金币。我和他商量想借,他不肯。不知道恳求了多少次,他老是不答应,说什么这是身上的护符,未死以前决不离身。但他愈不肯,我愈想借来移印。结果,赖了教父的力,以两回归还的条件借到,我那时真欢喜得了不得。
  "只有两回罗,一不小心就要到期的,想赶快试看,于是整理好了做金币形环的装置,着手做种种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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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07:21:20 | 只看该作者

爱的教育

  "'已好了吧,金币的正面定已移印完全,再来改印反面吧。'一边这样想,一边急把所装置的器具打开了看。没想到不知为了什么,原来的贵重的金币不见了。漏掉了吗?细看也没有地方会漏掉。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屡次地在器中搜索,合金是有的,贵重的威尼斯金币却没有了!
  "'完了,一定是金币被熔入合金中去了,把这熔解了来看吧。熔解以后,金币就会重新出来吧?'我这样想,战栗地把它投入熔器中发火来看。金属渐渐熔解,表面现出了微微的一点黄金。
  "这是为什么?失败是一定的了。我突然就哭了出来,同时又觉得事不宜迟,就飞也似的奔跑到老教授家里,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和他商量。
  "老教授说:'这是很明白的,那威尼斯金币本是镀金的赝物,所以就熔解了。你看,这里剩留着些微的像黄金的东西哩。'
  "呀,不得了了,如何是好!我嘱老教授把这事暂守秘密,就跑回自己家里大哭。那可怜的船员视同性命的古金币,将怎样赔偿呢?我不能借口于那古金币是赝物就卸了责任。我的脑汁见如熔锅一样地沸腾了。
  "静了心沉思至一小时2久,忽然发见了一线光明。我有着些微的储蓄,那是为了想买猎枪或手枪,多年间积下的,藏在一个陶制的扑满中。我即从抽屉中取出,扑碎了扑满,铜币与银币就散杂地滚出来,数了数,共三十二元五角七分。
  "'有了这点钱,买一个威尼斯金币当尽够了。'我一边思忖,一边急忙向斯配契跑。
  "脸跑得绯红,汗如雨下,才到了斯配契的一家兑换铺门口。
  "'这里有威尼斯的古金币吗?'我喘息未定就问。
  "'咿呀,这里没有。勃里奥耐街的——由这里去靠左的那家古物金器铺里也许有一个,亦未可知。'
  "我着急了,又喘着气走,到了那家金器铺门口,连忙问:
  "'有威尼斯的古金币吗?'
  "'对不起,没有。'
  "'贵一些也不要紧,如有,就卖给我吧!'我哭脸相求。
  "'那么,你且请坐,待到楼上去找找看吧。'
  "主人说着上楼梯去,店中只留了主妇一人。我耐不住左右饬惶,或茫然地看那窗饰,或伸手进口袋去捏那三十二元五角六分的钱包,真是焦灼万状。
  "店的后房中有一个花坛。我本是爱花的,又想暂时把心安定下来,就请求主妇让我进去看看花。
  "'请便,牧牛儿正盛开见。'主妇很亲切地答应了。
  "那花坛和这里的花坛完全无二,我一边看着花,一边又担着心;如果这家铺中没有威尼斯古金币,将怎么办?忽然在乱开着的优牛儿丛中,见到有闪闪发光像金币的一朵。这无聊的慰安,一瞬间就梦也似的从心中消失了,于是又茫然过了许多时候。
  "'哥儿,有两个呢。请你自己来看。一个已很残破,一个是完整如新的。'主人呼叫我说。
  "我这才如被从梦中唤醒,去看那两个金币。其中完整的一个,和那船员的护符——被我如精一股熔化了的一式一样。我忘了一切,把它攫到手里。
  "'这要多少钱?'
  "'三十元。'
  "这太贵了,欺我是小孩子吧!也曾这样忖,却不敢说出什么话来。决心地从袋中取出钱来想付,心中又突然生出一种不安来:如果这是赝物,将如何呢?
  "也曾想查问是否赝物,可是我毕竟是孩子,不敢像煞有介事地假充内行,只好把金币在柜台上丢了一丢,把圆的金币立在柜台上,用指一弹,就团团旋转,既而经过一次摇摆即'滴铃'地躺倒。在我听去,那声音比大音乐家洛西尼和塔尔里尼的歌剧还可爱。
  "主人从旁注意我说:'请藏好,这是真正的威尼斯金币哩。'我就执了金币飞奔回桑·德连寨来。
  "当把金币交付到那可怜的船员的手中时,我怎样地欢喜啊!大概因为以赝物换得了真物的缘故吧,船员的沉滞的眼光顿时现出喜悦的光辉来。我那时全然忘去自己的苦痛,心中充满了愉快。
  "啊,我行了善行了。但这事尚未曾告诉过谁,今日才说与你知道。在这长长的数十年中,我一想起当时的事,就暗自喜悦,把心情回复到少年时代去。和这善行的欢喜合并了不能忘怀的,就是那古物金器铺庭中的犄牛儿罗。
  "看哪,华丽的优牛儿开着和旧时一样的花呢,那花丛中的像威尼斯金币的一朵,曾把我幼时的心梦也似的安慰过。在近期的航海生活之后,我在此地决定了安居的计划,当做往事的纪念,就择了和在那金器铺庭中同种的抗牛儿来种植、每年一开花,我对了花丛,恍如回到了少年,感到无限的幸福哩。"
可爱的耐帕尔柑与深山之花
  舅父乘了兴头,又继续说:
  "我庭园中的草木一一都有历史,如果要尽说,怕要费一个月的工夫呢。而且这里所种的,大概都是难得的异种。
  "你看,那里有柑子吧。柑子原有二十种光景,肉有黄色的,有白色的,有赤色的,味也各各不同。有一种是香味的,连叶子都香,花香得更是特别。此外还有帕莱尔玛种的异种,印度种的大种。我所最爱的是,哪,在那最中央的耐帕尔种。那是我在巴西时,名叫洛佩兹·耐泰的有名的外交官送给我的。我当做巴西的土产背了回来。
  "葡萄牙人称耐帕尔柑为脐柑,脐原大,品种好的却没有核,即有也极小。在巴西,每年结实两次,既香,味又甘美,最好在未熟时吃。种在这里已不如在巴西的好了,但在我,粉类之中最爱的还是耐帕尔故。巴西真是好地方,那里的人都很亲切,他们把意大利称为第二故乡而怀恋着。方才所说的那个洛佩兹·耐泰君曾和我相约:如果他所赠我的花木盛开花了,他就想亲自到这里来看一看呢!不好吗?像这样的人,真是可令人怀恋的好人啊。
  "可是,安利柯,也有在别处毫无价值的植物,一植在我这庭园里就变了很好的东西的。这因为我培植得当心,土壤、日光、肥料都安排适宜的缘故。其中有一种名叫'猪肉馒头'的东西。
  "'猪肉馒头'在意大利的阿尔卑斯山中遍开着引人可怜的花,芳香烟娜,是幽美的花草。圆圆的球根上面伸出可爱的叶与花,更有趣的是,它常与姐妹花的堇同生在一个地方。堇是有谦让的美德的,而"猪肉馒头'这家伙呢,却不管是岩石的裂隙里,栗树的老根旁,无论何处,在天鹅绒似的答中,布置它自己的花床。这家伙在阿尔卑斯那样的湿的地方,开着蔷蔽色的可爱的小花,喷喷发香,行人闻到了常称为'飞来的接吻'
  "可是,在桑·德连寨,却都是'猪肉馒头'的仇敌。土壤、太阳、空气,什么都不合它的脾胃。所以无论你怎样移植,都不免枯萎。有一次,我带到地中海边去试种,也不行。后来又改换方法,把它种在檞树之下,茎是抽得很高,花竟一朵也不开。终于被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干:在那无花果下面,混合别种的泥土,把它种了,就开出很好的往来。我所种的原是像在勒里安寨或可玛湖畔所见的良种。现在那有责条纹的黝暗的绿叶正在答上匍伏了休眠。将来秋天盛开时,你可以送一束给你母亲。"
"猪肉馒头'与悲壮的追怀
  安利柯忘了一切静听着,舅父愈加有兴头地说下去;
  "你听我说啊,我从这'猪肉馒头'曾受到一个大教训哩。
  "人这东西是困难愈多愈快乐的。靠了父母丰厚的遗产过安逸生活的人,无论干什么都无趣,结果至于连自己的身子也会感到毫无意义了。
  "我也曾屡次听见人说:世间并无所谓幸福的东西,即有,也是偶然的时运使然,是一时的。其实,这话大铝。幸福不是偶然的时运,乃是努力的结果。我们能制造美物,行善事,赢得财富与名誉,……同伴,我们也能因了努力与勤劳,获得幸福。
  "呀,这成了忏然的哲学议论了!暂且停止了去看着葡萄吧。"
  舅父说着拔起脚来就走,且说;
  "你看,这里有很好的葡萄藤。"
  舅父的话又由此开始了:
  "这也令人难忘,因为到种活为止,曾费过不少的苦心。但我的爱恋它,不但为了种的时候的苦心,实还有更值得纪念的往事。且听我告诉你。
  "我的朋友之中,有一个名叫勃罗斯匹洛的船长。他也是桑·德连寨人,和我同事过不少年月。有一时期,我和他共同买了一艘轮船,装运西西里或赛尔奇尼亚产的葡萄到意大利,航务上的指挥则二人轮流担任。
  "勃罗斯匹洛是一个大野心家,如果遇到机会,保不住不做不正的行为。所以我根留心顾到他。
  "有一日,勃罗斯匹洛说:'第一要防备被偷窃啊。他们恨不得欺诈我们,我们当然也有反转身来欺诈他们的权利罗。'
  "我回答他说:'咿呀,不对。只要正直无愧,就什么议论都不会发生的。良心就是无上的裁判官。如果把良心所命令的事用了头脑去做,即不会有错误。只要是有利于己的事,人就容易诡称为善行,可是良心在内心大声怒责这种任意假造理由为恶行辩护的罪人。仅是理由,不能遏灭良心的呼声。照良心之声思考了去实行,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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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07:22:33 | 只看该作者

爱的教育

  "在二人之间,这样的意见之争,不止一次二次。勃罗斯匹泪对于我的话常摇头表示不服,可是口头上却勉强地答应遵从我的希望去做。
  "后来,我因别事到了桑港,有两年没有回来。消息阻隔,无从知道勃罗斯匹洛的状况。
  "及由桑港回来,先到日内瓦一行,才回到久别的桑·德连寨、勃罗斯匹洛迎待我时,美尔笑说:'请代我欢喜,有一件很得意的事哩。我在勃列克号船上可赚十五万元。'
  "我并未欢喜,反吃了一惊。'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我急忙问。
  "'没有什么,将来再详细地告诉你吧。'勃罗斯匹洛很是泰然。
  "我很担忧,急思探询事情的内幕。不料未到一星期,日内瓦的裁判所即来把我和勃罗斯匹洛一并传去。原来他已被人以诈欺取财的罪名告发了。
  "幸而勃罗斯匹洛的律师辩护得好,事情顺利,得宣告无罪。可是我总不放心。及从勤列克号某旧船员探明真相,为之大惊,原来勃罗斯匹洛曾行了昧心的大欺诈。
  "只要有钱赚,就什么正义道德都会蔑视的勃罗斯匹洛,曾向船发保险公司用了大大的诡计,骗得了大大的横财。当我不在时,他就独自管领勃列克号的。从马赛开出的时候,他竟瞒了受主,用盐水装入许多桶中,冒充葡萄酒,保了很大的险。不消说,许多桶之中有两桶是真装葡萄酒的,保险公司来检查时,他运用手法,只把真的两桶给他们检查。
  "于是,船出海了。他要瞒骗葡萄酒的受主,就在航行中故意制造危险,把船驶上小礁去,先叫船员避难上陆,再雇人把假货抛入海中。这样一来,价格四万元的勃列克号是乌有了,他却可以赚过十五万元的保险金。
  "我从那旧船员得知了内情,就立刻跑到勃罗斯匹洛那里,硬压住气愤说:
  "'勃罗斯匹洛君!你在想昧了良心发横财呢。'
  "'说哪里话,官司不是胜诉了吗?'他呆滞了一会儿,支吾地回答。
  "'请勿欺骗我。你无论怎样地为自己辩护,你的讼师无论怎样会弄舌巧辩,我是不答应的。'
  "'你何必来说这样的话呢?事情已早解决了。'勃罗斯匹洛仍想逃避。
  "'你干的不是欺诈吗?快把保险金如数退还保险公司。'我板起股说。
  "'那就一面失去了勤列克号,一面还须负担所装货物的损失了。'勃罗斯匹洛说出他的难处来。
  "'你说货物吗?货物我不知道。至于勤列克号,原是我和你的公有财产。现在我把我的一半的权利全部让给了你。我重视你的名誉,如何?但愿你自己勿再做有丧于你的名誉的事。我从此不愿再与你共事了,请你独自一个人去做吧。'
  "我这样说了,就和勃罗斯匹洛告别。大概我的话很激动了他的良心了,勃罗斯匹洛终于不曾向保险公司去领保险金。但是他名字上仍留着了一个拭不会的污点。
  "这以后,虽听说勃罗斯匹洛曾向南美阿善丁国的勃爱斯诺·阿伊莱斯航行,可是详细情形无从知道。这样地过了八年,有一日,我接到他从列瓦来特发出的信,拆开一看,信中简单地这样写着:
  "'久不写信给你,很对不起。我今患了重病在此疗养,自知已无生望了,寂寞不堪,苦思与你一见。请来看我一次,这是我最后的祈求。'
  "我那时尚未忘去勃罗斯匹洛的罪恶,每次想到,就感到刺心也似的苦痛,涌起难遏的怨念来。因此虽接到了信,究竟去看他呢,还是不去?却思忖了好一会儿。终于被那最后的祈求一语所牵引,决定到可玛湖畔的列瓦来持去看他。
  "勃罗斯匹洛患了厉害的中风症,在病院疗养。我去看他时,他正在安乐椅上卧也似的坐着。一见到我,什么都不说,只鸡鸣地哭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颤抖着立起走到桌子旁,开了抽屉,取出一个大大的纸包!
  "'这这……这里面盛盛……盛着二万元,是勃勃……勃列克号的代代……代价的——……一半。你你……你为了我我……我的名誉,曾大大……大度地把把……把这给予了我。托托……托了你的福,我我……我在勃爱诺斯·阿伊莱斯大大……大赚了钱。现现……现在把这奉奉……奉还给你。这这……钱不是作作……作了弊赚来的,我我……我为想恢复男男……男子的名誉,什什……什么苦都已受受……受过。请请……请把这收了……'他这样口吃着恳切地说。
  "我被他的态度所感动,一言不说,接受了纸包。勃罗斯匹洛口吃着继续说:
  "'白契君:我我……我现在把债金还还……还清了,你你……你非恕看我不可。知道我我……我的罪恶的,恐恐……恐怕只有你一人吧。我我……我不得你的总有,无无……无论如何不能到下世去,请总恕……恕有了我。恕恕……总有了你你……你的老朋友。'
  "我对着流泪忏悔的勃罗斯匹洛,自己也几乎要出眼泪了,可是竭力忍住了,用严格的语调对他说:
  "'那么请凭了良心说真话,你在勃爱诺斯·阿伊莱斯,八年之间确在正直地劳动吗?'
  "'当当……当然罗。凭凭……凭了母亲的名宇,我我…………'勃罗斯匹洛这样口吃着回答。
  "我听到他这样说,就安慰他:'好,那么,我不再把勃列克号的事放在心里,也不再计较你过去所做的行为了。请安心吧。'
  "这样一说,勃罗斯匹洛欢喜得至于紧抱了我放声而哭、他从那时重新另做了人了。
  "这原是可喜的事。但我因不放心勃罗斯匹洛的病势,不好即走,暂留在那里看视着。勃罗斯匹洛拄了手杖由仆人随护着,蹒跚地在屋外像小孩一样地行走,愉悦地看那四周的风景。见到附近有开着的'猪肉馒头',他就摘了一束花来送我。他从前只认识金钱,因了灵魂的更生,心情已变得如此优美了。
  "我这才放了心,到第十日就向他告别。勃罗斯匹治见我要走,很是悲伤,牵住了我呜咽流泪,恋恋地反复对我说'再会',说'祝你好'
  "我登上马车,最后回头去呼'再会',勃罗斯匹洛忍住哭拉'唤唤'地高叫,悲感之极,发不出明白的声音来了。
  "下了马车,正要把行筐提到湖中的轮船上去,见还有一个大大的包,写有我的名字。还附着一张勃罗斯匹洛的字条,字条上这样写着:
  亲爱的白契君!
  我知道你爱'猪肉馒头',为了想送给你,特于散步时采集得百来个球根,请带去种在桑·德连累府上。开花的时候,我当已早不在这世间了。但你总会记及我的吧、我曾一次犯罪,幸得你的恕看,我可以安。心而死了。再会,白契君,永久再会!
——勃罗斯匹洛拜"
  舅父沉默有顷,叹息了一声,对安利柯这样说:
  "安利柯,我怎样爱护这'猪肉馒头',你可知道了吧。勃罗斯匹洛是死了,花却年年发放好香。我每次见到花,不禁就想到一生间悲壮的往事来!"
别怕死
  舅父又感慨无限地向安利柯说:
  "安利柯,我一味对你说些死去了的人的事情,这也许是年龄老了的缘故吧。活着的人往往把死人忘掉,即使记起了也要加以忌讳。其实仔细想来,生与死是联结的,活着的人总免不掉死。所以从幼时就非不怕死不可。为了正当的事光明磊落地死,有什么可怕呢注正直的人,死是安静而快乐的。
  "人这东西是很奇怪的。一方面竭力地使死人从家里离开,不再记得。及到了忌日,大家却又流了泪把无可挽回的事无聊地互相谈说。有时候还要不惮遥远到墓地去拜谒。
  "我却不然。我不把墓场造在远处,就造在自己家里、我不把死人当做已死者,而认为他是永远生存而可亲近的人。你看,这里的草木都是故人的面影。我无论坐在室中,无论徘徊在庭问,都常与故人谈笑c有时,草木的芽或花能显现故人的面影,欢迎我说:'我在等你呢。'
  "远远的墓场,上下只有故人的骨,而我的家里,却有故人的灵魂活着,还发光吐香。死去的人是毫不用怕的,如果你觉得死人可怕,那定是你入了恶道的时候。所以非把怕死人的心情除去不可。
  "一切东西,是活着的生命,同时也是要死去的生命。现在欣欣向荣开花的草木,一遇到冷寒的秋风,就非飒飒枯落不可。在同一气候中,叶也有强有弱,尽有未秋先凋的。对于飘然落下的叶来说,泥土就是它的墓场。但从这墓场里,却萌芽出新生命来。
  "我们应爱人生,乐人生,把人生弄得更美更善。但不可因此做怕死的怯弱者。死是休息疲劳的安息,是白昼好好劳作以后的黄昏罗。死不是如怯弱者所见到的草藁人,也不是如绝望者所见到的幽灵。
  "记起亲爱的故人,是可爱的事。把亲爱的故人的灵魂留住在自己的屋里或庭间,是一种极大的快乐。因为无论住在屋里或步行庭间,都可与故人晤对。生与死是用了可怀恋的爱的绳联串着的,好像今日与昨日相联串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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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0:12:54 | 只看该作者

爱的教育

第九

伟大的国民住的大教训
  某星期日,安利柯与舅父二人应街上的医生之用吃了午饭,愉快地一同回家来。街上走着许多人。
  舅父街了桃心木的烟斗,一边走,一边快活地喷着云也似的烟雾。
  舅父的吸烟真妙,因他所喷的烟的样子可以推测真心境如何,所以特别。微弱的烟像断云似的断续而出时,那就是暴风雨快要到来的征候,不久即要发怒了。所喷的只是细而连续的烟时,那就是下时雨的时候,是舅父心里有着什么悲哀而悄然的征候。如果大云与小云汹涌地交互喷出,那就是气象易变的当儿。像今日似的尽是大云卷叠而出,那是表示气象的晴快,是舅父心里快乐的征候。
  安利柯见了舅父喷出来的烟,不觉暗中窃笑着说:
  "舅父。"
  "唔。"
  "舅父今日很高兴哩。"
  "唔,不是没有不高兴的道理吗?方才和最要好的朋友愉快地共进午餐回来。你呢,又较前强壮得判若两人。街上的人都快乐地走着,熙熙攘攘。这许多人经过了六日的劳动,在今日星期天快乐地游戏着、啊!我很满足!置身在快乐的人群之中,此外更有问求呢?"舅父说。
  "但是,舅父,这许多在街上行走着的人们,自己都觉得是幸福的吗?"安利柯问。
  "唔,似乎很幸福呢。至少今日是觉得幸福的,明E也许就难说了。过了幸福的一日,一到明日早晨就有的入海,有的到工场,有的执掉,有的执锤,也许要感到不舒服吧。但这也不过暂时的事,不久就会说说笑笑,或是吹着口哨,去快乐地着手工作吧。"
  安利柯点点头。
  舅父继续说:
  "从这里可以一眼看到那个村子的风景吧。那个村子有五六百居民,只要查察那五六百人的生活情形,那么国家中发生的问题也就大体可以知道了。
  "那个村子和这条街的情形略有不同。这条街是小街,也和那村子一样,住着许多阶级不同的人们。这原是到处都如此的。但在这街上,却没有一个人是用财产的有无和地位的高下来分别待人的。
  "这街上并无百万的巨富,连五十万的富人也没有,最有钱的大概就是我了。但我的财产也只能维持生活而已,此外更可想而知。各家都仅能糊口,财产虽不多,这些人们,却有着爱自由平等的精神,真可称赞。这精神才是比石炭大王之富更贵重的东西啊!
  "住在这里的人们中,有些人仅就山岩的瘦地种二三株葡萄或一年仅能取半樽油的橄榄,劳苦万分。至于住所,有的竟只有难柴间那样大。话虽如此,却仍能蝴口,衣食一切均以血汗得之,不曾受惠于他人,也不曾盗取他人的什么。人的尊严,要这样才得保持。
  "这条街上不能自食其力的一个都没有。如果有向你拱手求布施的,那必是从别处来的人。
  "喂,安利柯!人的第一步就是尊严罗。卑屈不正的家伙不是人。这街上的住民都是尊严的人物哩。你见到他们在路上彼此相见为礼的样子吧。他们之中,屈腰如猫,将手中的帽低触到地的人,是一个也寻不出的。即使全世界的富豪浮勃利可谛到了此地,他们也不过称他一声'卡洛叔'而已。这也并不是高傲,他们觉得与其尊称他为贵族或高爵,不如对他用亲切的称呼好。
  "你看,他们在今日的休息地快乐地游戏。他们之中,前六日间有的在船上劳动,有的在兵工厂劳动,有的在公署劳动。到了第七日的今日,则愉快地嫁游。不是吗?有吸烟的,有饮苹果酒的,也有眺望着海的。还有人在店肆里或酒铺里。可是他们用自己的钱去买,决没有赔欠钱的。
  "哪,那里有许多女人哩。这些女人和别处的女人大不相同吧。都那样地挺直了身子愉快行走着。她们之中有炼瓦女工,有挑担贩鱼的,也有农人,可是都如此漂亮。她们在前六日中都是撩起了衣襟或是赤了足奔走的,今日却足上穿着十五元或二十元一双的鞋子,颈上围了围巾,还在松松的发上插戴着美丽的花……你看,不是三五成群手挽了手在那里快乐地来往着吗?
  "哪,的确,这里的人都有一种崇高的地方。至于报恩的精神,真是了不得,别人有思于他们,他们也以恩相报,偶然些许的好意,他们也总不忘怀,永久地心感着。我久客外国,无论在何国,从未见有这样的好风气。那时偶然回来,见到些微的帮助也要百倍千倍地报答,颜以为是尽事,后来才知道我大大地误解他们了。
  "曾经遇到过许多这样的事:有一日,一如人来说:'我的孩子死了,前给我一枝花吗?'我就折了给她。
  "又有一日,一个男子来说:'我的儿子想入兵工厂去学习职工,不给我介绍介绍吗?'我替他介绍了。
  "又有一日,来了一个水手,恳求我说:'我并没犯什么过失,不知为了什么,被认为犯了罪,要受法律裁判。我决没有那样的行为,你不能代我设法求赦免吗?'我答允了他,设法免了他的处分。
  "后来,这三人的家属每逢季节必送礼物来。鱼咧,无花果咧,草茵咧,按时送给我。我不快起来了,终于在第三次送礼物来的时候,我愤怒地叱责说:'这算是什么?我只帮了你们一点小忙,你们竟要如此多礼!我并不是要想得你们的礼物才帮你们的,只是高兴帮忙就帮忙吧咧!'
  "我这样怒叱,不曾想到他们送礼物来是出于真心。结果我也只好释然于怀,为方才的误会道了歉,快快活活地把礼物收受了。
  "你想:这礼仪谢恩的心底里,不是含有高尚的感情及别种更可尊贵的东西吗?哪,谢恩的心原是高尚的,而他们在这高尚的心中还有一种自尊的精神,就是以为:自己虽贫穷,却能送礼物与有钱有势的人。
  "安利柯,这才是重要的事啊!人没有自尊心将如何呢卿使不免显得高傲,自尊心仍是可尊贵的。有自尊心的人决不会干单屈的事.无论是怎样的穷汉,只要他有强烈的自尊心,就可使大富豪拜服他。
  "这自尊心究由何而生的呢?赤手空拳始终和世间破涛相搏的人……觉悟到除了自己的力,自己的手腕,自己的知识,此外一无可情的人!像这种人,才会发生出自尊心来.
  "啊,可是我很悲观。近来桑·德连寨的青年为了要想在公司或兵工厂谋职业,都丢了来锄,把祖及父传下来的农业放弃了。这等人在被人雇佣的奴隶制度之下,就会失去独立的精神与自尊心。
  "但是我也不欢喜一味悲观。我是个乐天主义者,相信人类会有无限的进化的。我确信:两三个大实业家如果右一日发展到了绝顶,其力必会被分配于民众,劳动者仍会用了从前同样的独立心与自由精神去从事劳动的。
  "政治上也有着和这同样的步骤呢、初刚小国家分立,及战争起,小国家乃被合并了成了大国家。大国家间的战争一经到了极度,于是就成立神圣联合的世界,各国家被统一手全人类之下,仍得各保其独立与自由。现在无论如何,已有国际经济会议的必要了。看吧,到你的子孙的时代,这神圣的人类世界必将实现哩。懂了吗?安利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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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0:14:05 | 只看该作者

爱的教育

独立自尊
  舅父热心地继续说:
  "安利柯,看啊,在这街上行走着的都是乡下人呢。真愉快,他们之中找不出一个醉汉。至多也不过走进咖啡店去,吃杯苹果酒或果汁,玩回纸牌而已。并且,除星期日外,咖啡店家家都关着门没有顾客,在六日之中,大家一心劳动,从办事处、兵工厂或渔业场回到家里,就一家团聚,在晚餐桌上快乐地饱餐,餐毕走出街上看海吸烟,一会儿就回去睡眠。在这街上,弹子房一所都不必有。让他们打弹子,他们于喜欢看海。海是什么时候都美,它不论对于贫人或富人,不论对于有学问的或无学问的,都给予以同样的喜悦。
  "也许就因这个缘故吧,自幼与海亲切的这土地的人们很知悉政治上社会上的事,感觉到自由独立的必要。所不好的,只是时时受恶新闻的教唆,被引起了不平,有使官厅不放心的事而已。官厅方面也太神经过敏,多方把优,常向我探问这里有无什么阴谋家或同盟团体。我总是如此答复他们:'……怎会有这样的人啊?这里并无暴徒。所有的都是能劳动有家室有田地的人。住着有家室田地而能劳动的人的处所,决不会有什么骚动的。这里的青年,原有在咖啡店里像议员学者般大谈其政治思想的,但一到了工作的场所或是回到了家里,就一切都忘了。这里的人们都是能依靠自力生活的实际家,有着正当的头脑,像书册上新闻上所写着的不稳的谈论,他们决不会轻信的。……'
  "如何?安利柯,确是这样的!咿呀,我已说得太多了,说得太多了,但我所说的尽是真实的话,你不要忘却。
  "我还有一件要教你明白的事。人无论学什么,可有三种方法:一是从书本去学,一是从他人的经验上去学,一是从自己的经验上去学。这三种方法之中,任择一种,都应有同样的结果,可是实际上却不然。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其价值如果比之铜币,那么从他人的经验得来的知识是银币,从自己的经验得来的知识是金币了。
  "知道了吗?用自己的头脑思索,用自己的腕力积得经验的人,不但知道事物,且能作正确无误的判断。遇到有应做的事,就能着着进行,至于完成。这样的人才有真的自由,才能独立,才有自尊心,才能镇伏浮动之辈的干扰。可是,世间尽多轻浮躁率的人哩,他们并无从自己经验得来的知识,妄信了从书本上看来或从他人闻得的话,甚而至于对于毫无足重轻的事也组了团体来喧噪。结果什么都无把握,一哄而散。所谓轻浮者,所谓有眼的盲者,就是这种人。这种人无论集合了多少,一时怎样地气焰很盛,究竟只是乌合之众而已。我前次曾对你说过不要怕死的话。这种人才是怕死的卑怯者,他们对于正义的事,是无单独挺身而战的勇气的。"
高尚的精神
  "如何?知道了吗?"舅父的话还继续着。
  "我方才曾大大地称赞这里的人们,坦如果遇到他们之中有人发谬误的言论或是做傲慢的行为,我是决不答应的、以前曾常常有过这样的事。却是真有趣啊!他们当初并不育服从我的话,及试验失败,知道了自己不是,这才回转头来向我谢罪了。
  "无论他人有着任何错误的见解,我决不利用自己的身份或社会的势力妄图威压。如果有人为我的地位或势力所减压而变更具见解,那不是真正的反省,只是卑怯的变节而已。
  "有一次曾遇到很有趣的事哩。姑且当做例话来告诉你听阳:
  "这街上现有着两个船公司,最初只有一个。其所做的生意,是运输就地货物或是送工人往兵工厂。生意很好,有时应付不及,船公司中的下级船员们乃成立了一个组合,集合小资本另造一艘小轮船,在公司的对门设店营业。计划实现以后,得步进步,愈想发展,又加造了一艘船。
  "公司方面呢,当然不肯坐视,也另添买一船。于是,公司与组合之间大起竞争,船费大减,便宜的只是乘客。
  "这原算不得什么,既然要做商业,当然免不了要竞争的。可是组合方面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是劳动者,所以正义是属于我们的,快把公司的一切设置打破!'他们为了要达到这目的,来和我商量,要我帮助设法向政府求补助金,弹得打倒公司,发展组合。我愤怒了人他们说:

  "'什么话!我不愿帮助你们成傲慢者!'
  "'我们是劳动者,劳动者是正义的。至于公司是以垄断利益为目的的。'组合的人说。
  "这真是等于放局的理由。我于是对他*这样说:'不错,你们是劳动者吧,这是好的。你们想不让资本家独占利益,这见解也可佩服。但公司方面也曾做着有益的事。如果没有那公司,公众的不便不消说,兵工厂的工人们就要不能上工去了。所以,政府的补助如果必要,理应组合与公司平等地同受。组合与公司互相协调了图社会一般的便利,这不才是真正的美的劳动者的精神吗?'
  "被我这样一说,组合的人们很不乐意地回去了。后来觉得我的话不错,就重来道歉,要求我代陈政府。我和政府去说,政府也赞成我的意见,同时补助公司与组合。自此以后,公司与组合双方和好,现在平和地营业着。凡事一为感情所驱,把判断弄错误了,自己与他人就都会受到无限的损害的罗。"
历史的精神
  "喂,安利柯,听了许多时候认真的话,也许已感到厌倦了吧。"舅父轻快地把语调一转,又继续说:
  "话虽如此,你要想用了自己的眼去看实际的社会,用了自己的心去作正确的判断,非有我舅父的这精神不可啊。
  "学校繁琐地把十代百代的历史教授学生,无非养成无益的知识而已。历史的真的精神,除了我舅父方才所告诉你的以外,更没有别的了。
  "冗长的历史书中,什么某国国王在共处被杀咧,某年某月某种战争开始咧,继续若干年咧,战死者若干咧,某国取得若干赔款或领土咧,诸如此类的事,记得很多很多。不错,这样的事原曾有过,但因了这些,历史的精髓是无从知道的罗。
  "徒然记忆了许多这样的事有什么用?要知道历史非有真的心不可,又非有正确判断的头脑不可。所以要成真的历史家,只读书是不行的。须练习把周围日常生活的事实用了自己的眼去看,用了自己的心去感受,用了自己的头脑去判断那自由正义的精神是在怎样地发展着。对于村中发生的一件琐屑的小事,能注意,能不为他人的意见所动,仔细观察,用了自己的心与头脑去批判,这就是将来成大历史家的准备哩。
  "在成大历史家以前,非先成小历史家不可。能知一家的真的历史的人,才能知一国的真的历史。张三与李四的邻人相骂之中,实包含着拿破仑和英国拼命战争的萌芽啊!
  "你如果能够写出自己一村的历史,那你就能给予道德宗教或政治以大教训了。这比之于徒事理论的学者的大著述,其价值不知要高得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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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0:15:32 | 只看该作者

爱的教育

第十

不知身份
  第二个星期日,安利柯又和舅父去公园散步,在科全套的石级上坐下。今日游人仍多,从港埠那面沿了墓场小道走着的,约有二三百人光景。有拽着母亲的小孩,有曲背白发的老人,有医生,有渔夫,有军人,有船员,有宪兵,有农夫,有侯爵,也有小富翁。
  舅父熟视着他们,忽然不高兴了,哪哈地说:
  "喂,安利柯,看那样儿啊!看那全不调和的丑态啊!"
  "舅父,你说什么?"安利柯问。
  "那服装罗。服装原须适合自己的职业或趣味才好,可是现今却和从前不同,只以模仿富者为事了。这种服装表现着虚伪的心,大家想把自己装扮成自己以上的人,多可笑!"
  舅父继续说:
  "喏,你看那边携着手在走的二少女,一个是渔夫的女儿,一个是洗衣作的女儿哩。她们却都穿着有丝结的摩洛哥皮的鞋子,真是像煞有介事!那种鞋子,如果在从前,只有侯爵夫人或博士夫人才穿舵.
  "啊,那边不是有一个贵妇人来了吗?你看,那个似乎产热地着黑衣服的。其实,那是以搬运石灰为业的女红欢夫哩.不管鞋子匠与裁缝师怎样地苦心,那种服装和那种女子是不相称的。服装由式样或色彩虽模仿了贵妇人,不能说就可适合于任何姿态或步调的女子的。
  "那些少女的母亲的时代真好啊。那样华贵的长靴,天鹅绒或绸类一切不用,在朴素的木棉衣服上加以相称的围裙,宝石等类不消说是没有的,至多不过在头上插些石竹花而已。那种朴素而稳量的样儿,全像是一种雕刻,看去很是爽快。农家的女儿们,下级船员或澳大的女儿们,心与形相一致的,真可爱哩。
  "风气坏了的不但是女子,男子也成了伪善者了。我在这许多行人里面曾仔细留心,看有否戴从前劳动者所曾戴的帽子的,竟一个都找不出哩。在现在,连下级船员也把他们上代所戴的帽子加以轻蔑,都戴起饰有绢带的流行麦秆帽或高贵的巴拿马帽来。他们从前原是只要有粗朴的上衣一件就到处可去了,现在却饰着嵌宝石的袖纽,穿着有象牙雕刻纽扣的背心了。唉!昔时的壮健正直的船员们现在不知哪里去了!昔时的船员们,自有其和那被日光照黑了的脸色相调和的服装,无须漂亮的衬衫与领带。
  "弥漫于现代的虚伪,不但造出了职业与服装的不调和。那些劳动者们大都已忘去了自己的美,伤了自己的德,一心想去模仿富豪博士或贵族。其中竟有从侯爵或博士讨得旧衣服,穿了来卖弄的青年,还有喜欢穿每年来此避暑的旅客们所弃去的旧衣服的孩子们。那样子多难看啊!他们把虚伪的现代社会整个地表现出来了。
  "看啊!我这恰好合身的用汗换来的化斯蒂安织品的衣服,有素朴味的这仿麻纱的衬衫!这是我可以自豪的,这和从富豪身上取下的天鹅绒服,与任你怎样洗涤也有污点的向人讨来的绸衬衫,是全然不同的。近代人常做着平等主义的乐园的梦,其所谓乐园,只是女婢想希望有和伯爵夫人同等的服装。这种灭亡的平等观,是会把强壮与健康的自然美破坏的。
  "但是,安利柯啊!裁缝与鞋匠虽造成了社会的虚伪,还不必十分动气,更有可怖的事哩。
  "看啊,那些人们不但诅咒适合自身的服装,还以自己的身份职业为耻呢。这才是可怖的近代病啊!此风在大都会中日盛,且竟波及到这小小的桑·德连寨来了。
  "安利柯!你将来如果选定了自己的职业,要以职业自营,决不可以自己社会的地位为羞耻。
  "我旅行柏林,曾为意大利人感到大大的耻辱。那里的人们并没有我们意大利人一样的伶俐与懂得艺术,可是所有一切的阶级的人,对于自己的地位都有着一种矜夸。不论是电车上的车掌、马车上的马夫、小卒、店员,或清道夫,都不问其社会地位的高下,对于职业用了矜夸与自信,执行着自己的义务。在那里,谁都不看上方,但看下方,似乎夸说:'我才是了不得的人,'向上拈着髭须。
  "可是在意大利却完全相反。意大利人只看上方,一味苦心于模仿上方。自己没有一定的立足点,拈着髭须以自己的地位自负的人,到处都找不到。意大利人所最擅长的就只是装无为有。做鞋匠的如果要想成一个全街首屈一指的鞋匠,照理只须拼命努力就好了,可是他却一味想向世间夸耀自己不是鞋匠,即使只是星期日一日也好。到了积得些许的财产时,就想不叫自己的儿子再做鞋匠,至少想养成他为律师,为医生,为官吏了。所以,意大利人是想把自己的无能用虚伪来遮成的卑怯者。像这样的家伙,哪能一生不苦啊!
  "要想把自己提高的向上心原是好的东西、但虚荣心与自视自己的职业的精神是可诅咒的、只要能完成自己的职务,在鞋匠就应以正直的鞋匠自夸,在农夫就应以正直的农夫自夸,在兵卒就应以正直的兵卒自营,还应自夸是一个正直的人。决不会有想以平民冒充贵族或捐买爵位等下等的事。
  "我有一个朋友,他到了五十岁,积得了财产,就会捐买爵位。对于那种人,我即不愿再交友了。平民出身有什么可耻?爵位在人有什么用?捐买了爵位,结果适足为真正的贵族所嘲笑,为平民所鄙败而已。那样的人,和那因鄙夷父亲传下来的帽子一定要戴巴拿马帽的下级船员,及平目赤了足背石灰桶的女扛驳夫在粗蛮的足上套着贵族用的摩洛哥皮的鞋子一样。
  "如果我真是伯爵或侯爵,那未对于这代表着国家一部分历史的爵位,也原不该引以为耻。我对于伯爵侯爵不艳羡,也不放意加以鄙薄,只是见了伯爵称伯爵,见了侯爵称侯爵而已。我决不想受非分的权利。
  "安利柯!如果树根向上生长,鸟住在水里,鱼住在空中,将如何?可是,世间尽有这样的人哩,不知身份,也应有个分寸,我与其做那样不知身份的人,宁愿做穷人,宁愿做病人。穷人只要劳动就可得钱,病人只要养生就可治愈,至于不知身份的人,是无法救治的。"
  舅父说到这里,安利柯不禁插口问:
  "舅父,不知身份的人,世上确似乎很多。他们究竟有什么不好呢?"
  "这吗?唔,喏,有个很好的实例在这里。"
  舅父继续说出下面的话来:
  "喏,那边走着两三个不知身份的人。我很知道他们的历史哩,你且听着!
  "看那昂然阔步的青年吧,他不是戴着漂亮的黑帽子,穿着时髦的印度绸的裤子与华丽的背心,像煞一个绅士吗?无论他怎样地装作绅士,素性是一见就可知道的。那血红的领带与绿色的背心,多不调和?那闪闪发着光的表链也不是真金,是镀金的。指上虽亮晶晶地套得有两三个指环,当然也是赝物。
  "喏,看啊,他带领了四五个跟随者,样子多少骄慢!那帽子大约值三十元吧,你看他脱下咧,戴上咧,已不知有几次了。他的用意似乎在引人去注目他,他以得到阔人的注意为荣。
  "他是一家酒店里的儿子,其亲戚不是裸体的渔夫便是赤足行走的女子。他怕这些人们呼他为'侄子''从兄弟''舅父'。有一次,他与斯配契的富豪之子在街上同行,有亲戚和他招呼,他竟装作不相识的路人管自走过去了。
  "他的父亲从一升半升酒里,积得若干钱,想把他培养成为律师,叫他入了赛尔兹那的法律学校。他毫不用功,一边却以博士自居,结果就被斥退了。于是,父亲又想使他成为教师,把他转学到斯配契的工业学校的预科去。在那里也连年落第,等到被学校斥退的时候,口上已生出髯须了。从此以后,学校的椅子在他就不及弹子房与咖啡店的有趣味。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像煞有介事地谈什么政治,谈什么社会问题,喜欢发毫无条理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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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0:16:30 | 只看该作者

爱的教育

  "有一次,那家伙曾在激进党的无聊报纸上发表一篇荒唐的文章,当地的不学无术的人们居然赞许他是个学者了。那样的家伙没有从事职业的腕力,至多只会在选举时做个替人呐喊者,或在乡间做个恶讼师而已。
  "那家伙是不喜饮母亲手调的汤羹的人,是恐怕漂亮的裤子弄脏要用手巾拂了藤椅才坐的人。无论他怎样做作,自以为了不得,究竟是个卑贱无学的家伙,故遇事动辄埋怨富人与有教养者,把由自身的弱点而起的不平委过于社会,于是就忏然以革命家自许了。那情形宛如水中的鱼硬想住在室间,拼命挣扎着。如果那家伙不做这样愚举,弃去了虚荣心,去做一个身份相应的正直的下级船员、渔夫或农夫,还是幸福的……"
幸福在何处
  舅父的话还未完毕:
  "不知身份的实例,不但是男子,女子也有。暗,你看那在门旁立着的女人啊。她穿着黑级的上衣,戴着加羽饰的漂亮的帽子。那家伙也是个不知身份的人。你看,她手上有指环,还有腕镯,胸前有金链子,还有金表,……那样儿宛如市上金首饰铺的陈列柜。她虽全身用贵重的金饰包着,可是没一件不是恶俗的流行品,她是个除了自傲、不自然、土俗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家伙。人在她旁边通过,那理发店中所用的香水的气息就扑鼻而来。她自己好像登入了象牙之塔,俯目看人,似乎不屑与人交谈的样子,常把口半开了不出一声哩。
  "她在二十年前曾充作了领小孩的女婢,随某姓家属到南美的寥·格兰代地方为佣。在那里与一老翁结婚,五六年之后,丈夫死了,遗产由她承袭。如果于遗产以外能承袭得若干常识的教养,原是很好的,可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她把她那肥胖的躯体装饰得如火鸡一般地华丽。回到故乡以后,不屑再与旧日伴侣来往,闯入贵妇人队中。可是她的出身是大家都知道的,见了她那竭力地装作有教养的样子,竭力地进去土语愿用葡萄牙语,……就是愚者也不禁要发笑起来哩。
  "大家都称她为'男爵夫人阁下',这绰号含有着讽刺与怜悯。她并不是什么坏人,如果顾到了自己的身份,不忘掉往昔的地位,老老实实地与鱼肆的主妇们或下级船员的女儿们和睦交往,那么她必会被大家所爱护系近,必能利用自己与财产来聚集一伙快乐的朋友吧。而且,从身份比她高的人们看来,也必会把她当做好人,好好地将她的。
  "哪,安利柯!世间不知身份的人何其多啊!这种人都要寂寞地陷入不幸中去。如果自己能在力量相应、气质相应的职业上得到矜夸与悦乐,原是一旦就可转为幸福的,可是……
  "他们不明自己的天职,又梦想着不当的幸福,所以只着眼于世间的外表,以为非有钱就不能快乐。所以,只要能有钱,就什么都可牺牲。如果不能赚到钱,至少也须装作有钱的样儿才爽快,这是何等浅见啊。
  "哪,把富认作幸福的标准,这是大大的谬见啊。神的摄理并不如此。握了锹锄整年在日光下赤足劳动的人们中,也有非常幸福的人;拥有巨万之富的人们中,也有非常不幸的人。人常做一行怨一行,以为换了职业就可幸福,那是错的。人非在适合于己的地位境遇中是不会幸福的啊。
  "譬如:一日都未曾劳动过的富者,不能领略终日流汗劳动着的樵夫的安闲。樵夫完了一日的劳作,在以空腹临晚饭的时候,是感到无上的幸福的。樵夫能熟睡到天明,而富翁之中却常有夜里睡不着的人。
  "顺便在这里说给你听吧。凡不做筋肉劳动的人,是不知道人的尊严的。从事劳动,不但能使血液里的毒素由皮肤发散,并且连精神中所存的毒素也向外排除,使心清清快。精神中一经积有毒素,就会对人生悲观或给他人以恶感。
  "人生最高贵的悦乐在有健康的内脏、强健的筋肉与爽快的精神。没有了这三者,一切道德的经济的幸福就都不能获得。所以,安逸的富人反不如贫穷的筋肉劳动者来得幸福。贫穷劳动者常能不寻求幸福而得幸福,富人到处寻求幸福反求不到。
  "所以,人不可太富,但太贫了也要不得,不贫不富,从事于自己的职业即可生活的中等人最为适当。从来有名的道德家、高尚的伟人,差不多可以说都出于这阶级的。
  "不要一味着眼于上方,模仿他人。能着眼于下方的,才是智者。住三层楼不如住二层楼的安全,住二层楼不如住平房的安全。地位低些不要紧。只要我所做的事比人优越就好了。安于二等鞋匠,不挂一等鞋匠的招牌,正直地来做一等鞋匠以上的工作:要这样的人,才真是尊严,真是聪明。也要这样,才能领略到人生的尊严的满足。这满足会在自己的周围造出悦乐与道德的健康的空气。对吗?安利柯!又,人无论是谁,在某一时候,在某一地方,在某一事务上,总会遇到立在人上的机会的。哪,只要顾到自己的身份,在适合的境遇中,用了爽快的心情去努力劳作,总有一日会遇到非此人莫属的机会。这样的人才能知道幸福。如果不知身份,不幸的心情就会愈弄愈深起来,这是很明白的事。那些不知身份的人们,日回想求幸福,其实,他们的希望正和雀的想生鹰,狐的想与狮子争百兽之王一样。"
  舅父说到这里,忽然站起身来说:"啊,就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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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0:17:55 | 只看该作者

爱的教育

第十一

柠檬树与人生
  又过了几日,舅父在自己的庭园里对安利柯这样说:
  "安利柯!我爱大地,大地是万物之母,在万物是最后的朋友啊。大地把我们永远抱在那温暖的怀中。我在遗嘱上曾写着:'勿将我的遗骸火葬,给我理在可爱的土中。'真的,如果你们不害怕,不厌憎,那么最好请给我埋在那株大柠檬树之下。我爱柠檬,尤其是那株柠檬,是我手植的,有着种种可纪念的事。初种的时候原是很小的一株,现在,你看,已经长得那么大了。坐在那树下,就觉芳香扑鼻哩。
  "安利柯!爱好大地,种植树木,是非常有意味的事啊。譬如说,你现在种下一株苹果树去,将来树长得比你还大,长寿不凋,会用了树荫、花、果使你的子孙快乐。还会将你培植的苦心告诉你子孙知道哩。
  "我崇拜大地,陶醉于大地之香。每当长晤以后,好雨袭来,树木倾吐艳绿与芳香的时候,我冒雨到室外去看,仿佛觉得树林里充满了美的诗,天地重回复到太初一般。
  "我被大地的雄辩所动,有时竟有执了锻茫然许久的事。土是活创,其中盘着的无数草木之根,宛如生命的脉管。我能倾听大地的脉搏,辨悉大地的言语。大地把其希望或要求告诉我!有时说要饮水了,有时说要吃什么了。我用喷水壶把晶珠似的水灌溉,大地就快乐地吸入。我握了锄把永眠的土加以翻动,那上就在日光下跳起身来,吸收了新的生命,长出可爱的萌芽。
  "大地把一切的东西都收受了去,为我们净化。化腐败物为养料,再化成可爱的蔷薇花瓣或葡萄的卷须。动物与人虽只管把污浊的排泄物散到地上,大地却有把此净化的神圣的功能。
  "不但如此,大地于净化一切的不净物转成芳香与甘露以外,还用了那绿的叶来使空气清净。在红尘万丈的都市中疲劳了的人们,一到乡间,入了大地的怀抱里,就会身心顿爽,恍如苏醒。只要一得这大地的健康的母亲的接吻,谁都能够恢复清新的感觉与纯洁的心情。
  "试想啊,法兰西为德意志所败,曾担负过五十亿的巨额的赔款。战败国要支付五十亿的巨款,为什么不曾灭亡呢?这就是因为法国有着爱土地的农民的缘故。现在醉心都会的人们虽群趋入巴黎、马赛或里昂,但整几百万的农民却能爱着土地,为了爱和良心握着犁锄,所以法国是决不会灭亡的。
  "但是,我们意大利怎样?意大利没有爱好这生命之母的大地的人。神所恩赐我们的最肥沃的土地,在许多世纪以来供给过我们面包与葡萄酒的土地,有谁在酷爱它啊!
  "大地给予我们健康与诗,还不竭地供给财富。我们非酷爱土地不可。大地很宽大,常以百来偿一。
  "安利柯!哪,你也来坐在这柠檬树下吧。真香啊!我在一切植物之中,爱有酸味的果木,尤爱柠檬。柠檬富于雅趣,有不断的生命之香,发育虽缓,生长力很是坚固,叶常绿,根叶花实无一部分不香。
  "在植物性的酸味之中,最佳的就要推柠檬了。因为香味太好了,食用时颇令人感到奢侈哩。你如果夏季旅行到地中海沿岸一带,那才会知道新鲜柠檬的香味的可爱呢。
  "柠檬还有许多优点。它终身开花,结着青的实与成熟的实,这是和别种果木不同的地方。别种果木每年只开花一次,结实一次,柠檬则终年毫不疲倦,不论何时都快活旺盛地饰着芳香的绿衣,垂着泼刺的实。如果我在出世以前,神问我:'你倘生而为树,你愿成什么树?'我必将这样回答:'我愿成柠檬树。'真的罗,我最爱柠檬!
  "人的劳作和树的结实是一样的。人到能劳作,树到能结实,都要长期间的培养。树的培养叫做栽培,人的培养叫做教育。你今年十四,用树来比喻,已是快要开花的时期了。花为了结实的希望而开,希望就是立一生的计划的东西。
  "人非立有一生的计划不可。无论立了怎样的大计划,在计划本身是无限量的。世间尽有在计划中过尽一生的人,这恰和只开花而不结实的草花一样。
  "聪明的人对于未来立了大计划,把自己的思想精神全倾注在这计划里,又把全体的注意与热爱倾向于这方面。可是,像柠檬样的果木,尚且有果实未成熟而先萎的事情。这就因为没有使之成熟的力的缘故。
  "所以,安利柯!你第一须有希望之花,这是使你的心闪耀的诗。第二,你非结完全成熟的果实不可,这相当于你完全实行你自己的计划。但只这样还不够,成就了一个计划就心安了,是暮气的人。你如果已成就了一事,还非实行其次的计划不可,恰如柠檬的次第结新实一样。能这样的人,无论何时都有着青年的欢喜、壮健的精神与快乐的觉悟。
  "但是,终年结实繁多的柠檬也以春季开花最多。人在一生中虽常须开希望之花,但究以青年时所开的花为最美。所以,你须于青年时开出最美的花来,显现泼刺的力与芳香的精神。这力,这精神,就是将来结百倍之实,使你快慰的东西。
  "说虽如此,你即使成了大人,成了老人,也作像柠檬的样子开新的花不可。一到老年就失去希望与诗的,是无用的人。人所开的花,若冽彻于死后,其实又能亘于百年为多数人造福的。人生2——是的,人生之诗,才是能使人快乐的东西。如果没有了这,人生就如枯木了。我们为了要结无限之实,须搜集宇宙之精华,不断地开发出新花来。"
一切的人都应是诗人
  安利柯见舅父以柠檬为喻,来说人的一生,就说;
  "舅父,你与其做船长,不如做诗人来得适当呢。"
  "唔,唔。"舅父点了好几次头,继续说
  "人都应是诗人。人依了希望,有的为农夫,有的为渔夫,有的为工场工人,有的为船员,有的为机械师吧。但无论做何职且,如果其心非诗人之心,不能开出美的人生之花来。
  "人之所以能流着汗,乐于从事辛苦的工作,就因为有美丽的人生之花在微笑相招的缘故。如果人生是秽法的无希望的,人怎能有流了汗去辛苦工作的勇气啊?
  "人类的历史可以说是诗的历史。诗是数千年来人人所曾歌咏的东西。在没有轮船、火车的时代,不,在比这更以前向远古,人类用着石器的时代,诗早曾被歌咏过。二三千年以前的诗,尽有传至今日的。五六百年前的诗,留传被讽咏者更不知多少。最好的诗,无论经过几百年也不会消失,仍被新时代的人所爱恋。
  "诗亡,国也就亡。在国民最勇敢、最正直的时候,最是产生好诗的时候。我们国里从前曾有过诗人但丁。但丁是意大利的国粹。如果没有但丁,今日的意大利也许比现在更要堕落哩。但工时代的意大利真是兴隆,当时世界文明的中心就是意大利啊!
  "安利柯,我国非再出一个伟大的诗人不可。伟大的诗人有伟大的精神,他能歌咏国民的心与力,使全世界的人都受到光辉。
  "为什么诗能兴国?就因为生命如能充满希望,必定生出诗来的缘故。人为重负所苦,抬不起头来,而前途又没有希望,这就不会产生诗了。
  "但丁当时的意大利,冲破中世纪的暗黑昏沉的时代之烦恼,替人类寻出一道光明来。这就是文艺复兴。现在的意大利,无论从精神方面看,从经济方面看,都是很萎靡的国家。但像从前意大利人从非常的苦恼中唤起了大的力,给世界人心以光明的样子,我们也须再放一次世界的光来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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