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玉老师:<上课与杂谈>

shwyyan

      养玉老师（儿教网名youngyou ）是我在儿教最为尊敬的老师和朋友。《上课与杂谈》是他在老儿教做语文版主时陆陆续续写的一个系列，可以称得上儿教最精华的帖子之一。我把这个系列整理后转载到新儿教来。在排序上，把养玉老师所有的文章集中放在前面，而把一些网友精彩的讨论，包括养玉老师的一些回复，整理出来放在其后。这个系列文章，我自己感觉也收益颇多，把它推荐给大家，真的真的非常好。

2#    第一谈：成年人的学习比孩子的学习更重要、更紧迫
3#    第二谈：今天为什么是这样？
4#    第三谈：关于阅读的一部分
5#    第四谈：再谈阅读
6#    第五谈：谈作文
7#    第六谈：再谈“写作文”
8#    第七谈：三谈作文——小结开贴（一）
9#    第七谈：三谈作文——小结开贴（二）
10#  第七谈：三谈作文——小结开贴（三）
11#  第八谈：书海和试错，兼回答多看书与多做奥数题的区别......
12#  第九谈：一段说明
13#  第十谈：自由和纵容
14#  十一谈：教与学
15#  十二谈：空和满，关于时间总是不够
16#  十三谈：过度保护和向爸爸学习
17#  十四谈：我待过的学校
18#  十五谈：好好学习从球场开始
19#  十六谈：“中小学校园篮球明星快速成长攻略”（上）——几招让你的孩子“称霸”篮球场，哇哈哈哈！
20#   十七谈：少年篮球往事
21#   十八谈：“中小学校园篮球明星快速成长攻略”（下）——几招让你的孩子“称霸”篮球场，哇哈哈哈！
22#   养玉老师推荐的自选学习资料
23#   第一讲第二讲的讨论
24#   第三讲讨论
25#   第四讲第五讲的讨论
26#   第六讲讨论
27#   我爱飞飞的博文（一）  
28#   我爱飞飞的博文（二）
29#   我爱飞飞的博文（三）   
30#   第七讲讨论
31#   第八讲讨论第九讲讨论
32#   第十讲讨论
33#   第十一讲讨论第十二讲讨论
34#   第十三讲讨论第十四讲讨论
35#   第十五讲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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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贴第一谈：成年人的学习比孩子的学习更重要、更紧迫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这个成人世界有病，连带我们这个世界给孩子们提供的学校和学习大环境非常糟糕接近变态。

    我们提供充满谬误和偏见的信息。我们重当下逐小利。我们放纵自己却对他人不宽容。我们不愿改变也缺乏自省。我们制定或者听任别人制定一些无谓的甚至是错误的标准，然后用这种标准去衡量我们自己的充满天赋的孩子进而去伤害他的自尊。我们缺乏自信以至于迷信权威或者遁入虚无。我们没有真诚地观察、理解这个世界和生命本身而我们妄想孩子做到我们不曾做到的。我们不学习不思考不行动却总要孩子去学习去思考去行动。我们总给自己找借口却不允许孩子找借口......

    所以，我们，这个世界的成年人首先需要重新开始学习和思考，从自己的童年和成长开始，了解我们自己才能扶持我们的孩子。孩子们永远在学习和思考，所有孩子都对世界和生命充满好奇。停下来的不是孩子而是成年人自己。真诚而勇敢的面对自己，把自己所知道的和我们的无知一起交给我们的孩子。不管我们懂得什么，这对我们孩子都是宝贵的经验，也不用担心我们的错误和无知，孩子们比我们想象的更宽容更有智慧。与我们现实和网络中的邻居联合起来，建设一个宽容、自由、有爱的小环境，我们就能帮助孩子们抵御大环境的病菌，也只有这样，糟糕的学校也能成为“一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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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贴第二谈：今天为什么是这样？

    家长朋友们真是太热情了，只要大家有兴趣，我很愿意把这些年的一点点经验和思考跟大家交流。今天不上课，可以讲一些。

    这里要先讲一下个人成长经历，因为这对后来的选择非常重要。

    我小学毕业后就在寄宿制学校生活，父亲去世比较早，所以当意识到公立学校学习方式和学习内容的荒诞无意义时（全市传说中“最好”的学校，现在依然如此，而我认为这样的学校是最糟糕的榜样，相对它极其优质的生源而言简直是在犯罪，这个令人愤怒的问题以后再讲）我选择了回避甚至对抗，而在现实生活中，除了我自己，没人可以阻止我的选择。于是我竭尽所能寻找教科书以外的精神世界，上苍保佑，我来自藏书不超过五册的家庭.......

    图书馆成了我的第一个选择。在此之前对我有意义的学习经历是在我妈厂里，一个简陋不堪的厂图书室。我妈是食堂工人，她跟图书室阿姨要好，她们经常在一起聊天.，所以，你可以想象我童年时代最美妙的经历之一了。之后我就有了去村办小学的小小图书室借书的习惯（感谢我妈和那位善良的阿姨）。再之后到了中学，我永远是班上学习成绩最差的孩子，没有之一。但我可能也是从图书馆借课外书最多的孩子之一。

    有关图书馆还有一个故事，曾经有位家长跟我说的。她来自一个小县城，她们那一届的文科状元是一名屠夫的女儿，这女孩儿的父母忙于生意，而她们家对面恰好是县图书馆，后面的故事就这样发生了。在这里你可以看到，精神粮食其实也有“粗粮”、“细粮”之分，现在很多家长给孩子的精神食粮选择也是“食不厌精”，有的时候，让孩子自己学会在“粗粮”中分辨和寻找同样很重要。

    可惜的是，我们的那些小小图书馆藏书的数量和品类实在应该让为政者们感觉羞耻。

    所以我还要到摇滚电台寻找。到球场寻找。到书店寻找。到不属于自己的大学教室寻找。到朋友们那里寻找。到城市以外寻找。到街头寻找。唯一支撑自己的就是一股无知者无畏的少年心气。至此，在成长过程中扮演我精神上的父亲的是那些历史人物、那些虚构的人、作家、导演、摇滚歌手、朋友们、流浪汉、服务员、小老板以及其他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和篮球......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很早就开始在这个世界的流浪之旅啦：）

    现在想来，我庆幸自己的选择。

    因为这样的经历，我比较坚信几点。

    第一，每个人都有潜力自我成长为一个心智健康、自信乐观的完整的人，更何况现在的时代并不缺乏人的成长所需要的外部资源。

    第二，这个世界和人的生命本身就充满惊奇，成年人只需要把自己所了解的事情、所知道的世界尽可能真实完整的交给孩子。成年人的经历、兴趣、职业、成就、无奈和困境才是孩子最宝贵的学习资源。

    第三，对孩子来说，只要不是身体上遭受巨大的创伤，一般的磕磕绊绊都应该可以转化为宝贵的成长的机会。

    基于以上认识，我把课程定在人文学科领域，因为那里边有我的经历、兴趣、喜悦和挫折。我知道自己不是学养丰富的人，也没有受过专业的学科训练，但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是多么渴望有一位真诚的前辈跟我说话，告诉我这个世界的样子以及我可以做什么。所以我现在只需要去尽可能做这样一个人，我相信我面对的孩子中间坐着一个曾经的自己的影子。我希望现在我说的话，我的思考和我的经历他可以听到。

    作为一个曾经的孩子和现在经常会面对孩子的人，我十分确信，对各位的孩子来说，那个最应该对他说话的人不是某一位学校或者培训机构的老师，一个陌生人，而是各位自己。不用担心如何讲或者自己讲得不够好，关键是讲了什么，以及讲得时候是否真诚，就像在和童年的你对话，不单是用嘴，更要用你的头脑你的心你的身体和行动。在你的孩子面前，没有人可以比你做得更好，没有人可以教会他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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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贴第三谈：关于阅读的一部分

      孩子的问题最终都是成人的问题。关于阅读的问题也是这样。

      感谢这些年大量阅读推广人的努力，阅读的重要性已经深入人心。所以先谈一下什么是好作品。

      人们只有在阅读好作品时才是那个蒙恩者，而好作品是因人而异的。这解释了部分成年人的困惑，因为你为孩子选择的作品只是你心中的佳作，更有甚者，只是你听说那是本好书，孩子完全有理由以他的方式拒绝。

      孩子不会说谎，他只是在告诉你：这不是一部好书或者这对此刻的我不是一部好书（我们不也会根据心情来挑书么？）或者没有合适的引领者我无法接受这是一本好书。总之，他在对你说，这本书对他来说不合适，就像有时候你会遗憾的说，这件衣服对我来说不合适一样。

      但总会有合适他的作品出现。

      作家是这个世界上最慷慨的人，他的盛宴取之不尽。他创造花园、迷宫、战马、王国，他也展示魔术、奇迹、世界之巅的花朵和眼泪，但不是每一个赴宴的人都会满意而归。这是为什么？

      文字的魅力是制造幻像。好作品不会告诉你全部，不是把食物送进你的嘴里。阅读的乐趣来自克服障碍和发现新的世界。

      有孩子不喜欢寻找宝藏、探究世界的奥秘么？他们为什么会拒绝？是不是他想成为一名山中冒险的骑士而你给他一座花园？也许有一天，他当腻了大王会希望遇见一位公主并为她建造最美的城市。在此之前，他的世界里只有黄沙、刀剑和士兵们望向远方的目光。重要的不是他的头脑创造了什么而是他创造的能力。可能在他的世界里，他用一生来扮演一位对抗巨龙的勇士，也可能会用后半生去获取一位女士的青睐，或者他选择归隐田园寄情山水，前提是他获得了进入世界的钥匙。

      孩子们需要的是借由自己的头脑将抽象的文字、语音符号转化为具象的能力。

      这时候真实的世界就成为他最初的道路或者阻碍。作为家长，你为你的孩子建造的是通衢还是——一一道无尽的墙？

      我们的当代文明是快速、充斥电子设备和即插即用的。为什么电视儿童在传统学习中困难重重？因为大多数电视节目、大量电视广告都是灌输式的，画面和画面的组合是指向单一的、是事先生成的，大脑只需接受信息无需转化处理。它们在喂你吃，并且它们随时随地、速度快得惊人，你还没有咀嚼就喂你下一口，所以你很快就饱了，但你不会拥有哪怕是举起勺子的力量。而我们的课堂和阅读是需要同学将文字或者语言处理成画面进而引发情绪甚至创造新世界的复杂运动，这部分解释了为什么电子设备、电子产品包围下的孩子在传统学校中遇到的困境（电子产品也许正在改变我们的思维模式和人格，这个现实无法回避也不应逃避，并且不全然是坏事，这个问题留待后话）。

      那么我们的家庭有没有为孩子创造一个适合他的头脑发展的小环境呢？大家可以问自己几个问题：
      1.我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2.我的业余时间主要在做什么？
      3.既然孩子天然会模仿成人，作为孩子最重要的模仿对象，我为我的孩子树立的是怎样一个榜样？

      如果你觉得孩子遇到了困难，先从改变自己的一部分习惯开始，如果你无法改变自己，就不要苛求孩子。

      但是我们得承认，成年人的可塑性不比孩子，如果自身的改变实在无法做到，还有一件事你可以做。不要告诉孩子他应该做什么应该看什么书，不要去看别的孩子正在看什么，周六下午不要带他去培训班，带他去全市最大的图书馆阅览室，告诉他你会在四小时后去接他，你去逛街去交友去玩。每周带他去，在他刚开始出现不适应的时候可能需要你放弃逛街，陪伴他度过那些图书馆的下午。我深信，大多数孩子会做出最适合他们的选择。他选择了飞船、海洋还是古战场？他的选择不是你想象的“正确的、最佳的”选择？没关系，他得先有创造自己脑中世界的能力，等到有一天，他遇到另一位更伟大的造梦师，他可能会想要去追随。而当他遇到一位少女，可能他就会去种植玫瑰。

      最后讲一讲自己的经历。在我的童年中，我的父母很乐意我在假期住到亲戚朋友家中，这对我从最初的挑战慢慢变成了乐趣。我有一位大我八岁的表哥，当时他是几次留级的初中生。我在表哥家中，每天睡前都会央求他为我讲故事。表哥所知其实很少，但他从不拒绝我的要求。他有几个讲过几十遍的笑话和一些“隋朝十八条好汉”的错乱故事（他把“隋朝”念成“堕朝”，以致我到学校后勇敢地纠正老师的“错误”并坚持认为那是“堕朝”）。

      这些不是重点。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夜晚的虚空中，背景是洪水般冲锋的军团与他们闪光的盔甲，猛将间的对决正在上演，那黑暗中的鼓声比黑暗本身更遥远、更持久。而这个记忆的盒子我保留至今，时间越久远，它就越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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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贴第四谈：再谈阅读

      晚上的课结束后看了一些家长朋友的回复，也看了几个帖子，论坛上好几位前辈的观点令人振奋。“shwyyan”前辈的观点小子非常赞同，“山居”前辈的快乐学语文本就是非常好的教学贴。不过，混论坛真是耗时间啊，想想有点害怕

      打起精神，整理思路，关于阅读再说两句。

      因为成长环境和个人喜好的关系，小时候除了各种“演义”外很少看其他“少儿书籍”，长大后也只是因为工作需要才看了很少的几部“儿童作品”，关于阅读的体会还是以个人生活与工作经验为主，仅供参考。

      先说历史类作品

      “历史”与其说是文科，不如说是“感性的理科”，重逻辑，也非常需要感情投入和宽容精神，因为带有较强故事性，年纪小点的孩子也能接受。孩子自己看，从熟悉人物、事件开始可以。有余力的家长，结合自己的经验、思考并借助互联网，将风物习俗、人物性格、事件因果、当代现实甚至人性、文化、文明串起来讨论交流更好。总之余地大，面广，大多数孩子都比较适合学习。要说传统文化，愚以为最应该推广普及的应该是“史”才是。结合“史”附带一些“诗”会很好。首推当然是《史记》，白话文言对照看最是，史迁文笔佳，光看白话比较可惜。其次当为《世说新语》。先秦勇烈，魏晋风骨，正是后来被暴君伪儒们阉割掉的华夏真精神。

      “史”之后应该是“诗”，但学“诗”也可以结合一些“史”。诗词歌赋比较成人化，多的是中老年作品，就“诗”论“诗”对孩子有点难，孩子如果乐意，背一些打底子不错，但不用勉强。“诗配画”是不错的切入点。

      至于其他，比如经书，多是常识和大道理，长大后自己看看即可，明理的成年人自会取舍，让小孩子囫囵吞枣不带批判的背诵大可不必。农业文明重传承，但时至今日，世道早已大变，没有批判精神和怀疑精神却成了华夏文明的硬伤，伤了几千年，也该醒醒了。

      其实最重要的还有“小说”，首推《西游记》，其次《三国演义》，再大些看《水浒传》和《红楼梦》，这些书感兴趣的小朋友肯定不止看一遍，翻多了就是精读。

      从前还开过童话课，安徒生、宫泽贤治、卡尔维诺、安房直子等等，文本本身都是非常好的。之所以讲了两季就没再讲，是因为文本相对简单，作为老师能讲得也就那些，多讲就没劲了。但小朋友初学反复看看还是会很好的。

      因为自己是从西方到东方从先锋实验派到古典主义的学习路数，所以深感西方文明对青年人的胃口而东方传统文化为中老年所偏好。所以白话小说、散文就看翻译作品为主吧。中文现当代所谓名家名作更多是政治正确，很多有其名而无其实，看多了不但坏了品味还自以为得道，很是可怕。不过，如果反向操作，按政治不正确排名，倒可能是一条不错的道路。当代作家也大致如此，好作品好作家每个时代都有，但总归一杯啤酒大半杯沫，沫撇完了人也老了。而且真正伟大的作品适合孩子的毕竟不多，当然家长如果够勇敢够坦诚够宽容敢直面人性和内心并愿意跟孩子交流，那孩子可以看的东西会多很多。

      以上部分可以是连环画、图画书，但要坚决拒绝各类所谓名著少儿缩减版、改编版。其实针对少儿不是不能缩减和改编，关键是大多负责改编的家伙不学无术经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为整一个故事情节简述就算是“精华版”，不明就里者会错觉自己看过不少，其实完全不是一码事。原著一大本胜过改编三百篇，大概就是这个理。

      今天先到这儿吧，好几年没动笔，连写几天觉得心力憔悴，内心颇感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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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贴第五谈：谈作文

      原本想休息两天少说话，但看到有家长贴了两年级小朋友的几段写话，一激动忍不住要说两句。

      依我看，我们学校语文教育中最糟糕最失败的恐怕就是所谓“写作文”了，说那是垃圾是犯罪都不为过。

      表达自己是人类天性，文字表达也是如此，“天然”、“真趣”为第一。你看那么多大艺术家穷其一生都在简化自己，都为回归童稚状态。你看我们成年人一看到小朋友表达自己，一听到小朋友说话就笑，说明什么？说明小朋友说得好，说明小朋友让人羡慕啊。偏偏现在的学校让孩子们写作文却不让他们按自己的方式表达，何其大谬！

      教写作可以，首先自己的审美要过关，自己的精神得自由，以自己的不自由限制孩子的自由就是犯罪。一支荒唐僵尸笔，在孩子天然的文字上乱涂乱画，指手画脚，那才是恬不知耻，那就是犯罪。

      好的文字自会去影响读者的节奏和语感，让孩子多看，随便写，他们就会创造出令人击节的文字。孩子的眼睛和心灵与生俱来跟自然相通，他们每一个都是创造家。现在是一些成年人在用死物死词污染孩子的天真，大多数孩子年龄越大，心灵之泉越干涸，这都是成年人犯下的罪过。

      “好词好句”什么的都是限制创造力的牢狱，稍有点常识的绝不会这么要求孩子。搞一些少年宫式的破烂文字和朗诵体，看多简直让人想吐，竟然还有人以教授这些为业。

      现在的成年人，很多自己不自由，没有审美能力了，还要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地剥夺孩子天然的志趣和表达，那就是对孩子的犯罪！

      文字本可以精准地表现我们所能认知的世界和我们自身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孩子比成人真诚、勇敢、少牵挂，所以他们往往表达得更好，但总有些扭曲的成年人用自己僵化的头脑和半死的心去指导天才的孩子，真是气死人！

      今天不平静，改天缓一缓，还来谈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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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贴第六谈：再谈“写作文”

    有多少人问过自己：我们为什么要写作？

    先讲两个亲身经历的故事。

    开始做培训的时候，为迎合市场需求，开设了所谓“写作班”。收到四位学生。半年下来，一位颇有天赋、古灵精怪的小女孩不被学校老师认可。据说原因之一是她粗心大意错别字颇多。
        
    问题是，要业余到怎样的程度才会依据错别字来评判文章啊。制定这种标准的人应该被请出专业教师队伍。写错别字是因为孩子年纪小、阅读少、文字表达不多，正常人都会随着经验增加自然降低出错率，无需特别练习和纠正，需要做的是鼓励孩子多看多写多查字典。对孩子不会写的字、不知道怎样传递的情感与信息应该允许用拼音或者插图表示才对。
        
   也因为小女孩自由的天性不喜禁锢（多么宝贵的天赋），虽然时有灵光闪现，写文章却缺少“规矩”（可是不拘泥成法不正是真正写作者的追求么？），字数也少（写得好坏是根据字数多少决定的么？那我们的诗人怎么办？），总之不达标。悲催的是妈妈似乎也认为小女孩不受拘束是一种错误。
        
    另一位真诚认真的小男孩儿更是遇到了巨大的困难和打击。他在一次考试中完全懵了，但他在平时的练习中可以慢慢写，可以写得很不错。妈妈看到考试成绩心情沉重，我也感到非常抱歉。
        
    有一位仅仅比较善于按照我们熟知的学校那套来的女孩，老师评价不错，家长也颇为满意。

    可是，在我看来，这里没有成功者。有灵气和认真的孩子失去了尊严可能会进而失去他们认真诚恳的品质和灵感。驯服的孩子获得了分数却也失去了真诚和创造力，得不偿失。那位掌握某种权利的学校老师失去了本该属于他（她）的真正的敬意。而我失去了做一些事儿的信心和动力。

    随手翻翻孩子们的作文练习册，因为老师是僵尸一具，孩子文字中真正的优点几乎完全被无视，圈圈点点的全是些没有意义的废话和鹦鹉学舌的垃圾，这种标准让我这个没有话语权的课外辅导员欲哭无泪并知难而退。

    另一个故事发生在我的高中时代。
        
    当时班里的语文老师出了一本小书——《教你怎样写作文》，印数五百，售价×块×毛，要求同学每人购买一册。我是唯一一位购买后思想斗争一番又去办公室退还此书的同学，老师阴沉着脸收下书。语文期末考，我四十分的大作文老师给了我个位数的评分，总分五十几语文补考，这是我人生唯一一次语文补考。若干年后，我成了一名真正的文艺爱好者，而这位老师仅仅是一群成年人偶尔会提起的一个笑话。

    当然，不是所有学校和老师都如此。我只是想说，有时候他们说你的孩子不行可能事实不是这样。而他们认为你的孩子很好你可能反而应该担心和检查一下，确保孩子确实没问题，没有因迎合而失去未来成长的潜力。

    回到文字和写作。

    上古时期的人们敬畏文字，通过文字与天地神灵沟通。自从人世间有了自上而下明确的层级，掌握文字的人们便成了居于金字塔顶部的人群。人们对文字、创作的态度也决定了创造家们追求崇高的基本信仰。与人间追求功名并成为英雄的人们不同，创造家们寻觅的是神启——那不能通过训练习得，而需将身心奉献给神才有可能获得一丝恩典。技能类的，比如公文写作，才是需要特别训练的，但那属于习吏的家学，并不是一般人需要去掌握的技能。那时候的一般人根本与文字绝缘。

    文字的普及推动了人间从基本信仰上重新意识到人人生而平等。世事变迁，今天恐怕很少有人会认可人们应该有一位生来的主人。所以现代社会思想、艺术思潮的推进基调之一就是打破权威和迷信，追求自由和平等。现在的问题是千年来的旧信仰打破后，往昔巨大的阴影还在带着惯性前行，而新精神尚在建设中，但这不代表我们能够和应该回到过去的威权时代。

    当写作的目的从追求崇高变为追求自由的时候，很多人会不适应，因为人们的思想还在曾经的威权时代，包括艺术和审美的威权，这可以理解。但我们学校“写作文”的荒谬之处在于既不追求崇高，又不追求自由，我不能理解它存在的意义。它带给我们的除了禁锢、虚假和浅薄还有什么？我们是在证明自己最虚假最浅薄和在囚室中表现得最像一名模范囚徒么？

    有人会担心，如果不按照那一套练习，是不是孩子就不会运用文字表达了？这是一种杞人忧天。几万年来恐怕没有人类文明用这种方式弱化自己的头脑、浪费自己的时间，其设计者动机之险恶，执行者之软弱无能却是空前的。
        
    事实是正在学习“写作文”的孩子从根本上丧失了文字表达的能力。鹦鹉学舌般讲一些违心的套话、发几句虚假浅薄的情感，那算什么表达呢？久而久之，违心和虚假连模仿都不需要，直接就成了习惯。可怕啊。
        
    运用文字表达的能力需要学习么？答案是肯定的。但不是用我们学校教授的方式。而要在好作家、好作品中自然去习得。作品会手把手又不知不觉地教会孩子们写作的奥秘。问题是我们的课本都给孩子看了些什么垃圾？垃圾包围下的孩子就只会讲废话和套话或者不会正常讲话。
        
    成年人需要做什么呢？唯有赞美孩子的想象，鼓励孩子无拘无束、真诚的表达，以及与孩子探讨大家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成年人需要不断提醒孩子耐心、深思熟虑和尽可能细致地体察这个世界和人的内心。提醒孩子慢一些，并尊重孩子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所以成年人给予孩子最基本最重要的礼物是自由表达的权利，耐心，对不同观点和意见的宽容，还有公正。如果你和你的孩子搞故事接龙，从你开始，互相打分和评论，主题和形式自由，很少有孩子会拒绝吧？
        
    想说什么说什么，不想说的时候不说，这是基本的自由。比如你给他作文题“春天”，他在下面写：此刻，我对春天无话可说。为什么不可以？你又能说多少？起码他真诚和勇敢。话说回来，可能你让他写一写昨晚梦见的怪兽他会细节纷呈滔滔不绝。所以更多的时候不是孩子不能而是我们不准。

    事实上，我们没有受过特别训练的孩子起码是真诚的、好奇的、愿意探索和表现的。往往所受错误训练时间越长，孩子原本的美好就失去越多，而我们绝大多数所谓文字训练是错误的，标准是扭曲的。很多小学高年级同学写的文章还不如低年级的孩子，除了写得长一些，知识面广一些（这些死知识点谁有了互联网都会比一个普通人多知道一万倍，有什么意思？我们在学校学得最多就是这个，完全是浪费金钱浪费生命），认字多一些，往往毫无思想和心灵的发光点，反而很多“童言无忌”更让人欣喜。写得长一点和认字多一点是每一个正常长大、持续阅读的孩子一定能够掌握的能力，为了这种必得的能力失去快乐、自然和诗是愚蠢的。

    一个在地下室中囚禁太久的人，刚刚走上地面的时候连基本的看、听、说和走路都不会，囚禁时间越长，恢复正常也越艰难。现在孩子们的所谓写作文就是这种状态，训练越多，恢复正常的思考和表达越艰难，立刻停止这种错误的训练才是真正帮助孩子。比被囚禁者更糟的是，囚犯一旦被释放能得到重生的喜悦，孩子们步出学校发现除了令人有点不知所措的有限的自由，还有巨大的生活的困境在等待他，而这些困境是我们本应让他们有所了解而实际上他们大多全无准备的，你让他们如何能够爱这个世界？

    我们使用文字，是为与这个世界沟通，传递对这个世界真实的情感。是为了超越一些日常庸常刻板的生活，或者，为了探索这个世界并由此找到通往自由之路——哪怕只有片刻。在你写下或者阅读那些字句的时候，你确信你是自由的，在今天，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么？

    如果有家长说，学校有要求，我也没有办法。那我得说，我也没有办法。成年人得想出办法，多与学校老师沟通，尝试影响他们。或者当孩子受到无理打击的时候充当孩子的保护者和安慰者。有的时候，需要与周围志同道合的人联合起来施加影响。成年人的信心和勇气本就对孩子非常重要，如果作为家长不能承受一部分人的误解，比如：你的孩子不会写作文。你要知道这分明是一个误会，你的孩子只是不善于用“那样的”方式表达。真正让人担心的应该是孩子的厌烦，但这不是孩子的错，你得先让囚徒恢复自由身。你见过囚犯用心歌唱生活和生命么？对囚犯来说，厌烦不应该就是他生活的真实么？除非像前一阵子，有人组织大家排成阵势，唱红歌，得减刑。于是我们就看到囚犯们列了方阵，高声歌颂。今天我们的孩子们写作文不也是如此么？

    在我的青年时代，我热爱的导演特吕弗曾让他的演员在荧频中对我说：“人类真精彩！”我想在那一刻，他就是我的父亲。文字和写作应该是通往这个世界和人间的道路和钥匙，祝愿我们所有的孩子都能得到这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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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贴第七谈：三谈作文——小结开贴（一）

      今天以一些同学案例作为这些天谈作文的小结。

      我们虽然不上作文课，但在几年前没那么忙的时候，有个别同学在课上表现出特别的文艺天赋，我也曾要求看看孩子的作品，也不时会有同学家长主动把小朋友的作品发给我看一看。
今天主要是想跟大家交流分享一些经验和想法。动机虽属纯良，但以同学作品为例毕竟未及征询原作者意见，希望小作者们和家长们能够谅解我的自作主张。另外，为保护同学隐私，同学姓名我会隐去。

      以我个人的经验看，家长朋友们大多重方法，轻意识。但这个思路是有问题的，孩子个个不同而方法不可能一一满足。意识对头才会方向对头。所以在这个小结里，大家会看到方法（大多是各位案例家长自己的方法），但更重要的是希望大家校准意识，再结合自己和孩子的实际情况调整出适用的方法。

      另外一个大家需要注意的是，逻辑感性兼有的孩子极少，有好几位在历史学习中表现出极强事件、人物分析能力的同学在目前以感觉描述为主的小学语文学习阶段表现平平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个个例子来吧。

      小C初看不起眼，两年级之前有在国外生活的经历，据说现在学校学习成绩也就一般。接触久了你会发现他几年来虽然在智力和能力上成长很快，但个性却变化却不大，始终保有孩童的纯真、认真和好奇心，还挺淡定，这应该跟父母的影响密不可分，而这些性格也是我长期看好他的基础。

      小C爱写打油诗，纯真风趣。曾有“鼻涕泡巨大”的神来之笔，也有对“某某某贿选，想当小队长，成绩人品差，要去告老师。”的正义之作。我们来看看他的作品。这些作品并未显示他会成为一位作家，但它们告诉我们一个小男孩真实的样子，这就足够了。

《颂魔方》
魔方六面多彩色，
妹妹魔女小坏蛋。
几招三下五除二，
把它拆成个骨架。
气得哥哥直瞪眼，
幸亏爸爸修好它。
修好我要藏起来，
不让妹妹碰魔方。

2011，香港.迪斯尼（其二）
来到太空山，
群星耀璀璨。
坐上飞行器，
急坠急转和煎熬。
只听身边叫连连，
仔细一看是我妈。
我的心中也害怕，
闭上眼睛才好过。
好不容易停下来，
妈妈快步走出门，
表情僵硬脸苍白，
魂不附体再不玩！
（以上写于四年级）

     以下是小C一年级的时候口述，妈妈帮忙记录的话，括号中为妈妈对我作的说明。请特别注意第二篇孩子对cheese的感觉，这就是真实，是通感，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只不过后天的错误训练可能磨灭这样的感觉天赋。

上学第一天（2008/3/27）

      今天午饭的时候，我吃了一块小PIZZA。整个PIZZA的形状是一个大长方形，其中切一块小长方形给我们班的每个小朋友吃，还有苹果水喝，我觉得午餐特别棒AND棒AND棒AND棒棒棒棒棒！
      现在确定我在B班，是一年级B班哦！老师的名字我忘了。
      今天上了体育课，我拍了篮球，篮球挺轻的，我觉得很好拍，但是投篮没投准。还玩了一种白色的球，比篮球还要轻哦。
      我还玩了攀岩，攀岩脚踩的地方很小，手抓的地方很大，所以我的脚很难踩，我们往旁边爬，爬了一点老师就让我们下来跑到另一边去了。
      数学课结束的时候，老师教我们用吸管和红纸条做三角，你知道三角是怎么做的吗？这样做：首先把一根红纸条塞到一根吸管里面去，不要全部塞进去，塞一半，然后把红纸条折过来再用第二根吸管套住，随后又把一根红纸条塞到你想塞的那根吸管里面，也不要全部塞进去，再把它折过来，一个三角形就做成了！
      第一天上课有很多英语我都听不懂，不过我相信后面我会猜对的，今天的数学课我就猜对了老师的意思。
      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坐校车，是老师送我上校车的，校车上有3个小朋友，1个司机，1个老师。校车开得very fast，一会儿就到家了，校车到了一下子妈妈才来接我。
      今天上学特别开心。

到学校的第三天（2008/3/31）

      今天是星期一，是我到新学校的第三天。
      今天中午我吃了：汉堡包，这个汉堡包特别简单，就是两片面包中间放一块肉，一夹就行了。还有一杯巧克力奶，很好喝，我觉得喝得很舒服。还有cheese,是反弹味[C的原话如此,还比划给我看反弹味道就象跳跳球一样，在地上蹦达几下,我莫名其妙,但忠实于他的描述，记录如此]道，我用3种办法吃cheese:第一种办法，把cheese单吃；第二种吃法，把一种yellow and white的东西夹在cheese外面吃；第三种吃法，把cheese张开，把yellow and white的那种东西夹进去吃。我觉得第二种吃法最爽，因为我喜欢吃yellow and white。
      今天又上体育课了，而且是特别好玩的体育课。咱们做游戏了，做了“老狼老狼几点了”，用英语说就是“what time is it?”wolf喊几点，我们就往前走几步。还有一种 游戏是 老师把竹竿扫过来，你要跳，这个游戏在妈妈买过的游戏书上有的。
      我有一个新朋友，it is a girl,她的名字是Alan,是我们英语书上一个男孩的名字。她长得白白的，头发是黄黄的，她也是和我同一辆校车的。
      学校给我安排的英语兴趣班，我觉得很好玩，能玩电脑，或画画，我们班有3个小朋友可以上！！！！[C强调要打4个感叹号]
      今天下午我在纸上画了上海，上海有东方明珠，金茂大厦，马戏城，旁边再加了点楼，遮挡关系很复杂。最后我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世界一流,还在东方明珠的球上写了“上海东方明珠”，老师过来看了一下，好像说了点什么，但是我没记住，我猜老师不认识这些字，因为老师是外国人，只认识英语。
      [听到这里妈妈忍不住说了：现在在这里你是外国人。C固执地说：我是中国人，我是到外国来的。]
      今天有趣的生活讲完了。
        
      C妈的做法能否给大家启示呢？最重要就是尊重孩子，包括最小的细节。另一个需要留意的是，小C表现出来的儿童味与我们很多课本学校训练得那种黏黏发腻的儿童味是不同的，大家可以尝试体会两者的区别。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学校标准僵化和不自然，这种不自然贯穿在文章、朗诵、舞台表演、动画片、影视作品中，贯穿在课堂内外校内校外，形成整个不自然的环境，比如那些装腔作势的“啊”、“啦”、“呀”，孩子很难不受影响。所以我们成年人首先要从生活中去除这些不自然，孩子才能自然而然。        
        
      再看一个小M的例子，两年级就表现出大大超越同龄人的捕捉现象和描述现象的能力。下文为例。

     
      我的奶奶（三年级还是四年级写的我忘了）

      我有一个奶奶。她有点胖，脸方方的，额头上有一簇不整齐的前刘海，穿的衣服有点土，做起事来总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奶奶说，她最喜欢买菜，做菜。每天，奶奶都会一大早起床，上街买菜。每次回来，我都能看见她领着满满的篮子，身子一摇一晃，像是走也走不动。一进家门，奶奶就把菜篮子“咚”的一声，重重地放在地上。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件人人都会喜欢的事情。每天下午，奶奶又要花大部分的时间，辛辛苦苦为我们烧出最好吃的菜肴，经常是满身油腻，满头大汗地从厨房里出来。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件让人喜欢的事情。 可是奶奶认为天天吃新鲜的菜对家人身体好，当她看到一家人围坐在饭桌边，把所有的饭菜一扫而光时，心里就特别高兴。
      奶奶最喜欢喝粥，因为粥容易消化。她是家里的健康主义者。她自己喜欢吃健康的食物，注重冷热调节衣服。她不仅自己注意健康，还为我们的健康着想，有时还要做一些“牺牲”呢！比如，她经常让爸爸少吃点辣，让爷爷少喝点酒。看电影，坐出租车时，她都会为我带上一件衬衫，怕我在空调房里感冒。夏天的晚上，奶奶怕我着凉，经常来给我盖毛毯；冬天的晚上，她又怕我出汗，经常来给我擦汗。所以，她自己常常睡不好。
      奶奶是家里的“小蜜蜂”。不管是烧饭，买菜，洗菜，洗盘子，都是她全部包下，还要帮我梳头，洗澡。每天早上，奶奶总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帮我梳头，梳得特别漂亮，很多家长，同学总问我这头发是谁梳的？我总骄傲地说：“奶奶！”有一次，爷爷看奶奶太忙了，想来帮我梳头，奶奶却说：“我来，走开。”
      奶奶是个肯学肯问的人。当我放下哪样作业，奶奶便那起那样作业，认真地看起来。最近，奶奶特别喜欢看的是奥数。她连着钻研了一个星期了。每次我上课的资料，她都仔细看，题目她也仔细做。有一天，我正在上厕所，奶奶跑进来，问了一道题目，然后亲自用我教的方法做了一遍，才微笑着离开。这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让我真正感到奶奶是个好学的人，是个不懂就问的人。
      奶奶很谦虚。平时爸爸说她好，她总是说：“不该这么说。”而我表扬她时，她就说：“人都老了，一天不如一天了，没什么优点了！”今天我写了前半段时，奶奶看了看说：“别写奶奶，人老了，没用了，还是写写爸爸妈妈吧！”
      奶奶有时动作慢了一点。每次我们全家出去玩，我们已经在电梯里等了很久了，可奶奶却还在倒水，拿纸，吃西瓜，往往要我从家里把她拖出来。可她却天天督促我快点起床，快点刷牙洗脸，快点上学，快点做作业，对我很负责任。哪怕是一次小小的暑期社区活动，奶奶都不放过，早早督促我们出家门，不要迟到。
      我很喜欢奶奶，但有时奶奶很烦，总是在我们耳边唠叨不停，像一只“小蚊子”。一会儿让我加衣服，一会儿让我少吃点垃圾食品，一会儿又让我做作业。特别是那声音非常响亮，好像是一位严厉的老师。打电话是，她也很烦，虽然听不见对方讲什么，但只听到奶奶在不停地说，不停地说，让她接电话，总是要花很多电话费。
      奶奶还有一个坏毛病，就是为小小的事，总会开始吵架。吵起来无休无止。只好请出我们的和平大使---爸爸。只有他，才能平息我们家的战争。
      奶奶有时惹人喜爱，有时惹人讨厌。但是她的优点很多很大，缺点很少很小。我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她说，她也跟我学到了很多。我希望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能互帮互助，一起快乐生活。
        
      小M妈妈有一招我觉得非常棒，母女博客。但小M的情况与小C大不相同。妈妈盯得很紧，文字表达练习很勤，给我的作文若我提出意见往往会收到修改稿，最多一次收到过一篇文章的四稿。有一天小M跟我说她得了“现场作文大赛”三等奖，又过了几天她跟我说得了“现场作文大赛”特等奖，仅有五名特等奖。显然她和妈妈都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但小M没有问题么？恰恰相反，我觉得小M的真正挑战并未到来，依我看，小M走的路有问题，我也向妈妈多次提出我的担心，但我的感觉是妈妈跟我的意见恐怕有分歧。小M显然属于有一定文字天赋的孩子，她的天赋用来应对学校命题作文游刃有余，但她的问题是家长似乎过于在乎学校的要求和企图（这点我表示充分理解），孩子在同龄人中文字表达虽然出众，但已经形成明显套路，比如写人是小M擅长的，用的也是标准的获奖作文写法，但这同样限制了她成为真正优秀作者的潜力，以她的天赋来说，可能会比较可惜。
        
      

shwyyan

开贴第七谈：三谈作文——小结开贴（二）

      再看两个例子
        
      有一次我们搞活动带孩子们去郊外捉虫，并未要求孩子们写感想，但后来有位妈妈给了我孩子的口述记录（孩子6岁），虽然我很不赞同一点小事都要求孩子写感想谈感想（这对孩子的创造热情有极大伤害），但文章本身却很好。

        
江湾抓虫记  小L(6岁)

      7月26日，沥青老师组织我们去江湾抓昆虫，我觉得很开心。因为老师不仅让我们认识了很多昆虫，还让我们体验了一下抓昆虫的乐趣。
      最好玩的是我们抓了很多只蚱蜢；最幸运的是我还抓到了一只螳螂，因为有些小朋友还抓不到呢。
      老师不让我们抓臭虫，可是我却抓了一只，我不甘心把它放了，还是把它带回了家。我把那些昆虫带回家后，没什么东西给它们吃，我记得老师说过：螳螂要吃活的，最好是买面包虫给它吃，可是妈妈觉得面包虫太恶心了。后来外婆喂了3颗毛豆子给它们，但它们碰都不碰。
      第二天，我觉得它们太可怜了，就和妈妈一起到对面酒店的草地上把它们都放了。
      我不知道它们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多么善良多么让人心疼的小朋友和小虫子和小毛豆啊......

      另有一例，小朋友据说参加了一个看动画片教写作的培训班，一年级的小男孩，我看完作文赶紧叫停，这种自以为新潮的培训班其实就是坑人班。为什么？先看文章。

四季的风

      你们知道四季的风吗？现在就让我们去看看吧！
      春天的风温柔轻快，像一位美丽的春姑娘，把树叶吹得嫩嫩的，花儿展开了鲜艳的花瓣，让大地回春、春暖花开，给我们带来温暖、快乐的感觉。春姑娘还吹来了很多的节日，有：春节、元宵节、国际劳动妇女节、清明节、国际劳动节。
      夏天的风热情奔放，像一位顽皮的夏哥哥，把漂亮的荷花吹开了，吹来了炎热的太阳公公，人们可以吃冰激凌解暑降温，还能去游泳健身，给我们带来欢快、开心的感觉。夏哥哥也吹来了很多的节日，有：端午节、儿童节、建党节、建军节。
      秋天的风凉爽舒畅，像一位慈祥的秋婆婆，把枫叶吹到了地上，让大地铺上了厚厚的“叶毯”，吹来了丰收的季节，让人们丰衣足食，给我们带来满足、高兴的感觉。秋婆婆更吹来了很多的节日，有：教师节、中秋节、国庆节。
      冬天的风冷酷无情，像一位严厉的冬爷爷，把小树的绿衣服吹成了白衣服，吹来了鹅毛大雪，吹来了冰天雪地的季节，人们要穿上棉袄，孩子们可以堆各种各样可爱的雪人宝宝，给我们带来寒冷、坚强的感觉。冬爷爷还吹来了外国的圣诞老人，骑着雪橇，给中国的孩子们送礼物来了！
      冬去春来，一年四季的变化交替着，四季的变化真是快啊！我们真幸福，能享受着一年四季的风带给我们的欢乐，感受着不同的“风味”。

      看文章确实有画面感——那种粗制滥造毫无审美的国产动画，就像看我们课本的动画版。如果把这种材料当范本，出来的就是一件件流水线上的“行画”，是塑料，是空洞肤浅假天真，这就是我们要警惕的东西。偏偏这些东西总会有冠冕堂皇的说词和艳俗的包装去引人注目。

      接着我们来看看男孩儿可以写什么。两位很棒的男孩子向我们展示男孩子在小时候也许没有女孩子敏感细腻，但他们生来可以做大事：首先来看笔名“老冯”的小G同学（初一）。老冯少年老成，是公交迷，经常一个人坐公交车漫游，比较成熟，有领袖气质。我也不太愿意把他当小朋友看待，看他更像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小兄弟。老冯的地理复习资料（这是他为他们班上的同学整理的学校考试复习资料，原文很长，资料很多，这里仅选一小段，我觉得这就是典型男孩子该写的文章）

地理课程复习资料
景观•地图篇

一．地图的语言：
重要点：1.比例尺、方向、图例和注记是地图的“语言”。
        2.比例尺=图上距离÷实际距离
        3.地图上的比例尺，表示实地距离在图上缩小的程度。
        4.反映小范围的地图，比例尺就大，图中的内容越详细；反映大范围的地图,比例尺就小，图中的内容越简略。
        5.图例：图例就是用来说明地图中符号的含义的。
二.地图上的经纬网：
重要点：1.北极：地轴北端同地球北面的交点。
        2.纬线：地球表面与赤道平行的圆。
        3.赤道：地球表面与南、北两级距离相等的大圆。（0°纬线）
        4.经线：地球表面连接南、北两级并与纬线垂直相交的半圆。
        5.南极：地轴南端同地球表面的交点。
                    （纬线长短不一，经线长短一样）
        6.西经20度（20°W）和东经160度（160°E）是划分东、西半球的。
        20°W以西、160°E以东为西半球；160°E以西、20°W以东为东半球。
        7.赤道以北是北纬；赤道以南是南纬。

      文字表达不单单是创作文艺作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擅长，关键要找到孩子感兴趣的点才能让他们充分表现。
      老冯和另外三位他的小兄弟有一个群体博客，我觉得这种交流方式极好，尤其是男孩子，一个人闷闷地写大多数小男孩儿恐怕都不会喜欢。大家可以看看，也许你的孩子也可以建一个。这个博客据我所知老冯他们是高兴我帮他们推广的，大家可以去踩踩：）http://blog.sina.com.cn/sijianke2 新浪博客“地久天长四剑客”

      接下来是男孩儿小Z，同样不是文学作品，这份计划也是几年前的是了，是我建议他做的还是小Z自己做的已经记不得了，但要的就是这效果。（当时四年级吧？）

我准备在9月去伦敦，时间为六天，以下是计划：
      衣：此时伦敦秋高气爽。
      食：主要去彻尔西餐厅、奇里列治餐厅、Alphabet、JD Wetherspoons、Browns、Eainfcrest Cafe、Café Rouge。
      住：住在Astor Leinster Inn，价格每晚约15英镑。
      行：主要乘公交车，单程2英镑，因为时间只有六天，所以最好买13英镑的周票。
      玩：主要去去海德公园（开放时间是5：30到午夜，占地250多公顷，公园中有森林、河流、草原，绿野千顷，静温悠闲，景色不错，到处是草地，绿色铺满整个公园。）、白金汉宫（在7月28日－9月25日，开放时间是每天9：45-18：00，15：45后谢绝入内，它是一座四层楼的正方形围院建筑，宫内有典礼厅、音乐厅、宴会厅、画廊等六百余个房间。）、大英博物馆（开放时间是周一至周六10：00-17：00，周日12：00-18：00，大英博物馆是英国最大的博物馆，共有100多个陈列室，藏有展品400多万件。）、威斯敏斯特教堂（西敏寺）（开放时间是周一至周五9：00-16：45，周六9：00-14：45。周日举行礼拜。主要看点有：爱德华一世加冕宝座、亨利七世礼拜堂、教堂墓地、诗人角等）和塔桥（开放时间是：4月至10月10：00-18：30，11月至次年3月9：30-18：00。桥上塔内（北塔）展示有此桥的结构及伦敦市内各桥梁的历史。上层的步行桥廊均是玻璃窗，可凭眺伦敦美景。可以搭乘电梯到达展馆。）。

      以下是我当时的点评：
      一份花了心思的旅行计划哦：）我没去过伦敦，不过搜索了一下你提供的餐厅选择，发现用餐弹性较大，能否有菜品推荐及花费呢？Astor Leinster Inn住宿貌似房间预订可能会紧张，有预案吗？游玩的开销比如参观门票等花费不清楚。有没有可以推荐的手信呢？总体预算多少是个问题，还要考虑一下来回路费。呵呵，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最后来两个猛的，天才少女。

      有诗歌天赋的小X五、六年级写得小诗

火山     
                                                               
火山不分死与活，
它们静静地盘腿坐着。
只有烟斗起伏地吐着烟圈，
和火山轻轻的鼻息声。
只有太生气了，
才会吐出一大口火焰与黑烟。
只是发泄，
他们并不知道会造成多大伤害，
的确，
火山不分死与活，只分两类：
脾气暴躁的与沉默寡言的。


九叶花

和九叶花前往我的世界，
古井里看见的是光的影子 。
蕨草长得那么高，
半个红墙都看不到。
我囚禁在金色花园，
披上兽皮，
采一碗黑莓，
跳野人的舞蹈，
只是为了寻找
一个漆黑的夜。

      
      有天正好看到微博上南方某媒体举办小学生诗歌赛，当时就发了小X作品，立刻被推荐成为“诗歌之星”，本以为按小X的实力完全可能得个一等奖、特等奖。后来假期去现场比赛，小X比完挺失落，现场命题对她来说完全没法发挥。最后出乎意料还是得了个全国二等奖回来，小朋友挺满意，我觉得也可以，比赛这种事本就作不得数。不过后来看了他们这次比赛的得奖作品，是很罕见的在这类比赛中评委够专业公正，获奖作品也不水的。

      小X的情况我也算比较了解，妈妈自己看书看电影就多，家里氛围自由开明，小X还有一手插画的本事，妈妈也赞成她多多创造。小朋友属于典型诗人气质，讲灵感，爱自由，感受强，课上即兴随便来两句小诗都会像模像样。品味已经可以当文艺小青年看了，目前看各类西方文艺作品为主，经常看电影。但文章跟她的小诗比就普通一些，原因很快就会看到。

shwyyan

开贴第七谈：三谈作文——小结开贴（三）

      

      因为Z同学的文章来了。

      Z同学前面不加“小”，因为作为我第一批学生到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还能教她多少，最多就是推荐一些作品和分享交流一下。加之她是传统好学生，学校里语数英各科竞赛都要她去参加，忙得不得了，虽然报名诗歌课但不上课比上课多，我们更多通过qq联系，我也把她当作老朋友，之前她写完的文章常会给我看看，我就提点意见，有时候会推荐一些电影和书，因为Z同学基础比较好，年纪也大些（初二），无需推荐儿童作品，可以推荐我自己真正喜欢艺术家，因为大家非常信任和互相了解，我也不必担心她和妈妈会觉得少儿不宜什么的。先看看文章。
秘密

      像一根结实的藤蔓，身上留着嫩绿的叶子遮盖它的余温，秘密静悄悄地发芽，蜿蜒着，柔柔地生长在心的深处，没有磕磕绊绊的感觉，非常顺畅。但是，自从秘密的晶种被投入到心房之中，它就占据了心灵的一小片土地，慢慢、慢慢地扩张，直到它深深地侵入到每一片思想、每一个动作里，用它坚硬的身体紧紧地缠住一根根紧张的神经。就如同《不存在的女儿》，这个秘密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却拥有缠绕至无法解脱出来的能力。
      风雪交加的夜晚，医生戴维亲自为妻子接生。第一个男孩十分健康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但是第二个孩子，一个纤弱的女婴，却患有先天性唐氏症。戴维考虑到妻子的承受力，毅然把女儿舍弃，交给一名叫卡罗琳的护士。这个决定令他的家庭完全变了样。
      这是一个秘密所造成的恶性循环。戴维时时刻刻都忘记不了他的第二个女儿，因而挣扎于两个世界之中。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照相来安慰自己。他从各种照片中寻求慰藉，从各种角度和取景来美化照片。戴维似乎是得到了一丝慰藉，但我认为还不能真正称之为慰藉。这些照片即使被加工得再完美，它们也不过是一张柔软的照相纸，像一张张惨白的面孔，很冷酷地望着这个在灵魂中游走徘徊的人在这一张张照片中，他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过去与现在：他的母亲抚养着他那同样患唐氏症的妹妹，最后却只有一个悲惨的结局；自己坚定地让卡罗琳将这个儿子遗弃的场景;不知情的第一个儿子保罗则快乐地生活着，时常闯进暗房调皮地搅扰他的父亲——时间抹不去这些鲜明的记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单词、每一声语调都没有被擦掉。
      戴维同样改变了妻子诺拉的生活。诺拉按照着戴维的愿望走着规律的人生，（为）她女儿的死而悲痛欲绝，这件事慢慢褪成一个心灵上的疤痕。因为女儿的死，戴维和诺拉之间隐隐地隔了一堵的透明的墙。诺拉无法理解戴维，随着这道墙的逐渐明显，她开始变成一个酗酒且性格火辣的母亲。戴维试图让时间定格，但他始终无法左右人的思想，因而使多年前的一个念头迅速地蔓延。至于菲比，戴维为之而承受巨大压力的那个孩子，健康而活泼，也使卡罗琳从她身上看到了昔日戴维的影子。后来，戴维因突发疾病而死。不久,卡罗琳便将秘密告诉了诺拉。
      本书的原名是“The memory keeper’s daughter”。确实，对于游离的戴维来说，他是记忆的“保存者”，菲比是他的女儿，那个萦绕在他心头的梦，一个解不开的绳扣。而对于茫然的诺拉，菲比是她记忆里的生命，是一个无法从她头脑里分离的生命，但当卡罗琳把菲比——那个使她无法从容地忘却的女孩，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已经无法把记忆和现实缝合。诺拉似乎看见了坐在暗房里日夜经营一张张相片的戴维。颠倒的世界重新被放正，但这个秘密守护者却永远离开了，带着他的痛苦、他的哀怨、他的神秘和那个忧伤的秘密，退出了这个世界，从挣扎中永远解脱，却令人叹息地淡出每个人的视线和生活。
      戴维的煎熬就好像是他曾经无比相信的理智所给予的审判。他生活在没有光明的日子里，因为他与生俱来的理性告诉他抛弃的选择。这个选择本身毫无错误，但正是复杂的人性将它慢慢扭曲，最终无法挽回。读到结尾，我不禁感到惋惜：菲比，这样一个改变两个家庭的女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带有多大的争议性，不知道为了她母亲，她的父亲曾狠心地做出决定把她送走。菲比没有错。但是，让人怀疑地是，难道是命运这个严酷的审判者出错了吗？
        
      Z同学妈妈是非常优秀的高中语文教师，所以在阅读方面从小的环境就比较好。妈妈开明又谨慎，非常不容易。接触一段时间后，我发现Z同学阅读量很大，但比较偏传统，这很好，基础扎实不花哨，所以我给她的推荐就更偏向现代、前卫风格的作品，希望能开拓眼界（事实上妈妈们基本上把活儿干得差不多了，我主要也就是让孩子开开眼界，其他也做不了太多）。而Z同学的文字练习在小时候主要就是读书感想和读书笔记，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思路。当然，Z同学也不是完美的，我让她尝试过写诗，但第一次尝试写得一般，没什么亮点，不像小X，第一次出手就很像样。原因除了是第一次写外，两人在性格和思维特点上的差异其实很大。我说过，小X属于诗人性格，讲究灵感和激情，而写文章需要逻辑和冷静，Z同学属于学者型个性，沉得住，这点对写好文章很重要。另外我们也讨论过星座，她是土象山羊座，勤奋踏实老黄牛型的星座，可能也会有影响。所以大家看到这里也会明白一点，小男孩儿写文章肯定不如小女孩儿，除了粗枝大叶不敏感，还有静不下心，这个是没办法的。但渐渐长大，男孩子逻辑上的优势以及更理性冷静的特点会发挥出来。所以小时候不用着急，多看书，语感自然会有，等经验和思维跟上来了，男孩儿会从容很多。而像小X、Z同学这样的例子我们也可以看到有些小朋友，特别是女孩子可以在小时候到怎样的高度。Z同学近一年没怎么写文章，但我不担心，因为她的基础已经打好，一旦有时间了随手就捡起来了。

      最后一篇文章，是Z同学去年给我看的，有年暑假我们讲卡尔维诺，20世纪最好的作家之一，我看到Z的文章竟恍惚以为是卡尔维诺写的，从前她从未这么写过。是卡尔维诺教她的。

新年前夕
魔法被打破，永恒已死亡。
——卡尔维诺《普利希拉》

      火车带来一批旅客，然后又缓缓吹响汽笛。首先滑过窗口的，是绿色伸出的、长长的触角。他沉默地走过车厢。车门机械地闭合，巨响声擦过耳膜。平安夜里，这一趟的乘客少得屈指可数。
      他推着一辆小小的灰色旧推车，一把小小的笤帚，穿着清洁工的制服，褪色的墨蓝。笤帚柔软的细毛清扫出一条窄路，因为早上的雨，路上已经形成许多池塘。
      只有月亮凝视着他。
      第二天的清晨匆匆来临。第一个行人经过他的推车。是一个驼背的老人，应该也是他的新邻居。老者友善地微笑着，在他的推车边停下。他们没有对话，但他觉得这一刻仿佛格外悠长。尽管树荫已经浓郁，但这个城市依然年轻明亮，让他感到可以释放自己的重量。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女孩和男孩。年轻人和老人。裁缝和鞋匠。音乐人和舞者。他从不了解这些职业。但从他们的眼睛里，他隐约可以读懂。而穿过树林、河流和房屋的时候，他隐约也能读懂这个城市的故事。每经过一个煤堆，一条水泥路，河流漫过的痕迹，或者一个闪亮的标记。这使他满足。
      或许，生活会永久这么美好地走下去。
      不论怎样，每天夜晚，月光都会静静地爬满树梢。花树的树叶在树梢里无声地呼吸，叶片交错着浓郁的绿，漏下云朵的影子。远远屋子里的烛火透过圆窗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潮湿的温暖。
      梨花开了又凋谢。即使尘埃落定，一切也没有平静。
      他总听到刺耳的鸣笛声，不是圆润浑厚的声音，而是凄厉的嘶鸣。他渐渐看不到温厚的微笑。旧的风景已经过去，取代的却是浓浓的烟雾。偶尔遇到停滞的路人，鼻梁上架着冷酷的金丝边眼镜，嘴角叼着烟头，不紧不慢地吐出浓浓的烟雾。他们姿态慵懒，对一切不屑一顾。他看不到他们的眼睛。在刺鼻的烟味和巨大的烟圈中，他只能看见自己长长的影子，像一个孤独的木偶，不可思议地苍老。
      毫无疑问，工作变得更加辛苦，因为没有一片绿树浓荫遮挡阳光。强烈的光线好像一张结实的蛛网，反射出苍白的天空。这个世界在阳光下显得空荡荡的。更多时候，雨水、强光、腐烂、沙石才是这个城市所上演的故事。门牌损坏了一角，黑白的路障标志像一只巨硕的鹏鸟蹲在马路中间。灰黑色烟雾缭绕房屋，更接近原罪和死亡。时间被压缩了。最长久的东西，被压缩到最短的时刻。一切更像一部短暂的哑剧，不断变换场景，无法冲印出一张完整的相片去描绘其中的场景。
      连月亮也变得忧伤。天空吞吃了它的一角，他只能看见月亮的边缘擦过摩天大楼刚硬的线条，被切割成残破的个体。那个星球和他一样无所适从。每天，他只能运着一车车忧伤的月亮在流动的世界里寻找一块熟悉的土地，属于温柔的绿色，没有变质的异味。
      新年前夕的午夜，他默默地推着自己的推车，疲惫地来到最热闹的巷子。烟花快速地爆炸，碎片遮住了月亮的光芒。隐约中，他看见一个叼着烟头的身影。烟雾遮住了那个人的脸。
      ……
      第二天，老邻居在巷子里发现了他，穿着破旧、宽大的墨蓝色制服。推车里，是鲜红触目的鞭炮碎屑，还有一根灰色的、短短的烟头。

      即便如此，据我所知Z同学参加的上一次官办作文竞赛竟然连个复赛都没入围。虽然我猜这样的小说那种比赛的评委可能自己这辈子都没写出来过。所以，这事儿就这样了。文章本就不是写给所有人看或者为了取悦于人的。这是我写的，这点比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