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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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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曾颖民间记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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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20 22:19:51 | 只看该作者
曾颖民间记事之三十一: 查夜 曾颖2003-1-10一位在外地打工的朋友对我说,无论在南方还是北方打工,他最怕的不是生疮害病,也不是被老板盘剥或炒鱿鱼,他最害怕的是查夜,无论是治安联防队还是警察还是居委会,即便他五证齐全是个标准的合法良民,他还是怕。对于他的这种感受,我是深有同感的。尽管我没出远门打过工,但在我自己土生土长的故乡小城,两年前那次查夜,足以使我对天下所有害怕查夜的人抱以最深的同情。那时我在县电视台上班,由于没有住处,临时在一家远房亲戚家借了一间小屋,由于想着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再加之又住在亲戚家里,因此没有例行公事地办理暂住证。一天晚上,一阵近乎于雷击般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恍惚中我问是谁,对方也不回答,只生硬而不客气地命令我:“开门!检查!”这样,睡意朦胧的我穿着一条内裤赤条条地被一群人围了起来。房东也即是我的远房亲戚解释我是电视台的记者。或许这群检查人员还从未见过住在农家小院里的记者,因此更加狐疑。在不向我出示任何证件也不说明任何身份的情况下,鼻孔里冒着冷气地说:身份证拿出来。因为我的身份证一时没有带在身边,只好将记者证拿给他们,一个瘦高个儿年轻人两根指头捻着我的记者证像拈着一块几年没洗的鞋垫,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又认认真真地核对了我的相貌,把证件还给我。我以为一切都将过去了,我还可以再回到床上去续上被打断的瞌睡,不料检查人员对我桌上放着的未婚妻的像片发生了兴趣,不知是好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很不礼貌地问我:这女人是谁?她平时也住在这里的吗?此时此刻,半夜被无故吵醒且赤身裸体站在一群狐疑目光中的我感觉自己像一只无助的小绵羊,心中的委曲和辛酸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我虽然不知道进来查我的人是谁,而且也没穿任何制服,但我知道他们身上一定有才铐,腰间也一定有电警棍,如果稍不老实的话,很有可能被当成“严打”成绩被铐回去喂一夜蚊子,最多不过明天早晨对我说声对不起或干脆什么都不说。因此,我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冲动。查夜的五六个人在我那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里看了约十分钟,实在没有什么收获,于是撤了出去,不久,隔壁便传来一阵电闪雷鸣的敲门声,接着是两个女孩子的哭声……。深感侮辱的我悻悻然关上门,在我将记者证放回抽屉时,我看到我的政协委员证,我想,刚才如果拿这个证出来,或许会好一丁点儿吧。但转念一想,我又否定了这种想法,我赤身裸体只穿一条内裤的形象,很难说在出示了那一个证件之后,就不再是我一生中最耻辱的记忆,或许结局很有可能恰好相反,我为自己刚才没有发现这个证件而暗自庆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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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20 22:19:57 | 只看该作者
曾颖民间记事之三十二: 最狠心的父亲  曾颖2003-1-10和所有到报社来投诉并相信报社能为他们解决困难的人一样,农民陈显富的眼睛里闪着游移的光,这使得他整个人显得空空的,总让人感觉他的灵魂仿佛一只风筝那样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飘着。半月前的一天,他那原本不富裕但还算太平的家突然发生巨大变故,他和妻子在田里忙活,丢下5岁的儿子在家玩。对于农家的孩子来说,这本是极平常的事,而且儿子从1岁到5岁,也都是这么一路玩过来的。但就在这一天,可怕的事发生了,5岁的儿子已开始爱看小人书了,这个爱好使陈显富夫妇兴奋快乐过,但今天却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悲伤,孩子点着煤油灯在床上看书,煤油灯倒了,浇了煤油的被子眨眼之间燃起熊熊大火,和蚊帐一道将小孩子包住,等火光和浓烟被田里的陈显富发现时,他那脆嫩可爱的儿子已变成了灶膛里的山芋。从家里到乡卫生院,平常1小时的路程陈显富只花了18分钟,他的脸上流满泪,他的身上流满汗,他的手上沾满了他亲生儿子被火煎出来的油。从乡卫生院转院到县医院用了一个半小时,县医院急诊室的医生们等财务室的通知用了二个小时,最后,在确切知道陈显富的老婆怀揣着的沾满谷屑和泥土的5000元人民币不是假钞之后,抢救行动开始。对于一个三度烧伤创面达98%的病人来说,5000元的医药费等于是给河马嘴里喂了一颗花生米。钱很快用完了,医院财务人员开始催陈显富想办法,因为在此之前医院遇上类似的情况也不少,往往医完之后病人没钱给,一年下来要造成数十万的损失,因而,医院加强管理,将责任落实到人,财务人员和医护人员没一个敢自作主张。陈显富于是又四处借钱,当他把平生懂得的不多的几句好话和笑脸赔尽之后,他又得到了4000元钱,这使得他的儿子的医疗又顺利地进行了一个星期。一星期眨眼就过了,能卖的能借的办法都想绝了,有好心的医务人员告诉他,让他去找报社。于是他平生第一次踏进报社的大门。按道理讲,报社对这类新闻是欢迎的,因为这又不是惹祸的负面报道,又可以表现一点点人文关怀,更重要的是可以吸引读者的同情,但无奈版面上换肾抽脊髓移植肝的求助事件太多了,因而,当陈显富的儿子那张烤鸭一样的图片发表出来时,反响平平,只有零星几个捐赠电话,报社为了使这个事不冷场,又自己拿出5000元钱,用红纸封了,在病房里组织一场捐赠仪式,让陈显富的老婆对着镜头哭了半小时……之后,一切归于平静,陈显富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招了。看着5000多元钱像冰块放在烤箱里从大到小最终消失,陈显富感到恐慌和绝望,在失眠了两夜之后,他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抱着儿子回家。有好心人发现病孩失踪,又给报社打电话。这事比求助更有新闻性,于是报社派记者追踪。当记者驱车追至陈显富家里时,他们见到了一脸愁容的陈显富夫妇,却没有发现他的儿子。之后又一天,有人在城南加油站背后发现一具小孩的尸体,小孩全身烧伤,样子很恐怖。全城电视广播和报纸又一次将注意力集中到陈显富身上。公安局开始展开调查。一场“亲情与冷漠”的讨论在社会上展开,陈显富作为恶父的典型,频繁地出现在各个媒体上。我曾经亲自参与过以陈显富为主角的一次谈话节目,这档节目是以让主人公在节目中流泪并惹得观众流泪为卖点的,那天陈显富显得很木讷,并没有如主持人和导播之愿流下眼泪,他只是很机械地说:那天,抱他去赶车,所有的人都说臭,不准我上,最后只有走路回家,可日头太毒,为了给孩子医病,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实在走不动了,就把孩子放在了加油站的后面……节目制片人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说这小子说到这里都还不流一滴眼泪,真是太TMD了,待会给路费时,少给他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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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20 22:20:02 | 只看该作者
曾颖民间记事之三十三: 牙祭 曾颖2003-1-10四川人向来以语言贴切生动著称,牙祭便是其中一个绝好的例子。古人有初一、十五设家祭的习俗,这一天,家中老少男女必向家神及祖先顶礼膜拜,家境好的,通常是三牲齐全,家境稍一般的,则雄鸡刀头是要略备一二的;家境再穷的,也会买一块肥肉切成正方形,往“天地君亲师”及列祖列宗灵位前香气扑鼻地一摆。香烛一燃,由家长带队的,向空气中念叨一通,有问候有汇报,更多的却是在祈求老先生们看在香烛和肥肉的面上,保佑自己或发财,或阖家平安,或五谷丰登,若家中尚有不开怀的女人,则更不忘添上一句保佑早生贵子之类的话题。总之,人有多少种愿望,祭祀中就有多少种语言。死去的祖宗们对香味的兴趣,远多于对那块俗肉的兴趣,祭礼一毕,香味散尽的供品自然要派上另一个用场——牙祭。这“典礼”通常是在初二、十六的中午进行,人们把祖先享受过的肉切成大块大块的片,和着蒜苗炒成回锅肉,全家上下,油噜噜地大嚼特嚼,以使吃了十几天斋的牙祭受到点奖赏和安慰。久去久来,牙祭便成了吃肉的代名词。余生也晓,没赶上从显考显妣鼻下拾余唾的乐趣,但并不因此便对“牙祭”这个词陌生,因为,我的童年时代,肉是要凭票供应的,一个人一月半斤,再潇洒的人,也不敢大手大脚“牙祭”一回,无怪乎,那个年代,杀猪匠特别好找对象,其抢手程度无异于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和九十年代的大款。在当时,“一人嫁个杀猪匠,全家要吃正保肋(猪身上最肥的部分)”,这绝不是玩笑话。当工人的父亲和无业的母亲显然不是享受“正保肋”之类特殊待遇的人选,前些日子,有人撰文,说九十年代腐败风气太厉害,使他怀念五六十年代,那是一个社会风气淳正的时代。这篇文字使我非常反感,你说风气正,那几十年里,所有的猪的保肋肉到哪去了?难道压根就没有长?在那些一月只能吃一次肉(牙祭是一月两次)的日子里,父亲常常因为把本月的肉票被人烫成了一块熬不出油的精瘦肉而受到母亲的责怪,这使父亲感到委屈,要知道,在我们这样一个靠一个人的工资支撑四口人生活的家里,有钱时不一定有肉票,有肉票不一定有钱,待二者齐全了,却又很难有精力从头天夜里就开始去排队买肉,故而,精瘦肉也是包含了多少的爱和艰辛的。我印象最深的牙祭,是在1977年春天里打的,此时,正是改革春风初吹的日子,天气也像政治气候一般出现了欣欣向荣的喜色。但供应依然很紧张,由于邻居赵大娘娶媳妇,借走了我家的肉票,我们全家整整一月没见半颗肉星了,大人还能忍住,我和弟弟却像两头小狼一般,忍着快生锈的肚子的折磨。那段时光,我们是靠回忆两月以前最后的那一顿回锅肉而支撑着过为的。外婆从我们看别人吃肉时的眼神里看出了我家的困难,就把自己攒下的一斤肉票(老天爷,不知她是怎样从每月半斤的定量中抠下来的)交给爸爸,恰巧爸爸兜里还有钱,于是紧赶慢赶跑去肉店。这时的肉店,被许多昨夜就带着棕垫来排队的人围着,猪肉还没送来,人们像鹅一样伸长劲子观望着,等待着。一位熟人给爸让了一个位子,这时,有人大叫:肉来了——!犹如拳击台上的钟声,人们松散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起来,整齐的队列一下子变成躁乱的蚁阵。人们拥挤着,嘈闹着,呼舅子声,喊老表声,以及小孩的哭声和大人的叫骂声使排队的不像是正在等待购买货物的人们,而更像一群正在等待施舍的饥民。卖肉的胖子打着赤膊穿条血油腻腻的皮围腰,手中拿把刀,像吆喝猪一样粗鲁而无礼地吼:站好站好,不然不卖!队列稍稍静了些。胖子见自己的命令生效,快乐地开始割肉。这时,队列又开始骚乱,有人隔着很远就开始给胖子递烟,或谀笑着喊胖子的乳名,甚至有人从队列外用晾衣服的叉子叉进票和钱,又叉走肉。买到肉的一个个笑得跟熊一样,没有买到肉的人,则咬牙切齿地一面骂着,一面老鸹盯死狗一样盯着剩下的肉算计着自己的位置。父亲计算剩下的位子,在他之前的十个人早已属绝望之列了,却死死等着,巴望着能有人中途退场或再有肉拉来之类的奇迹发生。然而,直到最后几块骨头被人提走,这奇迹也没发生。父亲很失望,萎靡地往回走,他迟迟不愿回家,他实在不想看到我和弟弟失望的眼神。这种眼神使他感到受折磨一般难受。在离家不远时,主意突然来了,肉没有买到,给孩子们钓几条鱼,总能沾点荤气吧。说干就干,他从朋友那儿借来鱼竿,蹬上自行车,去十里外的双盛河坝钓起鱼来,不知是那天他手艺超水平发挥还是天可怜我们,回来时,带回了几斤活蹦乱跳的鱼,我和弟弟顿时也活蹦乱跳起来。这时,对门的陈婆婆跑来说她儿媳生孩子没奶,想把鱼全买了,炖给她催奶。父亲不干,说:孩子们太久没沾油,想给他们解解馋。陈婆婆说这还不简单,踮着小脚飞跑回去,不一小会儿就拿来一大块正保肋肉说:干脆我们换,这可是她在肉店门口睡了一夜才弄来的,父亲想想,同意了。弄鱼太费油,要知道,油也是要凭票供应的。一大堆白菜和肉煮成一锅白汤,香气令所有路过的人侧目。肉煮七成熟,捞起来,油闪闪切成片,放到锅里炒成一块块凹状的片,像花瓣一样,而后放进豆瓣,豆豉,然后将蒜苗切成段放进锅里,那香味足以使任何有嗅觉的动物失去理智。母亲那段时间正在一家街道工业干临时工,很晚才回家,父亲和我就拖两只凳子蹲在门口等她,像两只石狮子。那天晚上,我们从很远很远的街灯下迎来每一个女性的身影,又把她们目送很远,在这样一次次激动又一次次失望的等待中,我和弟弟渐渐睡着了,直到母亲把我们从睡梦中叫醒:一家人,有福时哪个也不能丢下……。那天的回锅肉和白菜汤,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尽管二十年后,我干上了民谣中称为偶尔可以解解馋的宣传工作,也上过一些父母今生不可能去的酒店,吃过一些他们想也不敢想的食物,且随着社会往后发展,在我的有生之年里还可能更多更好地吃到,但我敢打赌,我今生最美的一餐已在1977年春天吃过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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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20 22:20:09 | 只看该作者
曾颖民间记事之三十四: 两个大学生的命运 曾颖2003-1-12  陈宇和黄强都是我高中时代的同学,陈宇的成绩始终是在班上的前三名,而黄强恰好相反。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成为好朋友。  高中毕业时,陈宇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省上一所名牌大学,而黄强理所当然地名落孙山。看着同学们欢天喜地去读大学,一向对成绩不太在意的黄强哭了,他决心要去复读一年,准备明年再考。  就在这时候,黄强的父亲--县上一个效益不错的大单位的负责人对他说:孩子,你现在读书已来不及了,趁你老爸还在位上,你来上班吧。  就在陈宇去读大学的当天,黄强在为父亲单位的一名员工。他是本一年来引进的唯一一个没有大专学历的人。  在大学期间,陈宇继续发扬高中时吃苦耐劳的精神,拼尽全力地学习,几年时间,头上的白发和学问都有了超常规的发展。  与此同时,黄强也没闲着,在应付完不多的本职工作之后,他学会了打麻将、喝酒,马不停蹄地上演着各种版本的悲喜剧。后来,上面发下文件,称上岗条件必须达到大学本科,这才有些着急,花了几千元报了一个函授大学的名,幸喜有父亲支持,脱产学习,学费差旅费全部立名目报销。包括请出题的老师来勾考试“重点”的餐饮费和红包,都是在单位的业务费里列支的。几年下来,虽没有上几堂课,也拿到大学本科文凭,在此期间,他已选好了女朋友,并成为县上知名的打麻将和喝酒的好手。并顺利成为单位的一位科长。  在黄强结婚的前几天,陈宇大学毕业,分配到他的手下。黄强觉得陈宇那厚瓶底子一样的眼镜背后有一双不合时宜的眼睛。他暗自庆幸自己当年没有考上大学。  如今,黄强的工资是陈宇的二倍,这还不包括其它的隐性收入。他目前正以每年上万元的学费,学习他不感兴趣的MBA课程。而陈宇则每天忙于应付因为黄科长出去学习而留下的工作,并且得忙里偷闲地为快成为大龄青年的自己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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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20 22:20:14 | 只看该作者
曾颖民间记事之三十五: 想领退休金的农民 曾颖2003-1-12刘老汉疯了。起码,在众人的眼中是这样,因为他最近常常往乡上跑,要乡上给他发退休金 ——他是个地道的农民,既没参过军又没当过村干部,正因为如此,人们认为他疯了。他说:1950年,我满15岁就开始下田干活,其间斗地主参加农会白天站岗晚上放哨,算不算 参加革命工作呢?人们点头承认,但还是觉得他疯了。他又说:之后,加入合作社,我把分到手的田交给公家手里;大炼钢铁时期,我把铁锅砸了 铜锁溶了家里连挂衣裳也没留下一颗铁钉,这算不算为国家做贡献?人们点头承认,但是觉得他还是有点疯。他还说:之后几十年,炼钢铁薰土深耕一天等于二十年,每天两头不见亮,劳动十六七个小 时还要回家煮饭,这难道不算辛勤?“那是蛮干,破坏生态环境,贻害子孙。”众人这次有点异议了。刘老汉有些愤怒:你们这些人,放马后炮都是英雄,当年咋没听你们放半个屁呢?之后,刘老汉又说:后来,修水利工程,我被石头砸成二级残废,本来说是公伤,可公社说 咱们农民不兴这个。此后,不仅不敢做重活,一遇刮风下雨,就要把人痛死一次,这又算不 算为社会的发展做出了牺牲?众人渐渐低头陷入沉思。“城里那些和我们同龄的老头老太太,到了咱这个年纪,该退休就退休,该离休就离休。每 个月领着退休金,没事提个鸟笼子在公园打打太极拳跳跳迪斯科,那日子才叫日子啊!看看 咱每天切不完的猪草拾辍不完的家务事,最轻巧的活儿也不过是放放牛,逢年过节进城看一 场戏算是最大的娱乐,一来一回也得要好几十斤谷子呢……。众人开始有想落泪的感觉。“如今,这房子住得好些了,饭也吃得饱了,但身子骨却一天比一天差了,咱还不敢倒下去 ,倒下去如果一闭眼就过去了,倒算是幸福的,如果一拖一年半载不闭气,再好的儿女也得 拖上不孝之名呀,何况,你们也知道,做不动活的老牛的命运是什么?“于是,我就琢磨着,城里的老头给公家干了那么多年,到了退休还可以领点退休金,为啥 咱给公家干了那么些年,就……。”众人情绪激动,觉得自己也要疯了。这时,人群中一位当了多年右派的老学究发言了:刘老头,你还是不想为好,谨防弄个挑拨 工农关系的罪名,五十年代,有个姓梁的老头早就说过了,那下场……,你还是别想为好, 咱不是还健健康康的活着么?想过好日子,还是安定要紧。刘老头想了想,就不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有时候的想法确实有点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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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20 22:20:20 | 只看该作者
曾颖民间记事之三十六: 卖油灯的盲人 曾颖2003-1-12他在路边静坐着,以至于过往的人们将他误会成城市街道边新设的一座雕像。他的手中拿着 一柄十字架一样的东西,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灯,这些油灯的前身,是各式各样大小各 异的药瓶,有的标签还没撕,有的撕了一半,像一队刚打了败仗的杂牌军。仿佛是有意嘲弄他,他身后的不远处,有一家现代化的灯饰城,橱窗里金碧辉煌的各种灯饰 ,像盛宴中的贵人一般珠光宝气,不可一世。但好在他已看不到这番情景。他最近一次看到阳光,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之后,他便再没 有看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样东西,连梦里也不例外。之前,他是个非常好的油灯匠,他做的油灯既好看又省油,只要一送到城里,很快便能 一销而空,他的妻子,就是卖油灯娶的。眼瞎手却没瞎,在黑暗世界中,他开始摸索着做油灯,不知砸破了多少次手掌,划破了多少 次手指,他终于顺利地做出了一盏灯,由妻子送到城里去卖,一送就是十几年。之后,城里有了电灯,就往乡镇送,直到乡镇也有了电灯。油灯卖不出去的时候,妻子渐成了老伴。老伴不忍心告诉他油灯卖不出去了,只一个劲将油 灯送出去,在亲戚家里借屋堆起来,然后到城里贩鸡蛋,把卖蛋赚来的钱交回他手上。到老 伴逝世那天,油灯整整堆了三间屋。老伴死的时候,队上要定他作五保户,他不愿意,他说他有手艺,能养活自己。队长沉吟了 半天,就走了。老头就加班加点地做油灯,对他来说,白天和黑夜都一样。做好之后,就托队长送他到城里 ,他想亲自卖一次油灯。城里人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他,指指戳戳,像看滑稽戏。幸喜,这一切他都看不到了,我说 过,他最近看到的城市已是四十年以前的城市了,他只觉得身边这个城市里的声音听起来非 常陌生。他感到有些没底。之后,就有人来问油灯的价钱,接着,又有人买了。盲老人觉得暖烘烘的太阳照得他暖洋洋 的,使他体会到处违了的温暖。油灯很快就卖完了。盲老人快乐地笑着,他想:等队长来,一定好好请他喝一盅。喝完,回去加把油再干……。 之后,每月月初,盲老人就会在城里出现,每一次,在离他不远处,总有一个中年人在向人们发钱,希望人们能去买一盏油灯,这人便是队长,他要用老人乐意接受的方式,给他发五保户生活补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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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20 22:20:27 | 只看该作者
曾颖民间记事之三十七: 喝洗脚水的秘书 曾颖2003-1-12小余大学毕业分配到某局干秘书工作。局长姓钱,是个胖子,对人挺和气。小余上班的第 一天,正赶上局长在办公室烫脚,据说这是局长多年的癖好。局长见小余进来,不好意思地 笑笑说:“多年的老习惯了,上班不烫烫脚,浑身提不起劲。”这时,电话铃响了,局长去 接电话,随口对小余说:你帮我把那水喝掉吧。小余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对,想再问一句,又怕领导觉得自己木讷。他在家的时候,就听当了 多 年机关职员的父亲说过,领导对秘书和司机的唯一要求便是“靠得住”,兴许这是局长在考 验自己呢?想了半天,他决定喝。决定喝是一回事,喝得下却是另外一回事。面对着眼前这一盆清中泛黑黑中泛灰冒着醋酸和 臭鸭蛋味的洗脚水,他鼓了几次勇气,念了无数中外名人上战场或赴刑场之前的语录之后, 却 终于还是没勇气喝。他知道,万事开头难。当年,父亲就是因为没通过领导的考验,才落得 当了一辈子小职员,郁郁一生。他想,自己决不能走父亲的老路,想到这里,一咬牙一蹬脚 像灌药一样将半盆洗脚水喝了下去。还没来得及擦嘴,就听见局长在叫他。他打着嗝来到局长面前,像一只刚完成狩猎任务的猎犬,等着主人表扬。局长果然表扬了他,并向他道谢说:这水平时都是我喝的,今天难为你了,谢谢!您还有这爱好?啥?喝洗脚水?喝?小鬼,我想你大概误会了,这喝不是喝,而是我们家乡的方言“豁”,就是泼出去,倒 掉的意思。看你脸色咋这么难看,不会是……?小余一听,脑袋嗡地就大了。赶紧冲进洗手间,吐得一塌糊涂。办公室主任正巧来解手, 见这情景,摇头道:乖乖,我们单位每个秘书上班第一天咋都是一种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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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20 22:20:39 | 只看该作者
曾颖民间记事之三十八: 乞丐的善心 曾颖2003-1-12在冬天最冷的一个晚上,市郊废弃的别墅里,有一个老乞丐即将死去。和他同住的另一个年 轻乞丐翻遍了周围所有的垃圾桶,把凡是像药片的东西都翻捡了回来放进他嘴里,也没有阻 挡住他的脉搏一点点弱下去。年轻乞丐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只有搓着手,来回在屋里走着。老乞丐抬起眼睛。像风中的残烛一般的目光告诉小乞丐,他似乎想说什么。年轻乞丐伏下身子,他看到老乞丐核桃壳一样苍老生硬的脸上竟有一种大愿未酬的遗憾。他 想:在临死之前,每个人或许都会有一点不甘心的吧? 但那似乎是吃穿不愁活着有点滋味的 人们的专利。你这个老乞丐多活一天,不过是多遭一点白眼多捱几声斥骂而已,有什么不甘心的?老乞丐咳嗽了两声,带着厚重的痰音说:小伙子,难为你在我这么危难的时候还帮助我,这 说明你非常善良。为了这份善良,我想求你帮我办三件事,行不行?年轻乞丐想,让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放不下心总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就点头答应了。第一,你帮我报报信, 让人们来把我收拾收拾。行不?在得到对方点头之后,他又说:第二,把我口 袋里的几十元 钱拿去帮我买点香蜡纸钱……,我……下辈子不想……再讨口。另外,我的这些锅、碗、草席、棉衣全送给你。这两件事都是比较容易办的。那第三件呢?在离这里两里地,有一家冬冬杂货店,你记得吗?我记得,那老板又凶又恶。你是不是受过他的气,让我半夜给他房子上扔砖头?不,不是。那是为啥?冬冬杂货店的老板,有一个老妈妈,她信佛,而且非常善良。她经常被儿子打骂。过得 比我们还苦。她唯一的乐趣,就是把家里的剩菜剩饭悄悄给我们吃。你知道,现在咱 们这一行,有几个还在要饭?我看过她儿子打她骂她,就觉得,如果我再不帮她把饭吃掉, 对她的伤害更大。我于是隔不久就要从她店门口走过,让她能够帮助我一回。在她看我吃饭的那一刻,我觉得 她是幸福的。尽管很多时候,她为了不被儿子发现,把剩饭都藏得有点馊了。年轻乞丐摇摇头说:真难为你了。老乞丐说:第三件事,就是求你每一个星期从冬冬杂货店门口过一次,接受老婆婆的款待 。尽管很可能吃许多馊东西,还有可能受到她儿子的追打,但我希望你能去,并对她表示你 的感激。在说完这番话的当天夜里,老乞丐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小乞丐很难过,老乞丐的话让他觉 得世上不 一定只有有权有钱的人才可以帮助人,他其实也能。他决定帮老乞丐完成他的愿望。他先求 人拨打110请他们来为老人收尸。又买来一大包纸钱和香烛,在别墅外面熊熊地烧了一 回。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想也没有想便大踏步地向冬冬杂货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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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20 22:20:45 | 只看该作者
曾颖民间记事之三十九: 母亲与油灯 曾颖2003-1-13我的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小山村偏远得连电都不肯光顾。村子的主要照明工具是煤油 灯和松明。近些年,有些家境稍好的后生仔也用过电筒,但被大多数村民认为是败家的奢侈 行为而终究没有推广开。我是村里自光绪年间到现在唯一一个大学生。这与我母亲有不可分的关系。其实,村里的 后生仔比我精灵的还很多,只可惜他们没有一个不吝惜煤油的妈。自我爹去世那年起,我们家成为全村最穷的人家。但我家却有全村最奢侈的举动——每晚在天黑之后,还可以点一个小时的灯让我看书。为了这一个小时,母亲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对此村里人摇头不已,都说她疯了,几年几月炒菜都没听见过油响的人家,居然敢比村长家亮灯还久。但少年时代的我却是非常不懂事的,常常嫌这珍贵的一小时太短太短。特别是有时被一本刚从几十里外借来明天就要归还的书吸引住不想丢手的时候,母亲准时来取灯的行动总会在我心中惹起强烈不满。为此,我曾在被子里哭过许多回。母亲也是。后来,年纪稍长,心眼多了,我开始偷油灯。估计母亲睡着之后,半夜摸到她房里,将她的老式铜锁扯开,偷出油灯来,在蚊帐里读个痛快。为了不让她发现油耗,我甚至往油灯里灌 过水。水跟油是不相溶的,母亲发现了,很生气,长叹了一口气,说,你太不懂事了。说这句话时,母亲的语气很软,但我觉得很重,重得刻骨铭心。多年以后我才知道, 这事在母亲的记忆中刻得更深。后来,我到重庆一所学校读书。这期间,我靠卖报纸和帮人干一些杂活,已基本上放开了母亲肩上的担子。我想只要母亲不再为我每晚消耗那一个小时的煤油而疲于奔命。累一点又算得了 什么呢?但母亲却不这样认为。每有人从家乡来,总会捎来她的口信,让我好好读书,别怕 费油,妈给你攒着呢。直到她去世的那一年,她一共为我攒了64瓶半油,她是在为我挣第65 瓶油的时候落下山去的。在我回家奔丧的时候,我一路默默流着泪,特别是我在她床下看到那式样各异的瓶子一尘不染地立在那里时,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母亲啊母亲!我在城里终日只想着打工挣钱为你分担辛劳,竟忘了告诉你,城里早不用油灯了。我将为这个看似小小的失误而痛悔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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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20 22:20:51 | 只看该作者
曾颖民间记事之四十: 盼望停电的女人 曾颖2003-1-13吃过晚饭,陈婶开始收拾碗筷。老公连茶也来不及喝一口,就坐到书桌前写他的策划方案去 了。女儿像猫一样蜷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港台明星们哭笑打闹。儿子则早已被FIFA2000游戏勾引,饭 才吃了一半便逃到电脑面前去了。陈婶摇摇头,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以往,晚餐时间是陈婶最盼望的,一家四口坐在一起,一面吃着饭,一面说着各自单位上的各种趣事和见闻。欢笑声和可口的饭菜,使大家一身的疲惫都消失殆尽,特别是陈婶,每天 忙累了一天,却觉得幸福舒畅。然而,这一切随着老公单位的解体而消失了。老公由业余的文学爱好者变成了职业的广告策划人,便有了写不完的方案和想不完的点子, 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终日有体无魂般生活在家中。他以牺牲家庭气氛为代价,为家里赚回了一大笔钱。赚钱之后,他为儿子买了一台电脑,于是饭桌前便再也没有了儿子的踪影,吃饭时, 只剩女儿呆望着电视机,问一句,答半句,像态度极不老实的犯罪嫌疑人在接受调查。从此,陈婶就觉得煮饭很累,厨房的油烟味很呛人,碗碟上的油和洗洁剂腻得让人想发吐 。她心里常常莫名其妙的感到烦。就在她很不舒畅地洗好最后一个碟子时,突然,灯熄了,外面有人喊:停电了。屋里几乎同时传出老公儿子和女儿的咒骂声。随后,有人找手电有人找蜡烛,不一会儿,一星点小小的火光充满了小屋,这火光虽不足以点亮老公的灵感,更点不亮电视机和电脑,但却点起了家中人们久违了的说 话热情。全家人又一次坐在一起开始聊天,从孩子们的童年趣事到网上笑话,从昨天的清贫困苦到今天的安逸富足。每张脸被烛光浸染得美满而生动,陈婶觉得自己心里痒痒的脚下软软的像在一个梦中。她多希望今晚一直停电,直到天亮啊。但老天爷和电力工人们却不想满足她这个小小愿望。电很快就来了,老公、儿子和女儿,又各自回到方案电视机和电脑前,只把陈婶一个人丢在饭桌旁,守着那盏在电灯下显得很弱的烛光。从这天起,她便有了一个小小的心愿,她多希望每天晚餐后都能停一次电,哪怕一次只有几 分钟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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