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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erry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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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掀开孟母堂和一些儒家原教旨主义者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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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07-12-7 21:35:56 | 只看该作者
四书五经本来也只是众多可读书籍之一而已,有兴趣看看也没有不好,没兴趣不读也无所谓
只是读经教育机构,千万不要打着高尚的幌子,做着卑贱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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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07-12-7 23:46:42 | 只看该作者
极其深刻,分析很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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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07-12-9 18:42:08 | 只看该作者
顶一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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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07-12-10 00:07:20 | 只看该作者
"读经教育机构,千万不要打着高尚的幌子,做着卑贱的勾当。"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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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07-12-30 16:40:20 | 只看该作者
深刻的同意,理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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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08-1-1 11:55:08 | 只看该作者
可是这样一来,包括我在内的好多家长又要陷入迷惑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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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08-1-1 17:34:34 | 只看该作者
如何面對一切反對讀經的聲音--兼論孟母堂現象(此文原出于全球读经教育交流网王财贵教授手笔)
有關孟母堂的遭遇與討論,善乎宓山行者所言:

「這一閙劇從長遠看顯然是好事。相信這一事件將成為一個階段性的歷史標誌。」

多年來,媒體採訪記者,最常問我的一個問題是:「你做這樣不合時宜的事,一路走來,一定很艱辛,有沒有遭受什麼挫折?」我總是回答:「一帆風順,勢如破竹,只有成功,沒有失敗,滿心喜悅,毫無挫折。」若再問理由,理由有二:「第一,本來無有的事,能有一個人讀經,就是一個成功,能有兩個人讀經,就是兩個成功。所以這是『立於不敗』之地的事,只有成功,沒有失敗,因為不可能失敗,再失敗也是回歸到零而已。第二,因為讀經這件事,是基於人性的事,是天經地義的事,是天下人的事,不是一時造作的事,也不是我一人的事。所以,讀經之一時能推展開來,不因我的功勞;而若一時推展不開,也不是我的無能,更不代表將來不能忽有進展。所以,所有挫折,都是一時的,都是虛妄的。只有人性是永久的,是真實的。因此,如果現實上真有什麼『挫折』,我一向都沒有『挫折感』」。

從剛一開始推廣讀經,我就明透了這種道理,抱定了這種態度。也因為有許多識與不識的朋友,都有這樣的心情,讀經教育才能普及開來。菜根譚有句云:「士人有百折不回之真心,方有萬變不窮之妙用。」正可形容在這民族起死回生之際,這批芸芸眾生中默默的有志之士的奮鬥精神。

從家庭讀經,到社區讀經班,到學校補充讀經,一關一關,每一關,都是如此:先有許多人全面反對,後來覺得並不需要如此反對,變成了部份質疑,後來,又覺得質疑得也沒什麼大道理,於是變成觀望,然後久而久之,或許了解了,轉為贊成,或許還不了解,但見成效斐然,有益於兒童,有益於家長,有益於社會國家民族,雖然想要反對,想要質疑,也就消其聲,匿其跡了。

最近幾年的「私塾讀經」,算是最為「不合時宜」的階段了,也是在讀經教育正式進入「體制」之前,最後的階段了。(當然,將來如果真的體制內都讀經了,這種私塾教育還是有其特殊功能,有其存在的意義,「讀經私塾」將是千秋萬世,必定存在,而且永遠是一種對國家民族產生重大影響的教學方式。)因為世人總是媚俗鄉愿,「以多自證」,而「讀經私塾」又是明顯的「違逆體制」,所以反對質疑的人最多,聲浪也最大,恐怕其反覆持續力也將最久。會遇到這樣的事況,乃是自早意料中之事,但相信它也會日漸消聲匿跡。若干年後,再回頭反顧今日之齗齗不休,當會令人啞然失笑。

我曾把反對質疑者用幾個層次加以分類,並建議吾人處之之道,希望這些反對質疑,如晴天的浮雲一般,早日飄忽過去。

首先,按反對者的身份地位來分,則可分為有地位無地位兩類。所謂無地位,就是一般普羅百姓,一般百姓中,當然有支持讀經者,亦有反對讀經者。但這些反對者之反對,往往是不明不白的,沒有理論基礎的,他們只是出於社會生活習慣,或是只知跟著體制,以為人多的地方就安全,認為唯有遵循體制,才能維持孩子的現實功利。對這種芸芸大眾,我們也只要多宣導,或者靜靜的等他幾年,等他知道了,讀經不僅不違背社會與時代,乃是社會與時代的先進思想;又讀經不僅不妨礙他孩子的應試,乃是有效的應試手段,要功利,這是最大的功利,他就會轉反對為質疑,轉質疑為觀望,等到觀望出效果,便會積極的支持了。

至於所謂有身份地位的反對者,又分為官員與學者兩類。學者,是有學問,有主張,能發言,能散播思想以影響群眾的人。官員,則是有政治或社會勢力,能有力干涉群眾生活的人,如政府教育部門,以及學校校長,主任,教師等。

反對讀經的學者,又可按其心態來分,有真誠不真誠兩類。真誠的反對者,是他真的關心教育關心文化,他是怕讀經破壞教育,妨礙文化,故而反對。這種反對者,是有良心,有理性的人,不管他反對的理由深不深,都是我們應當尊敬的。這種人,只要讓他好好了解讀經的理念與效能,當他意識到原來讀經教育正是他日夜所祈望的真正的教育,就會從反對轉為支持者。但不真誠的反對者,是為反對而反對,是閙情緒的,尤其是許多唯西洋是崇的所謂海歸派學者,往往以他所學所知的一偏之見,對凡是與他想法不同者,就直覺的要反對。所以其反對,是很不學術的,他往往在未能了解對方之前,即以自己所以為的「對方」,拿來沒頭沒腦的攻擊。這在學術界稱為「打稻草人現象」,即自己結了一個稻草人,心裏設想,這就是敵人,於是認真打將起來,結果發現很容易就把稻草人打倒了,便沾沾自喜以為勝利了。有這種習性的學者,是不會虛心聽別人的解釋的,他本來就是沒什麼學術良心的,本來就是理性不健全的人。但往往這種人脾氣特別大,講話帶有殺傷力,而且很帶勁,會跟你糾纒不清。這種人是不值得尊敬的,但這種人是可怕的。

這樣的人,我們有兩種面對的方式:第一種是,暫避其鋒頭,以待其無趣而消退。因為他們的意見,本是無根的,像海浪,來勢汹汹,你越理它,它越帶勁,但不理它,則將很快自己退潮。因為他們的用心,本來就不是真誠的要為學問真理要國為民,所以並沒有挺身奮鬥的持續力,只是一時的情緒發作發作,發作過,也就索然平息了。此即老子所謂「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孟子所謂「苟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可立而待也」之故。吾人只以一坦然之心受之,默默之眼觀之,便見其勢之自漲自消也。故老子又云:「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曾見有一首瘋顛詩云:「有人來罵我,老衲只說好;有人當面唾,隨他自乾了;有人要打我,老衲自睡倒;我也省力氣,他也沒煩惱。」我也常說:「他的孩子不要讀經,聽他話的家長的孩子也不要讀經,但我們的孩子卻要讀經。他不讀是他的不讀,我要讀是我的讀。誰是誰非,反正現在辯也辯不出結果,十年二十年之後,咱們再瞧瞧吧!」所以,在自由的時代裏,「不理它」,是最省事最方便的策略。

但群眾往往是無知的,盲目的,而這種人往往有些名氣,有相當可信度,會在社會上產生相當大的影響力。因此,縱使知道這種人本人心靈已經關閉,沒有討論的必要,但吾人也應趁機向大眾講解讀經之道,以盡我心之誠。所以第二種方式是,逐一的反駁。這是相當累人的,因為他們所提的問題,其實都是稻草人問題,或者已經很老舊過時的,或者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或者是把天地間本來就必然存在的、他自己也不能免的教育問題,全部拿來當作攻擊讀經的武器。(注一)都過了八十幾年了,他們還跳不出五四的窠臼,躲在框框裏,還自以為是「先進」。所以他們所提的那些問題,往往都是很粗淺的,老早就說明過了,解決過了(注二)。不僅是這幾年來,回答了,解決了。甚至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問過了,回答過了。(參考徐復觀先生在1952年對魯迅胡適等人的討論,此文附於本文之後)。一直說過的話,現在還要再說一次,豈不累人?但為了文化的關懷,為了學術的真誠,我們寧願「口角流沬右手胝」,一說再說,一寫再寫。但我們的態度應是不急不徐,不卑不亢,而非要與他爭閒氣,較長短。我常說:「中華民族苦了一百年了,不要再爭下去了。」

此外,還有極少數的學者,不是在學術界中討論問題,他把教育問題政治化,他想以不合政治方向來打擊讀經。這如在數十年前這樣講,或許還有破壞的力量,但今夕何夕?鄧小平先生的三個面向,江澤民先生的以德治國,三個代表,以及胡溫時代的和諧社會八榮八恥。步步都是關係民族命脈的大眼目大手筆,這些學者,怎可不好好體會體會呢?或許這些學者的本意是要表示他的愛國愛民之情的,但如今的中華民族是要以何樣的身份再現於世,如今的當政者要如何為炎黃祖宗盡責任,這個方向,是很明顯的。家家讀經,人人讀經,正是達成恢復民族志氣,提升國際眼光,培養優質國民,和諧社會民風的最好方法,正是合乎政府大政的民間實踐。有朝一日,吾人正想把這成果奉獻給政府,因為教育畢竟是國家的百年大計,吾人如今盡心力為之,無任合所求,只為補政府之不足,相信這是政府應該大力扶持的民間活動。我很納悶,他們作為一個學者,怎可如此不識時務,不為政府分憂,還反頭過來打擊最盡忠於民族的讀經?他們這樣做,到底對國家對自己,有何好處?

至於反對讀經的官員,也類似學者的分法,可以分真誠與不真誠的兩種。真誠的教育官員,日夜為人類文明民族存亡而憂心;真誠的校長主任老師,時時以為天下培養人才為職志。他們只因為害怕讀經教育不合人性,害怕讀經將會折損人才,所以才會反對讀經。如果這種人來反對讀經,縱使他的觀念和我不同,我一定也很尊敬他,而他一定有助於我。但,很可惜的是:這種人是不多的,而且幾乎不可能有這種人,因為讀經既是出於人性,又是促進民族發展,培養人才的良方。如果有這種的反對者,一定因為不了解,當他了解了,則讀經與他的理想如合符節,他那一直沒能實現的理想,正必須透過讀經方能完成,他推行都來不及,怎會再反對呢?如果礙於法規和自己的職務角色,不便直接給予協助,至少是以同情的心關切之,輔導之,想辦法來解決之,而不是簡單的把熱情的人民劃在敵對的一面,施展其權威來嚇阻之。幾年來,我所遇到過的反對讀經的或官員或校長或主任或老師,其反對,大概都不是站在「教育」的立場,而是站在「官僚」的立場。他們首先的反應,不是問讀經有沒有教育功能,而是問:「讀經合不合教育體制?」尤其是「在家自學」,對體制的衝突更大,引起更強烈的反應。但他們主要不是疑惑:「為何家長好端端的學校不上,而要辛苦的在家自學,是家長發了神經了?還是其中有更深的緣故?」而是直接反應:「你違法!」「你看不起學校教育嗎?」,「你給我行政添麻煩!」「你這不是故意和我作對嗎?」也有可笑的理由是:「你們都在家自學了,學校不是要關門了嗎?」(注二)還有更令人失望的是,我在台灣親自聽到居然有校長和主任對家長這樣說:「我當然知道讀經很好,我也看過你們的孩子,因為大量讀經,氣質有很大的改善。但,我做校長的,主任的,要執行我的職務,我不准你們請假,否則,要把你孩子當作輟學生處理。」其實,「教育」,本來就不同於「法務」,教育之「不循體制」,本來就不同於法律上的「作奸犯科」。所以查閱從憲法以下,至於各種法規,凡是涉及教育者,言辭總是比較溫婉的,寬鬆的,鼓舞的。而所有的人,不論百姓還是官員,心底裏對教育的印象,總也是比較體諒的。因此,處置教育的問題,總不至於太惡劣太暴力。像在台灣,本來就有「申請在家自學」的辦法,但因風氣未開,有許多教育官員及審查學者,其實還不很懂狀況,對申請自學的家長百般為難,因此通過率很低。有的縣市審查委員,甚至在還沒開審前,就放出風聲:「凡是讀經的,都不給通過!」家長只好以長期請假的方式在家讀經。請假的人一多,難免造成老師和學校的困擾,因為從來未有此經驗,不知如何處理。幾年前曾發生教育局及學校對請假自學的學生,採取強烈手段,並語帶恐嚇,要求學生回校就學的爭端。某教育局更正式行文給家長,要兒童立即恢復上學,否則家長以「違反義務教育法」要受法院罰鍰;而兒童將以「中輟生」處理。所謂中輟生乃長期曠學甚至蹺家失蹤的學生,可由警察單位抓人,強制移送特別機構,給予強力管教者。有些家長接文,甚為惶恐,立即將孩子送回學校;有些家長則自以為把孩子教得好好的,心安理得。台灣數十年來從未有因義務教育而被法院罰錢者,並相信政府不至於如此暴力來家抓正在讀書的兒童。於是不做回應,照常在家。經過數月,風頭漸弱,也沒有任何家長受罰,也沒有任何兒童被移送,於是該縣市的「申請」通過率就放寬了,而不及申請者,還是長期請假,請假之風又盛行起來,這是擋不住的基本人性之要求呀!隔年,有另某一個縣市的教育局長交待正要辦理「自學申請」審查的科長說:「憲法保障家長的教育權,如果家長執意要把孩子留在家中自己教育,基本上,是無法可管的,你們的審查,能給通過就讓通過吧!」所以,我認為教育部門對「在家自學」的較好的處理方式應是「輔導式」的便民安民,而不是「捉賊式」的防民擾民。

所謂輔導式,百姓所求的只是為了孩子的好,其他,是極願意配合政府的,倒是主管教育的人,要放棄「教育是一種掌控」的心態,其最簡便的方法是放寬「申請」的辦法與審核管制,不要還以「家長必須某種教育程度以上」,「銀行必須有相當存款」,「教學規劃要配合體制」等等作標準(其實,如果要合體制,又何必自學呢?),審視家長,只要有教育的理念與責任感,政府實在大可放手。我曾經聽過台灣台南市有一個志開小學,校長特別撥出一間教室,給校內以及校外,甚至學齡前,凡是想要全日讀經的孩子,聚在一起,由這些學生的家長自行聘請讀經的老師,在「學校內」實施「在家自學」,全天讀經。更可貴的是,校長告訴家長們說:「你們好好讀經,學校資源完全供應,如有教育上的問題,可以和學校老師商量,什麼時候想要回到正常體制,歡迎隨時回來。」我本來以為大陸近年來的開放,各部門各行業蒸蒸日上,大有擠身世界先進國家之勢,其對讀經在家自學的處理,應當會比台灣合情合理。但最近,我看上海某區的教育局,居然會對孟母堂扣上「三條罪狀」,宣稱要「嚴格取締」。好像錯把「教育」問題當成了「公安」問題了,把原來可以讓百姓感覺溫馨的「輔導」演成讓人民戰慄恐懼的「捉賊」了,實在令人失望啊!如果我們能有所建議的話,我願意順著復旦大学历史系顾晓鸣教授的意見,告訴教育局:「教育實驗是世界的趨勢,简单禁止既不符合国际惯例也不利于弘扬民族文化。方今中央政府正積極教育革新,鼓勵教育實驗。貴區有孟母堂,如果能善加引导,好好利用,做出成績來,以作為教改的一種參考,應是貴區的榮幸。而且是各級領導盡忠國家,向上升官的大好機會。」遼寧錦州已於今年四月間成立「讀經教育研究會」,由市教育局核批,並得到市書記的支持,給予最大的實驗空間,繼續施行原有的全天候讀經教學。上海乃國際化城市,在國內有龍頭的作用,其領導人的心態如果不開放一些,不多元一些,如何「保先」?如何「報國」,如何跟得上民族大復興的時代腳步呢?

就目前的實際情況而論,讀經的成效已經有目共睹,唯一讓教育當局有話說的只是「義務教育法」。不過,禮貴合宜,憲法都可以改了,何況「義務教育法」?此「法」本來就是不具硬性約束力本的「法規」,而非「法律」。而且,它的存在功能已經減弱,因為當初世界先進國家所以訂立「義務教育法」,是針對不知教育的窮苦國民,怕他們把孩子叫去當童工,影響到整個國民的知識水準,才設計的規則。如今,社會情況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現在,不是家長不懂教育,乃是相反的,家長認為學校教育有缺陷,不能滿足其教育的期待,他們要自己追求更高明的教育,所以把孩子從學校領回家,自己花精神,花金錢自己教,美國已有百分之三以上的學生「在家教育」了。(約合兩百萬人,媒體引顧教授的數字為六千萬,失誤)。「義務教育法」根本不是為這些人設立的,「義務教育法」是不能範限他們的,因為他們所做的事,正合乎當年「義務教育法」所要追求的最高目的──讓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為天下造就人才,為國家培育棟梁。如果還要深入一點看的話,則有些國家有所謂的「政治意識型態」,要透過「義務教育」灌輸給所有國民,以洗全體國民的腦。但這種政治意圖,本來就是違反人性的,這不應是當前中國大陸這樣一個偉大的政府的用意。況且,如果在家自學的孩子都能高標通過學校所有的課程測試,則政府所給的任何思想內容,亦皆達到了目的,何愁之有?

如果一時之間,教育官員,面對像孟母堂一類的教育嘗試,不能放下既已公定而未及修正的「義務教育法」,其實也可以有另外的很多輔助的管道,不一定非要「取締」不可。總之,父母永遠是「教育權」的最大擁有人,父母對子女的教育,如果是關心的,大體是合理的,政府的教育部門都應該擔任輔導的角色,才是合乎情理,而為民便民的。

而家長也要自覺:「您是您孩子最後負責的人!」我曾經說:「教育局的領導,跟你孩子一生的前途是不很相干的。校長,只在這個學校做幾年,就要換人。老師最多只教你孩子兩年,他就不管了。而你,要管你的孩子一輩子!」

另一個很奇特的現象是:每年高考一放榜,總是有幾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考上了大學,不管外國還是中國,舉國歡慶。在外國,大家都知道,那是「在家自學」的結果。在中國,則只知歡慶,該地的教育局尚且覺得與有榮焉,但大家從沒想到那是「在家自學」的結果。所以,遇到像孟母堂一類的教學地方,不是給予鼓勵期待,反而變成干擾取締。這裏有很大的予盾,難道,只能接受現成的結果,而不能接受其所以會結果的過程?

至於有人說孟母堂的收費太高,非一般百姓所可負擔,以「貴族學校」作諷刺而反對之。這種反對叫做「不倫不類」,因為這是另外一回事,不是教育的主題。若欲與「貴族學校」相比較,則以「讀經私塾」照顧之週到,教學成效良好計算之,這種收費真是太「賤價」了。而且在其他省市,「私塾」的收費,也有高於孟母堂的,也有較低的,甚至很低的,還有特殊情況免費的。本來,收費不收費,費用高不高,是有其內在外在的因素的,而且這是「自由的」,不是強迫的,並且事先表明,願者來,不願者去,還有隨時可以進入,隨時可以退出,接近共同管理性質。就沒有所謂收費太高不太高,公義不公義的問題,(注三)這不是局外人可以管得著的。若知辦理「私塾」規劃之用心,教學之辛苦,又知兒童在「私塾」所得價值之大,遠超家長之所付出者,也必然不會如此計較了。


注一:去年夏天,我在北京曾和五六個學者座談,他們都是所謂的「海歸學人」,首先由我介紹讀經的觀念,接著,他們提問。他們有許多疑問,有的一個人就發了五六個問題,我都耐心一一回答,而就著回答又引生問題,攪繞了兩個多小時,還沒完了。最後,我不客氣的說:「各位所提的問題,在教育學理上,其實都是幼稚園的問題,如果連這些問題我都沒想過,還要大家來擔心,那我怎敢行走江湖?又怎能在世界推動十幾年?又怎麼有那麼多人讀經,豈不他們都愚癡不成?」這才結束了這場對話。不過,不知他們後來有沒有進一步研究讀經理論,是贊同了?還是繼續反對?也不知他們的子女是否認真讀經了?這些都不是我一人能照管得到的。鄧小平先生有一記高招:「先使一部分的人富起來。」我想在以一窮二白為尊的文革十年浩刼之後,百廢待舉,我想鄧小平並非不希望全民都富有,但勢既不可能,先讓一部份人富起來再說。同理,我並非不想讓所有的人都認識讀經,所有的孩子都讀很多經,都得到讀經的「福氣」。但在五四百年浩刼之後,勢不可能,所以我也說:「先讓一部份的人『福』起來再說」。


注二:這就如同當年柏林分為東西兩半,東柏林政府在邊界築了圍牆,圈了鐵絲網,架了機關鎗,防止東柏林的人民逃到西柏林去。人民問:「為何不讓我們過去?」西柏林政府並不想拿出辦法讓人民安居樂業,卻大言不慚的說:「你們都逃走了,那東柏林豈不要垮台嗎?」這也像近年來,台灣的政府看到台商一直往大陸投資,政府從不想改善台灣的政治風氣和投資環境,讓商人自然留下來,或者到大陸賺錢拿回來滋養這塊土地,政府反而做出種種的限制,還大言不慚的說:「台灣的資金都到大陸去了,台灣經濟還能活嗎?」這些,都是人間的笑話,而造成這種笑話,是出自於很膚淺的思想和卑鄙的心態。但它講來卻好像義正辭嚴,也能迷惑人,而且災及百姓,數十年而未已。不過,天理昭彰,終究柏林圍牆還是被推倒了,而台商也沒有停住大陸投資的熱潮。台灣政府禁得了麼?反而只有讓台商賺了錢,更不想拿回到這不通情理的地方而已。人間愚昧至此地步,你說可笑不可笑?「讀經私塾」如果沒有教育成效,誰還會煞費周章的把孩子送來呢?請相信家長的眼睛是雪亮的,他自己會為他的孩子操心,旁人大可不必越俎代庖,替他們太操心。何況,能做這種決定的家長,在全天下中,也一定只是極少數的少數,千萬不必煩惱在家自學的人多了,學校就要關門。(聽到有人「在家自學」,馬上想到「學校要關門了」,這種直接反應直接推理,其實是一種思想的怠惰的表現,這種人的判斷必定是不合理的,他的煩惱也是自找麻煩而已。天下的事情,並不會像他想的這麼簡單。)

注三:一直以來,讀經界都有類似的問題。最明顯的是去年,有人質疑陳功雄先生的美樂教材太貴,而且舉市面上的CD相比,以為陳功雄「假文化之名,行欺詐之實。」這種說法,亦是「不倫不類」。不過,這種說法很常見,不只現在容易產生,其實在孟子書上,孟子就遇到過了。滕文公下篇有這麼一段對話:「彭更問孟子,你接受國家給你的這麼豪華的排場,你也太過份了吧?孟子說,如果沒道理,一碗飯都不可接受,如果合道理,舜受堯的天下,都不過份,你說他過份嗎?彭更說:不敢這樣說。但一個君子沒幹什麼苦力,就得到報酬,好像不太對勁。孟子說:勞力的人出了勞力,你知道給他報酬,而一個君子,內守道義,外治國家,怎麼不能拿報酬呢?彭更說:那些勞動者,目的是為了報酬呀,君子難道也為了報酬而來嗎?孟子反問:你是看他對你有無貢獻來考慮給不給報酬呢?還是看他是否求報酬,來考慮給不給報酬?彭更說:我是看他來要求報酬,才給報酬呀。孟子設例說:如果有一個水泥匠,他來把你牆壁弄得亂七八糟,但他說是來求報酬的,難道你也給他報酬嗎?彭更說:當然不給囉!孟子就說:看吧,你是因有貢獻而給,不是因是否要求報酬才給吧!」一般人容易患彭更的毛病,有很多人,把孩子送去讀經,教讀經的老師對他的孩子有很大的貢獻,但因為這老師有君子之德,不是為求報酬而來,所以人們就對他苛薄,以為這是理所當然。如果老師要求一點報酬,人們就懷疑這個老師德性不高。大家不想想:難道德性高的人就活該挨餓?其實,不以報酬而教讀經,是老師的願意奉獻。而要給報酬,乃是受益者應盡的本份。讀經老師要求報酬也是合理的,不可以以他要求不要求報酬來衡量他的德業。陳功雄先生一生以推廣音樂教育為職志,其他維生的路,都給自己放棄了,他謀生也就只剩下這一項了。他到處演講,講得讓人知道音樂教育的原理了,然後大家到別處去買教材,還說其他地方的教才比較便宜,說陳功雄是在坑人。同理,教讀經,如果是免費的,則大家以為理所當然,因為「他在做好事嘛」,「他在推廣文化嘛!」如果這是每週一次的讀經班還好,但如果全天的讀經,不收費怎能維持呢?我每一想到這些事,就覺得世間人很不公平,就想哭。不過,之所以不公平,不是這些人狠心,他們只是因為愚昧,沒想到這麼多,以致於如此。所以,算了,不哭了!


以下附錄「徐復觀當前讀經問題之爭論」,那時的論爭,主要是針對「成人讀經」「社會讀經」。至於「兒童讀經」,則請參考近年的各種兒童讀經教育理論。



徐復觀當前讀經問題之爭論
                  

1952年9月12日,選自《徐復觀文錄選粹》


   目前應否讀經,實在是值得討論的問題。主張讀經的人,似乎尚未提出應當讀經的充分理由以及讀經的方法。我們不能僅以政治“工具”的觀念來主張讀經。政治之工具非一,“經”在許多工具中未必是一最有效的工具。其次,過去的經,是代表學問的整體。漢人的“三十而五經畢”,學問上大體就告一段落了。但經在今日的文化中決難居於獨佔地位,則如何去讀,當然也值得認真研究一番 。
   在反對讀經的一方面,我覺得所舉出的理由也很少能成立。目前反對讀經的空氣,實高過主張讀經的空氣。以下試將時下流行的幾種反對理由,略加以考察。
第一,反對讀經最普遍的說法,以為讀經即是復古,我們如何可以復古?關於古與今的關聯,我在答友人一書中(見《民主評論》三卷十八期)曾略加提過。首先,我應指出歷史上沒有真正復古的事情。有的是“托古改制”,如周官在中國政治歷史中所發生的幾次作用,及日本明治維新的“王政復古”。有的則系原始精神之再發現,如路德宗教改革,特求之於《聖經》的“直率的語言”。及宋儒之不滿漢儒,顏李之不滿宋儒,皆直接從四書入手。更普通的則為接受前人的精神遺產,由“承先”以“啟後”。沒有這種工作,則每一人都把自己當第一世祖,都是猿人,還有什麼文化可言呢?上述三者,都有其特殊的意義,也都有其相互的關聯,都是與古為緣,但不能說那一種是復古。“經”是中國的古典。英國人讀莎士比亞甚至讀柏拉圖,亞里斯多德,不是復古,何以中國人讀中國的古典便是復古?復古,不僅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站在真正現代史學的觀點而論,“復古”一詞,並不能成立。
   第二,有人舉出“經”中許多現在不可實行的事情,如喪祭之禮等,以證明經之不應讀,其實,每一文化精神,常是通過某一時代的具體事件而表現。某一時代過去了,某一時代的具體事件之本身,多半即失掉其意義。讀古典,是要通過這些具體事件以發現其背後的精神,因此而啟發現在的精神。孔子已經說過:“禮雲禮雲,玉帛雲乎哉”?孟子已經說過:“固哉高叟之為詩也”,以意逆志,是為得之“。並且說”盡  信書,不如無書“。一切大宗教的經典中,都混淆著許多神話。我不相信現在信宗教的人,是連這些神話都硬吞下去;而反對宗教的人,也不會拿這些神話的成分作反對的重要理由,因為這不是宗教中心問題之所在。一般人只知道宋是儒學復興的時代,而不知宋也是疑古的時代。朱子所疑之書,即有四十種;尤疑《書經》與《孝經》,故不肯為之作注。經且可疑,豈不可加以選擇。因其可加以選擇而即斷定為不應讀;因其所敍述之具體事件不合於今,而不考察其具體事件所代表之精神如何,即斷定經為不應讀,此種膚淺之見,也很難成立。
   第三,是有人引了許多歷史證據,說讀經對於政治沒有好處,主張讀經的人多是無聊之人;並進一步主張政治不靠道德,而是要靠韓非和馬基維裏(Machiavelli)這類的統治之術。更提出一聰明結論,說統治者自己讀經作修養之用,未嘗不可;但不必推之社會(此文聽友人轉述,但未親眼看到)。這種說法很巧妙,一方面,比上二說似乎實在,一方面達到了反對的目的,而又不太得罪主張讀經的人。其實,中國歷史上,讀經有好處與無好處,讀經的有好人與有壞人,兩方面都有很多的材料。問題是在兩種相反的材料中,哪一種與經的本身有必然的關係。等於問許多好的和壞的僧侶中,哪些是和宗教的教養有必然的關係。如壞的僧侶與教養有必然的關係,則教養將隨僧侶而俱倒。否則打倒了罪惡的僧侶,而仍無礙于路德們之根據《聖經》“率直的語言“以宣導宗教改革。所以僅擺出片面的材料以下斷語,這不是研究問題的忠實態度。至於說蕭曹之未讀經而政治幹得很好,這只說明各個人的政治才能,可以來自各種不同的經驗;是否由此可以得出讀經即妨礙了政治才能的結論呢?是否中國歷史上凡鄙薄儒術的個人和朝代,即在政治上有了成就呢?統治者可讀經以作個人修養,是不是“經”僅是統治者的工具,與一般人無干?或統治與被統治者完全是兩個對立階級,而無人性的共同點,所以宜於彼者不宜於此呢?更重要的是我們對讀經問題,應有一社會文化的觀點,不能完全粘貼在政治上面。秦之焚坑,東漢末之黨錮,唐之清流,宋之黨碑,偽學,明之東林複社,無一不是對儒家的一種摧殘壓迫,何以見得“經”完全是統治者的工具,以對統治者之效能,來衡斷經的價值呢?至於主張馬基維裏這一類的極權主義者之反對道德,因而也一定會反對儒家,反對經,這只要想到法家對儒家的攻擊,則此一論者真正論據之所在,倒不難了然的。
   第四,還有的說法是“對經有研究的人,都不贊成讀經”。此一說法的問題是在於其所謂對經有研究的是哪些人?其有研究是自己覺得,還是社會公認。並且凡是反什麼的,都以為自己是研究了什麼,不然便無從反起。反宗教的一定是研究了宗教,反資本主義的一定是解剖過資本主義。這裏乃是一個基本態度問題。所以說這種話的人,只算是說明了他的態度,不算說明了他的理由。尚有一種人以為“古書在古有當有不當,在今則無一當。”經是古書,所以今日不宜讀。照這種說法,豈特中國的經不宜讀,中國今日可讀的,恐怕只有用王雲五先生的四角號碼來編的報紙雜志(誌)了。只有如此,讀書人才勉強可與古絕緣。
   以上,我看不出反對讀經者舉出了充分理由;由此,亦可見當前知識份子對於文化本身的問題,也缺乏一種謹嚴認真的態度。
   



   但是,除開當前反對讀經者的各個理由以外,若從整個歷史文化演進的過程看,從中國近百多年歷史的夾雜情形看,則我對於反對讀經的現象,倒可寄以同情;而中國文化本身受累之多,及當前中國知識份子因情形的夾雜而來的負擔之重,使人真有任重而道遠之感。
   有人說,中國的傳統文化,相當於歐洲中世紀的文化,此種說法,我不能承認。很簡單的理由是:歐洲中世紀的文化,是以神為中心的文化。歐洲由中世紀走向近代,首先是由天國走向人間,由教堂走向世俗;所以進入近代的第一步,是建立世俗的國家,建立世俗的觀念,可以說“世俗化”是從16到17世紀新興勢力主要努力的內容。但中國的文化,本來是人間的,是世俗的。這一基本的區別,如何可以抹煞?但若僅從外形上看,則中國以“經”為中心的文化,是中國的一大傳統,與歐洲中世紀宗教文化之為歐洲之一大傳統,即有相同。而自鴉片戰爭以來,中國須接受新的事物,接受新的觀念 ,以應付新的情勢,亦與歐洲近代的黎明期有相似。為了接受新的事物與觀念,總系以反傳統開始,乃自然之勢。“五四”運動以來之反讀經,當然是由這種自然之勢而來的。它本身有其歷史上的意義。
   其次,以經為中心的中國文化,是一道德性的文化。並且是一個大一統的文化。我們若暫時把道德與一統本身的內容區別,擱置不談(如中國性善,歐洲中世紀為原罪;中國以人為中心,中世紀以神為中心;中國重視主宰性,中世紀重視皈依等),而僅就粗略的外形看,則與歐洲中世紀有相似之處。道德性的文化,一統性的文化,從某一方面說,是人的生活之向上,是人的生活之調和。但從另一方面說,也可以招來知性的沉滯;換言之,也可以招來生命力的束縛。近代基本精神的動力,一是“為知識而知識”,一是“為財富而財富”,這才是近代文化的兩根脊樑,尤其是後者。這兩根脊樑,都常要求從文化的道德性與一統性中得到解放;因此而“五四”運動以來的反讀經運動,我們也應承認其有一解放的作用。
   但,畢竟因為中國的傳統,與歐洲中世紀的傳統,有其內容上之不同;並且中國的反傳統運動,已較歐洲落後了四個半世紀,於是在此過程中,不能不多出許多夾雜。不瞭解這種夾雜,不能從夾雜中透出來,而僅抱一偏之見,一往直前,這便使中國知識份子至今一無成就。
   首先,以經為中心的中國傳統文化,是以人為中心的道德文化,它本身不似宗教之與人間,存在一種隔離性。反宗教的傳統,常是反對這種隔離性。中國的傳統,沒有這種隔離性可資反對。
   其次,宗教傳統,有一固定“教會”為其負荷者,以與其他勢力相對立。歐洲近代黎明期,只是反教會教皇,而並不反教義。這便不是反對宗教之本身。到了17、18世紀,才流行“理神論”,使新思想與教義調和,也沒有把宗教一筆抹煞。所以真正說起來,歐洲近代的反傳統,是有其自然的節制。但中國的經,並無一特定負荷之固定團體,與其他社會勢力相對立;於是這一反,便直接反到經的本身,反到傳統的根荄,等於要連根拔起。老實講,連根拔起的反傳統,是會反得兩頭落空的。
   還有許多人認為經是代表封建的東西,反讀經即是反封建。歐洲近代的開頭,與反羅馬教會一起的是反封建。此種說法,必須先接受馬克思的一個大前提,思想完全是由生產關係所決定。但馬克思以小資產階級者生於資本主義鼎盛之19世紀,而宣導共產主義,此一事實,已否定了其本身所建立之大前提。同時,歐洲之反封建,有僧侶、領主、貴族等具體的物件,當時並沒有提出那是封建思想,因而反對之。中國的反封建,缺少社會性的明確物件,卻直接指向中國文化中心的“經”上面,其與歐洲反封建的意義,自不相同。況且中國之反讀經者,常以歐洲啟蒙運動相比附,而不知儒家德治、禮治思想,卻在法國、德國發生了推動啟蒙運動的作用。此一歷史事實,應當可以供指“經”為封建思想者以反省。(此點將另文介紹。)最後,歐洲中世紀以宗教為中心的傳統,其根據地在羅馬。這對其他許多國家來說,都是非民族性的。拉斯基(Laski)追溯英國宗教改革所以容易成功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因為對於僧侶們與國外的關係所發生的疑惑,即系由於丟都爾(Tudor,1485-1603)王朝的民族主義的意識。但以“經”為中心的傳統,是我們民族的血肉相承的,這在反的上面,豈能毫無分寸。
   更從積極方面去看,歐洲近代黎明期的知性解放,都遇著以宗教為傳統中心的反抗,如哥白尼、伽利略、開普勒、哈威等。從這種反抗中解放出來,便成就自然科學。這是有不能不反之勢。說也奇怪,中國對於自然科學之嚮往,乃至在實際上稍有成就,皆出之孔孟之徒,如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等,其事實皆斑斑可考。最低限度,中國向知性的追求,並沒有受到以孔孟為中心的傳統反抗。中國真正研究自然科學的人,縱然對傳統毫無興趣,但誰也沒有因此而受到壓迫,或有被壓迫之感。關於科學方法的介紹,只嫌做得不夠。“五四”運動,雖揭科學與民主以反對禮教,但當時並沒有人拿著禮教去反對共和,當遺老的只是極少數。更沒有人拿禮教去打自然科學。當時領導人物如胡適之先生,在其英文本“先秦名學史”中,宣言他打倒孔家店的兩大戰略,第一是解除傳統道德的束縛,第二是提倡一切非儒家思想,即諸子百家。在他這兩大戰略中,我看不出哪一戰略是與成就科學與民主有必然的關係。在胡先生兩大戰略中,只看出他對自己民族歷史文化的一種先天憎惡之情,希望在他的實證的考證事業中將主幹和根拔起。胡先生當時聳動一時的一是白話文,這針對文言而言,是有一確定的物件與意義,所以得到了成功。一是他的“紅學”(紅樓夢之學),也給當時青年男女以情緒上的滿足。我記得民國十年有位劉子通先生到湖北來傳播新思想,先講心理學,大家無所謂。後來帶著學生到城牆上去講紅學,一般青年才真正意識到傳統與非傳統的鴻的鴻溝,而為之一時風動了。胡先生只掛著科學與民主的招牌,憑著生活的情緒,順著人性的弱點去反傳統。傳統受了打擊,胡先生成了大名,但知性是能憑藉紅樓夢考證而得到解放,而能有所著落嗎?以紅學的底子去反對孔孟,無怪乎他對科學的真情,反而趕不上讀孔孟之書的清季若干士大夫,決非偶然之事。其與歐洲近代黎明時期之因解放知性而反對傳統,沒有可以比附的地方。
   真正說起來,以“五四”運動為中心的反傳統主義者,實以想改變社會生活習慣,社會生活秩序為內容的。這一點,我承認也有其意義。但歐洲社會生活之改變,是拿“為財富而追求財富”作一主題,隨財富追求者之成功而社會秩序亦完成其改變的。換言之,各種建立新秩序之思想,是環繞資本主義之發展,使資本主義之要求得到“正當化”的地位而發生成長的。我們也或許可以不滿意此一歷史事實。但此一事實之另一意義為社會秩序之改變,因其有一明顯之目標,因之,有一自然之制約,而得賦予一堅實之內容,故能順著一條路下去,開花結果。新地理之發現,新技術的發明應用,都鼓勵並保障了財富追求者,使其能衝破潛在人心之內及人心之外的各種限制,一往直前,把輝煌的產業,擺在社會面前,使當事者滿足,旁觀者欣羡。傳統為要求自己的生存,只能努力於自身對此一新環境之適應,一切問題也就解決了。但中國沒有趕上這一幸運時機。在西方資本主義壓抑之下,沒有鼓勵保障財富追求者的條件。加以由財富追求所造成的資本主義,在我們以孱弱之軀,緩慢之步,想向它追蹤繼武時,它的本身卻已盛極而衰,另一新的勢力,新的意識,想向它問鼎之輕重了。於是我們社會新的秩序,到底以何種勢力為骨幹,向何種方向去形成,都令人捉摸不定。主張革新的人士,只要求傳統向它投降;認為傳統投降了,一切便得到解決。問題的不能解決,只是因為傳統在作怪;傳統投降了,卻對傳統無法收容,覺得只有盡坑降卒四十萬,才妥當而痛快;但傳統坑盡之後,並沒有一個新社會來作反傳統者立足之地。而且最奇怪的現象是,凡是極端反傳統的人,都是在新的思想上,新的事物上,乃至在一切學問事功上,完全交白卷的人。錢玄同這種人不待說,胡適先生自己,除了背著一個包著瓦礫的包袱以外 ,誰能指出他在學問上的成就是什麼?“好人政治”的提出,連“民主”的招牌也丟掉了。
   傳統是由一群人的創造,得到多數人的承認,受過長時間的考驗,因而成為一般大眾的文化生活內容。能夠形成一個傳統的東西,其本身即系一歷史真理。傳統不怕反,傳統經過一度反了以後,它將由新的發掘,以新的意義,重新回到反者之面前。歐洲不僅沒有反掉宗教;而昔日認為黑暗時代的中世紀,拉斯基在其《歐洲自由主義之發達》中,敍述了自由主義的成就後,接著說:“不消說,其代價(自由主義的成就)也是非常的大。即是,因此而我們失掉了使用若干中世紀的原理的權力。這種原理之復興,在我想,認為確實可成為人類的利益。“(日譯本第九頁)這是歐洲反傳統得到了結果以後,所發出的反省之聲。

   依我個人粗陋之見,中國的傳統,不是需要反,而是需要清理。清理的物件,是由我們文化所憑藉的歷史條件帶來的東西。
   我們文化所憑藉的歷史條件,若以之和西方比較,不難發現一最大不幸的事實,因此而可對中國古往今來的一切知識份子,寄以同情。西方文化,自希臘以至近代,都是由社會財富所培養出來的。中世紀的骨幹是教會,教會也是一種獨立性的財富團體。歐洲的政治宮廷,對文化的關聯,是渺不足道。此一事實,使知識份子,可以自立于現實政治之外去從事文化工作,而不受到政治的干擾。當然,社會的本身,對文化也有制約的作用,但這種制約是分散的,間接的,彈性的;而現實政治對文化的干擾,則是集中的,直接的,強制的。西方文化在社會財富基盤之上,依然可以保證文化之純粹性、超絕性,而不致受現實政治利害的限制;雖然有,也可一層一層地突破。偉大的宗教與科學,都是在其一往直前的純粹性與超絕性上所成就的。中國文化,自始即以政治關係為中心。集大成的孔孟,都要“傳食于諸侯”,靠政治關係吃飯。群雄並立,利用群雄好風好雨的間隙,大家還可以選擇較為適合的環境以自鳴其說。及大一統之局既成,社會財富,不能與士人結合起來以自立於社會之上,於是士人要有所成就表現,只能在一個惟一的現實政治關係中打轉,這便影響到中國文化發展過程中的純粹性與獨立性。不與現實政治發生關係,即為隱  之士,假定對政治有所不滿,便有隨時被指為叛夫之虞。知識份子沒有自由活動的社會平面,文化即失掉其自律與自主的伸展。宋儒及明中葉以後一部分士人,漸意識到文化的社會性,而不把朝廷視為文化的函數,故儒學得到新的發展。(《朱子語類》卷八一,黃卓錄“民之於君,聚則為君臣,散則為仇儲,如孟子所謂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是也”。此系儒家對君主之基本態度,但此一態度能
盡量發展嗎?)然結果都受到政治之打擊與束縛,其基本精神,不能繼續下去。一般士人,為了做官而談政治,決不能構成政治學;為了爭寵而說有談無,決不能構成哲學。於是中國歷史上的大多數士大夫,總是自覺或不自覺地挾帶著滿身政治污穢,而中國文化的真精神,也常不免和這種污穢夾雜在一起。此一歷史的條件,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改變。
  現在的知識份子,應從這種自反自悲中奮發起來,清理我們文化在歷史中所受的負累,使幾個頂天立地的觀念,徹底透露出來,以潤澤現在焦萎欲死的人生,而不必先憑一股淺薄顢頇之氣,要反一切,打倒一切,輕薄一切。
   基於上述觀點,落在讀經問題上,我補充以下的理由,是贊成有限度讀經的。
   第一,我們假使不是有民族精神的自虐狂,則作為一個中國人,總應該承認自己有文化,總應該珍惜自己的文化。世界上找不出任何例子,像我們許多淺薄之徒,一無所知的自己抹煞自己的文化。連蘇聯把文化的階級性說得這樣死硬,但現在連恐怖伊凡也拿出來了。假定它的歷史中有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孟,我想蘇聯總會把它捧到伊凡以上去吧!中國文化,是一個有“統”的文化,不似歐洲作多角形發展。而此有統的文化的根源便是“經”。胡適之先生拿諸子來打“經”,來打儒家的策略,他沒有理由說“經”說“儒家”在文化上的地位,比諸子百家經,而僅是擒賊擒王的辦法。一口說不讀經,實際即一口抹煞了中國文化的主流,于情於理,皆所不許。
   第二,我們要承認變中有常,人類始能在宇宙中歷史中取得一個立足點。而常道之顯露,總是超越時間性而永遠與人以提厮指示的。中國的經,不能說都是常道。但在人之所以為人的這一方面,確顯示了常道,而可對自己的民族,永遠在精神的流注貫通中,與我們以啟發鼓勵、提厮、溫暖,我覺得這是無可置疑的。
   第三,我們應坦白承認是在流亡之中。莊子說:“逃空谷者,聞人足音,跫然以喜矣”,何況是自己文化的根源。流亡者已經失掉了地平面上的卷舒,何可再失掉精神上縱貫的提攜維繫。
   操專門之業,而其業與經有關的,如史學、哲學或文學等,皆應精研經中有關的部份,這是不待說的。至於一般讀經問題,我認為在小學中應有若干經的故事,應選擇若干切近而易瞭解的經中的文句,作學校中的格言標語,于周會加以講解,使受了國民教育的人,知道中國有經,有聖人,有切身做人的道理。再將《論》、《孟》、《學》、《庸》、《禮》、《詩》中精選若干,共不超過一萬言,或匯為一篇,在課程中立一專課。或分別插入國文公民中,而將現在課本內許多無聊的東西抽掉,按其內容之深淺,分別在高初級中學中講授,更於歷史中加一點經學史。如此,則學生之負擔不加重,而經之大義微言,亦略可窺其大概。大學則應近於專門之業,以其所專者去治經,可不列在一般讀經範圍之內。
  除學校教育以外,我希望成年人,不論作何職業,手頭能保持一部四書,可能時,再加一部《近思錄》,於晨昏之暇,隨意流覽,我相信對於自己的精神生活總會有所裨補  的。但這只可出之於社會的提倡,而不可出之於政府硬性的規定。有人很瞧不起四書與《近思錄》,覺得太平常了。平常確是平常,但只要你能體會得到這種平常,你才算對於中國文化摸到一點門徑。
   其次,還要附帶提一點對於經的講解問題。考據校刊,乃專門之業,與經之大義關係不大。朱子曾經說過,這與義理是另一學問;姚姬傳亦以義理詞章考據三門平列。學校授經,當然應該注重義理。有的先生以個人的興趣,在幾點鐘的功課中,強學生以校刊考據之業,真是於義無取。此其一。中國的義理,與西方哲學不同者,在其實踐的基本性格。故缺少此種實踐工夫的,很難信其對經的義理有所瞭解。所以《論》、《孟》、《學》、《庸》,應以朱子集注為主;其他各經,有宋儒注釋的,都應加以尊重。因為他有這一段實踐工夫,精神可以相通,聲氣可以相接,對經的義理自較瞭解真切。縱使他們在名物訓詁上有不及清儒的地方,但這都無關宏旨。今日若欲繼宋儒而對經的義理作新的發掘,必須對西方哲學真有研究的人,把西方思索的態度與線索,反射過來,以作新的反省,才有可能。今人常以為幾天抄錄工夫,即可壓倒歷史權威的著作,以此種浮薄之氣,而言整理經學,則經學又將受到新八股之厄運了。至於今日包攬教科書利益的集團,喜歡把自己弄不清楚的字句、內容,選到教科書裏面,如把《論語》的“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選到初中國文裏,把《孟》子的養氣章選到高中國文裏,把乾文言選作大一國文的第一課,此種人,隨處都與兒童、青年為敵,那就更無從說起。

                        (附記:本文所說的經,是以十三經為範圍的。)
下面亦是先生同帖.

[ 本帖最后由 天津清羽 于 2008-1-1 17:4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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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08-1-1 17:35:11 | 只看该作者
若要多些對讀經問題正面的主張,茲再貼一篇熊十力先生的讀經理論,如果再加上已貼在本網的牟宗三先生的「祀孔與讀經」,則讀經之重大意義皆在此中了。願讀經的朋友,對此三篇文章致力研讀。



熊十力  經為常道不可不讀   1945年
               
    經學包含萬象,學者傳習,已漸分為四科。義理之科,自兩宋以來,已吸收印度佛學。今日自當參究西洋哲學。經濟之科,自宋陸子靜兄弟,及鄭牧並有民治思想。黃梨洲《原君》全本   牧。子靜兄弟之思想,《十力語要》已言及之。迄晚明王船山、顧亭林、黃梨洲、顏習齋諸儒,則其持論益恢宏。足以上追孔孟,而下與西洋相接納矣。至於典章度制,民生利病之搜考,自杜佑輩而後,迄明晚諸子,所究亦精博。然則西洋政治思想、社會科學,皆非與吾人腦袋扞格不相入者,當采西人之長,以收明辨篤行之效,誰複於斯而懷猶豫?考據之科,其操術本尚客觀。今所謂科學方法者近之。然僅限於文獻或故事等等之探討,則不足以成科學。今若更易其研究之物件與領域,即注意於大自然及社會,則西人以科學導於前,吾可接踵而起矣。文學所以表現人生,如讀《二南》而深味其勤勉和樂之趣。貴能發揚時代精神,讀《兔  》之時,野人足為干城之寄。可見西周之盛。三百篇之所長在是也。《楚騷》以降,此風日以渺然。今若參究西洋文學,當可為發明《詩經》之助,而救晚世衰頹也。綜上所言,吸收西學,在今日固為理勢之必然。而反之吾數千年來所奉為常道之六經。則西洋各種學術之端緒,吾未始不具,只未發展耳。夫西洋科學之成功,何以不見於吾國?西學之端緒,吾雖有之,而前此竟不獲發展。此其故何在?將為崇聖經,守常道,而即物窮理之智不啟欸?經義本自宏通,豈任此咎?將為廣漠之國土,自秦一統以後,除亂世可勿計外,每當平世,則人皆安于田野,而風物怡和之趣多,理智追求之用少。陶詩所謂:“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吾國學人,樂冥悟而忽思維,尚默契而輕實測,往往如此,科學所由不發達欸?後之一說,頗可研尋。環境影響,不容忽視。然而西學在吾,既非絕無端緒。則因人之成功而強起力追,固可事半功倍。南皮欲采西學,其意自是。惜其以中西學,判為一體一用,未免語病耳。中學既具其體,即有其用。而用所未盡者,則取諸人以自廣可也。若中學果為有體無用之學,則尚安用此死體為哉?南皮下語,既不能無病。而其深意,在當時又不為人所察。於是吾國人日趨入完全毀棄自己之路。
   自庚子亂後,吾國見挫於西人,即在朝在野守舊之徒,疇昔自信自大之念,已一旦喪失無餘。是時思想界,一方面傾向排滿革命,欲移植西方之民主制度于吾國;一方面根本詆毀固有學術思想,不獨六經束高閣,且有燒經之說。見皮錫瑞《經學歷史》而章炳麟作論文,甚至侮孔子以政客。諸名士所以導引青年學子者如是。天下縱有一二有識者為之寒心,顧莫可如何。辛亥之役,武昌一呼,而清廷崩潰。雖國體更新,而士習學風,一切如遜清之舊。且其壞習日益加甚。舊學既已棄置,新知無所追求。袁氏方以凶狾盜魁柄,以威劫利誘之術,弱天下之骨。而消生人之氣,以逞旦夕之志。而不為子孫謀,不為種類存亡計。諸名士多依袁氏。走方鎮,招朋黨,當時所謂政黨,實朋黨耳。活動於市朝。學校徒有虛名,並無講習之事。人亦無重視學校者。昔漢氏方興。四皓抗高節於窮山。高帝禮聘不至,而不敢迫也。所以全士大夫之節,而培學脈,存國命也。其意念深遠矣。繼以文、武、明、章,表章經術,終兩漢之世,經學昌明。諸大師講舍遍郡國。一師之門,弟子著錄,多至千萬人。漢治之隆,至今為歷史輝光。豈偶然哉!民國肇建。上無禮,下無學,識者已懮開基甚壞。時民党人頗有勸章太炎聚徒說經者。太炎喜通電談政,卒不聽。然太炎博雅,能文章。經學實非其所深究也。
   民五,大盜既傾。紹興蔡公始長北庠。蔡公以含宏之量,有伊尹之任,懷伯夷之清,孜孜以講學育才為務。天下屬望甚殷。惜乎新舊並容之說,雖持是以延攬師資。而當時舊學家,真有宏識孤懷,峻節偉度,博學不倦,溫故知新,可負繼往開來之任者,蓋已絕不可得。則其所盡量羅致者,無非記誦與文辭,在俗中較勝而已。新人皆年少,於外學又不必深研;而勇於破壞,輕于宣唱。浮氣乘之。浮名中之。末俗塵囂。號召甚利。聲價既高。亦不復能竭才而虛懷所學矣。世人論北庠功罪,或咎蔡公提倡之非。實則當時海內新舊人物,只有此數。蔡公雖欲舍是,顧亦不可得也。嗚呼!學之絕,才之衰,俗之敝,何遽至是。吾幽居深念,未嘗不太息隱憾於清儒之自負講明經學者,實所以亡經學也。夫清儒治經,正音讀,通訓詁,考制度,辨名物,其功已博矣。若其輯佚書,征考古義。精校勘,訂正偽誤。深究語言文字之學,而使之成為獨立之學科。其嘉惠後學固不淺。吾于清儒長處,何可否認。然而責以亡經學者,此必有故矣。清儒所從事者,多為治經之工具,而非即此可雲經學也。音讀正,訓詁通,可以讀書。而書不盡言,言不盡意,夫子系《易》已自言之。或疑《易傳》非夫子所授者,此大誤,容當別論。學者求聖人之意,要當于文言之外,自下困功。所謂為仁由已,與仁者先難而后(後)獲是也。必真積力久,庶幾於道有悟,而遙契聖心。否則只是讀書,畢竟不聞聖學。顏習齋曰:“以書為道”,其距萬里也。以讀書為求道,其距千里也。“孰有智人,疑於斯言?”而戴震曰:“經之至者道也,所以明道者,其辭也。所以成辭者,字也。必由字以通其辭,由辭以通其道,乃可得之。“固哉斯言!惡有識字通辭,而即可得道乎!字與辭,佛氏所雲敲門磚子也。惡有持磚子而不知敲門者,可以升堂入室乎?若乃考制度者,貴乎深察群變;而辨制度之得失,一以利於民群與否以為斷。<<易>>雲開物成務,雲吉凶與民同患。大哉聖言!所以為萬世開太平也。若只是鑽故紙,集釋故事而已。以如是之用心,而考制度,則何取於是耶?辨名物者,此心與萬物相流通,物不離心而獨在,心亦不離物而獨在,參看吾著《新唯識論》。不可杜聰塞明,廢此心之大用。《易》言智周萬物,義深遠矣。今若不務仰觀俯察,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以通其神明。第束縛於書冊之中,搜考雖勤,亦不出紙上所已有者。且莫識自然之趣,而心思則已陷於小知間間,不得超脫。程子所譏玩物喪志,正謂此輩。豈雲格物可廢哉?經生之所為,誠無與於格物耳。上稽宋明。濂溪、康節,言“棹依地上,地依空中”一段話。似已知引力之理。《伊川語錄》中已發見下意識及變態心理。此在西洋心理學上為極重大之發明。而伊川言之特早。“互助論”亦首由伊川創發,見《易傳》、比卦。橫渠知地動非靜。朱子於地質有創見。明儒宋應星《天工開物》一書為今治科學者所盛稱。略舉數事,可見宋明儒治經,不陷瑣碎。雖于經書名物,不無失考、而其自所創獲,亦已多矣。夫所貴乎通經者,在能明其道,擴其所未及發也。若只限於經籍文字而為考核,豈得為通經耶?向者余杭章氏謂清儒當異族專橫,莫可自發抒。    寧錮智慧於無用,聊以卒歲。迹清儒所為,誠有類是者。夫志不弘毅,氣則銷盡。 宛轉偷生於故紙中,力不足尚,智不足稱,其初但隱忍為此。及其徒相習成風,轉以漢學高自誑耀。章實齋當其世,已甚不滿。嘗曰:“尊漢學,尚鄭許,今之風尚如此。此乃學古,非即古學也。居然唾棄一切,若隱有所恃。“又曰”王公之僕圉,未必貴于士大夫之親介也。而是僕圉也,出入朱門甲第,詡然負異而驕士大夫曰:吾門大,不知士大夫者,固得叱而縶之以請治于王公。王公亦必撻而楚之,以謝閑家之不飭也。學問不求有得,而矜所托以為高。王公僕圉之類也。“觀實齋所諷刺,則當日學風之敝,已可概見。迄至今日,學不務實,但矜所托以為高,此種氣習,流衍彌甚。昔托鄭許,今更托西洋,而漢學之幟,則且托科學方法以益固,此固實齋所不見。而清儒為  之  ,可謂深矣。夫標榜甚者,內力弱之征也。內力弱,則無以自樹立。無以自樹立,則益思有托於外。由清儒之風,而必至於今日浮偷無可自立蓋無可挽之勢也。夫有清二百餘年之學術,不過拘束於偏枯之考據,於六經之全體大用毫無所窺。其量既狹碍,其識不宏通。其氣則浮虛。其力則退縮。及清之末世,外患交迫。國中學子,雖激而思變,然識者已懮其不為春笋生長,將為細麇  滋。蓋學絕道喪之餘,欲得一二敦大寬博,樸實雄厚,真知實見之儒,以導引新興之社會。而端其趣,定其向。使無盲人瞎馬,夜半深池之患。是固不可得也。夫草木之生也,必水深土厚以養之。而後其生蕃焉。人而欲為成德之人也,豈可恃複雜知識,以成其為人哉?非含茹於經義者至深至遠,而可以開其神智,堅其德性,涵養其立我蒸民之願力者,吾未之敢信也。清世經學已亡,士之慧敏者,或以考核名專家,或以文辭稱鉅子,而大儒竟不可得。國學建而無師,乃必然之勢也。世或咎蔡公喜將獎新進浮士,則豈平情之論哉!
   經學既衰絕,古人成己成物之體要,不復可窺見。於是後生游海外者,以短少之日力,與不由深造自得之膚泛知見,又當本國政治與社會之衰敝,而情有所激,乃妄為一切破壞之談。則首受攻擊者,厥為經籍與孔子。北庠諸青年教授及學生始掀動新潮,而以打倒孔家店,號召一世。六經本棄置已久,至此又剝死體。然是時胡適之等,提倡科學方法,亦不無功。獨惜胡氏不專注此,而隨便之議論太多耳。自茲以後,學子視六經殆如古代之器物,而其考核及之者,亦如西洋考古家,考察滅亡蕃族之遺物已耳。嗚呼!自清儒講經而經亡。清之末世,迄于民初,其始也,假經說以吸引西學,及西學之焰漸熾,而經學乃日見廢棄,甚至剝死體。然則,經籍果為先王已陳刍狗,在吾儕今日與今後人類,將永遠唾棄經籍,無有服膺其義者乎?抑剝極必複待時而將昌明乎?此誠一大問題。吾前已雲經者常道也。夫常道者,包天地,通古今,無時而不然也。無地而可易也。以其恒常,不可變改,故曰常道。夫此之所宗,而彼無是理,則非常道。經之道不如是也。古之傳說,而今可遮撥,則非常道,經之道不如是也。戴東原曰:“經之至者道也”,此語卻是。但東原實未見道,而妄相猜擬。以誣孟子,而薄程朱,則非是。此當別論。按道字,或雲天道,或單名曰道,今略舉《論語》、《大易》、《大戴禮》、《中庸》互相證明,則道之為恒常義,自可見。
   …….(略)
   夫經之所明者,常道也。常道如何可廢?《中庸》曰:“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大哉聖言!為萬世準繩。夫“耽空者務超生。玄奘言:印度九十六道,  並務超生 。師承有滯,致論諸有。見《慈恩傳》。超生,謂超脫生死。諸有,謂三界,即眾生生處,亦即生死海也。奘意惟佛法乃示超生之了義。外道猶不免淪溺三界,則師承有誤耳。其失也鬼 。“蓋嘗言之,佛家全副精神力量,只求拔出生死而已。此處不認真,而自命為佛氏信徒者,則自誑且誑佛者也。吾每謂:佛家畢竟是反人生的,故曰其失也鬼。鬼者歸也,陶詩所謂畢竟歸空無也。此船山評佛之辭,未為誣也。或難餘曰:“小乘有主灰身滅智者,誠如公言。大乘之為道也,不住生死,亦不住涅槃。以生死涅槃,兩無住著,乃名無住涅槃。公固究心大乘者,奈何以耽空妄  耶?”答曰:“厭生死,欣涅盤,小乘所以未宏也。不住生死,不住涅盤,大之異小固在是。然複須知,不住涅盤,正為不住生死者說。若未能不住生死,則不住涅槃之言,無可進矣。故佛家為生死發心。遍征大小一切經論,皆可見其精神所在。《論語》曰:“人之生也直。” 《大易》直從幹德剛健,顯示萬物各正性命。故子路問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故佛氏所謂生死,六經所不言。孔子著眼不在是也。孔子所謂知生之生,謂人所以生之理,即性也。非佛氏生死之生。生死之生,是惑亂之生。非性也。參考吾著《佛家名相通釋》部甲十二緣生義。知生者,蓋言反識自性耳。孟子言性善,亦此旨。直從性上立定根基,則盡性而形色皆真。自不見有生死苦。無生死可厭故,自不至舍現前而更起追求,以謂別有寂靜常樂之境,名涅盤也。夫以生死為此岸,涅盤為彼岸。欲舍此岸,到彼岸,而猶未免系於彼岸也。則又廣之曰“生死涅盤,兩不住著。”此可以融兩岸而蕩然無礙乎?其發心之初,既分兩岸。後雖欲融之,而何可得耶?孰若儒者,知性, 盡性。正其本,萬事理。不見有生死。不見有涅盤。兩岸不分,欣慶俱泯。不言無住,而乃真無住乎?夫揭無住以為名。其言若圓融無礙。而骨子裏,畢竟與聖人參贊位育,裁成輔相之道不類。蓋佛氏從其所謂生死處著眼,則希求出世,欲勿耽空而不得也。此須曠懷體會佛家整個意思。《新論》中卷可參看。“
   “執有者尚創新。其失也物。”夫肯定有外在世界,不于人生作厭患想,佛氏呵為執有;而西洋思想,則寧可執有者也。吾《易》言大有,有而大者,富有而日新。此與西洋似同,而實不同。夫人之所茂者神明也。神明獨運,如日之升,光輝盛大,是謂生命創新。若夫資生之具,人生不可或無,則備物致用尚焉。求豐於神,而不惜絕物,少數人以是孤修則可;率群眾為之,則貧於物者,將累其神。吾《易》已知此,而以制器尚象。則物用不匱,而群生亦得有開通神智之餘裕。《易》之言大有者,崇神而備物。物備,則眾人之神得伸。故備物所以全神也。惜後儒未能衍其緒耳。西洋人大抵向外發展之念重,努力於物質與社會等方面生活資具之創新。其神明全外馳。夫人之神明,烔然不昧,桌爾無倚,儒所謂獨體是也。今一意向外馳求,而不務凝然內斂,默然自識,以泯絕外馳之紛。而不至此為句。則神明恒與物對,而不獲伸。即失其卓爾無倚之獨體。是則馳外之所獲者雖多,如自然界之所發見,及一切創造。而神明畢竟物化。神明亦成為一物也。人生不得離有對而入無待。故曰其失也物。此西洋人所不自知其失者也。“然則外馳之用可廢乎?”曰:“否!否!”人生不能離萬物而生活。申言之,人生有實際生活,即不能不設定有外界。而對於外界之瞭解,與改造之希求,自為所不容已者。雲何可廢外馳之用?夫外馳而不迷於物則者,斯亦神明遍照之功也。又何可廢?然必有象山所謂“先立乎其大”一段工夫。使獨體呈露。自爾隨機通感,智周萬物,畢竟左右逢源。如此,乃為極則。
   其失也鬼,是遠人以為道也。其失也物,又得不謂之遠人以為道乎?是故通六經之旨。體道以立人極。體道者,謂實現之也。人之生也,道生之。已生,則或拘於形,而喪其所以生。故必有自克之功,方能實現其所以生之道,而後人極立。失道,則不成乎人。官天地,府萬物。人者,道生之。天地萬物,亦皆道之所成。本非與吾人異體。但人如不能體道,則自私用智,而斥天地萬物為外。人能體道,則徹悟天地為自性所現,是官天地也。萬物皆備於我,是府萬物也。成天下之大業。萬化萬事,皆道之流行散著。極富有以無窮。
恒日新而不用其故。何假趣寂以近於鬼,自逆性真為哉?道得於之謂德。則備萬物,而非為物役。本無物化之患,斯無往而不消遙矣。莊生之逍遙,即<<論語>>坦蕩蕩意思。是故究其玄。則極於無聲無臭,未嘗不空。然與耽空者畢竟殊趣。顯諸用,則曲成萬物而不遺,未嘗不有。然非執有者所可托。至哉!六經之道,大中至正,遍諸天,曆萬劫,而斯道無可易也。
                                                        
選自<<熊十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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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08-1-1 17:35:29 | 只看该作者
再貼一篇,嚴復的讀經主張。


嚴復  讀經當積極提倡   1931年
                          
民人熙熙擾擾,生於大地之上,結合團體,以其言語風俗之同,於是據一領土,內足自治,外可禦侮,而國成焉。國成而治化日蒸,國力日展。於是吸收
鄰種,規取外域,而漸漬之以本國之文明,施彼之以同等之法律,始為要荒,繼為藩屬,再進而同于內國,其疆索甚廣,其戶口日滋,綱舉目張,處中央而馭四極,如是者,吾國謂之天下,西人渭之帝國。天下猶帝國也,若以名詞而論,彼稱帝國,實不及吾言天下之優。蓋帝國初不必皆有帝,希臘、羅馬當為民主時,其所成之天下,固自若也。
考泰東西之歷史,邃古以來,民種以其國力之擴張,由一國而為天下者眾矣。歐洲最著于古者,有希臘,有羅馬,中葉有拂林,有斯巴尼亞。今則有日爾曼,有俄羅斯,有不列顛。古有已亡,今之所有,皆新造也。亞洲有巴比倫,有波斯,有印度,有蒙兀,此四者,皆散矣亡矣。日本新造驊騮,駸駸然居帝國,而根基尚淺。然則橫覽五洲,縱觀歷史,五帝尚矣,自唐虞三代以至於今,雖官家之事世殊,而民族所居,長為天下如故,深根寧極,不可動搖,夫非吾等所有所居之中國耶!地大物博,山川麗秀,而風氣適中;至於人民,雖吾人日恨其程度之低,顧篤而言之,要為五洲開明種族,此吾人所不自言,而西人覘國所代言者。諸公生為此國之人,獨無可以喜幸者耶!食舊德而服先疇,不可不知所以然之故也。
大凡一國存立,必以其國性為之基。國性國各不同,而皆成於特別之教化,往往經數千年之漸摩浸漬,而後大著。但使國性長存,則雖被他種之制服,其國其天下尚非真亡。此在前史,如魏晉以降,五胡之亂華,宋之入元,明之為清,此雖易代,顧其彝倫法制,大抵猶前,而入主之族,無異歸化,故曰非真亡也。獨若美之墨西哥、秘魯,歐之希臘、羅馬,亞之印度,非之埃及,時移世異,舊之聲明文物,斬然無餘。夷考其國,雖未易主,蓋已真亡。今之所謂墨西哥、秘魯、希臘、羅馬、印度、埃及、雖名存天壞之間,問其國性,無有存者,此猶繚形家所謂奪舍軀殼,形體依然,而靈魂大異。莊生有言:“哀莫大於心死”。莊生之所謂心,即吾所謂靈魂也。人有如此,國尤甚焉。
嗟呼諸公!中國之特別國性,所賴以結合二十二行省,五大民族于以成今日莊嚴之民國,以特立於五洲之中,不若羅馬、希臘、波斯各天下之雲散煙消,泯然俱亡者,豈非恃孔子之教化為之耶!孔子生世去今二千四百餘年,而其教化尚有行於今者,豈非其所刪修之群經,所謂垂空文以詔來世者尚存故耶!
然則我輩生為中國人民,不可荒經蔑古,固不待深言而可知。蓋不獨教化道德,中國之所以為中國者,以經為之本源。乃至世變大異,革故鼎新之秋,似可以盡反古昔矣;然其宗旨大義,亦必求之於經而有所合,而後反之人心而安,始有以號召天下。即如辛壬以來之事,豈非《易傳》湯武順天應人與《禮運》大同、《孟子》民重君輕諸大義為之據依,而後有民國之發現者耶!願此猶自大者言之,至於民生風俗日用常行事,其中彝訓格言,尤關至要。舉凡五洲宗教,所稱天而行之教誡哲學,征諸歷史,深權利害之所折中,吾人求諸六經,則大抵皆經人所早發者。顯而征(徵)之,則有如君子喻義,小人喻利,欲立立人,欲達達人,見義不為無勇,終身可為惟恕。又如孟子之稱性善,嚴義利,與所以為大丈夫之必要,凡皆服膺一言,即為人最貴。今之科學,自是以誠成物之事,吾國欲求進步,固屬不可拋荒。至於人之所以成人,國之所以為國,天下之所以為天下,則舍求群經之中,莫有合者。彼西人之成俗為國,固不必則吾之古,稱吾之先,然其意事必與吾之經法暗合,而後可以利行,可以久大。蓋經之道大而精有如此者。
夫經之關係固如此矣。而今人聳于富強之效,乃謂教育國民,經宜在後。此其理由,大率可言者三:一曰苦其艱深;二曰畏其浩博;三曰宗旨與時不合。由此三疑,而益之以輕薄國文之觀念,於是蔑經之談,  然而起,而是非乃無所標準,道德無所發源,而吾國乃幾於不可救矣。
夫群經乃吾國古文,為最正當之文字。自時俗觀之,殊不得雲非艱深;顧聖
言明晦,亦有差等,不得一概如果雲也。且吾人欲令小兒讀經,固非句句字字責其都能解說,但以其為中國性命根本之書,欲其早歲諷誦,印入腦筋,他日長成,自漸領會。且教育固有繕綆記性之事,小兒讀經,記性為用,則雖如《學》、《庸》之奧衍,《書》、《易》之渾噩,又何病焉?況其中自有可講解者,善教者自有權衡,不至遂害小兒之腦力也。果使必害腦力,中國小子讀經,業已二千餘年,不聞誰氏子弟,坐讀四子五經,而致神經勿暮瞀亂,則其說之不足存,亦已明矣。彼西洋之新舊二約,拉丁文不必論矣,即各國譯本,亦非甚淺之文,而彼何曾廢。且此猶 是宗教家言,他若英國之曹沙爾、斯賓塞、莎士比亞、彌爾頓諸家文字,皆非淺近,如今日吾國之教科書者,而彼皆令小兒誦而習之,又何說耶?
若謂經書浩博,非小、中、大學年之所能盡,此其說固亦有見。然不得以其浩博之故,遂悉廢之,仰或妄加刪節,雜以私見,致古聖精旨坐此而亡。夫經學莫盛于漢唐,而其時儒林所治,人各一經而已。然則經不悉讀,固未必亡,惟魯莽  裂,妄加刪節,乃遂亡耳。夫讀經固非為人之事,其於孔子,更無加損,乃因吾人教育國民不如是,將無人格,轉而他求,則亡國性。無人格謂之非人,無國性謂之非中國人,故曰經書不可不讀也。若夫形、數、質、力諸科學,與夫今日世界之常識,以其待用之殷,不可不治,吾輩豈不知之?但四子五經,字數有限,假其立之課程,支配小、中、大三學年之中,未見中材子弟,坐此而遂困也。
   至謂經之宗旨與時不合,以此之故,因而廢經,或竟武斷,因而刪經,此其理由,尤不充足。何以言之?開國世殊,質文遞變,天演之事,進化日新,然其中亦自有其不變者。姑無論今日世局與東魯之大義微言,固有暗合,即或未然,吾不聞征誅時代,遂禁揖讓之書,尚質之朝,必廢監文之典也。考之歷史,行此者,獨始皇、李斯已耳。其效已明,夫何必學!總之,治制雖變,綱紀則同,今之中國,已成所謂共和,然而隆古教化,所謂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敬,夫義婦貞,國人以信諸成訓,豈遂可以違反,而有他道之從?假其反之,則試問今之司徒,更將何以教我?此康南海於《不忍》雜志中所以反復具詳,而不假鄙人之更贅者矣。是故今日之事,自我觀之,所謂人倫,固無所異,必言其異,不過所謂君者,以抽象之全國易具體之一家,此則孔孟當日微言,已視為全國之代表,至其嚴亂賊、凜天澤諸法言,
蓋深之天下大器,而亂之為  至烈,不如是將無以置大器于常安也。苟通此義,則六經正所以扶立紀綱,協和億兆,尚何不合之與有乎!
   吾聞顧寧人之言曰:有亡國,有亡天下。使公等身為中國人,自侮中國之經,而于蒙養之地,別施手眼,則亡天下之實,公等當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正如是雲。公等勿日日稗販其言,而不知古人用意之所在也。
   
選自《嚴復集》第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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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 17:35:56 | 只看该作者
茲再貼一篇前幾年的,深圳一個雜誌對我的訪談,這篇訪談錄,曾列入〔參考消息〕中向全國發佈.


讀經運動:重尋古典智慧
                     ---王財貴博士訪談錄  <<深圳特區報>>,2003-09-24

“讀經”,又稱“經典誦讀”。1994年,台中師範大學語教系王財貴教授在臺灣發起青少年讀經運動,宣導教育從讀經開始,主張利用十三歲以前人生記憶的黃金時期,讀誦中國文化乃至世界一切文化的經典,提高文化修養,以健全的人格、道德和智慧投身於社會。“讀經”教育一經宣導,便在臺灣得到廣泛的回應。後經南懷瑾、楊振寧等諸多有識之士的宣導和推動,祖國大陸和臺灣、香港地區乃至北美、東南亞華人社會均開展了兒童讀經活動。六年來,臺灣已有一百多萬兒童誦讀經典,香港也有上萬名少年兒童在學習中受益。據統計,北京、上海、天津、南京、武漢、深圳等地至少有一百二十多萬兒童先後投身其中,受其影響的成年人超過六百萬人,武漢、南京等地甚至一度出現青少年讀經熱。
   日前,兒童讀經的首倡者王財貴博士來深圳演講,本刊記者採訪了他。時間:2001年8月23日上午。

   本刊記者(以下簡稱記):在採訪之前,我們曾經收集和瞭解了一些關於祖國大陸、臺灣、香港等地青少年讀經情況的報導。我們看到,由於您的首創,越來越多的華語地區的青少年兒童正受到“讀經”運動的影響,我們想知道,讀經的“經”所指的是怎樣一個範疇?選擇的標準是什麼?
  
王財貴(以下簡稱王):經就是經典,是指具有典範性、權威性的著作,是經過歷史選擇出來的“最具有價值的書”。人類已有數千年的歷史,經典是人類歷史長河中大浪淘沙、逐步篩選出來的寶貴典籍,這種數千年篩選是需要巨大成本的,但它是一個自然選擇的過程。假如我們重新開始篩選,那麼即使運氣好的話,恐怕多半也要讀破萬卷之後才可能明白什麼書最好,那時候我們的頭髮可能也白了,還談什麼讀經?我們優選誦讀內容,一開始就集中精力誦讀最經典的文獻,就會使文化重演達到最經濟、最科學的效果。

   記:您宣導兒童讀經,足跡遍及世界華語地區,到處作義務演講,無疑已經把它作為自己一生的重要事業。我想,這肯定已經不是一個讓少年兒童讀什麼書的問題,也肯定不僅僅是教材改革層面的問題。您應該有一個更為統一和完整的想法,對嗎?

  王:是這樣的。我們認為,誦讀經典是一種科學、經濟的文化遺傳方式。由於遺傳包含或者推動著創新,誦讀經典同時也就是文化創新的重要方式,兒童誦讀經典就是如此。我很高興,我們的這種看法正被越來越多的人認同。依據生物重演律的假設,兒童會重演人類發展的歷史,包括人類的文化發展史。人類的文明靠語言文字交流、記錄、傳承、更新,最初只是口頭語言,並沒有書面語言。由於沒有書,口頭語言將生產生活的經驗、知識傳承下來的方式,就是靠背誦。比如各民族的古代史詩,最初都是口頭創作、口頭傳誦的,那需要極好的記憶力。可見初民首先要鍛煉記憶力。這種能力在孩子身上得到重演,小孩子記憶力比大人好,因為剛開始學習講話的小孩子相當於處在口頭語言時代的初民,是創造、學習、鍛煉口語頭言的最好階段,他們大量重複地使用口頭語言,並在重複使用中鍛煉口頭語言能力、記憶口頭語言和其中的文化內容。當然,這只是一個表面的問題,那就是兒童能夠成為承接文化遺傳的最好的載體。
南懷瑾先生曾經提出,要創建“中國斷層文化重整工程” ,因為這關係到國家和民俗的命運。這個工程的主要內容就是在少年兒童中宣導讀經運動。作為研究中國文化的知識份子,我們有一個基本的判斷,那就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幾千年的傳統文化在一代人身上出現了斷層,這一點在臺灣表現得特別明顯。我們宣導“讀經”教育,即是希望兒童在其性向純淨之時,及早選取傳統中有高尚意義的文化教材以教養之。當然,教育是一個春風化雨、日積月累的過程。經典是最高的智慧,是聖賢之言,是民族文化精髓的結晶,誦讀經典可以將智慧和德性融為一體,通過口誦心思,日積月累,來完成個人文化道德修養的積累和提升。我在接受臺灣媒體採訪時曾經說,從人性的根源、教化的核心來說,教育的這種革新是當務之急,是“固本培元”的工作,雖然收效在十年百年之外,但“今日不做,必貽明日之悔”。

記:您最早產生這個念頭的動因是什麼?它與您曾經在台中從事小學教育有關嗎?或者說是您對臺灣教育現狀的反思促使您產生這一個念頭的嗎?

王:產生這個念頭很早,那時我在台中逢甲小學任教,我做過這方面的實驗。第二次則是在十年前,對自己的四個小孩進行這方面的實驗,有個好朋友也把女兒送來一起學。實驗證明,孩子沒有透過現行的先理解再記憶的啟發式教學,只憑著古文的音律之美來背誦,興趣並沒有減低,而且經過一年半載,對文字的敏銳度和鑒賞力都提高了。
記:以媒體報導的情況看,臺灣的教育存在著一些問題,比如犯罪率居高不下的問題,一些有責任感的學者對目前的語文教材感到不滿和擔心問題,等等。我們想知道,您身體力行地宣導兒童讀經,同這些有關係嗎?

王:在臺灣的確有許多學者對臺灣目前的教育現狀和趨勢感到擔憂。我們把目前的這種趨勢叫“去中國化”的傾向,就是漸漸遠離文化傳統的影響,割斷同文化母體的聯繫,教材也越改越簡陋,缺少文化的內涵和對心靈的陶冶,只有知識的、技能的訓練,重視了科技方面的教育,但忽視了精神層面的教育。
我在各地的講演中多次說,“成人”之所以是成人,不僅僅是身體的長大,更重要的是心靈的長大,具有相應的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智慧和思想的內涵,否則,無異於侏儒,一種文化的侏儒。現在,我們放眼望去,這樣的侏儒實在太多了。試想想,中華民族的子孫連反映自己祖先文化成就的書一本也沒看過,甚至連打開翻翻的勇氣都沒有,不是文化的侏儒是什麼?
這種文化上的侏儒症直接帶來的就是道德的淪喪和良知的缺失。正如你所說,近年來臺灣的教育水準在提高,高學歷的人才在增加,但犯罪率卻越來越高,甚至連小學生都在犯罪。每年的暑假都會有“犯罪熱”,員警都要加班。我這次來大陸之前看到報導,一夥中學生深夜飆車, 有人在路上攔截,他們竟然用刀砍死攔截者。問他為什麼?他說,“為了我痛快”。
宣導兒童讀經是來自對人性根源和教化核心之體察,當然自有其良苦的用心。一個孩子一出生,大體應該是一個健康的善民,後來之所以成為罪犯,是不良的教育使然。我想,普遍恢復讀經的風氣,從兒童期就給孩子讀經,肯定有助於恢復國民的良知和善心,有助於社會道德水準的恢復和提升。

記:下面這個問題可能是一部分人的擔心。因為從形式上來講,讀經很容易使人產生聯想,那就是它很像中國傳統的私塾式的教育。而現代教育對舊式教育否定的重要理由就是,它的教學方式是“填鴨式"的,它的教學內容往往是帶有封建色彩的,它所教出來的學生有可能成為“書呆子"。當然,我們未必同意這種看法,但我們想知道您是如何看待這些問題的。

王:教一個民族的幼苗接受其祖先的智慧的薰陶,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在這個時代裏推廣這樣的讀經教育,卻備受質疑與責備。你剛才所說的,就是這些質疑與責備中的幾種。在今天讓兒童讀經,與過去的私塾是完全不同的,因為環境已完全不同。說“讀經"教育是“填鴨",是所謂“引喻失義“。因為我們說“讀經",是讓兒童糊裏糊塗把經典“背下來",而兒童正是處於理解力糊裏糊塗而記憶力相當發達的年齡段,“背書"正是他的“正經事",他的拿手。“填鴨",是鴨胃小,吃不下,硬填,填了不消化,現在,兒童背誦的能力強得很,好像一頭有四個胃的牛,填多了,他會慢慢“反芻”。所謂厚積薄發就是這個道理,背了很多的經典,也許在眼前是沒用的,但有一天,這些經典的力量就會發散出來,有利於他們成就學業和專門的研究。至於說會成為書呆子,這是不可能的。過去的學生除了古文的學習就沒有別的了,所以長大會成為“書呆子”和“冬烘先生”。現在不一樣,資訊那麼發達,讀經只占很少的時間,怎麼會成為“書呆子"?
倒是現在的語文課很成問題。就那麼幾篇文章,又沒有幾篇經典,分析來分析去,要分析一學期,歸納起來不外是中心思想、段落大意、寫作技巧、修辭手法等等這一套,有人就稱為“文章八股”,但是居然要作為標準答案考。既然是標準答案,又要考,自然就需要背誦了,從小學到大學,甚至到研究生、博士生,文科一直大量地背誦這些東西。過去,我們有篇小學的課文是這樣的:“喔喔喔,我們上學去;叮噹叮,我們放學回。”就這樣一直“喔喔喔”和“叮噹叮”下去,我們上完中小學,又上完大學,到研究生了,自己本民族的語言-母語還是學不好,文章寫不出來,做畢業論文、學位論文時急得團團轉,經典文獻在哪里找不到,因為平時盡看二流三流資料了。

記:“讀經"這個詞給人的另一個聯想是“五四”時期的著名論爭。當時有許多文化巨擘是反對讀經的。比如,魯迅和胡適之先生就反對讀經。一位當時的學者給青少人開書目單,魯迅就曾經給予嚴厲的批評和嘲笑。這雖然是上個世紀初的事,但我想,您不可能不對此作反思和關注,因此我們仍然想知道您對此的看法。

王:“五四”時期許多文人之所以持“反傳統”的心態,是與當時中國的社會現實有關的。雖有合理的一面,但今天看來仍然偏激。本來,“反傳統”如果是“反省傳統”,則是一個民族的要求進步,這是任何一個有活力的民族常要做的事。但“反傳統”如果變成是無條件的“反對傳統”,乃至於必須“消滅傳統”才甘心,那就不同了。“消滅傳統”只能使一切傳統的傳承汲取皆失其根源。如果說昨天是從“根"拔起,那麼今天我們推廣誦讀經典即是要從“根"救起。

記:我們注意到臺灣媒體對您的稱謂-“新儒家”學者。著名的文化學者湯因比和池田大作先生在談到世界文明古國衰落的原因時有一個觀點,他們認為中國之所以沒有重蹈古埃及和古羅馬的覆轍,一個重要原因是儒家文化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我想問的是,您宣導讀經運動,主張復興儒家文化,同增強民族的凝聚力、維護民族團結一統這樣一種願望有關嗎?

王:我完全同意湯比和池田大作先生的觀點。文化的復興,民族的團結一統是題中應有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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