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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三十年前7月28日的回忆──唐山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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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5 16:01:5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昨日居京偶感小震,下午又和8戒、梅边等好友聊起76年地震的那段美好时光,地震棚,防震措施……正巧最近天涯的网友正在连载一篇回忆文章《三十年前7月28日的回忆──唐山大地震》,尽管还没连载完,我现转载一些并加以整理,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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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6:03:13 | 只看该作者
三十年前7月28日的回忆    整整30年了,那是当时每一个唐山人的恶梦,是时刻都想抹去的记忆,有很多文学作品描述过当时的巨大惨状,作为一个亲历过那场灾难的唐山人,非常感谢钱刚先生(《唐山大地震》作者)当年的作品,是他第一个把当年唐山人经历的苦难呈现在世人面前。时隔三十年那一切都历历在目,讲几个故事吧,献给我当年的苦难乡亲和永远离开我的239位族人──    1、 我和奶奶    2、 二哥背着我跑反    3、 母亲头上的钉子和父亲的脚    4、 裸体的小寥阿姨    5、 我在随时可能坍塌的废墟上    6、 白天最熟悉的声音    7、 夜半枪声    8、 蜂蜜蒜头和第一顿粮食做的饭    9、 9月9日,那是怎样巨大的哭声    10、 叔叔的巨大快乐    11、 那一堆堆的暗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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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6:05:09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篇──《我和奶奶》    当年我八岁,放暑假回到离城二十公里以外的乡下老家,跟奶奶、二哥、二叔家的弟弟四个人睡在一张炕上,永远记得那一天──1976年7月27日!  农村的生活是非常枯燥的。那天非常热,二叔家的鸡、兔子都热的烦躁无比,我们这些孩子大口喝着冰凉的井水,在大人们呵斥下上炕睡觉,几乎每个人都脱得一丝不挂,但实在太热了,很久都无法入睡。  半夜,朦胧中奶奶叫我起床撒尿,迷迷糊糊在尿罐子里滴了几滴,躺下后忽然觉得冷了,就用脚勾脚底下的夹被,勾来勾去勾不着,就越加烦躁,又不想起来,所以就更加睡不着了,只是闭着眼睛翻来翻去。  突然,窗外一片闪电,心理想:怪不得这么冷,原来要打雷下雨了。可是隐约觉得不对──闪电一般就是一闪而已、怎么这个闪电时间有点长啊。大概有几秒钟的功夫,闪电熄灭了,可是从枕头下面传来了一种声音,那是一种从未听到过的声音,非常沉闷、就像一头巨大的牛在井底的叫声,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毛骨悚然,那真是让人窒息的一种恐惧。三十年过去了,那种声音仍然响在我的耳边,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  声音好像是从地底深处发出的,离耳朵越来越近,恐惧感也越来越强,突然,身底下一阵巨大的震动开始了,所有的东西都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一切都在扭曲。身边的奶奶大叫了起来:呀──!都快起来!地动(老家对地震的土语)了!快跑!    当时身材矮小、三寸金莲的奶奶一手一个把我堂弟抄在手上夹着,但还没忘了踢了二哥一脚,大家迅速下炕穿过堂屋,可是这时才发现出堂屋的门已经打不开了,二哥踹了几脚也无济于事。这时候奶奶大喊老二走开!──只见奶奶像天神一般,两只胳膊下还夹着我和弟弟,倒退了两步,全身向堂屋门撞去,那两扇百年门板被奶奶硬撞开了!     刚刚到了院子里,发现根本站不住,只能爬在地上,这时候,看到我们的房子,那巨大的三百年老宅、祖宗巨大荣耀的象征、即使文革时期也没人敢拆过一块砖的老宅,发出了一声巨响,像纸房子一样坍塌了,就像沉下去一样坍塌了。  ……    一切都沉寂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甚至我能听到我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而奶奶还半卧在地上,每个人都像在做什么坏事一样屏住呼吸,偶尔有几声鸡的垂死叫声,周边一片死寂。好像很快天就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都站了起来,这时才突然觉得,我们都长高了,因为所有的房子都蹋了!包括煤仓、鸡窝都已经不复存在,当时的第一感觉就像是发生了一场传说中的核战争。    1976年7月28日早晨,我在唐山的300多族人,有239个(包括102岁的太祖母和出生仅11天的双胞胎堂妹)永远离开了我们,而我70岁的奶奶救了家族中可能最重要的三个男人,之后,奶奶带领我们又救出了邻居家的13个人(本来8家共计52个人)。当时八岁的我,每救出一个仍然活着的人都会小声对奶奶说:又多了一个。──好像是非常需要更多的人来陪我,没有任何救人的神圣感。而当时的奶奶,是天神。    ……    三十年了,二婶、大伯、大双、二双、大姐、四姐,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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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6:06:46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篇──《二哥背着我跑反》  1976年7月28日的太阳很毒,天气非常热,全村估计估计有20%左右的人幸存下来了,但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家没有了,家人也大多没有了。所有的人都傻了,没有眼泪,只有彼此之间的茫然对视,偶尔会传来耳语似的问答:    你家还剩几个?──我和我姐。    你家呢?──就我一个。    ……    每个人都尽可能用最简短的用语和最小的声音,仿佛怕惊吓了那些已经远去的、十几个小时前还在一起乘凉聊天的亲人和邻居们。没有眼泪,没有哭声,1000多具尸体陆续被挖出来了,在村里的小马路上尽可能排成整齐的样子。几乎所有尸体都是裸体的,很多人身上都很干净,连一滴血都没有,──那是活活闷死的。幸存者都尽量让死去的人们体面些,大人们从废墟里找出床单、炕席,把那些亲人们包裹起来,到了下午,太阳晒得更加厉害,但每个人都默默地照料着那些死去的亲人们。  ──现在想起来,当时我们全都吓傻了,我们会相信任何一个人的话,哪怕是谎话、假话、疯话。──    傍晚的时候,突然从村子里发出一阵喊声:天塌了!地陷了!快跑啊!──往哪儿跑?往高的地方跑、往山上跑!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发疯一样地跑啊。此时的奶奶已经精疲力尽,但非常镇定,对我们说:绍良(二叔)带着静海(堂弟)跑,小波(二哥)带着晓静(我)跑,别跑在一堆儿,不然碰上个什么咱家就绝户了(那时都以为其它城市的族人都已经完了),看看能不能带点值钱的东西。    ──事后想起来,奶奶的确明智,在我们老家上了岁数的人都有抗日战争时期躲鬼子的经验,老家土话叫跑反,拿上点儿值钱东西是常识,分开跑也是最有效保存家人的好办法。──    二叔问奶奶:您怎么办?    奶奶说:我脚小跑不动了,再说你爷爷也走了这么多年了,我就在这儿陪着他吧。大难当头,得先顾男人,我一个老娘们儿无所谓。    二叔说:好,小波带着两个弟弟跑吧,我在这儿陪着妈。    奶奶大怒:赶紧一起跑!妈都七十的人了,死了也不算短命!要是能回来,给我好好发送发送就行了。你要是不走,你就是老刘家的不肖子孙!    二叔和二哥拉着我和堂弟同时跪下给奶奶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没有再说一句废话,各自拿了能顺手找到的财物就开始跑了。  说来也好笑,当时的人很傻,二哥看到了被砸坏的柜子里露出老皮袄,就顺手拽了出来,那件老皮袄算是把二哥害惨了。那东西本来就有七八斤重,再赶上当时每天晚上下雨,淋湿了就足有三四十斤,扔了吧舍不得,不扔吧实在太沉,现在二哥还把那件皮袄保留着,家里的任何一个人看见它都会笑,那已经成了二哥被全家人取笑的题材之一。但是,二哥就是舍不得扔。    二哥拉上我出了村子,这才发现,到处都是裂缝、冒水,有人在大喊:小心裂缝,别掉进去,单老八就掉进去了。    ──单老八是我母亲的族叔,一家老小就活了他一个,被人从废墟里扒出来,只是断了一条胳臂,结果跑反的时候掉到地裂缝里,眼睁睁地不见了,也没人敢马上挖他。两天以后人们返回村子挖开那个地方,一直挖了十几米都没找到他,也就算了,他那一枝单氏就彻底绝户了。──  刚开始二哥背着我,我抱着那件老皮袄,跑了差不多一里地,二哥说:晓静你下来走一会儿吧,二哥背不动你了。    我下地,把皮袄给了二哥,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掉在马路沟里,二哥没看见还在往前走,我急忙站起来,本来马路沟平时也有水,但水深也就刚没脚脖子,可我站起来却突然发现,水很深!一下子就到肚子这儿了,而且脚底下没底!我吓的大叫二哥。    二哥飞奔过来,抓了一把我的头发没抓住,拉我的手又滑溜了,这时水已经到我嘴边了,二哥双手抠着我的下巴,活生生把我从沟里拔了出来。事后二哥说,当时的我好像有200多斤,很重。    接下来,二哥再也不肯让我自己走,就这么背着我和那件老皮袄(加起来有100来斤吧)一直走,没人告诉我们去哪儿,傍晚天下起了小雨,可能是上天也在可怜我们唐山人,在替我们哭。    大我十岁的二哥,背着我,一直走回城里,也见到了昏迷不醒的母亲和双脚被钉子刺穿的父亲,我当时睡着了,但二哥一见到父亲,当时就晕倒了,睡了足足两天,因为,二哥背着我足足两天,好长的20公里啊。    我的好二哥,也由此腰上落下残疾,我也为此花了很多钱给二哥治,单是到国外专门去治就有九次,但效果并不明显。我很愧疚,有次在二嫂和小侄子面前说:我二哥的腰伤是为了救我落下的。    二嫂摸了摸二哥的腰,淡淡地说:没什么了不起,换了我也会那样做。    现在二哥是国内著名的特种水泥专家,是国内这方面的学术带头人,我坚信他将成为家族里第一个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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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6:08:29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篇──《母亲头上的钉子和父亲的脚》  终于回到父母身边,但眼前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父亲的双脚被钉子穿透,因为没有药,双脚已经化脓,根本无法站立,想去什么地方只能在地上爬;母亲头上被一根钉子扎进去几乎有两寸,虽然没看出什么生命危险,但目光呆滞,胡言乱语。  父亲讲述了那天的经历──    父亲是教师,当年家里住在教师宿舍,只有一间房子,是那种老式的平房。27号,家里来了一位亲戚,是位女性,还带着一个女儿,父亲当晚就去学校值班室住。    父亲的烟瘾很大,抽的是要用纸卷的旱烟。半夜上厕所回来卷了一根烟,没想到烟有点儿受潮总是灭,就没完没了点、抽、点、抽,折腾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好容易迷迷糊糊像是睡着了,突然一股很大的力量把父亲从床上(值班室只有床没有炕)掀到地上!父亲一下子吓醒了。    当时父亲耳朵里满是各种巨大的声音,一切都在挤压扭曲但什么也看不见,他迅速摸了一下床腿,感觉太细,凭直觉钻进了办公桌下面,但刚把两肩钻进去,房子就蹋下来了,平房的屋顶是很厚的“焦子板”(老家土话,是煤渣、石灰、稻草、石子搅拌而成的),非常重,砸下来可够受的,但父亲没有感觉疼,拼命挣扎着全身挤进桌子下面。刚进去,感觉桌子一阵震动,四条桌子腿全断了!  ──事后父亲解释,是桌子两边各一把椅子救了他的命,四条桌子腿断了,但接下来八条椅子腿撑住了上面下来的重量,要感谢薛伯伯,是他每天下班有把椅子推进桌子下面的好习惯,是薛伯伯救了父亲的命,但是,薛伯伯却在那场万恶的灾难中永远离开了我们。──  跟很多唐山人一样,父亲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老毛子终于把原子弹扔过来了!    一切都安静了,父亲在狭小的桌子地下,用手到处摸,指望能有出去的地方,但不敢用力,因为他怕伤了手,那样使不上劲就更出不去了,终于有个地方好像有点松动,父亲躺下来,抬脚用力踹上去,踹了几脚,哗地一声有很多东西掉了下来,父亲看到了星星!他就从那个洞爬了出去。后来有个叔叔讲,那个洞口最多也就20几公分大小,老刘怎么钻出来的?父亲回答:要活命,再小的也能钻出去啊。    站在废墟上,父亲想马上回去救母亲,但突然听到有人在呼救,借着星光看去,原来是值班室隔壁的赵老师,被一大堆东西压住了,只露个脑袋动弹不得,而且呼吸都很困难,父亲马上走过去把他拉出来,这才发现赵老师的肋骨断了几根,有的骨头都穿出来了。父亲让赵老师躺下,着手扒赵老师的家人,很快父亲就知道不用救了,赵老师的妻子、两个儿子都已经走了。    值班室离我家只有50来米远,父亲心急如焚,但想找到那个他熟悉的并非易事,因为一切都倒塌了,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参照物的东西。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发疯似的乱叫,那是他的同事小高老师,自己从废墟里爬出来,完全吓傻了,父亲上去一个耳光把他打醒了,这个小高老师也成了父亲救人的第一个帮手。  父亲安排小高老师先找找哪有人呼救,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孩子在喊:救人哪!父亲听出来,那是我家亲戚的女儿在叫!父亲飞奔到孩子身边,大声问:你妈和你姨姥姥(我母亲)呢?孩子回答:都在地下压着呢!    父亲立即动手扒,小高老师也来帮忙,折腾半天把那位亲戚弄出来了,接着母亲也救出来了,可是母亲已经没有了呼吸。父亲把母亲抱在怀里悲痛万分,又发现母亲头上粘着一根椽子,进而发现那根椽子居然是钉在母亲的头上!父亲拔了几下都没能拔下,只好把母亲放在地上,用脚踩住母亲的头,再双手用力把钉子拔了出来。    没想到钉子一拔,母亲突然叫了一声:保护现场!    父亲大喜,就问:保护什么现场?    母亲回答:都别动,什么都别动,给祸害成这样了,不赔不行!    ──母亲又活了!  天亮前,父亲和小高老师救出了7个人,其中没什么大伤的就又成了救人的帮手,那天,我们家属院里200多教职员工,有106人都被救了出来,其他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28号下午,精疲力尽的父亲回到母亲的身边,校医室的护士来看母亲,她也是父亲救出来的,什么要都没有,到处给人简单看看,也没什么处理方式。看了我母亲后表示没办法,先养养看吧。    护士一转眼看到父亲的脚,就问:刘老师脚上怎么这么多血呀?    父亲也看到了,就站起来说:刚才到处扒人,哪儿记得是谁的血哪?要不我去找点水洗洗。    护士说我来给你看看吧,看了突然大叫起来:哎呀!您这脚都扎穿了!两只脚都是!    父亲这才感到钻心地疼,一屁股坐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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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6:10:40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篇──《裸体的小寥阿姨》  有一位小寥阿姨,曾经是我父亲的学生,人长得很漂亮,也非常喜欢我,每年放暑假、寒假我都喜欢去跟她玩儿,那个年代生活条件很差,但小寥阿姨任何时候都会准备很多糖果等我去玩儿。    1976年7月28日是小寥阿姨结婚大喜的日子,她和小曹叔叔是同事,也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感情很好,7月27日,两个人偷偷地住在小寥阿姨的宿舍(我家旁边的一栋三层高的楼),在当年的那种社会环境,没摆结婚宴席是绝对不能住一起的,是很让人笑话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那就是命。  以下是父亲讲述的当时情况──    28号下午,天气非常热,真是酷热难当。包括我家人在内,在电影院广场上坐了大概上千人,没办法,没人敢去阴凉地方,太多的地裂缝,只能是哪儿宽敞去哪儿。很多人都是目光呆滞,因为都是死里逃生,大多数人身无寸缕,但没人注意看这些。    因为小寥阿姨住的那栋楼没倒,匆忙跑出来,和小曹叔叔两个人都是一丝不挂,别人都不会注意他们,可是小寥阿姨还是个姑娘,很害羞,就一个人缩着身子半爬着,还不让小曹叔叔靠近她。    后来,那栋楼里慢慢有人回去拿东西,开始还是几个特别胆子大的去,后来瞧着没事,很多人都回去拿,先是拿衣服,后来连缝纫机、锅碗瓢盆都抬出来了。小寥阿姨就撺掇小曹叔叔也赶紧去拿衣服,小曹叔叔立即就跑回去了。──这时候,28号下午那场毁灭了一切的那场余震开始了!  小寥阿姨这时也不顾羞耻了,跳起来大叫:小曹!快出来!操你妈的快出来!    小曹叔叔好像听到小寥阿姨的呼唤,一下子出现在二楼楼道的窗户上,自己已经穿了一件大裤衩子,手里还拿着几件衣服,小寥阿姨大叫:操你妈的快跳啊!  小曹叔叔犹豫了一下,这时候,大楼已经开始变形,一块预制板突然砸在小曹叔叔的背上,那可是上吨重的东西!小曹叔叔像树叶一样飘了下来,像一滩泥一样摔到地上。    小寥阿姨疯了一样扑过去,抱着小曹叔叔大喊着:小曹小曹小曹你没事吧?    很多人都围了上去准备救人,没想到小曹叔叔一骨碌爬起来,看看自己笑了:嘿!还真没事儿!赶紧把衣服穿上!    小寥阿姨这才发现自己的丑态,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这时,有人突然说:哎不对呀!小曹这脸色很怪呀!──这时的小曹叔叔,脸色是金黄色的,就像涂了一层金粉!    小曹叔叔说:不会吧?说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但接着就说:哎我脚怎么麻了?──那是小曹叔叔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句话。    小曹叔叔说完那句话就瘫了下去,头还没著地,一大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小寥阿姨一把抱住他,小曹叔叔迅速地走了,可能离他说完那句话只有几秒钟。    小寥阿姨衣服只穿了下半身,上身赤裸,但她抱着小曹叔叔一动不动,有人劝她先把衣服穿上,但她就像傻了、聋了一动不动。后来有人把小曹叔叔接了过去,跟那些扒出来的尸体放到了一起,小寥阿姨还是保持者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小寥阿姨站了起来,把那些衣服一件一件地撕破,最后撕下了自己下身的衣服,撕完了又捡了块儿石头砸,有人试图劝她,但小寥阿姨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恶狠狠地砸……  ……    1984年上大学前,我回到老家看父母,顺便问起小寥阿姨的情况,母亲红了眼睛说:唉,真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再问,父亲转移了话题。    ……    小寥阿姨至今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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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6:13:06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篇──《我在随时可能坍塌的废墟上》  大哥和姐姐也回来了,大哥去旁边那栋大楼废墟里捡了一个帐蓬,全家人就都住在里面。母亲每天只是喃喃自语,目光呆滞,偶尔会清醒一点儿,就知道把我们一股脑往怀里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都到妈这儿来,都让妈搂着,外边危险。    解放军来了,每天看着那些年轻、简直是还是个孩子一样的士兵在废墟中忙碌,他们没有什么设备,连把行军锹都没有,完全靠双手扒开几吨重的预制板。那个时候余震很频繁,每次震动都会带来那些士兵的伤亡,我亲眼见过几十起士兵被新的废墟掩埋,其它的士兵马上展开救援,但扒出来以后基本上已经肢体分离……那些士兵没有畏惧,他们的众多战友长眠在这片土地上,但还是前赴后继地冲上去。  ──感谢我们的子弟兵,我代表我的乡亲给你们磕头了。你们是唐山人的大恩人,唐山人永生永世不会忘记你们的救命之恩!如果没有你们的到来,苦难的唐山人可能就不止失去24万人、而会是上百万!──  更多的医疗队来了,更多的人获救了,在那个年代,医护人员是真正的白衣天使,尽管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因劳累而通红,无暇洗脸而显得邋遢,白大褂上也沾满了伤者的鲜血,但他们在我们的眼里是那样的高尚、纯洁。──大夫们,护士阿姨们,唐山人给你们磕头了!  ……  有一天,来了一位官员模样的人说:叫你家孩子出来,帮忙上废墟上找活人,解放军都是大人,太重,得孩子上去听,有动静再让解放军去扒。    上废墟是非常危险的,父亲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毫不犹豫地把我们四个孩子叫出来,那个干部说不用这么多人,就让最小这个去合适。就这样,我成了那些在废墟上的众多孩子之一。    白天因为声音嘈杂,一般不上去,傍晚的时候是最忙碌的,往往一眼看去几百个孩子都在废墟上跳跃,我们不怕危险,父亲就跟我说:你看解放军叔叔多勇敢,他们都不怕,你要向他们学习。  一般情况下,人要去世前会长长地喘气,老家土话叫“倒气”,意思是只有呼出、没有吸入,那种情况是非常痛苦的,最后的“咽气”实际上是一声长长的叫声,那种声音很长,我听到过最长的可能足有一分钟。    我们这些孩子在废墟上小心地跳跃着,很多士兵轻手轻脚在废墟下面看着,他们几乎是屏住呼吸,唯恐发出声音干扰了我们的听力。  最常见的情况是这样──    我们听到隐约有个声音从底下发出来,就扬手让所有人停下来,于是那些士兵就像武侠小说里被点了穴一样呆在那儿,而我们就大声叫着──    好像这儿有个活的!正倒气儿哪!    ──于是开始学那种长大后想起来毛骨悚然的声音:吱(短促)、吱(短促)……吱(长长的一口气)──算了!这个已经咽气了。    ──于是所有人又开往另一处废墟……  大概是地震后第四五天的样子,最令我难忘的是到一个地方,离我家可能有3里远,那里有一栋楼的山墙没倒,足有三层楼高,三楼有扇窗户夹着一个人,估计他当时是被甩出来的,不知怎么回事就被窗户夹住了一条腿,那个人就那样倒吊着不停地惨叫。据说开始的几天叫得还很响,我看见他的时候都已经完全哑了,但偶尔还动一动。    那堵墙孤零零的、又高、余震来了甚至风一吹都会晃两晃,根本没办法竖云梯救他,而把墙推倒了他肯定也完了,很多士兵都不敢看,周围的幸存者看着他太受罪,经常会大声叫他的名字:胜子,快点儿死喽吧!你太遭罪了!    第七天,那位胜子彻底没动静了,一位军官一声令下,那堵墙就轰的一声被推倒了。    ……  ──我找到25个人,他们至今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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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6:15:20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篇──《白天最熟悉的声音》  ──愿所有死难的亲人、族人、乡亲们在天之灵安息,下面的文字是我最不想写出来的──  白天最熟悉的声音    那时候的帐蓬都是尼龙布的,密不透风,白天非常闷热,晒得人躲都没处躲,阴凉地方又怕地裂缝危险,只能待在帐蓬里,真正是酷热难当,而基本上每天天一黑就下小雨,哗啦啦下个没完没了。    帐蓬不是每家都有的,我家的帐蓬是大哥从旁边大楼废墟捡来的(其实就是偷,那时候根本没人管),每天晚上很难受,只能坐着,因为帐蓬的边上得撩起来,方便其他人把脑袋伸进来躲雨,印象中最多的一次帐蓬里有28个脑袋!相比之下,我情愿过白天。    那时候的白天,大家都无事可作,营救工作都基本停止了,到处散发着臭味,那是在废墟中的死难者发出的死不瞑目的气味。──我无意伤害我的乡亲──但这是事实,酷热和连绵细雨加剧了气味,这种味道伴随了我的乡亲两年。    那是怎样的一种味道啊!  ──当年的我介于懂事和非懂事之间的年龄,曾参与救人(没参加救人的唐山人寥寥无几),也曾做过今天看起来难以想像的、罪恶的、可怕的、该死的、不可饶恕的恶作剧。──    死难者非常多,因为缺少大型设备,太多的尸体只能留在废墟里,很多尸体近在咫尺就是没办法扒出来,看着它在那里一夜之间肿胀、皮肤涨破、腐烂……我白天最熟悉的声音就是听到那些在废墟里的涨破的声音……我可怜的乡亲们,我不想说这些……对不起。  那时候的解放军非常辛苦,他们一直在扒死难者的尸体,很多年轻的士兵连手套都不戴,尸体放久了一碰就破,液体流到他们的手上,听说很多士兵手都烂了,但没见过一个士兵退缩。    ……    唉,我的唐山,我的亲人们、我的族人、我的乡亲们,这部分内容是我最不想写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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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6:17:04 | 只看该作者
第七篇──《夜半枪声》  死里逃生,人们没了性命之忧后,各种丑恶的偷窃、抢劫就会来了,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过萨达姆倒台后的伊拉克、飓风后的美国新奥尔良,莫不如此,我们唐山也不例外,对此,我不会刻意隐瞒,我会告诉大家那些日子每晚都会响起的枪声。──开始是对天射击,后来,直接对着那些劫后余生的抢劫者、偷窃者射击!  现在的唐山家庭,很多都保留了地震时期的纪念品,那是到什么时候都舍不得扔的。我家里最特别的是两样东西,第一件是一辆自行车,抠出来的时候我大哥哭了,那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很奇怪,那么多死难的族人都没让大哥掉一滴眼泪,那辆砸成麻花一样的飞鸽自行车倒让他大哭一场,谁也劝不住,也许他是提前(9月9号前)发泄了吧──那辆破车子如今就在我大哥家厢房里保存着,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    第二件很有意思,是一口铝锅,记得当时是母亲单位发的,拿回家还不到一个礼拜,从废墟里抠出来已经给砸得扁扁的,大哥找了个锤子,敲打了半天基本敲圆了,装了点儿水一看,嘿,居然不漏,还能用!这口锅是我家著名的“地震锅”,换了几次锅底,现在还在用。    家里的东西都是大哥和二哥抠出来的,记得有菜刀、刚才说的那口锅(铁锅已经彻底砸烂了)、菜板、案板(老家土话:是做面食的用具),没盘子,最神奇的是抠出了六只碗,父亲自嘲地说:看来老天爷不让咱家散了,总共六口人,还真给剩下六个碗!  记得大概是地震以后第七八天才有组织地发吃的东西,刚开始那几天饿惨了,见到什么都想往肚子里吞,很快听人说副食品商店有罐头甩出来了,大家就都去拿。说是拿,其实解放军就在旁边站着,按道理说他们不该让我们拿国家的财产,可是,谁又忍心看着我们这些衣衫褴褛的灾民挨饿呢?    那个年代最多的是水果罐头,主要是梨、苹果、桔子罐头,铁盖,很不好开,大哥用菜刀在罐头铁皮盖上砍了个十字口子,再用手撕开给我们吃,真甜,真他妈甜啊!  可是,意外的情况出现了──    起初人们都是拿一瓶两瓶罐头,后来就叫上家人使衣服兜着拿十几瓶,再后来就干脆成箱地往回扛,最后,已经有人发展到钻到百货公司废墟底下,把里面的缝纫机、收音机抠出来往家拿,情况开始失控了。开始拿食品的时候士兵们并不干涉,还主动帮着我们往家送,后来看见拿缝纫机了就干涉,很多时候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不记得哪一天,士兵们开枪了。  记得有一天天刚亮,父亲一脸疲惫地回到帐蓬里叹气,说外面电线杆子上绑着一个邻居(这里隐去她的名字),还是个女的。我们马上起床跑出去看,只见那根电线杆子上绑着我的那位邻居,用八号铅丝勒着,脖子、腰、脚脖子各勒了一道,手绕着电线杆子勒在身后,腿上有个洞(事后知道那是枪打的),人已经死了。我们都知道,她是一个偷窃者。──那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没死于地震的死难者。    刚开始还是白天大摇大摆拿,后来就是晚上偷偷摸摸地连拿带抢,解放军来了就飞一样地跑,解放军终于开枪了,尤其是那些重点单位附近,时不时就会响起枪声。我家北边隔一道墙是一个几万人的铁矿家属区和办公区,随时都看见有士兵在看守着一片废墟,到底也没弄明白那里头埋的是什么,大概是炸药吧。    我们家属院里有两个人死于抢劫。可是。又有谁家没去偷过呢?  ……    永远也忘不了当年的夜半枪声,这是唐山人永远不愿意提及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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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6:27:29 | 只看该作者
第八篇──《蜂蜜蒜头和第一顿粮食做的饭》  终于有人来通知去领吃的,大哥和二哥代表家人去广场上领,我年纪最小,父亲的脚不方便,母亲那时要么昏睡,要么胡言乱语,照例我和大我三岁的姐姐留在家帐蓬里照料。    大哥二哥回来了,拿着用报纸包着的一团东西,我永远记得二哥当时的一脸喜色,贼嘻嘻地说:哈哈,好东西,真甜。    多年后才知道,领回来食物是用来出口到中东国家的,是一种用蜂蜜腌过的蒜头(老家土话,指洋葱),大概有成年人的拳头大小,那东西本来是比较脆、有嚼头的东西,用蜂蜜腌过以后就变得黏呼呼、软塌塌地,每人每天定量两个。吃了第一顿觉得很好吃,第二顿就觉得一般,第三顿简直就是受罪──腻得要命,老家人人经常用“在蜜罐里泡大的”形容幸福,吃过那东西以后再也没人说了。  好笑的是,吃了那东西经常放屁,地震期间是没有公共厕所的,人们都害怕走远了危险,大小便基本在100米以内择地解决,于是,空气中弥漫着洋葱在人体内充分发酵过的气味,我们称之为“蒜头屎味儿”,到今天我家里说起这个词还经常会暴笑。──但是,我再没吃过蒜头,以至后来去了国外,看见西餐里的洋葱就恶心,也再没吃过跟蜂蜜有关的任何食品。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父亲的脚渐渐好了,开始拄着一根棍子走,后来就完全好了。有一天,父亲出去扛了大半袋粮食回来,说是发的,那是个老家常见的米袋,装满了大概能装一百来斤,打开一看就犯愁了,米的确是米,但灰呼呼的,仔细看原来起码有三分之二是沙子石头,怎么吃啊?    从小就非常懂事、能干的姐姐说:得勒,好歹是粮食,估计吃了这个不用拉蒜头屎了。    淘米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要准备两个盆子来回倒,折腾上个把钟头才能下锅,好在我们有的是时间。但吃的时候要非常小心,每口饭都要很小心地、轻轻地嚼,不然牙齿就极有可能嘣的一声、就此糟糕。  我家历史上最丰盛的大餐终于来了──那是第一次领来了面、是真正干净的白面!全家人共同推举做面条最好吃的姐姐亲自操刀,大哥找来擀面杖,年仅11岁的姐姐开始工作,她的绝活是把面和得柔软适当、然后把它擀成极薄的一张“面纸”、再折叠起来用刀切成半寸宽,下锅煮也很考究,火候不够或煮过了头都不行,吃在嘴里有嚼头、软硬适中,极好吃!    ──那天,姐姐忙活了半天,共煮了三大锅,8岁的我吃了六碗,大哥二哥各吃了八碗,父亲吃了七碗,连重伤未愈的母亲都吃了一碗,好饱啊!坐都坐不下,全家人天黑了都还笑眯眯地在帐蓬外面走来走去,为的是消化。    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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