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幼儿园教育比儿子多,快三年的整托,由于父母上干校,两周才回家一次. 这样家庭的孩子在幼儿园里也像是仅此一家,一个周末的晚上,幼儿园的孩子里只有妹妹和我破例睡在另外一间屋的大床上,妹妹得了中耳炎,疼得小声哭泣.....从家里带来的玩具和书,从来再没碰过,有一天,老师的孩子拿出来我的"太阳公公起得早....和我做小医生"的画书,我已经不大认识...父亲算是黑帮或是特务嫌疑分子,我自然也不像造反派的女儿那样受宠.一次不知是谁拍马屁,把父亲劳改之地生产的甜瓜送给幼儿园,我并没有觉得到做父亲女儿的骄傲,而是感到自卑,知道自己跟他们不一样,那是一个下午,所有的孩子都在大班房子前面的带假山的院子里玩,每人还发了一片猪肝,我也就看见郑老师的娇女儿拿着我几年不见的书,依稀认得,但还是觉得陌生....
那个幼儿园很大,据说是个军阀的住所,有假山,花园,亭台,传染病流行的时候,把瘦弱的孩子隔离,不许接回家,我还记得父母来探视隔离的我,那时父亲还没有去劳改。那里离北海很近,因为北海对公众关闭,阿姨只能带我们到后门,看那个跟什刹海通着的水闸出水形成的小瀑布,或到隔一条南北钟鼓楼的街道的什刹海边上,看一看.总是如此,也腻烦了.
晚上一律地看着中央电视台或是北京电视台的那个有音乐但像个仪表盘的界面的东西,等着钢琴伴奏红灯记,或是合唱沙家滨.再不就是黄河奏鸣曲, 一、两年天天如此,这就是我早期的音乐教育,觉得一切的合唱,独唱或是钢琴曲都带点恐怖的气氛。
进小一班的时候,晚上像是有晚祷,昏黄的灯光下,黑压压的一片小脑袋在伟人相下面低着,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大班发每人一本老三篇,孤独的我无聊便翻,像猜谜一样认全了上面的字,能背能念。
周六有一节斗私批修会,像是忏悔会,每位小朋友学习胡说八道,揭发或着编造自己的原罪。
这个幼儿园直到退园,每次去我都是连踢带打,哭着闹着不要去,最后还是被送入,一进大门和二门之间的黑门洞,我和妹妹都立即止声,抹去眼泪,乖乖地进去,直呆到该接的时候。。。。
上小学在我如同进到了天堂,有那么多的自由,学习又是那么简单,轻易就得到老师的称赞,且交了一生的朋友。
一晃我的团团两岁,母亲非要我把他送进同一家幼儿园办的托儿所。母命难违,只好照办。第一天还好,姥姥不顾老师轰,硬陪了他一小时,直到离开。第二天我过一小时接,那个单元大门紧闭,听见里有小孩子大哭,我使劲敲门进去见团团一脸干了的鼻涕,肯定哭过,路上问他怎么回事,他不会说,我问老师打没打,正坐在推车里的他,欠起身用手做打自己屁股的样子,说:“老师,打,屁屁。”
隔天早上我找着所长,挺老实的一位老太太,问我们团团说老师打屁股怎么回事,这个托儿所为什么门窗紧闭,算什么开放和透明管理?我对你们这个幼儿园根本就没什么好印象,我要退园!所长说我们团团犯了错,保育员说了他,并没有打。我说刚刚两岁的孩子怎么会撒谎呢?所长干脆说,原先这个托儿所是要停办的,不知怎么工商又把照给批下来了,就又办下来。于是我理直气壮地给团团退了园,团团姥姥也没再说什么,我某种程度上也替自己小时候出了气。
从此我跟团团就跟卧虎藏龙里边的大侠,哪儿好玩去哪儿,早出晚归。夏天一直会在沙滩上、水里,冬天滑冰车,春天秋天更有玩不够的事情。他会说:“怎么又上颐和园!”
等到四岁上,团团姥姥又惦记上幼儿园的事。我也痛下决心,不想让团团瞎了材料,选了我们同学工作的一个幼儿园,在一个大公园里,据说一位总理的孙子也上这里。开始我陪他一个小时就离开,一两次后,我就延长一点时间,比如中午去,赶上吃一顿午饭,我从窗户往里看,团团坐得笔直地自己吃饭,真是一表人才。
可是每次去,团团都哭得像个泪人儿,走过花园,看过喷水也好不起来。我问他幼儿园哪儿不好,他说就是特别特别没意思!对内向拘谨的他,幼儿园似乎不太合适。一个月过去,我们在幼儿园吃过四次午饭,坚持过两个半天。
没说的,退园。然后就堂而皇之的接着混到上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