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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huge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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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文史大家——金性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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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7 20:33:34 | 只看该作者
诗经里的情诗之“野有死麕” (2008-05-09 00:27:19)

标签:野有死麇 理学家 白茅 诗经 情诗 文化   分类:俗读诗经

《诗经》里的情诗之(野有死麕)
民国年间,苏州乡间有一首民歌小调,很黄很传情:(男唱)结识私情结识隔条浜(小湖),绕浜走过二三更,走到唔笃(你们)场上狗要叫,走到唔笃窝里鸡要啼,走到唔笃房里三岁孩童觉转来。(女应)倷(你)来末哉!我麻骨门闩笤帚撑,轻轻到我房里来,三岁孩童娘作主,两只奶奶塞仔嘴,轻轻到我里床来。


这是偷情的唱段,用苏州话念来听,很是笑人。


古人也传唱这些,只不过用文言遣词造句,就不那么直白。《诗经.召南》有一首(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麕,读作jun,獐子的古称。帨,读sui,女子所戴的头巾。感通撼。尨,读作mang,多毛的狗。


草丛里有一只刚刚射杀的獐子,拿起白茅叶子包起来吧

有一个美丽的女孩春情萌动了,因为俊朗的猎人在撩拨

林子里密密的灌木丛中,有一只小鹿被猎杀在那里

用白色的草绳捆住它了,那少女的手臂纯洁如美玉

轻轻地走过来吧,慢慢地抚过我的发际,情人啊

不要弄乱了我的头巾,更不要惊动了那只小猎犬


对于这样一幅充满柔情和山野风的写意画,人们读来都是会心一笑。春天里万物萌动,小伙子努力猎得一只小鹿,殷勤上前讨得欢心,完成求爱过程,而姑娘羞涩地告诫他:轻一点再慢一点,不要毛手毛脚,动静大了惊动小狗,叫声引来他人就不好了。这是很自然的。


但是封建时代的理学家却偏偏不这么看。在朱熹这个老夫子眼里,明明是俊男靓女谈情说爱发展成功的这么一个过程,他老人家却树起一个大大的牌坊:这个女子是在为贞洁自守。他的理解变成了:一个美男子用白茅包起猎物,殷勤地献给当春而有怀的姑娘,可姑娘却拒绝了,“其凛然不可犯之意,盖可见矣。”


太牵强啦!老先生。前头那些道具和情景多么自然贴切,而且点明了少女乃“当春而有怀也”,那位吉士也是个美男子,过程一直进展顺利,如何就演变成“凛然不可犯”的结果呢?真是没一点道理。他的理由是姑娘说了:不要乱动我的头巾,不要惊动我的猎犬。


金性尧先生就这样调侃朱子:明明意识到了,却还是羞羞答答,以袖掩面。就是说,朱熹也知道这是一场求爱戏,但是他是理学家啊,孔圣传人,不能不依照老师的意思解释。所以变成了姑娘正色拒绝。原来如此。


最贴切最直接了当解释这首诗的,是姚际恒先生:定情之夕,女嘱其舒徐而无使帨感犬吠,亦情欲之感所不讳也欤?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20fb69201009qsm.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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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7 21:00:54 | 只看该作者
从“伸脚”说开去 (2007-12-05 11:40:40)
标签:人文/历史   分类:嗤之以鼻(杂文)

从“伸脚”说开去
黄绍坚



近来翻看金性尧先生的文史随笔《伸脚录》,颇佩服其渊博的学识和宽厚公正的为人。但给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文中的内容,而是“伸脚”这个词。

“伸脚”源于明末清初文学家张岱的《夜航船序》:“昔有僧人,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士子高谈阔论,僧畏慑,拳足而寝。僧人听其语有破绽,乃曰:请问相公,澹台灭明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是两个人。僧曰:这等,尧舜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自然是一个人。僧乃笑曰:这等说起来,且待小僧伸伸脚。”——那位高谈阔论的士子把孔子的学生澹台灭明(即子羽)当成两个人,又将尧舜误为一人,自然怪不得僧人伸脚。

但若想伸脚,其实也不简单。

这年头似乎有种风气:大家都想伸伸脚。三流的政客编起了文集,而三流的作家却当上了政客;明星们满世界推销自己写的“畅销书”,而畅销书作家们却公然讲三级故事以求获得明星般的轰动效应……大伙儿都忙得不亦乐乎。这倒让我想起鲁迅先生的话:“头儿胡行于上,蚁民乱碰于下,结果是各人的门前都不成样,各家的瓦上也一团糟。”老先生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在几十年前说过的话,于今也还是适用的。

所以说若要伸脚,切不可伸出一只臭脚丫子去,否则难免落下笑柄。记得先前看过一则古代笑话说:有位苏州通判想卖弄一下学问,却误将墓前的石人“翁仲”唤作“仲翁”。有人立马编了首诗挖苦说:“翁仲将来作仲翁,皆因书读少夫工。马金堂玉如何入,只好州苏作判通。”至今读来,还令人喷饭。只不知这位通判大人若起于泉下,将作何感想;但估计他对“仲翁”这个外号应不会太介意,因为按着他的水平,定又将此解释为“二大爷”了。

但是,进一步说,伸臭脚丫子甚至都还算可爱的,最多也不过如清人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滦阳消夏录》卷1里所嘲笑的“字字化作黑烟,笼罩屋上”而已。还有更甚者,他干脆来个“我自横刀向天笑”,颇似古典小说里半途杀出的专事劫财劫色的草寇:“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裁;若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敢说一个不字,管杀不管埋!”如果真撞上这么一位,才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呢!

所以,建议伸脚之前最好细细想想,自己是不是伸脚的料。倘若没到伸脚的水平,那么,“拳足而寝”也罢。(1996年8月8日17时34分)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531f6401000bn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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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7 21:24:16 | 只看该作者
阴错阳差说海瑞 (2007-08-14 23:10:14)
标签:人文/历史   分类:读书心得

   
    简单说,海瑞出现在大明政坛上根本就是一个阴错阳差的历史巧合。

    海瑞,海南琼山人,字汝贤,号刚锋,回族,嘉靖举人。没有任何一本史书或者来自后人的笔记资料证明海瑞的学识和见地如何出类拔萃,倒是有很多同朝同代的闻人学者说他“以道德立身”。这句评价用今天的观点分析相当于“政治挂帅、品德过硬”,放在500多年前的明朝去看,各种势力交错复杂,文官集团不仅靠道德和无为左右国家前进的步伐,更用折中和官箴来平衡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所以黄仁宇先生说“他的所作所为无法被接受为全体文官们办事的准则”。归根结底,海瑞正是由于在儒家的学问上没有做足,剑走偏锋,妄想以一己之力扭转腐败的大明吏治,试图靠特立独行挽救死气沉沉的政治局面,在这一点上,金性尧先生心到口到,说海瑞“读书不多,学问不深,才情不足”,“性格偏激迂执”(金性尧《闭关录》之《海瑞二三事》),很多行为有悖人臣、为臣的职责范畴。最典型的实例,就是看到土地兼并到大地主、大富绅名下,他慨然而起,追随明初的方孝孺极力恢复渺茫遥远的“井田制”,认为只有恢复“井田制”,臣民才能真正体现出“以食为天”的农业特点,才能让天下百姓各得其所,少有所依,壮有所耕,老有所养,保万世太平。在他任职“南直隶”巡抚时,竭力打击地主贪占土地的风气,以缩小贫富差距为口实,推行他的复古梦幻,致使大批乡绅退地退租,万顷良田,一时荒芜。不仅当朝的御史上折弹劾他,乡绅代表联名反对他,就是当年的大批饥民也“怨声载道,指斥海公愚懵”(《明史》卷57)。

    说到愚懵,更为所甚的是他的三次休妻。海瑞四岁丧父,慈竹当风,母子相依相靠。可以说他的幼年教育完全在一种类似于“孟母三迁”的氛围中进行,这样,海瑞终生对老母亲克尽孝道也就不难理解。海瑞三次结婚,两次出妻,都是因为海太夫人对她们看不入眼,海瑞不敢也不能忤逆母亲,只有顺从慈意。第三个妻子在给海瑞生下第二个儿子(第一个夭折)后不久就因病去世,没几天,幼子亦随母并赴黄泉。黄仁宇先生研究明史多年,认为很有可能死于海太夫人之手,但是黄先生在他的《万历十五年》里,为避贤者讳,只说“在极为可疑的情况下死去”,多少给海老妇人保存了颜面。后来海瑞遵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先后纳过两房小妾,一位生过一子,襁褓中夭折,被海太夫人驱逐,另一位陪伴海瑞多年。黄仁宇先生对明史和明史录祥察秋毫,提及皇帝封海太夫人为四品诰命夫人,却没有对这位守寡6、70年的妇人旌表为节妇,说“是不是因为她的个性过强,以致她的儿子两次出妻?又是不是她需要对1569年的家庭悲剧(指海瑞第三位夫人死事)承担责任?”其实这样的疑问根本没有必要,明朝的国制,诰命夫人封赏国家四品以上官吏的夫人、母亲、祖母甚至再上之血缘母系;节妇的旌表则需要当地政府拿出经费,划出土地建造贞节牌坊,而最为至关重要的因素是节妇大凡表彰非国家官吏的亲属,重在宣传民间秉持妇道和儒家道德标准的节烈妇女,因为在明朝或者前后朝代政府的观念里,官吏家属是必须知道贞节妇道的,而民间则需要教化。没有经过教化就自动保持这种美德,是为一方百姓做楷模,所以地方官必须上报朝廷以求奖掖。

    正因为海瑞“主观偏激,不近人情”(金性尧先生语),加上学识一般,仕途蹇涩,在县衙“儒学教授”职务上竟然做了四年,他升任淳安知县的时候,已经45岁。让海瑞声名大振的是他上给嘉靖皇帝著名的《治安疏》,那是1565年的11月,大明的国都南京正是秋末冬初,乍暖还寒。已经是六品户部主事的海瑞时年53岁,很多现实和现状让他痛苦,他的抱负和他的身份是如此的天地相差,所有的理想都得不到实现,包括面见皇帝的机会对他这样一个言微人轻的下等官员来说,都那样的遥不可及。可能现在再多的语言也难以复原那年那日的心情,毕竟我们和他隔了500多年的历史和意识形态,但是可以想象海瑞如何辗转反侧,如何长吁短叹,他是在矛盾和焦灼中写好,在凛然和遗憾中装册。他实在不能摆脱卫道士的精神栉捁,为了皇帝的千秋基业他要以死上疏。

    我非常敬佩金性尧先生通俗又确切的语言,先生说海瑞是“以敢死队精神而上《治安疏》,由此而直声震天下”。现在我们再读《治安疏》,里面皆为逆批龙鳞,揭举嘉靖皇帝亲政40年来的种种过失,字字血,声声泪,说皇帝是个“虚荣、残忍、自私、多疑和愚蠢的君主”(黄仁宇语),列举天下贪官污吏丑行,指责国家税收政策,反对皇帝相信术士等等不一而足。到最后,海瑞把最狠毒的一句话送给嘉靖帝:“盖天下之人不值陛下久矣!”等于直接点明你嘉靖老头儿压根就不是个做皇帝的材料,天下人早就给你定论没有君临天下的资格!

    关于这篇奏疏的直接和毒辣,李贽在《海忠介公传》里说:“其言皆敌以下所不能堪者”,更遑论身为一国之君的嘉靖帝?这一点有两种版本的说法,一是黄仁宇的白话本:嘉靖皇帝...把奏折往地上一摔,嘴里喊着:“抓住这个人,不要让他跑了!”旁边一个宦官为了平息皇帝的怒气,不慌不忙跪奏:“万岁不必动怒。这个人向来就有痴名,听说他已自知必死无疑,所以他在递上奏本前就买好棺材,召集家人诀别,仆从已经吓得统统逃散。这个人是不会跑的。”嘉靖听完,长叹一声,又从地上捡起奏本一读再读。另一个版本是屈大均的文言本,他在《广东新语人语》里说:世庙(嘉靖的谥庙)寻召黄中贵问状,对曰:“是人方欲以一死成名,杀之,正所甘心,不如囚之,使自毙。”庙是其言,囚之三年,得不死。

    事实上海瑞没有被囚禁三年,只是十个月而已。当初庭议要把他按照“子咒父”的律例处以绞刑,但是等到锦衣卫把海老夫子抓进东厂大牢,嘉靖却总感觉海瑞象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因为弹劾做了20年首辅大学士严嵩的杨继盛。也是这样的指责,也是这样的上疏,也是这样的以命相谏,但是最后却以“子咒父”的律例斩杀了杨继盛。《大明会典》记载,杨继盛被关在东厂,每天照例过堂接受严刑拷打,等到晚上回到牢房,让狱卒掌灯,自己用破碗碎片割下身上被打烂的腐肉,惊得狱卒把灯掉到地上;而杨继盛却谈笑自如。总之是因为我们永远无从明白的缘由,嘉靖皇帝一生曾经无数次的下达杀人的大红御批,而在1565年的这个初冬放过了海瑞,真是阴错阳差,巧合的是十个月后,嘉靖帝龙驭殡天,隆庆皇帝登基,海瑞身在狱中,声望却在民心。于是善于秉和舆情的隆庆帝亲自到深牢大狱接出海瑞,授予他四品大理寺丞的官位,从此,大明的政坛多了一位正直严酷的老吏。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b09adb01000b8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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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9 10:11:58 | 只看该作者
纪念金性尧:尽情灯火走轻车

【8/2/2007 5:46:16 PM】  来源:新京报   作者:宋远


  六月初二,侵晨起身,看到昨晚友人发来的短讯,知道金性尧先生以九十一岁高龄辞世。

  与先生的相识大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印象中是读了《古今》,很喜欢其中署名"文载道"的文史随笔。但近几十年的出版物中似乎再见不到这个名字,因猜测这位作者很可能早已不在了。不记得是哪一位长者告诉说:"文载道还健在啊,就是金性尧。"于是便认识了,且通讯往来近二十年。九六年以前,先生是《读书》的作者,虽然发表的文章并不很多。我离开《读书》之后,与绝大多数的作者都渐渐断了联系,先生则是很少几位始终保持来往的师长之一。有新著问世,总会寄我一册,--最后一册赠书得自去岁仲秋,是由先生的女公子携来,便是《三国谈心录》的大陆版,扉页上一如既往有着先生的亲笔题赠。问起近况,说是"还好"。不敢再问是否还能读书,而心里知道,不能读书,对先生来说,生之乐趣也就没有了。

  先生一生写下的文字,大约数量最多的便是文史随笔,或曰文史小品也可。一贯的风格是平实而质厚,不事雕琢,而有蕴藉。正如早年的笔名"文载道",先生的文史随笔始终萦绕着对世情的关注,虽是尽由读史而来,隐而不显。其实读史每每会从中读出"今"来,但要融知与识于一炉而以蕴藉出之,却不能不靠积累,积累而复久酿,方有其厚。《饮河录》付梓,先生命我作序,再三"抗命"而不果,因草得短跋,其中写道:"先生之文,不以文采胜,亦非以材料见长,最教人喜欢的是平和与通达。见解新奇,固亦文章之好,但总以偶然得之为妙;平和通达却是文章的气象,要须磨砺功夫,乃成境界,其实是极难的。"这的确是我的真实感受。而先生"三百首"系列的特具赏鉴之眼,感悟之外,也还应该说是得自深厚的文史修养。记得是在九十年代末,我的一则短文"荔枝故事"刊于《解放日报》,其时是当作文史小品来写的,先生说读后很有些失望。我因此想到先生心中于文史随笔该是悬了一个很高的标准,而我竟为自己定得低了。

  很荣幸也很惭愧,先生总把我视作文章知己。在一封信中他曾特别谈及我们的"共同特点",曰:"自学出身,无名师益友。聪明,有才气。这是王任叔在我二十三岁时给的评语。我们的文章,也可说毫无意义,但有才气这一点是很显明的。……厌凡庸,厌头巾,厌婆子嚼舌。有审美力,感情质,无理论基础。喜博览,爱书如命,手不释卷。喜收藏,近于贪婪,几日不到书店,茫茫然如有所失。但我因怕出门,买书受到限制。古的今的都喜读,但偏重于古。对学问穷根追底,一篇一二千字小文必遍阅资料,准备时间多于写作时间。"这里应该把我排除掉,那么这是"夫子自道"了。读书,爱书,写书,这是作者的乐趣,也是留给读者的乐趣,它不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消散,反而教人因此从生命的无端来去中看到某种永恒。

  我一向怕写悼念文字,尤其在尚不能跳出悲哀而从容思索的时候,实在是惟有此际才最感到文字的无能与无力。展开数十通来书,看到上一个犬豚交替之除夕先生写下的一首诗,末联有走出苦痛经历的超然,也可以说是晚年情境的自况,因谨录此作结:"鬟云鬓雾若新梳,漏泄春光柳渐舒(用杜公漏泄春光有柳条句)。顾我一身唯有影,驱寒万计不如书。犬豚中夜方相接,天地明朝又授初。已过艰危馀事了,尽情灯火走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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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data.book.hexun.com/4143_2409017C.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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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9 10:21:36 | 只看该作者
金性堯和《宋詩三百首》  

王水照

選本是普及我國古典詩歌的最通行的著述形式,一直受到廣大讀書界的歡迎;同時它也最能考量選家本人的學力、胸襟、評賞趣味和衡鑒眼力,不少有影響力的優秀選本往往出自碩儒名家之手,就是明證。夏承燾先生說過:“選詩難,選宋詩更難。”我想,一難於在1998年北京大學古文獻研究所出版七十二冊《全宋詩》以前,如何從浩如煙海、分散各處的宋詩作品中選取別擇,確是一樁高難度的工作;即便在《全宋詩》問世以後來選詩,面對入收詩人9000余家、多達3700余萬字的這一巨大存在,也不免有目迷五色、無從措手之感。二難於今人選宋詩,已有多種名著在前,尤其是錢鍾書先生的《宋詩選注》。錢先生以大學者之手所編的這一選本,兼具普及性和學術性的雙重品格,把普及讀物提升到宋代詩學專著的高度,已成為宋代詩學研究中的一部名著,在一般讀書界和學術界都已產生廣泛而深遠的影響。這給繼起的宋詩編選者帶來一定的壓力,但同時毋寧說是一種助力,呼喚著另辟蹊徑、別具特色的同類選本的出現。

金性堯先生的《宋詩三百首》自1986年初版以來,一再重印,熱銷不衰,並非偶然,正是因為它是另一部個性鮮明的優秀選本。我自己習慣於把錢選和金選並置案頭,時時對讀,會讀出另一番意味。葉紹翁“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的名句,前人評賞已成千累萬,錢選注文引了五個相似或相近的用例,發揮錢先生“打通”的學術優勢,指出唐人溫庭筠、吳筠等的不及葉氏的“醒豁”,陸游的不及其“新警”,張良臣的不及其“具體”,不啻是這一構思、意象的演化小史。金先生卻舍繁富取簡約,僅將葉詩與張良臣一聯作比較,他說:“比葉紹翁早的亦是江湖派詩人張良臣,在他的《偶題》結末雲:‘一段好春藏不盡,粉墻斜露杏花梢。’就顯得太用力了,如‘好春’、‘粉墻’之類總感到有些塗抹,‘藏不盡’比‘關不住’尤其見絀。”錢先生欣賞葉氏此聯的“醒豁”、“新警”和“具體”,金先生卻從“自然”著眼,相異而又相成,讓我們猶如聆聽兩位高手的對話與切磋,獲得更廣闊的欣賞空間。

看來,金先生在著手編選時,對錢選是下過深入研究和通盤籌劃的功夫的。他在《選本的時間性》一文中(原載《文匯讀書週報》2003年6月6日,收入《閉關錄》),已談到錢選因當時“氣候”的限制,再版時刪去了初版所選的左緯一家,他的選本就不受此困擾了。他能完全按照自己對宋詩發展過程的把握,對宋代諸家詩人的創作特色、地位的理解,自由選取。他強調了“北宋詩歌之魂”的蘇軾和“南渡後詩壇的一座長城”的陸游,前者選詩十七首,後者十三首,為全書之冠,並以此為支點,構成北、南宋作者隊伍的基本格局,全面周匝,層次井然。如對黃庭堅,錢選僅選三題五首,且七絕佔其四;金選九首,並突出黃氏代表“宋調”的主體風格的作品。因此,對初讀者而言,金選似更能體現宋詩發展的概貌。一部選注本一般由前言、選目、作者小傳、註釋四部分組成,而選目是基礎。金先生此書選詩三百三十七首,折衷損益,嚴於去取,既收錄歷久傳誦的名篇,又發掘出不少為人們所忽略的佳作,在在見出苦心。錢先生因時代原因而未能充分表達的本意,在金先生此書中得到一定的彌補。

金先生是位資深編輯,又是我們熟知的雜文、隨筆大家。讀他的書,自有一種娓娓道來的親和力和稱心愜意的滿足感。他的文字清俊雋永,自然流淌,舉重若輕,三言兩語卻又闡釋透辟。用隨筆筆法從事選本編著,是其一大特色。他評周必大“長年忽得南來鯉,恐有音書作急烹”雲:“船老大得到一條鯉魚,作者想起古詩裏面的兩句詩(引者按,指《飲馬長城窟行》:‘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唯恐其中有書信,趕快叫船老大剖開。亦明知是一種空想,但思家憶弟之情卻表現得極為真率。辭盡而意未盡,全詩心裁即出此兩句中。”看似僅用白話直譯古詩,但評賞已在其中,點題尤切中肯綮。評楊萬里《夏夜玩月》詩云:“全詩兔起鶻落,表裏交叉,層層轉折,直問到底,遂覺理趣兼具。末兩句逗出一個‘水’字,是其善用‘活法’處。月如不與水接,能有幾分風姿?”用語省凈,點到為止,說詩不粘不滯,卻示人以賞詩“活法”,頗能激活讀者的接受思維與無窮的聯想。他評趙師秀雲:“讀了他的全部作品後,如同小艇徐行小河中,亦讓我們看到兩岸風物,卻無法進入浩茫的大江激流。”這類善譬妙喻,大都係一時興到之筆,然無紮實深厚的詩歌內功者實不辦。

金先生書中還時時透露出他的評注與其舊詩創作之間的交融。記得二十多年前,上海作家協會古代文學組同仁有寧波溪口之遊,我和金先生同行。在名剎天童寺,寺僧聽說來了“作家”,捧出文房四寶懇請留下墨寶,眾人推金先生即席揮毫應命。事先一無準備,他邊想邊寫,從幼時遊天童開篇,一路敘來,已是一首二三十句的五古。看到紙幅將盡,他自言自語說:“紙沒了,該收尾了。”遂以兩句作結,擲筆之際,興猶未盡。這次不經意間的演示,給我以很大的震撼。我當時還不大清楚金先生是否常常吟哦,至少不以詩詞名家,而這次“對客揮毫”,卻充分說明一位文史學者所必備的學殖素質與詞章修養,才能臨場揮灑自如。這種感受也同樣在他的選本中得到。在楊萬里小傳中,他批評楊氏“低低檐入低低樹,小小盆盛小小花”,“節節生花花點點,茸茸曬日日遲遲”等詩句,他說:“其實已近於玩弄語言,任何一個善於做詩的人都優為之。”使我們感到,這類小技,在他金先生那裏也不在話下。徐照以“?木跳微沫,?崖作怒湍”一聯寫“石門瀑布”,金先生評雲:“?,故只能成微沫;?,乃作怒湍”,見其“錘煉之功”。一語中的,抓住要害。像這類剖析毫芒的評析,非個中人是無法知其創作甘苦的,讀來令人神旺。

金先生已年近九十,我們在祝他福壽綿延的同時,也為這部二十年前的選本被選入“清華北大必讀書”,而得以重印,向他道聲謝謝!

文匯讀書週報
http://big5.china.com.cn/chinese/archive/71788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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