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佛大学本科生院交换的这个学期以来,我无数次地被人问起交换感想,被问的最多的就是——哈佛和清华有什么不同?而我的回答却总是以两者之间的相似开始,哈佛校园中的点点滴滴一方面带给我新鲜与冲击力,另一方面却又让我感到似曾相识,因为我所来自的这所大学,特别是我所在的清华法学院,已经在以惊人的速度与宽广的眼界培养着自己的本科生,是它为我适应交换生活,乃至在新的校园找到归属感打下了基础。
学业篇
压力大、知识广
我这学期一共选了三门课。我希望在有限的交换时间里尽可能多地体验不同类型的课,比如参与度高、压力大的seminar, 致力于通识教育的本科生general educationcurriculum, 亦或是一些与法律不太相关但拓展视野、也符合我个人兴趣的课程,如women and gender studies,social anthropology。最后定下的这三门课比较均衡。按课程内容来分,是两门政治系的专业课(其中一门也符合通识教育核心课程的认证),一门人类学的专业课;按授课形式来分,则是两门lecture,一门seminar,seminar本来是开给博士生的,讲政治哲学,但我试听后觉得很有趣,跟教授沟通之后就也选了这门课; 按考核方式来分,三门课都有论文,但两门大课也配合随堂考试。课程名称分别是:
Origins of Modern Wars, Department of Government,(general education)
Political Concepts: Field Seminar, Department ofGovernment, (open for Ph.D candidates)
Women and the Body, Department of Anthropology
在这三门课的课堂上,我得以系统地学习那些曾经一知半解甚至闻所未闻的知识、理论,学会以更加严肃的视角去看待战争与国际关系,各种被误读滥用的政治学概念以及社会生活领域(性别)中的现象、问题,并且在课后做作业、阅读过程中慢慢发掘自己的自学能力。比如在political concepts这门课上,我会困惑于liberal,freedom,independence,autonomy这些在中文里统一为“自由自治”的概念之间的异同,从而去了解不同层次、不同语境里的“自由”;在women and the body这么课上,我惊讶于长久以来被我们视作理所当然的价值、态度、生活方式,无一不是媒体潜移默化操纵的结果。
在学习过程中,我最大的体会就是阅读量之大,相信也是大多数文科同学出国交换的第一感受。换言之,哈佛的教授很棒,学习氛围浓厚,但我也从不认为清华是一个缺少学习氛围的地方,只是可能在清华,压力通常体现在考试周或论文的截止日期,而在这里的压力却在每一堂课上。就拿那门开给博士生的political concept来说,第一周的阅读就包括罗尔斯《正义论》的篇幅,而事实上,这本著作在清华的法理、法学绪论、宪法课上都不止一次地被提起过,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想在法学院,我们就已经能接触到世界一流的教育,不管是专业的法学教育,还是宽泛的博雅教育,关键问题在于,我们是把这本书、这份教育牢牢地抓在手中,还是只是在课堂上听过、瞥过,然后不了了之。作为后者的我,心里很惭愧,也就更珍惜学校和学院为我提供这次机会,去感受“教育”本身作为目的而非手段的神圣,也感受反复阅读、反复思考的纯粹。
通识教育
我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机会在美国本科生院学习,亲身体验到了所谓的“通识教育”“博雅教育”是如何实现的,其课程难度及要求应该达到什么程度,简而言之,就是通识课不应把自己定位为通识,而应保持与专业课同样水平的难度系数,才能真正实现通识的目的。梦百里者成五十,以专业为目标,尚有可能通识;以通识为己任,或许最后一整个学期的成效只能等同于一次文化素质讲座,是对师生双方时间的浪费与辜负。
我在哈佛所选修的“现代战争起源”是最负盛名的通识教育课,同时也算作政治系学生的专业课,授课人是肯尼迪学院的Stephen Walt教授,其火爆程度堪比清华阎学通老师开设的国际关系导论。这门课每星期都有少则一百页多则三百页的阅读,考核方式为期中、期末两次考试和一篇期末论文,在考试前夕大家会自发组成学习小组,梳理阅读材料,互相提问理论、概念,一起讨论大题思路。
这样的学习过程让我想起了法学院赵晓力老师所开设的课程,虽然我并没有选修过,但听闻师兄师姐介绍,也是这样的难度、强度与高度。并且赵老师对选课同学一视同仁,不因法学院和外系而有所不同,我想这样的课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化素质课”,才能真正达到通识与博雅的目标,因为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非法学专业学生通过阅读、写作、讨论的训练,扎扎实实地理解一些思想,而对本院学生而言,如此训练的裨益更无须赘言。从这个角度来看,法学院不仅是在以和世界顶尖学府接轨的方式培养本院学生,更在全校的本科生通识教育中,开设出了为数不多的称职的通选课,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前几天,听师弟师妹介绍目前法学院出现了越来越多要求严格,课后工作量大,时间投入多的课程,例如何海波老师为2字班开设的行政法,刘晗老师和屠凯老师上学期开设的比较宪法与行政法,包括我自己选修过的冯象老师开设的“法律与宗教”等等。赵晓力老师曾说过,已故的何美欢老师以一己之力,在清华法学院内又办了一个“法学院”;而我在交换过程中,每每想到法学院开设的这些课程,便觉得法学院老师们也是用自己的力量与坚持,在目前学分要求过多、通识教育过水的中国本科校园内部,又办了一个真正的本科生院。
作为10级法学院国际班成员,我很羡慕新出台的国际班培养方案,它降低了对法学专业课的要求,大大提高了学生选修其他文科院系课程的比重,特别是要求同学选修相当数量的跨系选修课。从清华通识教育现状判断,只有跨系选修课,也就是其他院系开设的专业课,才能达到通识课的标准;换言之,清华的专业课完全并且应当被认证为文化素质课;而以全校通选为目的的文化素质课,其效果只等于一场讲座,零散地开在了每周。所谓“少不读法”,其揭示的道理,便是法学学习需要极为丰富、耗时较长的相关文科学习经历,才能事半功倍,而我想,按照新的培养方案所培养的法2以及之后的师弟师妹,必定拥有更为全面、扎实的文科基础,从而带来更为广博的视野与更大的野心。从这个角度来说,法学院已经在课程设置及教学方面走在了国际化的前沿。
学业为本,方为大学
站在哈佛看清华和清华法学院,我恍然大悟:We need a certaindistance, the longer the better, to testify what is true and what is right inour home institution, especially about which we used to complain. 我想起之前每一次听老师说要提高阅卷标准,要降低给分,要布置每周的小作业,要采取任何加大课程难度和强度的措施时,我和周围同学的第一反应都是恐惧甚至抱怨,但经过交换的这一学期,我才明白,或许这才是为什么清华法学院可以在QS排名上跻身世界50强,乃至今后有更耀眼的成绩,因为只有对学术、学业严苛的要求,对学生不留情面的push, 加上学生由此而形成的自我约束、管理和追求,才能诠释“学院”“大学”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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