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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学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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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成长记录] 朱畅思老师教育小说《心梦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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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7 09:05:08 | 只看该作者
心梦乐行(十二)
2012年2月28日
楼下的相遇

    嗓子,肿痛得不得了。就这样胀啊胀,似乎要胀破了脖子,然后把什么东西喷出来。我想这种感觉应该就叫做发炎吧。但是这种过于肿胀的感觉还是给人以恐怖之感,不知下面将要迎来的是什么。咳嗽,果然成为了敌人的先头部队,它的来临就是让胸腔震动,以扰乱你的睡眠系统,让我并不为思念“窈窕淑女”而辗转反侧。进而,辗转反侧也不行了,于是干脆坐起,胸腔依然狂烈震动,几杯热水下肚,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当真是“起坐不能平”了。干脆将枕头靠在床头,倚靠着它坐一会儿吧。就这样,也不知睡了还是没睡,一直到凌晨四点。嗓子已经失去知觉了,像一块大石头在那里压着,沉沉的压着。接着我就开始发短信骚扰一圈人,先是告诉海兴和北校区的郝校长,说我肯定不能去北校上课了(每周二上午在北校上课)。之后就问在协和做护士的蒋德利娜(我的第一个语文课代表),我该怎么去看病。当然,这些短信是一个回复也收不到的。因为整个东半球都还在睡觉呢……

    在迷迷糊糊中,半梦半醒间,手机不停震动,许多短信陆陆续续的来了,那时已经是凌晨六点半了。这其中,蒋德的短信很重要,她让我知道急诊可以很方便的去看感冒。于是只好不去上班了。好在这一天六二是没有语文课的,我争取下午去给七五上课就是了,我马上爬起来去看病,兴许打针吃药能很快康复,很快康复……就这样想着,再看见钟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了。手边的最后一条短信是蒋德发来的:您最好早点去看病,回来还能再睡一会儿。哎,我把后面的事情搬到前面来做了。真是颠倒错乱,赶紧去看病吧……

    就这样,直到中午才看完病,下午的课也泡汤了。又是一圈短信,直到安排好这些事情。看看太阳在屋外快落山了。我下午已经睡了半天了,但是嗓子依然肿胀,头也昏昏沉沉。没心情也没力量起来收拾屋子,还好擦过不久的地板还可以映出些光亮,构建着一幅水墨版的家居静物图。而散落在电水壶、床头柜和饭桌上的各类药盒还是会让人注意的闻到这屋中的“药香”。这小区好安静,此时一定是晚高峰的喧闹,却只能遥远的听到一些刹车的声响,并不刺耳,却突然令人有些向往。再看看那射进来的夕阳,竟将屋子的一面墙的下半部分染成了蜡黄色,一股孤寂之感就那么悄悄地钻上了心头。

    无事可干,当然,除了咳嗽会时不常的打破这静谧的气氛。想想这帮小不点该下课了。我突然想起来,9年前,教材编写组的老师曾带我去过昌平的分校,半天见不到我当时做班主任的那些孩子们,我就有点不放心,我的师父开玩笑道:“你想那些小猴子了?”我对着分校外的那一簇紫玉兰就笑了。——六年级教室的窗外也有一排玉兰花。呵呵,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当老师的毛病还是没改,操心啊。我要是不在,六二肯定会放羊的,凌老师一定去批评他们了,这是不消说的事。你看,小吕果然就发来短信了吧。“朱老师您怎么了?您今天不在咱们班就被凌老师批评了,因为有人玩儿门,把门锁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一看完就笑了,然后就在笑声中不停的咳嗽了——这孩子太可爱了。回了小吕的短信,把电话放在一旁,准备休息一会儿。

    刚有点迷糊,电话突然又震动得十分厉害了!我赶紧在被子中寻找,然后赶紧接通那已经迫不及待的电话。电话那头就和着笑声传来了爽朗的语言:“朱老师!我们来看您了。您家是哪个楼?”这是小林的声音。这单刀直入的语言让我难以瞬间反应过来。等我突然想明白的时候,我已经赶紧在找外衣了。

    “你们在什么地方啊?”

    “我们就在您家楼下,您家不就在培训学校对面么?我们就在培训学校跟前呢。我们来看您。”

    “你们别来看我了,我没事儿了。”

    “您就别推辞了,您说您好意思拒绝您儿子么!”

    这理由太“过分”了。这还怎么拒绝。小林是盈视家族的成员。呵呵。

    “家里太乱了,我下去吧。”

    我迅速穿好衣服,从六楼奔下来。即便如此,小林还是等急了,在他又一个电话的催促下,我推开了楼道的门。晚间,有一股橙色的温暖,瞬间包围了生病的身体。我往小区外走去,还在与小林通着电话,问着他们在哪儿,等我走到大街上,向对面遥望而去,就在那没有盛开的玉兰树的掩映下,街心花园的对岸有几个花朵正在那里摆动。那蓝颜色的小林冲我挥手了,还有白色的小蒙,紫色的小红,绿色的小楚。我笑着赶紧走了过去。才一天没见,居然是久别重逢的感觉。他们一行四人,蹦蹦跳跳的穿过玉兰树而来,小红依然是笑容灿烂,小蒙手里还提着袋子,小楚又是满脸堆笑。小蒙一举手里的袋子:“给您的!”我一看就笑了,原来这橙色的温暖是从这一袋橙子里发出的——小小年纪还懂得看病人要带水果。

    小红一把拉过小林:“您看他与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然后让小林转过身去,使劲拍打他的后背。

    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小蒙大声解释道:“他没有书包!他妈妈太爱他了,把他书包拿走了,我们都还背着书包呢!”说完这三个孩子齐刷刷的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他们那沉重的书包,还不忘了抖一抖,顺势做出沉重的表情。呵呵,是啊,从学校走到这里怎么也要有二十多分钟,并且没有直达的公交车。我只得谢谢他们,除此还能说什么。

    小蒙不在乎谢与不谢,推着我:“走,去您家,去您家!”——这四个人原来是来家访的。我千说万说才阻止了这行为。于是就在这街心花园聊了起来,他们有他们快乐的话题,我于是听不懂了,比如我刚刚谈及小齐也发了微信问候我的病情,他们就开始笑道:“小齐也要来了看您的,结果他们都没了,全班就剩我们四个了……哈哈。”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啊,呵呵,我就只好劝他们早点回家,因为天气在黑暗的同时越发的变凉了。

    好说歹说,才在走走停停间远离了皇城根遗址公园。我就带着他们一路笑着往夕阳反的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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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7 09:10:4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学而妈妈 于 2013-10-17 01:14 编辑

心梦乐行(十三)
2012年2月29日
青海的礼物
       周二发了一宿的烧,在傍晚开始高烧难耐之时,凌老师的短信到了,"东城区蓝天工程"的活动还有一些事情我没有处理完。我实在没精神了,于是颤抖着回了短信:都交给我们班小清吧。然后就睡着了。早晨起来的时候居然退烧了。该是退烧药的功劳。
       周三,无论如何要来上班了,其实一上午的时间我依然在协和医院,因为妈妈又病了。好在检查的结果是没有什么大问题,这真是最好的事情了。等我到了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里屋有许多孩子围着凌老师商量事情。我把包放在外屋的椅子上,坐在电脑桌前先好好的咳嗽了一阵。
       "好了,大家知道怎么录入了吧?那就散了吧。"凌老师做完了指示,孩子们散了。他们陆陆续续从里屋走了出来,"朱老师!"我正在往纸篓里扔垃圾,被这一声惊喜地呼叫叫停了弯着的腰,一抬头,正迎着那一双大大的眼睛,那歪着的头正用似乎久别重逢的笑容迎着我,马尾辫顺势滑落在一边,之后就抖起身子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使劲笑着。我赶紧还给她一个微笑:"小清,怎么样?蓝天工程的事情都解决好了?"
       "弄清楚了,您放心吧。"说着,小清就张着胳膊,飞快地跑向楼下的教室里去了,像一只纤细婀娜的小白鹭。
       我也脱掉厚重的羽绒服,在镜子前整理一下衣服,总不能以一身病态上讲台的。看看还有十分钟上课,我走了下去。我到了班门口,一推门,原来他们正在教室里认真地听着张老师讲解数学。他们一见我便"啊"的一声就大叫了起来!我赶紧冲他们摆摆手,怕影响了他们听讲,赶紧退了出去。我回到办公室,坐下又咳了几声。喝了口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再次来到教室,一进门,大家都欢呼起来,有几个孩子干脆舞动起红领巾,屁股离开位子,前倾着整个上身,使劲甩着那红色的绸布。而我却居然是用一股咳嗽的声音来表达了感谢。
       这下午的两节课上得不那么热烈,到最后就是力不可支了。我只好用半节课的电影帮我的忙了。放学的时候,我坐在讲台前的椅子上,没有什么力气,我怀疑又有点发烧。大家在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小星与小麦在商量些什么,然后挤在一起,笑成一团,总是不敢向前来。还是小星胆子大一点,走过来大声说:"老师,小麦有东西要给您。"我赶紧很认真地问道:"哦,是什么?"心说,莫不是止咳的水果或者润喉糖?而小麦居然拿过一个大塑料袋,里面鼓鼓的装着很多东西。我打开一看,先是看到两个手工缝制的鞋垫,粉色与黑色相间,很有传统的味道。这么漂亮的鞋垫简直就是工艺品,谁会舍得用啊。这塑料袋里还有一个袋子,里面满满的都是炒好的黄豆和蚕豆,我笑着对小麦道:"magic girl,这是什么呀?"小麦总是叫我"magic teacher",所以我也叫他"magic girl"。小麦要开口说话了,她总是轻轻的弯一下腰,点一下头,然后露出满排白白的牙齿笑着说:"这是我的青海手拉手小伙伴送来的?一共两包,他说,一定要有一包是送给我的班主任的。"原来,这是一份如此贵重的礼物,而且,我受之有愧啊。因为这手拉手的伙伴是小麦小学的时候结成的,我并未参与,现在居然无功受禄了。这让我情何以堪。正在踌躇间,六二的孩子们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小叶走了过来,直直地问道:"老师这是什么呀?"我告诉他这是小麦的手拉手小伙伴送来的。小叶探着身子往塑料袋里张望:"我可以尝尝么?"好啊。我赶紧给他抓了一把。小易正在往班外走去,看见我们的行为,马上伸出小手,满脸堆笑地说出了她最爱说的台词:"老师,打劫。"这所谓打劫者,就是来要吃的了。这些小娃娃,还要慢慢吃东西来长大呢。而我这里无论有什么吃的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好的,呵呵。我于是赶紧又给她抓了一把蚕豆。于是乎孩子们都聚了过来,都是先问这是什么,我解释之后就都要索取。太好了,分享,才是对这份远道而来的礼物最好的尊重。
       我的身边突然多了一堆无影手,嗖嗖嗖地从四面八方伸来,大家都笑着,拿着,吃着,每人都只拿两个蚕豆,或者张着小手等着我分配,后来蚕豆快吃光了,就每人只抓一小把黄豆。小易还把五班的学生也吸引到了二班门口,也给他们送去了几粒吃的。
       这让我突然就想起来了林海音的话:你是吃饭长大的,也是在爱里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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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7 09:14:48 | 只看该作者
心梦乐行(十四)
2012年3月1日
“84”的味道

       这事儿总得先有个桶吧。干脆去买一个。还得有抹布,那让他们自己带吧。还有呢?84消毒液。这可以交给小班长小夕去做。

       越来越多的人在发烧,小乾已经整整一周都没来上课了。他问我学校讲了些什么。我说你先好好养病吧。身体是本钱。近来一个一个的病倒。这污染源一定是在教室中了。所以一定要在班里进行一场大消毒。我给李主任打了个电话,提出了我的建议,李主任觉得这是很有必要的。我经过医务室的时候,一股凉风还直接打在后背上,引我一阵哆嗦,不禁紧紧衣服。一抬头便看见了医务室冯大夫,我马上说出了我的意思,冯大夫说,周末已经有人消毒过了,我说这肯定是不够的。冯大夫笑了笑,说你可以进行彻底消毒。
       中午,12点50,大家都在班里集合了。我们说来就来。值日生打来一桶清水,清水在筒里面还在旋转着。我一拧开84的瓶盖,那一股刺鼻的味道就直接窜了出来。我瞬间想起了一个问题,孩子们的手可以直接接触84消毒液吗?还记得去年闹甲流的时候,学校要各班留下学生做消毒工作都是要发一次性手套的。我在家里使用84消毒液倒是不需要一定带手套的。但是他们这小肉手估计不行。呵呵。那就我来吧。我已经通知大家都带好抹布了,那就干脆排好队。我来淘洗抹布。孩子们一个个笑着排好队,还蹦跳着,希望快一点沾上八四消毒液。学校一位德高望重而又敢说话的老师曾经对我晚上用84消毒液擦地,再睡一宿觉的行为做过评价:"那基本属于自杀。"所以当抹布搅动筒里的水,味道在屋中蔓延开来的时候,我赶紧大声说:"靠窗户一行的同学赶紧把窗户打开,大家都穿上羽绒服!"于是一个个臃肿的小人儿,开始了兢兢业业的劳动。我原本是蹲着身子淘抹布的,一抬头,孩子们热火朝天,居然把桌子整个翻了过来,连桌腿都开始擦拭了。有人说:"应该没必要吧。"说者居然在质疑过后也把桌子翻了过来,开始擦拭桌子腿。太可爱了。
       从小,妈妈就用八四消毒液擦拭地面,整个屋子就回荡着清新的气息。现在,整个教室也是这样的气息了。总觉得84的味道不仅仅是清新了地面,连立体的空间也都得到了消毒。这是最好的。另外一个盆里都是清水,孩子们在里面淘洗已经擦拭完的抹布,那一盆水就又浑浊了。我却觉得,那一盆水里全是我们的功绩。
       孩子们去淘洗墩布了,很快就回来了。小伙子抖抖墩布,一副帅气的模样,站直了对我说:已经涮干净了。我拿起墩布一下就放进了有84味道的筒里,上下几下,有84味道的筒里马上就脏了。哎,孩子们不会涮墩布呀。我又上下抖动几下,拿出那还在流着水的墩布,下手去拧干它。孩子们瞪大眼睛伸着脖子,张开手表示诧异。我大声道:"放心,没有什么脏东西会留在手上的,一会儿洗洗就行了。"
       于是墩布拖动,教室就更是一股84的清新味道了。一切都清净了,似乎真感觉细菌都没有了,想大口呼吸了。毕竟感冒已经差不多好了,鼻子通气了。一回头,有个人斜倚在教室的门旁,那是生物老师,来上下午的课了,他也是七二班的班主任,他穿得好多,吸着鼻子,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看来明天也要在我们班来一场大消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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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7 09:15:48 | 只看该作者
心梦乐行(十五)
2012年3月2日
五六个字的日记

       凌晨的时候,又睡不着了。Ipad就在身边,补上一句结尾,把《心梦乐行》赶紧发到人人网,一会儿,小谢在公交车上就会给我回复了。再一看,已经3月29日了,我却刚刚更新了3月1日的内容。整整一个月了。这真像一场恋爱,更像一场战争,开始容易,也许就是一种冲动和心血来潮,但是,当大家都来关注,自己也投入了精力的时候,就不容易维持,也不容易结束了。

       我为什么要写日志呢?我主要是想把每天的生活都记录下来。也许是老了吧,看着生活那么精彩,真不想让它那样的溜走。另外,我们不是都说要学生从生活中选材么?而学生会说他的生活是"两点一线"的,没有什么可以记录的。那么我就亲自操作一回,我和他们一起都在“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一起过着复制般的生活,我却可以身体例行地告诉他们,即便如此,生活依然并非乏善可陈。

       有人诧异,为什么过了那么久的事情我还能记得住细节。这里就要涉及到“记忆法”的问题了。人其实并不会真正遗忘些什么——这在我看来其实是可怕的。但是有时候就是不记得了,那是因为并没有什么可以触发你记忆的内容。我虽然不能每天都将生活述成文字,但我却用五六个字将要写的内容记下来。比如,“小蒙的眼泪”,“青海的礼物”,“楼下的相遇”,“84的味道”等等。一看到这五六个字,我的眼前就马上会出现那些彩色的画面,一个个人物,一个个细节,那一个个放大的镜头,那些似乎带着背景音乐的快乐与辛酸就那样汩汩的流开来了。所以,我管这个叫“五六个字的日记”。

       也就是说,在我的ipad里,后面要写的内容都已经罗列在那里了。这像什么呢?说得自恋一些,这像大导演在拍一部电影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下一部的剧本,但却没有成行。所以,实际上,我每天都在记录生活。

       这天放学的时候,我斜靠着讲台,用最舒服的方式对孩子们说,希望大家也可以每天用五六个字来记录自己的生活。大家也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似乎闻所未闻。迄今为止,如此做的人还是没有的。

       不过大家到是的确在看《心梦乐行》,班级里面已经在流行着大家的别号了。比如小楚、小蒙、小麦等等。大家也都盼着自己的出场。别着急,都会出场的。只是盈视实在太忙,拖欠的事情会比较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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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7 09:18:4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学而妈妈 于 2013-10-17 01:22 编辑

心梦乐行(十六
2012年3月5日
一把拽回

       "龙行天下"那天,我对于小段的发言记忆犹新。她说,大家都孤立小乐,但她还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这句话说得我感到有些心酸,也许孩子们不一定能够感受得到。
       为什么要孤立小乐呢?我去小山家家访的时候,小山说得好,他们从小学开始孤立小乐,到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孤立人家了。其实孩子的世界有时也与成人的世界一样,充满着跟风、起哄、尔虞我诈。也对,孩子本就是一个人,只是比成人要直接和不加虚伪的掩饰罢了。
       我总想从孤立这样的事件中去寻找一些必然因素的,然后把这必然因素消除,孤立的现象会否有所好转。比如我会觉得,如何与人交往,这还是需要教育的。所以我会对一个班级进行教育,龙行天下这样的班会就是这个目的。但我也会觉得,被孤立者该从自身寻找问题。该去想:为什么我会被孤立呢?即便得出的答案是:我好欺负。也应该考虑:为什么我好欺负呢?
       有时候该让孩子们明白一个道理:弱肉强食。但是有些人会把这个经唱歪,以为这便是要教一个孩子厉害,对同学对老师都恶语相向。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的,而是告诉一个孩子应自强。如何自强?厉害的,都是傻人,最终伤害的都是自己。自强者应该在做人上下功夫。
       小贞跑来了,嘴角上扬着,永远这么喜庆,圆圆的眼镜后面一双笑眼,笑意盈盈的冲着我,却是在问出高难度的问题:"朱老师,总有人逃值日可怎么办?"我记得很多年前就有人特意跑来向我探讨过这个问题。我问:"谁?"小贞依然乐着:"比如,小乐。"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怎么又把脏水往小乐身上泼?我有些不高兴:"今天放学我看值日,我看谁逃值日!"小贞依然用月牙般的嘴轻轻回答着:"好的。"然后轻盈地走开了。
       人怎么会如此,一个人被大家孤立,就完全不好了么?就不可以给这个人机会了么?连逃值日都是她了么?她不该是这样的人。不过,也许她总是忘了自己哪天做值日也是有可能的吧。这样的台词要是告诉小贞,小贞一定笑着说:"值日表上,谁是哪天做值日是订好的事情,从未变过,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呢?"这已经无法解释了。好吧,我来提醒一下。
      中午的时候,我站在班里,大叫道:"小乐,你去扫地,你做值日。"小乐"哦"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班级后面,从储物处刚刚拿起扫帚,谁知张老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张老师站定在班级的右上角,身体虽小话音却浑厚有力:"这些人怎么总不来改错啊,今天要是改不完就不能回家了。我来念一下名字:小楚、小乐、小松、小娃、小石......怎么每次总是你们几个人!"我的天,怎么又有小乐。小乐一脸无辜,眯着眼,仰着头,半张着嘴,疑问道:"我改了呀。"张老师很生气:"你改什么了,我说那本新的练习册呢!"小乐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转念一笑,五官都灿烂起来:"咳,是新的那本啊。"然后高高兴兴地放下扫帚,回自己的座位去了。张老师无奈地笑了。在小乐回座位的路上,我分明听到好几个嗤之以鼻的声音。还看到小天那摇头晃脑很是不屑的样子。
       我心说,小乐呀小乐,一个孩子,总是这样的形象,又如何立足于一个集体呢?真是令我着急啊。总不能什么形象都出问题啊。我极力维护你的形象,但是防不胜防啊。不过没关系,今天不再会有人说你不做值日了。我于是又大声喊道:"小乐,那你中午先改错吧,放学的时候你一个人做值日。"小乐低着头,翻找着练习册,还算是大声的回复了我一句"好"。我心想,很好很好,维护住一个形象了。一个人主动承担了一天的所有值日,总会在大家的心里有一些波澜的。而且小乐答应得那么清脆,真是个好孩子。
       放学的时候,小贞又神秘兮兮的笑着冲我走过来了。我那时刚在讲台上宣布完事情。小贞背着书包,含着胸,走到我身前,微笑着小声说道:"如果您能不再次提醒的话,我打赌小乐准第一个逃跑。"不等我反驳,小贞已经向我挥挥手,倒着小碎步离开教室了。我则向小乐看去。她果然已经在收拾书包了。没准儿人家是要先收拾好书包再来做值日呢。我忍着不提醒,从散乱的人影中,远远看着小乐的样子。小乐已经穿上羽绒服了,快速收拾好书包了,她已经背好书包了,还不忘抖抖肩,让书包带在肩上能够舒服一些。然后她大大方方的从我身前经过了,快速消失在我面前正在逐个离去的人群里。
       我火冒三丈,冲下讲台,闯出门外,还顺便推开几个背着大书包正在缓缓向外走去的孩子。小乐正在楼道里跟一个人说话,我一拽小乐的书包,使劲把小乐拽回了教室的门口。这一拽,实在是太用力了,小乐一下站不住,差点摔倒在门口。我并未松开拽着书包的手,所以又顺势一把把小乐拉了起来。小乐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显然吓坏了,一脸茫然不解地看着我。我无奈的转一下头,然后大声道:"你做值日,对么!"小乐抿一下嘴,突然明白了什么,又低下头了。教室里的孩子一看劲头不对,马上离开了。
       不知谁把窗户打开了,冷风吹进来,吹着讲台上这穿着臃肿羽绒服的孩子,和面对她无奈的老师。
       那天好像说了很多很多,也许小乐知道了我在着急的,并不是她不做值日,而是她该如何在别人的印象里立足。
       ......
        又是个周一的放学时间了。我又忙忙碌碌地组织着事情,完全没有在意什么别的事情。最近,凌老师总说关灯锁门的事情,学校很重视安全问题,千万不能在这方面出现纰漏。我于是赶紧挥着手喊道:"大家快点离开吧。我要关灯锁门啦!"小乐在那里没有一丝要收拾书包的样子。我冲着小乐嚷道:"小乐,咱们快一点了,我要关灯锁门了。"小乐仰起脸,冲着我,满脸堆笑:"老师,你怎么忘了,我今天做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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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7 09:25:0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学而妈妈 于 2013-10-17 01:29 编辑

心梦乐行(十七)  
2012年3月6日
为了看得起我的人

      “这事儿不是一般都从全优生里面挑么?”我放下水杯,站起来,走到里屋去。在这间办公室里,只有我的办公桌在外屋的小套间。他们玩笑着说嫌我吵,所以把我放在外面。其实小套间的空间更大一些,我有两个年级的学生,经常会来找我。
       坐在里屋角落里的年级组长挠挠头皱着眉说道:“我也不大清楚,今年的政策变了呗,三好生也可以参评。”
       我没好气的说道:“这就叫扩大矛盾。”年级组长笑笑,劝我按照新政策办事就可以了。
       我回到外屋,打开柜门,找到了没用了的篇子纸,撕成一张张小小的选票。有人从里屋走出来,站在我面前,笑着对我说:“你还要他们投票是么,不用那么麻烦的,举手表决就完了。”我低着头,继续撕着选票,淡淡的回复了一句:“民主程序,是要走得正式一些的。他们从小就该受到民主上的尊重。”话音落下,我也被我的严肃语气吓了一跳。只听到门开门关的声音,刚才与我说话的人就这样走开了。
       我用繁体字,竖排版的形式把十八个备选的名字都写在黑板上了。我现在写字的样子,你乍一看还以为到了日本,这也真是一种悲哀了。
       我转身冲着大家:"同学们,这有些不大公平。每个班参评的人不管有多少,区级三好生都只有四个名额。咱们班具备资格的人比较多,所以谁能做区级三好生谁不能做,我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选出。"我放下手里的粉笔,回身看了一眼黑板上的名字,继续说道:"原本,每个班只有校级全优生(所有科目都是优)才可以参选区级三好生。咱们班,只有小贞和小文是全优生。我原本都想好上报这两个人就可以了。在我看来,所有科目都该重视,如果你在学习上就已经养成势力眼的习惯,分出主科和副科来,重视语数外,轻视生物、地理、历史,那么你以后可怎么办呢?巴结权贵,唯利是图?所以我很赞赏小贞、小文这两个学生。他们就该是区级三好生。"有一些学生低下了头,我谈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政策变了,现在校级三好生(语数外是优,其他都是良)也可以参评区级三好生了,那么,我们班有18个人可以参评。竞争就变得激烈了。"下面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了,我等他们稍微安静一下以后,继续道:"我请大家认真思考,不要因为谁成绩好就选谁,也不要只选自己的好哥们。你手中的一票很神圣,那代表着你的公平与正义。更不要开玩笑,要求你选择的人下课给你买'流口水'吃。"他们都笑了。
       之后就是几分钟的沉默,他们果然安安静静地思考了起来。然后颇为庄重地在小纸条上写下了他们心目中的名字。
      "我请小卫和小易到讲台上来唱票。"小卫是个很正经很优秀的男孩子,小易也是个很简单很单纯的小姑娘。这两个人还有个共同点,都很可惜的不是校级三好生。
       在我心里,我总愿意去想想另一面。比如,这是三好生们的"游戏",于是我就愿意想想不是三好生的人此时此刻心里会是什么滋味。我如何也能让他们真的觉得这也是他们的活动。有人会说,不是三好生的人都不努力,就该让他们难受一下。我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人的成熟有早有晚,真正因态度问题没有好好学习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是有心无力的,被一竿子打死之后,还有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的教育到底是对着那些优秀生的,还是对着大多数人的?我总是惊讶很多人想不明白这点儿事儿。难怪国外的人说,中国人从小就没有懂得什么叫被尊重。
       就像三好生这样的事情,最终只能选出四个人,剩下的呢?十四个人就这样"死"去了。如果是领导,毕竟是应该只有个别人才可以胜任的。而荣誉,为何要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在我看来这是落后而愚昧的。我在区级三好生评选这件事情上看不到任何教育因素在里面。不信你去问问那些孩子们,他们会不会向区三好学习,从此认真学习,向榜样学习,提高自己。还是增了一丝自卑,少了一份热情?
       不行,我必须得给这样的事情找到一丝教育因素。到底该是什么呢?小易一个一个念着名字,小卫一笔一笔地在那十八个名字后面画着正字。
       想着,小卫和小易已经将前四名统计出来了。第一名二十多票,第四名也有十八票。小易在将四个当选区级三好生的名字恭恭敬敬的抄写在一张纸上。
       孩子们在看着我,等着我的发言。这一节无聊的班会课,就这么沉闷的走过去了。别的班早就开始办别的事情了。我知道当选者的确不错,而落选者也并不是不足的。
       我对全班道:"我现在很想跟落选者说几句话,你看到了么?十八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旁边是空着的,每个人的旁边都有几笔小卫刚才画上去的横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落选者一个个垂着头,不知所云。我语气深长地说道:"意味着这个班级里,有人在默默地支持你,有人看得起你。你不是孤独的,无论你只有一票还是两票,都说明,你的努力,你的优秀,在这个班级里得到了认可!虽然我们是匿名投票,但是你可以看看身边,某个你不知道的人在默默地挺你!"
        他们果然侧过头,微笑着对着别人了。那些落选者明显有阳光爬上面容了,其余的人也觉得自己赋予了别人一丝幸福而有些骄傲了。
        "为了那些看得起你的人,继续努力吧!"这便是我最后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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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7 09:31:39 | 只看该作者
心梦乐行(十八)
2012年3月7日
何必无暇
       小付是很有意思的。他抄写古文从来不加标点。这个省事儿的孩子,呵呵。不过这的确是我说的,古人没有标点,标点都是后人加的。再加上他们懂吟诵,知道如何断句,标点则无用处了。每次看着小付的作业还是很有古人的味道的。当然还有比他更有味道的,小楚的作业干脆是竖排版的。七五也有个孩子这样,就是那个吟诵小明星王一子。
       有一次看电影,才知道日本的课堂老师都是竖排版写字,连学生在电脑上打字都是竖排版的。哎。
       如果说作业的格式方面玩儿些花哨,也就不说啥了,居然有人连听写的时候都是竖排版的。七五的王一子不仅没有标点符号,竖排版,还会写繁体字!真是不得了。我这个人对于形式比较宽松,任凭兴趣而为。所以他们在听写的时候写不写标点,怎么排版我都是一笑了之的。
       说到听写,这倒是我经常要做的事情,而且我的听写政策还算有些意思。我是个数学很差的人,算不清楚成绩,所以听写成绩往往是这样算的:全对者得0分,意思就是零错误。错一个得1分,错两个得2分。如果超过五个,那我就不数了,直接写一个叹号,以示警告。并且,听写成绩和写作业这件事情也是挂钩的。如果你能连续得到五个零分,那么我觉得,你就不需要再做抄写作业了(事实上,在我看来,抄写作业是最没有意义的作业)。因为你已经可以自主学习了。如果你能连续得到十个零分,那你真是个有自觉性的学生,我觉得你就不用交听写本了。你完全可以自主自己的学习了。当然,已经免作业的学生如果后来又得到了叹号就要重新回来写作业......在这一整套制度下,孩子们还是比较认真地对待听写成绩的。但是难免会出现错误,出错了,改正就好。每个错误改几遍呢?这是没有规定的,随意就好,你觉得几遍能改会就改几遍。
       原本觉得从头至尾已经把每个环节都想到了。但是还是有一点没做好,那就是到底该要求学生几分钟写完,在我看来这才是需要严格要求的。因为君子是该敏于事的,不该拖拖拉拉。我一般在默写的时候,都是看着大家快写完了,我就开始收本了,或者说,写得慢的孩子都已经停笔了,我就可以收本了。
       我一般关注一下写得慢的人是否上交了。比如,今天,我的眼光又投向了小娃。小娃已经写完了,正呲牙咧嘴地冲我笑呢,真是可爱。一摞摞的听写本交到讲台上来,我习惯性地说着"谢谢"。我不设组长,所以,每组最后一个人义务帮我收本,我理应说句"谢谢"。手里的作业本明显少了一组,我抬眼一望,是第三组迟迟没有交上来。小卫(他坐第三组最后一个)正在跟小阳抢本儿,小阳左手用几个手指头攥着涂改带,用手掌根压住本子,右手紧握钢笔在本子上使劲地写着,表情极为紧张,我歪着头,朝小阳的方向看去。很是不解。我玩笑道:"班长大人,你至于这么不熟练么?先交了吧。"我的小班长小阳同学抿着嘴,表情极为尴尬,抬头看了我一眼,刚刚稍微放松一下,小卫顺势就把本子抢了过来,我分明看到小卫左手的涂改带在本子上划了一下,估计那本子留下了一道雪白的痕迹。小阳的本儿被突然间抢走,很不好意思,攥紧拳头时不时看我一眼。我正在纳闷之际,发现小卫又在路上淹住了。原来是小米也在押着本子不撒手(女生班长)。今儿这是怎么了。两位班长全都不交听写本,这是唱的哪一出呢?我有些不高兴,喝了一句:"再不交我可不要了。"小米表情很是严肃,一脸苍白,居然把本子一合,不准备交了。小卫则很尴尬,看着我,不知怎么办。我示意小卫,先把收到的本子拿过来吧。
       大家都陆续往班外走去,去出早操了。我请二位班长留下。小阳、小米站在讲台前,小阳抿着嘴,小米已经眼圈都红了。晨光已经打亮了半间教室,他俩却站在阴影里。
       我在一堆交上的本子里找到小阳的本子,看到他并未写错任何字,于是皱着眉头问他:"你这不也写得很好么?为什么非要不交本子呢?"小阳依然抿着嘴不说话,拳头依然紧紧地攥着。我再问了一遍,小阳伸出手来,刚要指着些什么,小米的抽泣声打断了他。他也吓了一跳,抖了一下身子,看向小米。我尽量放松语气,对小米道:"先把你的本子拿过来我看。"小米转身去拿本子了。
       我翻开她的本子,果然错了一个字,这个字已经被她涂改了几遍,但依然没有写对。我询问道:"你一直在改这个字?"那梨花带雨的眼睛吧嗒吧嗒地看着我,依然在哭泣。我想教育这俩人,你们俩班长带头不交听写本,影响多不好,但是话已说不出口。我先对着小米说:"一个字不会写怕什么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呀,为什么不先交了呢?我不会因为你得了1分而责怪你呀。"小米只是抽泣,一句话也不说。我边说边合上了小米的听写本,白白的本皮上是我用红笔写的以往的成绩。小米的成绩从第一次开始就一路都是零分,也就是说这是个对自己要求极为严格的学生,她是零错误纪录的保持者。我突然明白了:"你不愿意破坏这零分纪录对么?"小米没有点头,只是哭声更大了。
      "再有一个零分我也可以免作业了。"这是小阳的声音,我转向他。才想起来,班里已经有很多学生免了作业,而这个小班长居然还不是这个队伍里的人。我再次翻开小阳的听写本,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个地方绊住了脚。小阳指了指涂改带划出白道的地方:"我忘了这里是逗号还是句号。"我倒吸一口凉气:"我说班长大人,我默写古文什么时候要求过标点符号?小付连作业都不写标点符号,你不知道么?还有七五的王一子,我不是也跟你们说过么?你至于么?""我觉得我能写对这个标点符号。"小阳弱弱地说。
       天哪,也就是说,他认为他是个高手,连古文的标点符号都必须正确的高手。一个为了零分纪录,一个为了体面的获得免作业资格,居然不能按时交本。其中一个宁可不交了!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这是片刻沉默后,我的发言。因为我已经转向一个方向,出了半天神了。因为我看到一个方向的空座位,它被阳光照得晃眼,在这片迷幻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她的举止就是那么历历在目。
       听到这句话,小阳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小米也暂时不哭了,但是眼泪还挂着。
      "我原来有个学生,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她的成绩非常非常好。但是她有个毛病,考试作弊。你们也许很惊讶,成绩好的学生为什么还要考试作弊呢?而这原因正是因为学习成绩好。她要求自己必须永远是第一名,而谁又能保证考完了试之后就是成绩最好的呢?她也对自己的答案很是不放心,于是就一定要看看周围人的。有一次考试,她发现了旁边人的答案跟她的不一样,她就急忙重新算起了自己的答案。这时,老师要来收卷子了,她总也算不清自己到底是否正确。但是老师急着收她的卷子,你们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小阳、小米看着我,没有任何声音,一扇窗户没关,早春的寒风又吹了进来,有点凉意。窗外遥远的传来一声尖叫,不知是谁在操场上摔倒了或是与人发生碰撞。但是小阳、小米没有反应,静静等着我的下文。
       "她拿起卷子,几下就撕碎了,然后就把它吃了。"
       静默,小阳定在那里,眼珠子都快要突出来了,脖子前伸着。小米的手就停在眼睛旁边,本来是要擦干泪水的,现在也一动不动了。
       我叹了口气:"她宁可吃了它也不能把这份没做完的卷子交到老师手里。是啊,一块美玉如果无暇,那或许很好看,但我不敢接近这样的人,他好得太不真实了。"我一直坐在讲台上的椅子上,于是抬眼望着他们俩,"何况你还是个孩子,学习的道路上有疏漏,有错误,实在是太正常的事情。"我转向小米:"零分纪录没有意义,我也不会因为你有一两次疏忽而否定你是个好孩子。"我又转向小阳:"免作业的名单里暂时没有你也无妨,再努力就好,相信早晚会有你。"
       "人有想偷懒的时候,有疏忽的时候,这又怕什么呢?不是一直懈怠的就好啊。我怕的是,要求自己必须无暇的心理,会形成的是变态的习惯。"最后这句话,孩子们能否听懂我不清楚了。
        气氛很严肃,也很尴尬。
       "我要惩罚你们俩。"我用这句话打破沉闷的气氛。这俩都皱起了眉头,开始想着如何耍赖了。
       "你们俩帮我判听写本儿吧。"我笑着请求他们俩,"我今天课特别多,想偷个懒儿。多谢了。"这俩互视了一下,抿了一下嘴角,小米终于放松了,屈了下腿。
        然后,他们无奈的分别抱走了一摞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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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7 09:37:54 | 只看该作者
心梦乐行(十九)
2012年3月8日
葫芦娃

       纸飞机的头轻轻下沉,但还是划出了很远的距离,划过许多桌椅组成的背景,甚至在光亮的地板上还映出了它纤细而婀娜的身姿,之后轻轻的落在一个桌角旁。小山一把把它捡起来,笑着,把纸飞机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转头对着远处的小文喊道:"这个还是不行呀,怎么还是头沉啊?"说完,小山就跑向小文了,小文也拿起来与他一同研究着,转来转去地看着。
       小红跑到讲台前,站得笔直,双手紧紧贴紧裤线,皱着眉头,瞪着眼睛,一跺脚,马尾辫随之甩了起来,大声道:"朱老师,让他们到外面去玩儿吧!我们做值日呢!"小山、小文一起仰起头,冲着我和小红的方向更为大声的嚷道:"凌老师不让在外面玩儿!"小红也转回头,对着他们大叫:"那你们多影响我们做值日呀!"小山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很不示弱:"我们自己扔的飞机我们都自己捡起来了,朱老师都允许了你着什么急呀!且!"小山长长的拖长这个"且"字,还不忘了多瞪小红几眼。小红撅着嘴转回头来:"朱老师你瞧他们!"我只好笑着制衡:"好了好了,小山小文,你们过一会儿再玩儿。""可是我们该回家了,没地方玩儿了,哎,还是哪儿都不能玩儿。"小文小山低着头,小文垂着两只胳膊,像安装不紧而掉下的钟表指针,就这样甩着去收拾书包,准备离开了。
       我又坐在讲台上出神了。记忆在时空隧道里飞驰两载,时光倒流之后,场景变换,我坐在四层的办公室里,凌老师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向我跑来了,喘着粗气对我严肃道:"去看看去看看,我抓住了,好家伙,天井装修,你们班这俩孩子就往天井里扔纸飞机,扔得到处都是,天井封着,也捡不出来呀!真过分。"
      "谁呀?"我问道。
      "就是你们班聪聪和洲洲!"凌老师不忘了把语气变得很凝重。我急步走到楼道里,俩瘦瘦的孩子正站在四楼的大窗户旁边,不知所措呢。我一看聪聪那无神的眼睛,我就笑了,这个孩子。
       我对于聪聪,真是没有办法了,这个已经八年级的孩子实在是跟不上八年级的节拍,事事都会落后很多。几科老师先后宣布了他的"死刑",几乎是没救了。听说某位个别的小学老师曾因聪聪小学的时候总会得到d的分数,于是给他起名为"大d队长",呼呼,看来小小年纪的聪聪,成绩落后已经是历史原因了,我也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精神的虐杀"了。
       但我担心的其实不是这些,我更关心情商。有一天,聪聪被英语老师叫走训话,回来的时候物理课已经开课了,聪聪走到班门前,一推门就进去了。物理老师很不客气:"出去,重来。"聪聪愣了一下,只好出去,再次大力推门就进来了。班内一片笑声。物理老师无奈道:"你从小不知道如果已经上课了应该怎么进来么?"聪聪瞪着老师,他白白嫩嫩的小模样,和那双总是无辜的眼睛,总能令我想起日本动漫里的小男孩。聪聪愣愣地答道:"不知道啊。"全班都笑疯了,物理老师也扑哧一声笑了。聪聪绝不是有意顶撞老师,他是真想不知道这些一个孩子原本应该懂得的事情。当老师问全班"应该怎么进来"的时候,全班都齐声拉着长声喊道:"喊-报-告--"聪聪骤然皱起眉头,叨唠一句:"哎呦喂。"
       还有一次,我早晨上班到达四层的时候,迎面见到聪聪走来,他看到我连招呼也不知道打一声就这样走过去了。我叫住他,让他重走一遍,别的孩子一定会明白了,马上说道:"朱老师好。"为了提醒他,我冲着再一次迎面过来的他,主动问好:"聪聪早上好!"聪聪依然用那白白嫩嫩的小脸和无辜的大眼睛对着我,然后大声而又坦然的答应了一声:"诶!"之后就坦然走开了,我愣在那里,哭笑不得,聪聪还时不时回一下头,疑惑地看着伫立在那里被雷呆了的我。
       是啊,还不知道如何去与人交往,还不知道这人世间的处事法则的孩子,空谈学习成绩又有何益呢?
       我用两个胳膊搂过那两个站在楼道里的小伙子,对他们说:"事情你们已经做出来了,现在要想的是该怎么补救和挽回。"洲洲抬起头,很是无奈道:"我们看天井没人才往里面扔的,刚开始还以为能捡回来呢,但是后来才发现天井不是装修给封了么?捡不回来了。"我坏笑了一下,凑近他们耳边道:"一楼的窗户没锁。"聪聪抬眼望着我:"什么意思呀。"洲洲张大嘴叫道:"哦哦哦,可以翻出去!"我抬着眼皮,看向天花板:"我可什么也没说。"洲洲一拉聪聪:"快走啊。"聪聪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了:"翻出去容易,怎么翻回来呀!"(因为天井比一楼楼道的窗户低很多,翻下去容易,往回爬则不简单)洲洲边跑边嚷:"我踩着你肩膀回来!"聪聪也跑着,先是一声"哦",然后觉得不对,又大声道:"诶,不对,那我怎么回来呀!"
       我站在四楼楼道里,快要笑坏了,不一会儿从四楼的窗户探头往下看,就能看到封闭的天井里有两个孩子在捡拾那白色的小精灵,洲洲明显动作敏捷,往来翕忽,聪聪则在后面一路相随,还不时嚷道:"诶,我问你哪,我怎么回去呀!"回声荡在校园里。
       当然,后来洲洲并没有不管聪聪,还是把他拽上来了。
       一个飞机像一团白雾向我的眼前飞来,一下儿就把我的记忆拉了回来,纸飞机正好落在我的身前,也吓了我一跳。小红又站在面前:"老师,我就说吧,您也烦了吧。"我笑了一下,还没说话,小红继续大声道:"今天小娃又乱扔飞机,小蒙捡起来给撕了。"这么激烈的矛盾,我一下就愣了。小娃撅着嘴站在我面前,黑黑小小的脑袋,撅起的小嘴,矮矮小小的骨骼,你肯定不相信这是个初中生,你会纳闷哪个好事者给这个小孩儿穿上了初中校服。我对着小娃说:"他们为什么撕你的飞机?"小娃瞪大眼睛,呲起牙齿,攥紧拳头,恶狠狠地说:"那飞机根本就没碰着他们,他们非要撕!"小蒙当然也不示弱,也伸起手指头指着小娃,摇晃着手指头嚷道:"谁说的,砸着我头了!"
       "你的头是纸糊的呀。碰一下都不行!"
       "我们做值日呢,你当然不能干扰啊,太过分了。"这回是小红加入论战了。火药味儿一下儿就起来了。
       我一下儿叫停了这场论战,努力让小娃安定下来:"你说,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激烈的对待你?"
       "我不知道!他们过分,小山小文他们就不说,我的纸飞机就非要撕。"小娃努着嘴,眼圈已经开始红了。
       "因为你平时老招我们!"小红一跺脚,大声喊出了这句总结性台词。
        是的,这正是我要说的。小娃实在是个很小的孩子,他甚至不懂得如何与别人相处。他总是爱招身边的同学,捅一下,动一下,之后笑嘻嘻跑开,一个小飞盘可以玩儿一整天,飞来飞去的飞盘像个导弹,甭管是否碰到了别人,邻国反正都急了。按说,这也不该是小娃一个人的特点,可是当各位老师都在找小娃学习上的麻烦的时候,小娃像一个还没有成型的葫芦一样,摇摇晃晃的,在风中依然得意自己的逍遥,并不知道那些糟糕的成绩和落下的功课已经像蝎子精和蛇精一样逼近了。自然而然,这又是个合理的被边缘化的弱者了。是啊,在一个团体里,若你不懂生存法则,你就会越活越麻烦的,那些所谓的逍遥并不会长久的。
       有时,我实在无奈,我拉住小娃,想跟他做一番大孩子的生命解读的时候,他根本就是笑嘻嘻的难以接受。面对来告状的小姑娘,我甚至会拿出我对我三岁侄子说的话:"小娃娃,你是想跟小姐姐玩儿么?你要是想跟小姐姐玩儿,你要跟小姐姐好好说,你不能总打小姐姐,那样小姐姐就不会跟你玩儿了。"这一番话,总会把前来告状的女孩子说得嫣然一笑,只得离开。而小娃则张着大嘴煞是无奈。我有时也会抓起小娃的手,领着他去找计算机老师道歉,因为他上课的时候用教师机把全班的电脑都关了。小娃就会大叫大嚷着,说:"领着我行,但是别甩!我没那么小!"我哪里理会他,边走边甩,心里想:这都什么事儿啊,这是个初中生玩儿的淘气游戏么?你要是知道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甩着你的胳膊走的确不好看的话,那你下次就别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小娃则用另一只手使劲压着被我领着的手,努力不让我甩起来,表情极为狰狞。
       "我没招你们!"小娃冲着小红大吼。
       "你敢说你没招过我们?"小红拧起眉毛,举起一支像是手枪一样的手,点着小娃,小娃噎在那里,突然回到:"我今天没招。朱老师都允许在班里玩儿飞机,你们干吗撕我飞机!"
       我终于忍不住呵斥道:"我现在想让你知道的是,为什么我允许的事情他们俩非找你麻烦!"这一声过大,小娃突然愣在了那里。小红很知趣的一拉小蒙就离开了。
       "因为你干扰了他们的工作,班级的工作!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玩儿什么就能玩儿什么的,你得照顾到别人,站在别人角度考虑问题,否则你必定自食其果。你想干嘛就干嘛,只有自己的世界,想招人家了就招人家,现在又想学小山小文玩儿纸飞机了,但你不懂得怎么玩儿,即便我允许你玩儿,别人照样可以撕掉你的飞机!"
       小娃愣愣地望着我,依然抿着嘴,仰着小小的面庞,瞪着圆圆的眼睛,时不时地眨一眨,然后流下了液态的委屈与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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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7 09:45:45 | 只看该作者
心梦乐行(二十)
2012年3月9日
我们的浅薄

      牌坊,已经被卡车挂断了,重新装修过了。柱子,已从原本的红色漆为黑色。彩画,有一部分被重新绘制了,另一部分则被叫停了,因为要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

      总之,孔庙已经不是九年前我来的那个孔庙了。在这个几天不出门就不再认识了的北京,九年多的时间,孔庙自然也不如前了。03年的那些小娃娃,现在天各一方,已然不是我的学生,而是我的朋友了。而如今,不过是在复制当年的精彩。后来,有一次,带学生来孔庙的时候正巧遇上一个家长,她告诉我,原来是他们的设计团队在负责修复孔庙,我从她的介绍中,又对孔庙多了一层认识。国子监的柱子从红色变为黑色就是她告诉我的,因为这里是学府,自应有一种深重。

      九年前,我愿意悉数我到底来过多少次孔庙,九年后,我已不知带学生来过多少回了,三拜九叩,我已经是如此习惯了。这么多年来,孔庙总给别人一种静谧感,人不多,松柏却很是宜人,嘈杂的世间,这里难得一片雅致。在我亲自到了南京的夫子庙,又看了五一时期的曲阜孔庙的游人如织后,更加珍惜北京孔庙的这份难得的宝地。这里适合安静地坐着,慢慢地走着,好像有多少人进入这里都能被散落在疏朗的地方,让生命的速度减缓,好让灵魂跟上来,如果你再能了解孔子的一生,又对于儒家思想有一点了解的话,你就更会反观自己,在修身上有了一些思考了。

      这次,我讲完了<大哉孔子>,也讲完了论语选读,并且,柳儿的孩子们还懂了吟诵,我相信他们会在孔庙里有静静的收获的。我希望看到一个个小学者,一个个小君子,一个个小小的却很有涵养的人。

    "我们在孔庙搞个活动吧,不然就这么干在那里不好,这毕竟是社会实践活动。"

      我很为难,海兴已经写了祝文,自古以来,祭孔是一定要有祭文的,我也从年级中选出了"精英"带领他们一起吟诵会了这首诗歌。这在我看来已经很闹腾了,但也必要。如果再有其他活动,夫子又要不得安宁了。

      年级的活动,还是该照顾大局,于是最后我们定在大成宝殿的台基上各班都来展示拿手好戏。

      大成门外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七个班的学生,站在队伍前面,你是看不到后面的吵闹的。也难怪,即便你用喇叭喊,后面也听不清你到底在嚷什么,所以后面就聊开了锅了。还有插着耳机的,不知道摇头晃脑地听着哪国音乐,一个男孩子捅了女生一下,之后就躲到了另一个男生的身后,女生反应过来,上去就是一脚......

      我不忍再看,呆呆的出神,过一会儿,已经到了大成宝殿的台基下了,这番喧闹是依旧的,只是站在前面感觉不明显罢了。

      "整冠束带",一声令下,说明祭孔的仪式要开始了。呵呵,哪里有冠,又紧何带?孩子们还是乖乖地站好了。

      "厥出生民,爰有三皇......"海兴的祝文写得就是好,这全年级的小精英们的吟诵声音也是震彻孔庙上空的,甚至可以直达宇宙,再越过光速,穿越在时空里,贯穿整个华夏的文明史。让我们的血液中流淌着的文明相承下去。文字是有力量的,这是全场最为安静的时分,那晦涩难懂的文字通过站在台基上的孩子的吟诵,首先传达出了声音的魅力,站在台基下的孩子们手执文卷,也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周边的游人不能从正面登上大成宝殿,也并没有一味地绕道而行,而是停下脚步,举起相机在周围新奇着。

      这是最神圣的时分,但却短暂。各班陆续登场了,一班真棒,50则论语,一则则不停顿的背诵,我现在越发反思,这样的年龄,也许真正背下许多东西才是最重要的。理解是在结合人生的体验而后才会发酵的事情,不该急于现在。只是现在的问题是,以后,还会有人带着他们理解吗?我正在感叹的时候,二班的孩子却撇起了嘴,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他们轻视的是一班没有吟诵。他们摩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了。我却从这个时候开始就有些畏惧感,准备退缩了。难道这是一场竞赛么?在孔夫子面前为了压倒别人而争执?那夫子所言的"矜而不争"呢?若是我们不对着夫子产生敬意也就罢了,何必非要反其道而行之?

      凌老师却很看得起二班,一直说着"你们可是重头戏","看你们的了"。他一方面帮着组织二班的孩子们在大殿的台基上站好,一面说着这些鼓励的话语。我喊道:"小蒙,起个调......"才想起小蒙今天因为参加合唱排练没有到场。是啊,合唱排练比祭奠孔子重要多了。我转而喊道:"小林,起个调子。"

      小林的调子又准又洪亮,总是相当拿得出手。"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结束了,总共不到一分钟。说实话,他们的声音的确洪亮,调子的确好听。二班的孩子总是很露脸,他们一个个昂着头,很是高傲。站在台基下的别的班的孩子们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已经结束了。

      "下来吧。"我一挥手,他们迅速的从台基上下来了。

      "哎呀,太短了,太短了。"凌老师一方面帮着组织,一方面感叹着。

      三班的孩子迟迟不上台,他们说他们的老师没有安排他们表演什么。我则突然想起我也许很是懈怠这件喧扰的活动,于是忘了跟三班的老师通气。我赶紧跑到三班面前协调:"你们背诵一下<论语>第一课就好。"

    "那我们不就是最没特色的了么?"一个孩子低着眉,撅着嘴,故意躲开我的视线嘟囔道。

      我愣在那里了,赶紧想台词:"不是不是的,你们,你们,要不然你们也吟诵一则,是什么都好。"

    "我们不会吟诵。"一个小姑娘大声喊道,很是不满。

    "诵读,诵读吧,那也算吟诵的,咱们先赶紧上场吧。"看着三班班主任,我徒弟愣在那里也不知所措,我觉得我这个师傅很是失败。

      三班的孩子们上去了。我站在二班的队伍后面,远远地离着大成宝殿的台基。我不愿意看着三班的苍茫,我不愿意看着孩子们被成人安排的活动残忍的比出个三六九等。三班的孩子退下来了,垂头丧气的,叨唠着:"就咱们什么也没学。"我则不知安慰什么好了。正在出神,二班的队伍里居然还爆发出了不满:"朱老师,您太没胆量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又一个声音道:"您听,四班吟诵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咱们就吟诵了这么几句。还重头戏呢!"

      我才注意了一下,原来四班站在台基上正在吟诵<诗经>的<木瓜>、<蒹葭>。孔子曾弦歌<诗经>,在孔庙吟诵<诗经>,海兴真是好创意。五班吟诵了<关雎>,六班七班的吟诵都是我教的,七班吟诵了一则<孟子>,六班一上台,张嘴就开始吟诵<赠卫八处士>,我很开心,眯着眼睛,仰着头,打着节拍跟随着他们的声音,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二班的孩子几乎怒了:"这明明是我们的!"

       我并不转过头来,语气变得很生硬:"对,你们可以从<百家姓>、<三字经>、<声律启蒙>一直吟诵到<老子>。"

      "就是的!"一直在抱怨的小方大叫道。

      "但这有意义么!"我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小段赶紧推了一下小方,示意他别说了。之后还有些害怕的望了我一眼。

      "你们还缺少关注么?你们知道全国有多少人在看你们,你们在网上的点击率到了什么样的数字?有多少人知道你们的名字。"我放缓了语气,"即便在这个学校里,凌老师不也很自然地认为你们是重头戏么?你们还缺少这样一场胜利?你们连这种活动也必须争个你死我活么?"

      "孔夫子会觉得你们是个好的后生么?"说完,我便大踏步离开了。

       我不知道这些一直被竞争的意识教育着的孩子们能否听懂我的意思。我一直走到台基前。各班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凌老师示意我说:"下面你带着他们到大成宝殿祭拜孔子吧。"我笑着对他说,听他安排。我就先行走上台基,来到大成宝殿的门口。工作人员正在门口一直插着腰倚着门框看着我们在台下的表演,那些吟诵的声音显然让他们感到很奇妙,不熟悉。他们显然听见了我和凌老师的对话,一个抱着臂的工作人员笑着对我说:"没关系,他们如果不会祭拜鞠个恭就行。"我笑道:"您还是帮我多准备几个垫子吧。"工作人员走开了。

      他刚走开,我忽然感觉地面都变得颤抖了,在一片欢笑与嘈杂声中,一股热浪从我身后袭来,感觉这铺天盖地的力量要把我压倒一样。我一回身,原来是孩子们已经蜂拥而至了!他们像是憋了很久一样,从台基下面四面八方冲了上了,二百多人,大叫着,狂笑着,摇摆着,要冲垮这大成宝殿的门一般。我一阵晕眩,不知道我面前是这些花花绿绿穿着校服的少年,还是五十年前,穿着绿绿衣服的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一帮"暴徒"。如果是如此"疯狂"而来,祭拜与打砸又有如何区别呢!我们可怜的国人!

      我站在大成宝殿的门口,双手一伸,站成一个"大"字,严肃看着冲上来的孩子们,大声吼道:"停!"大部队在我面前突然停了下来。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孩子很是迷惑的看着我,推推眼镜,还往肩上挪了挪书包。我突然觉得,我是身在五十年前,我挡住的另一群冲动的人。

     "大家可以先去别的地方,不一定都集中在这里祭拜,如果很想在这里祭拜,请按顺序进入!"

凌老师气喘吁吁地的跑了上来,也用手一挥,大声嚷道:“大家在外面先看着朱老师怎么祭拜,然后再进去。”

孩子们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三三两两的把大成宝殿的门前堵满了,暂时对这件庞大而光线不明的屋子有了一份也许不甚明了的敬畏。

       我将大衣、背包、都交给了随行的老师。然后迈进大成宝殿,此时游人甚少,孩子们也听话的挤在门前默不作声,大殿里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唯一可以听到的是古琴的声音从音箱中缓缓流出。我抱手,鞠躬,上前,跪拜,如是三次,把心里要说的话也默念给了孔子,我现在愈发知道,从圣人之后,中国人凡是要做些正确却不合适宜的事的人都要经历他的道路。

       孩子们都进来了,他们都不出声音,自动就排好了三队,有人在等待前面的同学膜拜的时候,还在不断的演练着。抱着手,简单的拜一拜,多么可爱的孩子。老师们都教过他们如何三拜九叩了,他们依然不大放心,保证对孔子无比尊敬,他们都默不作声,因为崇敬自在心里。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这一声声极为刺耳,像是严肃的大会上突然想起了手机的声音。我和学生都惊讶的看着指挥的老师,显然,孩子跟我一样都觉得不该如此。一个小姑娘站起身来,从我身边走过,说道:“朱老师,我怎么突然觉得我是来结婚的?”我只能劝她说,老师也是好意,想让大家整齐一些。

     “礼成~~!”又是一声叫嚷。我苦笑了一下,从随行的老师手里拿回了我的东西,走出了大成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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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7 09:53:58 | 只看该作者
心梦乐行(二十一)
2012年3月12日
考试什么的都去死吧

       "什么?大点声儿!大家别吵了!"音乐课代表小白站在讲台上,伸着一只胳膊,张开五指,大声喊着。一道晨光从她右边的窗户外射进来,透过五指,被分成五份。黑板上写满了字,我在班门外边,隔着门上的长条玻璃,黑板有点反光,看不大清楚。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但是都喊着一首首歌名儿。有人嚷道:"宁夏!"有人嚷道:"猪之歌!"小堂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回过头去,撩动辫子,皱着眉头说道:"还真唱<猪之歌>呀,多傻呀。"
       我慢慢推开门,小白转过身来,冲着我,一只胳膊从空中落下,一直快要落到地上,身子也随之放松地扭曲下来,口中叹着气道:"朱老师,你可算来了。大家的意见是很不统一啊!"说到"很"字的时候,她使劲地摇着头,颇为无奈。
       我这时再一看黑板,满黑板都是歌名。我从离我最近的开始念起:"猪之歌。"小堂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了,她嗓音特别亮:"老师别唱<猪之歌>,傻死了,别的班会笑话咱们的!"我回过头冲她笑了笑。
f       于是全班嚷了起来:"还是<宁夏>吧!<宁夏>好听!"
       又有微微的抗议声:"不大适合我们这个年龄段吧?"
       一个声音冒了出来,那是小乐的声音,简单明了,直截了当:"那就唱<考试什么的都去死吧>。"
       全班哈哈大笑了起来。小麦前仰后合,露出满嘴的白牙,使劲地摇着,连头发都跟着笑乱了。小蒙边笑边拍大腿。但也有伸着手指头,使劲瞪着大眼睛,狠命点着头,表示绝对可以的。场面又一度混乱了。我看了眼讲台上的小白,小白无奈地向我摊了摊手。我把皮包放在讲台旁边的课桌上,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轻轻对小白说了句:"还是看你的吧。"小白点了一下头,突然转向全班,大手一挥,那些噪音瞬间消失了一大半。随即,小白大吼道:"咱们投票!"
       投票结果马上就出来了,<宁夏>得票第三,一首叫<理想>的歌曲得票第二,得票第一的居然真的是<考试什么的都去死吧>。全班一阵欢呼。要不是桌子椅子隔着不方便,小麦都要和小星抱到一起了。我给了小白一个眼色,对大家说道:"我们先去参加升旗仪式吧,唱什么歌再定。"
       课间,我把小白叫到办公室,非常诧异地问道:"这什么歌儿啊,叫什么考试什么的都去死吧。"
       小白放缓语气,与早晨站在讲台上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截然不同。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的老老实实站在我身后:"要不然,您,您自己上网找找看?"她说得很小心,一字一顿,显然在努力调整语气。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后退一步,一下撞到办公室的柜子上。
       我在酷我音乐软件里输入"考试什么的都去死吧",小白马上张开两只手,伸向前,然后马上说:"老师,那什么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说完拉开办公室的门就猫着腰逃出去了。
       我笑着自言自语:"这孩子至于么,真可爱。"随即把耳机戴在了头上。声音从耳机里缓缓流出,直击脑海:
       考什么的都去死吧,
       我要回家,
       做我的梦想,
       就算风会很大,
       浪会很大,
       但我有力量。
       学校不让留头发,
       土得掉渣,
       还告诉爸妈,
       你的孩子太差,
       管不了啦,
       回家种田吧,
       为什么,
       我的音乐课被霸占了,
       变几何
       三角方块睡觉了
       抬着头 看着云 吹着风 唱着歌
       我在惬意呢
       再说我也不容易
       考了整个年级的倒数第一
       对不起我下一次一定努力
       就先这样我今天要练琴
       ......
       我不禁笑了出来,太有意思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歌曲居然也能创作出来,而且还制作精良,旋律优美呢。我一看,演唱者叫徐良。这个人可不良啊。呵呵。这会不会当年是个受了传统教育很大打击的人啊,终于借这种方式大肆放肆一下。
       这个歌曲居然引起了极大反响,自此以后,我居然就可以在楼道里,班级里,甚至在我的办公室里听到他们在哼唱着这首歌曲,唱得最多的,居然总是这一句"学校不让留头发,土得掉渣,还告诉爸妈你的孩子太差,管不了啦,回家种田吧。"这看来是很能说明问题了吧。
       课间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小白双手扶着门把手,猫着腰轻轻地走进来了。我摘掉耳机,笑着看着小白:"不至于吧?"小白挑着眼皮,轻轻试探着问:"您听啦?"我点了点头,问她:"你觉得呢?"简单的一句话,小白瞬间向后缩去,一下撞到柜子上,粥一下眉头,瞥一下嘴,顾不上疼痛马上说道:"我觉得邱校长肯定通不过。""那你还选这首歌儿?""他们选的呀。"小白摊开手,做了一次大胆地辩驳。
      "这就是民主的问题,"钱念水一推门就快速地走了进来,他是七五班的语文课代表,来送作业的,"我在门口听了半天了,也听柳儿的人聊了半天了,您就应该拍板做决定,民主就肯定会有这样的问题。"说着就把作业放到我的桌子上,站在我面前,很是严肃地看着我。
      "你也听说过什么叫集中吗?"钱念水点点头,我继续说,"集中此刻该体现它的意义了,但是不能没有民主。"
       小白歪着脑袋看看他,看看我:"你们什么意思?"
       我对小白说:"这事儿谁解决?"
      "我。"小白立刻立正好。
      "怎么解决?"
      "我去努力说服他们。"小白语速很快,也很坚定。瞪大眼睛瞪我示下。
       我点了头,小白一只手拉开门把手,快步走了出去。
       留下钱念水和我继续讨论民主与集中的关系。这个十四岁的孩子以后非得是个政治家或者是个哲学家,小小年纪逻辑思维清晰,阅读量也大,关键是喜欢思考,大胆地开始质疑起我的观点。我最后笑着对他说:"孩子,你怎么总想做个暴君啊?这种事情要调动大家的兴趣的。我本来还想让他们吟诵呢,但是我依然把权力交给他们了。其实这首歌我也很喜欢,要不是他的歌词这么过分,我还真想搬到舞台上去呢,你想想看,这样的歌曲,唱起来该多宏亮啊!"
       "但这总会出现问题。"钱念水瞪大眼睛,还在咄咄逼人。
       "朱老师不好了。"小雪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到了。
       "别慌,怎么了?"
       小雪还没喘匀气息,倒着气说:"他们在班里放歌儿呢,考试什么的都去死吧,声儿特大,楼道里都听得见,一会儿凌老师邱校长来了的话肯定会在批评他们,您去管管吧。"
       钱念水微笑地看着我,撇着嘴,还眨了眨眼睛。
       我顾不得理钱念水,赶紧跑到楼下去了(办公室在楼上),教室里的歌声依然很大。看到我进班了,学生赶紧把音乐关了。我站在讲台上,声音比较严肃地说:"谁点开的?"小乐举起了手,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你很喜欢这首歌儿,你投了这首歌儿的票?"我问道。
       门外陆陆续续有孩子慢慢回来了,他们疑惑的看着讲台上的我,和台下站着的小乐,有的疑惑着该不该进来,手一直停留在教室的门把手上。
       小乐眯着眼睛,撇着嘴,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喜欢这首歌儿,歌词写得也好,但是,它能不能作为歌咏比赛到台上去唱的歌儿呢?"
       我的话还没说完,小堂马上接话道:"不行。"
      "至少,在我和小白还在讨论的时候,先不要着急如此来放歌。我希望做事该谨慎一些。"这是在中国啊,一味的做事情,最后不是还会受到破害吗?
       但是,
      "考试,的确很恶心,这是我的观点,虽然我们躲不开,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开心一点,发泄一下心里的不满,咱们找一节班会课,自己开心的好好唱唱这首歌儿吧!"孩子们也许不想到我的话锋一转,语气也变了。
       他们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大声欢呼鼓起掌来。
       有关考试这件事情,我真是不想多说了。我之所以选择在景山学校呆下去,关键在于这里的先进,思路的开放。不想别的学校以考试为生。所以,这里该更加的开放,该坚持自我。
       5月18日,景山学校要进行一次大型的语文组的公开课,我最近一直在忙这件事情,因为这又是一个推广吟诵极好的机会。中午的时候,我在教材编写组和我几位平均年龄超过七十的师傅们商讨课该怎么办。老教师们总是很关心我,所以没一会儿就对我说:"班级里是不是还有事情,抓紧时间回去吧。"
       我笑着说:"他们自己可以组织,正准备歌咏比赛呢。"老教师们随意地问道:"准备唱什么歌儿啊?"
       我又是一笑,无奈道:"最近还没定啊,正在争论呢,他们想唱一首网络歌曲,叫考试什么的都去死吧。"
       老教师停下手里的活儿,把眼镜摘下来一点,看着我道:"这是什么歌儿?"
       我忙让老教师们别紧张,讲解了一下歌词的大致内容,老教师们不错眼珠的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我突然觉得我有些唐突了,也忽然间就懂得了为什么小白在向我推荐这首歌的时候如此紧张。我刚要解释些什么,老教师们叹了口气,一位老教师说道:"哎,咱们的教育啊,就是逼着孩子不喜欢学习,也该让他们唱唱了。"
       此言使我良久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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