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孩子们的课堂十七——生与死的文化

胡萍

这是10岁孩子的课堂，孩子不多，只有3个，我们的讨论深入了许多。



“死”的文化

在讨论到关于独立睡觉的问题的时候，孩子们都异口同声地说“还与妈妈睡一张床”。我问“为什么10岁了还与妈妈睡在一起？”，孩子们异口同声：“我害怕！”我继续：“害怕什么？”孩子们没有马上回答，我让他们用笔将害怕的东东画出来。此时一个男孩告诉我：“我画不出来，我可以讲出来吗？”我说可以。男孩说“我害怕死亡！”。我知道我的这堂课有特别的讨论了。

我：“你是不是见到过什么？”

男孩：“我参加过家里老人的葬礼。”

我：“哦，你那个时候几岁？”

男孩：“我大概7~8岁的时候，很害怕！”我能够想像国人悲情四溢的葬礼给孩子心灵留下的恐惧。

我：“那你现在害怕什么？”

男孩：“我担心爸爸妈妈，还有家里的其他人，还有我自己也会死去。”

我：“家里老人去世的时候年龄多大？”

男孩“107岁”另外两个孩子惊呼一声！

我：“凡是生命，都有始有终，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没有人能够抗拒，无论我们多爱这个人，都有这一天。”

男孩：“我知道，生命都有结束的时候，但是我担心爸爸妈妈。”

我：“老人是按照自然规律而结束了生命的，爸爸妈妈离自然规律还早啊。一般来说除了发生意外，每个爸爸妈妈都会尽力活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就像你的祖母，祖母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她才离开的啊！这是一种生命的轮回，地球这么小，如果每个人都不离开，婴儿要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地方给他们了啊，所以，大自然设定了这个程序，生与死，生命就是这样进行轮回的！”

孩子的妈妈坐在后面，听到了孩子的想法。下课后男孩的妈妈与我说起了孩子参加的两次葬礼，由于都是老人去世，家里大操大办，哭丧是葬礼的风俗习惯，妈妈没有想到哭天喊地的场面让儿子惊恐了这些年，导致儿子至今不敢一个人入睡。妈妈说：“我没有想到当年的葬礼给孩子带来如此沉重的心理负担，我们只顾着按照传统方式办葬礼，却不知道给孩子带来这些心理阴影啊！”

我们讨论到了西方的葬礼，这也是一种死亡的文化，西方的葬礼很美，有鲜花装扮的棺木、有牧师的道语、有亲人默默的送行、有朋友和至亲对逝者的回顾与赞美，亲人们知道逝者去到了美好的天堂，在天堂里能够快乐，孩子们也会参加葬礼，孩子们知道亲人在天堂等待着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去到那里与逝去的亲人相会。

在我们的死亡文化中，逝者去到哪里了？这个问题孩子们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大人们哭天喊地的情景让孩子们自然地想到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看到他们熟悉的爸爸妈妈当时面目全非的样子，孩子们认为死亡将改变他们信任和依赖的父母，这自然会让孩子将自己的安全感与死亡联系在一起了。在我们的文化中，缺少了对儿童心理的关注，我们带孩子参加葬礼的时候，不知道哪些场面是对孩子的文化传承教育，哪些场面会让孩子出现心理障碍。

在我与男孩妈妈交流的时候，男孩过来说：“妈妈，以后我还是要参加葬礼的”我看到男孩眼里的释然！



“生”的文化

在“我从哪里来”这个内容的学习时，讲到孩子的生命是父母爱的结果这个问题时，我问孩子们：“你们知道你们的生命承载的是什么吗？”话音还未落下，孩子们争先恐后：“是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继承家产”“考入名校”“将来挣大钱，养父母”……这样的回答真是十足的传统文化啊，被这些孩子们好好的继承了！当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他们的生命就在为家族而存在了，不是为自己，是为他人，这是违背个体内在发展规律的文化，这样的文化会阻碍孩子自我的成长，失去自我发展的内在动力。对于一个独立的个体来说，“生”的本质是什么？不同的文化，对孩子来说继承的“生”文化是不同的。是为个体自身的身心完整发展，还是为家族为他人而发展自己？关于自我发展，我们将在9月16日中午的电影赏析《功夫熊猫》中详细讲解。

本来这个问题我没有打算让孩子们回答，而我想告诉他们：每个孩子的生命承载着父母深深的爱。等他们讲完自己的观点后，我还是说了我的观点——生命承载着父母深深的爱。另一个男孩并不领情，说：“我的父母爱太多了，我承受不起了！”感觉孩子想告诉我什么。我的课没有按照常规继续下去。

我：“嗯，你承受不起什么了？”

男孩：“我认为孩子是父母吵架的原因，如果没有我，他们会幸福，有我，他们就不幸福，他们经常为了我在吵架！”男孩的观点得到其他孩子的赞同。

我：“能够举个例子来说明一下吗？”我想让男孩的妈妈听到男孩的内心。

男孩：“她还经常打我！”男孩没有举例。

我：“谁经常打你？”

男孩：“她！”转过头指着坐在后面的妈妈。此时另一个男孩对他说：你今天回家惨了！”

我没有让男孩“控诉”的过程继续下去，将课堂转回我的常规中，进行我的讲课内容。课后，我与这个男孩的妈妈进行了交流。

在家庭中，夫妻会有争执是很正常的，但是，带着愤怒情绪的争吵应该回避孩子，这是最基本的育儿常识。夫妻的争吵和矛盾会让孩子将问题归罪于自己，认为是自己不好才会让爸爸妈妈不和，这是儿童的普遍心理。吵架更会让孩子感觉到恐惧，为自己不能够帮助爸爸妈妈而感到自责。

因为这节课涉及到了爱和家庭的内容，孩子们在课堂中不时谈到了父母关系的问题，这是以前的孩子课堂没有出现过的情况。他们谈到父母如果离婚对他们是一件恐怖的不敢想的事情。

“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了，我最害怕的是我不知道会被他们放到哪里，如果被放到亲戚家里还好一点，如果把我给了陌生人，就惨了。要是陌生人都不要我，那我就只有流浪了，成流浪狗了！”

“我与妈妈睡在一起，是因为妈妈不愿意和爸爸睡，爸爸睡在我的房间！不是我不想谁自己的房间，是妈妈不愿意我睡自己的房间。他们不爱对方了。”

在我的讲课过程中，孩子们不时地表达着这些看似与课堂无关的思想。我感觉到课堂打开了孩子的心扉，让他们找到了值得信赖的人，于是他们开始寻求帮助，希望我能够帮助他们解决这些困扰他们心灵的问题。我很明白这一点，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们。

    我放开让孩子们讲诉他们的困惑，想让来陪伴孩子上课的妈妈和爸爸了解孩子目前的困境，改变自己的一些育儿方式和家庭关系，帮助孩子走出困境。但是，不知道有多少父母能够明白我的心！

你带来的幸福

谢谢胡萍老师
这个贴看的我心情沉重，这半年孩子会时不时问我关于死亡的话题，我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认识到死亡对孩子的影响力到底是多么的巨大，我只是一遍遍告诉他，我和爸爸会永远陪着他的，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也许还是语言太单薄，不够、
还要再想想

悠悠

幸福，关于死亡的绘本，很不少的喔。。。
儿教旧帖里提到的：

给孩子读点书吧。
亲子阅读版好几本不错的绘本推荐呢。

可以引导儿童学习面对死亡的绘本：

（一）汉思.威尔罕文，赵映雪译：「我永远爱你」，上谊。
（二）夏洛特.佐罗托文，威廉.潘纳.杜波瓦图，陈质采译：「想念外公」，远流。
（三）苏珊.巴蕾图文，林真美译：「獾的礼物」，远流。
（四）华莱士-波狄厄文，米特图，陈芳玲译：「再见了，麦奇」，心理。
（五）温夏文，基亭图，陈芳玲译：「葬礼之后」，心理。
（六）艾蜜丽.弗利德文，杰基.格莱希图，张莉莉译：「爷爷有没有穿西装」，格林。

我有印象可以下载的（搜索一下）：如何面对死亡：爷爷变成了幽灵（PDF）
顺便推荐一个故事妈妈说的：绘本应该怎样读
还有一套《写给孩子的哲学启蒙书》，不但面对死亡，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信仰等等，讲得相当好。不过这套书比较适合再大一点的孩子，大概四五岁，当他开始问很多“为什么”“是什么”的问题的时候，就可以读给他听啦。

悠悠

关于死亡，其他坛友的见解：
swcgj
第一次和女儿正式谈论起死亡的话题是在女儿三岁多的时候.那是清明前前夕我们顺路带她去买些祭品,而她又是那种什么都要问而且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孩子,在告诉她那些祭品的用途之后,她就很自然问到了死亡的话题.我知道对于她敷衍是没有用的,就认真地告诉她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不仅是人,自然界的每一种生物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在告诉她这个前提之后,又想到了《一片叶子落下来》这个故事，就用一片叶子做比喻像她阐释一个人生命的历程是怎么样的。并告诉她，她就是妈妈和爸爸生命的延续。虽然听过之后她说她有点害怕，说她不想死也不想让妈妈死。但慢慢地经过一段时间的钝化，我觉得她对死亡这个问题倒也释然了，也接受了人必须要死亡这个事实。


tianqunping
恰好俺家儿子刚写一篇自己的生死观,小时候俺对他说,你长大好好学习吧,研究出来长生不老的药后就不用担心死亡了
生老病死人人难逃此劫，我却由此联想人生下来到死只有短暂的2万多天，人生下来图什么？这么短的时间不考第一对不起自己。
   我一听到了死，就想起了一句话“人生自古谁无死”，我经常想我死了会是什么样，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发明长生不老的药，我天天想时时想能发明长生不老的药。有人说一个人如果能把小时的愿望保存二十五年那么（他她）现在一定成功了，我这个愿望到底能保存几年，能不能成真呢？我要是永远活着我就报效祖国。我想到这便又想起了海伦凯勒的一句话“谁都难逃一死，但死却似乎遥遥无期，谁又会想到它们”。我便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发明出长生不老的药，尽管大人说不可能，我却一直坚信人们一定能发明出来长生不老的药,只不过是时间未到.如果让我死我也会死得光明正大,也不会像那些卖国贼一样.不过我还是经常梦见了人死的样子,没有知觉.死后人会到哪儿去呢?我觉得一天似乎非常短暂,一生却似乎又遥遥无期.
  龟为什么能活万年呢?是海下有奇物,还是吃了仙丹呢?如果我能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死的就好了,我就注意或许能够避免一死.我发明了长生药第一个让妈妈,爸爸,我吃,因为他们是我最亲的人.他们要是死了,我会多伤心啊!如果世上没有"死"这个字，该多好哇！虽然我四肢健全，但我多了一件心事，怎么丢也丢不掉，反正丢不掉，就尽量去做。我先从第一开始，目标超越全校第一名；第二步考上清华大学的医学院；第三步，发明长生不老药。我想，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创造长生不老药。
  努力！努力！前进！前进！

qqyou
小孩子眼里的死亡，实际上也就是分离，有时候和妈妈暂时离开一会儿的那种感觉差不多，孩子们还不能完全真正理解其含义。

即使对于成人，一个和自己关系比较远的人的死亡，和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死亡，其感觉完全不同。

生老病死，是人类永远的困惑，这也是宗教存在的根本意义。

用死来吓唬孩子，以及很多老的童话里面，坏蛋被杀死结局，其实都是不适合现代社会的孩子的，因为它会给孩子埋下暴力的种子。

悠悠

继续贴喔：                  

qian0518
我记得我小学1-2年级时，也常常想到死亡，很害怕的，老是一个人瞎琢磨。
我儿子现在3岁半，有时不高兴就会说打死你，和他讲道理不能这么说的，答应过后又忘了。
给他讲“爷爷变成了幽灵”，他觉得很好玩啊，书还给图书馆后，还要我讲，干脆买了本，现在时不时会让我拿出来讲。
3岁多的小孩真的是不明白什么是死亡的。


涵涵媽

我家小孩在一年級的時候，有一段時間他突然悟到死，那陣子他特別害怕死，一想到死就淚流滿面。那些天他一閒下來，就對我說："媽媽，我怕死~" 不但希望自己不要死，也要求我和他爸爸不要死。給他講了許多，後來就沒再問了，也敢一個人睡，不知道他現在還怕不怕，也許是暫時忘記這件事了吧。


menghuan
其实我到现在还很怕死的。

昨天晚上，刚好跟儿子一起听了“长大做个好爷爷”，是一个温馨的关于死亡的故事，我想孩子是听懂了的，只不过就是爷爷永远地睡着了。也想起了去年圣诞节前我的去世的爷爷，人都有那么一天，孩子也会慢慢理解。

我曾经经历过一次大病，那时候的人是不怕死的，反正想想那些自杀的人就知道了，他们不怕死，为什么不怕，是因为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所以等到真的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人可能又不怕了。但愿如此吧。


亲亲若水
也来做个托，
这个问题我们很小就碰到。
因为有个爱对以死来威胁孩子的不懂事的奶奶。
后到看到汶川地震时推的一本书，叫《写给孩子的启蒙哲学》一套5本。
当时就买了来，每晚念给孩子听。
关于生与死，公平与不公平，对与错。有孩子喜欢的配图和故事。
适合5-6岁的孩子。
其实，那时我女儿才3岁不到，按说是听不懂的
只是这个问题她很敏感，要听的，
另外也是念给那不懂事的奶奶听的。

悠悠

继续贴过去儿教在死亡方面的讨论回复：

有梦的人生

长生不老，那才可怕呢。
看着亲近的人一个一个走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滋味儿可不好受。
万一人都能长生不老了，大概还得同时发明一种药，叫做“改变老顽固”，或者发明另外一种药，得叫“消灭代沟”，否则估计世界大战又要来了——那时科技进步了，这种战争不知道够不够毁灭地球十次的？

小小小鲸鱼
看过一本书《再见，爱玛奶奶》（真实的临终记录，黑白图片，文字很少），本来是买给孩子看的，没想到自己看了以后，才发现自己以前并不明白死亡。。。

书摘：
  有一天，爱玛奶奶说：
「我的生命，大概只剩下一年，不开始準备不行了。」
这本书，写的就是最後一年
爱玛奶奶照自己的方式活到最後
书中的照片，真实有力的
表现出爱玛奶奶的那份安详与从容……。

如果有一天，当你有机会预知自己生命所剩下的时间，你能有勇敢面对的能力吗？印第安人主张，每一天的生活，都要像生命中的最後一天一样的精采，爱玛奶奶，好像真的做到了?！

menghuan
如果每一天都象生命中的最后一天那样过，对有一些人来说是精彩，对另一些人来说可能也是一样，因为很多人生命中的最后一天，都会在等待。


春雨花开
我儿子小的时候在扫墓时也提过这个问题。他问我们是不是我们死了也要睡在地里。我先生是搞医学的，他不但告诉儿子“是的”，回家后还带儿子去“参观”了停尸房和火葬场，把人死后从停尸房到下葬的整个过程都讲了一遍。


宁静的心
对任何问题，我都会根据实际情况告诉孩子，只是有的不好说的说得浅一点，能解释的就正常解释，比如死亡，我很明白的告诉他，生老病死，是正常过程，孩子说要是长生不老多好？我说那地球还不被挤爆？自己傻笑，呵呵，孩子还是不要回避的好，甚至关于生殖的问题，我也会避开一些实在无法解释的词语明白的告诉他，呵呵，所以我家孩子到目前跟我讨论的话题比较多，三年级的孩子会跟我讨论以后他希望有男孩还是女孩，儿子起什么名字，新娘是啥样子的，呵呵，反正很广泛

悠悠

再一帖，坛友与孩子之间有关死亡的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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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孩不懂事的时候
　　什么都不怕
　　开始怕的时候就是开始懂事了

　　幼儿阶段喜欢说打死这个打死那个
　　其实对死亡没有什么感觉
　　仅仅认为是一种最最厉害的惩罚

　　即使成年了
　　如果没有经历最亲密的亲朋好友的生离死别
　　对死亡的认识仍是不够全面深刻的
　　有关生死的人生经验需要切身体验


涓衣

孩子迟早会体会到死亡的感觉，因为当孩子丢失或破损某样喜欢的东西时，当告诉再也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时，孩子能体会那种永远失去的感觉，当时就哭得很伤心。死亡也是一样，当孩子想不通时，自然神情举止有异，父母需要耐心开解。如果孩子说死亡很轻松，那就代表着还不放心上


jjnbu

在涉及到死亡，繁殖问题的时候，我希望很坦然去对待，不特意凝重，让孩子觉得是人这辈子自然过程中的基础问题，不需要大惊小怪。

现在有时候碰破皮肤，会问我会不会死？读名人故事，也会问是老死的吗。 对死一直很敏感，但也明白。

kickhair

俺孩子在幼儿阶段特别害怕妈妈爸爸老去，后来慢慢不提这些事了。英美儿童电视电影里常有这样的话题，一般都是很轻松的表达出来，可能孩子看多了就不会那么敏感和焦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