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孩子们的课堂之四——关于死亡

胡萍

    来到我工作室上课的孩子们有许多问题都会与我交流，我与我交流的过程中，孩子们会渐渐打开心门，让我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所以我与孩子们的话题不仅仅限于他们关于性的困惑，也涉及到了在这个年龄阶段的儿童所关注的话题，比如关于死亡、关于外星人、关于人是否是从猿人变来的……，在我们课程内容完成后，孩子们往往不愿离去，我们就开始讨论这样的一些话题。

    儿童在现实生活中会接触到关于死亡的问题，比如家庭中亲人离世，父母的朋友离世，自己的同学或朋友离世，在一些儿童读物中也有关于死亡的情节，这些现实让孩子开始思考死亡到底是什么，并开始将死亡与自己联系，思考自己如果死亡将会是怎样的感觉，将会去到一个怎样的世界里。

    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谈及死亡都会给人带来一种恐怖的感觉，因为死亡与鬼和不祥联系在一起，当我们的教育让孩子们感受到他们生命的到来是多么美好，充满着爱，关于死亡我们却不知道该如何让孩子们感受生命的离去是怎样的。传统的死亡文化让孩子感觉死亡是恐惧的，这个情结纠缠于心，于是活着便担忧着自己将来必定要去到的那个令人恐惧的地方。

    曾经与我国研究死亡的专家郑小江教授谈到过这样的话题，郑教授说我国的临终关怀做得不好的原因是没有解决人死亡后到底去到哪里的问题，这是即将死亡的人想明白的最重要的一个话题。郑教授的话引起了我的思考，一个人是即将死亡的时候才开始想了解人死亡后到底去到哪里，还是人在遇到死亡事件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在我接触到的儿童中，很多孩子其实就开始思考死亡这个命题了。

    一个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便开始走向死亡，这是20多年前我的中学政治老师当时在课堂上讲给我们的，当时我们不知道这句话的哲学含义，但老师让我明白了将来我们每个人都要面临死亡，我开始觉得死亡不可怕了。现在回想起来：老师在课堂里告诉我们关于死亡的含义，这本身就让我们开始学习面对死亡了。这堂课让我后来在做医生的时候，不再害怕面对死亡的病人了。

    那么，我们该怎样来引导儿童对于死亡的思考？按照传统的方式告诉孩子“你死了以后就变得没有了”、“人死了就会变成鬼”，这样的方式让孩子对自己将来要面临的死亡心有余悸，忐忑不安；一些成人会阻止孩子与成人讨论关于死亡的问题：“这个话题不吉利，以后不可以再讨论！”这样的方式更让孩子不知道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如何面对死亡。

    或许，在儿童的教育中，我们不可以忽视对孩子的死亡教育，这是“我从哪里来，我最终将到哪里去”的命题，儿童既在探索“我从哪里来？”，也在探索“我将去到哪里？”这是一段有始有终的生命历程。生命的开始如此美丽与神奇，那么，生命的结束又该是如何的呢？我想，生命的结束也应该是美丽与神奇的，这也是我在与孩子讨论死亡这个话题的时候，想传递给孩子的死亡观念。

    一个8岁多的女孩来到我的工作室，在等待其他上课的孩子的时候，我们开始讨论死亡的话题。孩子的妈妈告诉我，因为家里的一位亲戚遭遇车祸去世，妈妈非常伤心，妈妈放声痛哭的场景被孩子看到，孩子经历了这位亲人的死亡后开始关注死亡这个问题。孩子不明白人死亡后为什么要火化，或者为什么要被埋入土里，为什么不火化身体就会腐烂，孩子非常担忧自己将来死亡后身体腐烂，担心自己被火化。这个问题纠缠了孩子很长时间，妈妈告诉她胡老师可以帮助她，于是，到我的工作室一坐下来，她就开始问我这些问题。下面是我们的对话：

    女孩：“胡老师，我想问你人为什么会死？我可不想死啊！”

      我：“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开始，也有结束的时候，如果每个人都不死，那这个地球早就装不下这么多的人了，对吧？有新的生命来到这个地球，也会有旧的生命离开这个地球。”

    女孩：“人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会下地狱吗？有地狱吗？”

      我：“人死了以后就变成了天使。”女孩睁大眼睛看着我，表情开始柔和，或许此时她的脑海开始浮现美丽的天使了。。

    女孩：“人死了以后为什么会腐烂？为什么要火化”

      我：“人有物质的部分，也有精神的部分。精神的部分就是你平时能够感觉到的快乐、幸福、悲伤、痛苦，这部分就是一个人的精神。（我用手掐了一下女孩的手，她感觉到了痛）你的手上的皮肤被我刺激，身体的这个部分就是物质的部分，比如手脚皮肤内脏等。当一个人死亡后，精神的部分就变成了天使，这些天使就像天上的星星，而身体的部分也就是物质的部分就没有了知觉，如果人死了以后不处理，身体上会有很多细菌长出来，这个没有知觉的身体就慢慢变得腐烂了，这个腐烂的身体不可以放在家里或者医院里，否则会滋生很多很多细菌，给活着的人带来疾病，污染我们的环境，所以，所以人死后要火化，火化成为骨灰后就可以保存起来，供亲人纪念他（她）。”

    女孩：“火化的时候我有感觉吗？”女孩害怕火化的时候痛。

      我：“你的肉体已经没有了感觉，你的感觉已经被你的精神带走了，所以，你不会感觉到痛了。”

    女孩：“哦，我又怎么能够来到地球呢？”

      我：“你的肉体虽然不在了，但你的精神变成了小天使，你会在天空中飘啊飘，然后开始选择自己的爸爸妈妈，如果你选择了爸爸妈妈，你就会变成了他们的孩子，来到地球上了。”女孩很满意我的解释，点点头。

    女孩：“那我什么时候会死？”

      我：“你要80岁以后再考虑这个问题，现在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啊！”

    女孩笑开了，我问她还有问题吗，她说没有了。

    孩子的父母告诉我，因为孩子对死亡问题的关注，他们曾经求助，但被告知女孩有心理问题，需要服药治疗。孩子的父母认为孩子对死亡的关注并非心理问题，更不需要服药治疗。现在，很多人将孩子的困惑贴上疾病的标签，然后使用药物，我认为这是不正确的。有些搞心理的人只懂得专业不懂得孩子，父母将孩子交给这样的心理医生，对孩子来说那将是灾难！

lunaflower

值得思考，谢谢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