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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骏作品— 幽灵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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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6 13:15:1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惊悚 中篇 蔡骏作品] 幽灵客栈

作者:蔡骏

                        
                     第一部  神秘木匣
  
  门铃响了,警官叶萧打开房门,看到了一张年轻男子的脸。
  “周旋?”对方的嘴角微微一撇:“叶萧,幸亏你还记得我。”
  叶萧没有想到居然是周旋,他学生时代最要好的同学,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久别重逢使他感到很欣喜,但周旋的脸色却异常苍白,手里还抱着一个黑色皮包。
  周旋连一句寒暄的话也没有,径直打开了皮包,包里是一个黑色的木头盒子,单从外形看更像是个骨灰盒。盒盖上有一把很旧的锁,盒子表面涂着一层红色的漆,像是几十年前人们日常生活的用品。
  “这是一只木匣?”叶萧不自觉地想起了聊斋,他把手伸向了木匣上的那把锁。
  “别动它!”“怎么了?难道这木匣里藏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
  周旋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就让我把这只木匣的来历告诉你吧。”
  ———周旋是一个作家,正在为一部新的长篇恐怖小说而构思。半个月前,他很偶然地认识了一个叫田园的女子。
  田园曾经是一个戏曲演员,一个人居住在一栋大房子里,她年轻漂亮浑身散发着魅力。然而,她的语言和气质又像一个谜似的,让周旋小心翼翼不敢靠近。在一个炎热的夜晚,田园突然拿出了一只木头盒子交给周旋,她管这只盒子叫“木匣”,请周旋替她保管一段时间。虽然周旋对这只木匣心存疑惑和恐惧,但他没有理由拒绝这美丽女子的请求,同时他也记住了田园的忠告:“绝对不要打开这只木匣。”
  周旋把木匣带回了家,小心地存放在自家保险箱里。第二天,他去了外地与出版商谈书稿。几天后,他回到了上海,但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找田园了。然而,让周旋难以置信的是———田园已经死了。
  保安告诉他,今天早上发现了田园的尸体,医生说田园原本就有心脏病,这一次是突发心肌梗塞致死。
  周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一切都是事实,田园确实死了,但却留下了一样东西———木匣。
  木匣正锁在他家的保险箱里。周旋立刻赶回了家,从保险箱里拿出了木匣。这是田园的遗物,她原本只是要周旋代为保管一段时间,而现在却永远都拿不回去了。他该怎么处理这个可怕的东西呢?
  正在周旋感到浑身颤抖左右为难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录音电话里有留言。打开电话录音,他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周旋,请把那只木匣,送到幽灵客栈,在———”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冷汗已经冒上了额头,因为电话里是田园的声音。
  听着今早已经死去的女子的声音,不禁让周旋毛骨悚然,他检查了一下电话录音,发现田园打来电话的时间,是今天早晨6点20分。
   对,田园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或许,就在田园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心脏病突然发作,而那段话只说到一半,她就无声无息地去了。
  他把那段录音特地拷贝了一卷带子,又重新放了一遍:“周旋,请把那只木匣,送到幽灵客栈,在———”
  周旋不明白,为什么田园在生命最后的关头,却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要周旋把木匣送到一个叫“幽灵客栈”的地方。她想说的一定是“幽灵客栈”在某某地方,但还来不及说出口,死神很快就带走了她。
  幽灵客栈又在哪里?周旋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忽然想到了已成为警官的老同学叶萧。
  “幽灵客栈?”听完周旋的叙述以后,叶萧拧着眉毛吐出了这四个字。
  周旋点了点头:“没错,这些天我寝食难安,田园的影子总是浮现在我眼前,还有这只木匣———”
  “你真的没有打开过它吗?”叶萧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木匣的表面,单从手感上来讲,与普通的木漆盒子没什么区别。
  “绝对没有。”周旋颤抖着说,“叶萧,我必须要完成田园给我的遗嘱。”“把木匣送到幽灵客栈?可你知道幽灵客栈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要完成田园的嘱托,否则她死不瞑目。”周旋又停顿了片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说过,我在写一部长篇小说。我需要灵感,恰恰是田园给了我灵感。她临死前的电话留言,这只神秘的木匣,还有———幽灵客栈。这一切都给了我写作的冲动,所以我必须要把它送到幽灵客栈,这将帮助我写出最好的小说。”
  “周旋,你会走火入魔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周旋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了笑意:“这就像是看一部惊悚电影,越是感到害怕,就越是想要看下去。”
  最终,叶萧只能摇摇头说:“好吧,只要不犯法,我会尽力帮你的。”
  周旋带着木匣离开了。叶萧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无边无际的黑夜。
  几天后,叶萧终于在市图书馆里找到了幽灵客栈。
  原来叶萧有一个好朋友在图书馆里做研究员,通过这位朋友查到了一份旧上海的报纸,出版日期是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在这份报纸上有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幽灵客栈》,重要的是这篇文章并不是小说,而是一篇纪实性质的报道。
  文章是这样开头的———“幽灵客栈坐落在大海与墓地之间。”几天后,周旋带着木匣,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幽灵客栈的路。根据叶萧找到的那篇七十年前的文章,幽灵客栈坐落于浙江省K市的西冷镇。
  下午,周旋坐着长途大巴抵达了西冷镇。他询问了镇上的老人,但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回答幽灵客栈在哪里,他们似乎都对这四个字充满了恐惧,但这更加刺激了周旋的好奇心。终于,周旋在镇子外边找到了一个开摩托车的年轻人,年轻人好不容易才答应带他去幽灵客栈。
  周旋坐上了摩托车,飞驰上了一条乡间小路。一路上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四周是荒凉的山峦,似乎来到了《牙买加客栈》中的世界。在翻过一个山坡以后,他们看见了山崖下的黑色大海。
  幽灵客栈到了。摩托车停了下来,周旋揉了揉眼睛看去,只见一片荒凉的山坡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栋黑色的房子。
  夜色渐渐地降临了,摩托车迅速地离开,只剩下周旋一个人站立着。天空飘起了雨丝,周旋的视线穿过晃动的发梢,投向了百米外的幽灵客栈。这是一座木结构的三层楼房,整座楼呈现出一股陈腐的黑色,只有屋顶的瓦片间长着几蓬荒草。
  周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敲响了客栈的大门。
  突然,大门“咿呀”一声地打开了———
周旋的心里一抖,他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缓缓打开的大门。幽灵客栈打开了。终于,他看到了门里一张丑陋无比的脸。

                             第二部  幽灵来信

                                  第一封信
叶萧:
    你还好吗?当你收到这封寄自幽灵客栈的信时,请不要慌张和惊讶,我说过我到了这里就会给你写信的。是的,我现在就在幽灵客栈,这里的一切都如做梦般不可思议。从今天起,我将每天给你写一封信,记录下我在这里的所有经历。
  昨天傍晚,我抵达了幽灵客栈,一个丑陋无比的人为我打开了大门,他的脸就像是《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那样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名字叫阿昌,是一个哑巴,但耳朵并不聋。客栈的老板叫丁雨山,他为我在客栈二楼安排了一个房间。从我的房间里可以望到不远处的大海,景色真的是独特极了,这里确实是一个静下心来写小说的好地方。
  想想自己在幽灵客栈的第一夜,我有些害怕但更有些兴奋,外边是海浪和风雨声,我躺在竹床上很久都睡不着,直到我听到某种特别的声音。
  我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小心翼翼打开了房门。
  黑暗的走廊里,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脸上。那感觉柔和而坚韧,一阵温柔的呼吸直冲鼻孔,我顺手就抓住了一双圆润的肩膀,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体正在我怀中起伏着。
  我的心要跳出嗓子眼了,双手却紧紧抓住对方肩膀不放。她似乎在挣扎,就像掉进陷阱的小野兽,漆黑中我仿佛看见了那双眼睛。
  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我搂着她的肩膀,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你是谁?”
  “水月。”她的声音是那种磁石般的味道,细腻而清脆,好像电影里的配音。
  “你叫水月?”不等她的回答,我立刻把她拉到了我的房间里。打开电灯,我看清了她的脸———
  居然和我想像中的一样。我打赌你不会相信的,在幽灵客栈这种地方,居然还会有如此漂亮的女子,在深夜里撞到我的怀中。这完全是聊斋志异里的情节:黑夜中投宿寺庙的年轻旅人,突然遇到了美丽的少女,接下去我就不敢想象了。
  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连忙放开了手说:“为什么半夜里一个人乱走?”
  “我不知道。”“告诉我,你从哪儿来?”这回她不回答了,那双眼睛瞪大了盯着我。我后退了一步说:“你走吧。”
  “谢谢。”她用最轻的声气回答,扭过头跑出了房间。我跟到门外,只看到在黑暗的走廊里,那身白色的裙子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在幽灵客栈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我在清晨醒来,快步来到了楼下的大堂里,哑吧阿昌已经为我准备了早饭。这时,昨天晚上那个神秘的女孩水月走了下来,她坐到了我的身边,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我。
  我好不容易才和她说上话,原来水月是杭州来的大学生,今年暑假来这里旅游的。她是个奇怪的女孩,身上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似乎属于另一个世界。
  吃完早饭,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用最古老的方式———书信与你联络。不过,因为这里收不到邮件,所以我们只能是单向联络,由我每天给你写信,把我在幽灵客栈里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我听说附近的一个村子门口有邮筒,乡邮员每天都会来取信。
  现在,这封信已经写完了,希望不会让你失望。此致!你的朋友周旋于幽灵客栈
  
                                  第二封信
叶萧:
  你好。昨天上午,写完给你的第一封信以后,我写好信封贴上邮票走出了幽灵客栈。
  沿着昨天的路,我走上一处高高的山岗,这里可以向四处远眺,东面的海岸线曲折地延伸着,海边耸立着许多悬崖和礁石,再往上就是幽灵客栈所处的荒原了。荒原的其他三面,分布着许多连绵的山峦,在地理上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单元。
  离开这里,我很快就到达了那个村子,把信投入了邮筒中。我并没有立刻回客栈,而是四处走走,熟悉这里的环境,绕过一座奇形怪状的山丘,我终于来到了一大片墓地。
  眼前是成百上千座坟墓,星罗棋布地遍布在山坡和高地上,面对着几百米外悬崖绝壁下的大海。现在我才明白了那句话的意义———幽灵客栈位于大海与墓地之间。
  离开墓地,我来到了大海边———黑色的大海。这里见不到常见的沙滩,而是犬牙交错的礁石与悬崖。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远处的悬崖上还有一个人。
  我逐渐看清了那个人的轮廓,一个高个子的陌生男人,站在一处悬崖上,面前摆着一个画架,手中握着一只笔正在上面画着。我快步走上那处悬崖,男人回过头来注视着我。他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又长又乱,下巴上爬满了胡须,两只眼睛异常锐利。
  “你是谁?”“我叫周旋,我是昨天晚上才来幽灵客栈的。”“怪不得没看到过你。”他的表情严肃而冷峻,“我也住在客栈里,我叫高凡。”
  我走到了他的画架跟前,画纸上涂着深色的油彩,充满了狂乱的线条,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我轻轻地问:“你在画大海?”“是的,这里是画家的天堂。就像梵高找到了他的阿尔勒,高更找到了他的塔希提岛,而高凡找到了他的幽灵客栈。”
  他说话的样子极为自负,似乎已沉浸在这景色中了。夕阳从我们的身后射过来,把海面染成了一片金色,在奇异的光影中,我似乎看到了一组清晰的电影画面。“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去吧。”
  高凡收起了画架和颜料等各种工具,向客栈的方向走去,我急忙跟在他的身后。风越来越大了,他边走边说:“冷了吧?这里晚上可不能随便出来。因为闹鬼。”
  “鬼?”“你看到那片墓地了吗?总有一些人,死后阴魂不散。”
  “所以,这里才叫幽灵客栈?”“也许吧。”夜幕降临时,我们回到了客栈,匆匆地和客栈老板丁雨山、哑巴阿昌和女大学生水月一起吃完了晚饭。
  晚餐后回到二楼房间里,我看了看旅行包里的木匣,谢天谢地它还在。但我又心乱如麻了,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把木匣带到了幽灵客栈,算是完成了我的使命吗?还是把它交到客栈里某个人手中?如果是的话,那人又是谁?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清晨起来,我又给你写信了,不知道今天还会发生什么?今天的信就到这里了。
  此致!你的朋友周旋于幽灵客栈
  
                                    第四封信
  
叶萧:
  你好。上一封信的感觉如何?请你不要担心我,更不要来幽灵客栈找我,如果你再也收不到我的信,就说明我已经死了。
  昨天寄信回来,我并没有立刻进幽灵客栈,而是走到客栈旁边的一处高地上。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幽灵客栈,我看到客栈后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陌生的女子———昨天上午在悬崖边上的女人。
  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衣,海风吹起她的裙摆,飘飘然如一团黑色的云,径直向海岸的方向而去。
  她渐渐远离了客栈,来到一片荒凉的乱石丛中。这回我再也不能放过她了,不管她是人还是鬼。我快步地向前跑去,高声叫道:“对不起,我能和你谈谈吗?”
  她吃了一惊,立刻向前面跑去。在一处高高的悬崖边上,我终于抓住了她,如果再差一步,她就要掉到悬崖下边去了。那个女人也吓坏了,整个人瘫软在悬崖上,她是个颇有风韵的女人,最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为什么要跑?”但她比我想像中的要坚强,迅速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你还比我小几岁,所以,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不过,我还是要承认你救了我,谢谢。”
  “你不会想跳崖自杀吧?”可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过头看着悬崖和大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自杀?不———至少还不是现在。现在我要走了,记住,不要再跟着我。”
  我看着她离去,消失在一片乱石丛中。回到客栈,独自吃完了午饭,便回房间去了。叶萧,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来幽灵客栈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田园的遗嘱,把木匣送过来;二是为了我自己,获得写作的灵感。
  第一件事我不知道是否能完成,说实话这木匣已经成为我的累赘了,但我又不能随便地处理它。至于第二件事,我想我确实找到了一个好地方,自打来到幽灵客栈的第一天起,我就获得了灵感。我一直在构思一个绝妙的故事。现在它已经在我的脑子里成熟一大半了,是该把它写出来的时候了。
  至于这部小说的内容是什么,我暂且保密。但叶萧你放心,总有一天你会读到它的。
  也许是后半夜,我被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了。这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来到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我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跑了上去。
  三楼同样一片黑暗,但我确定惨叫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我茫然地摸索了片刻,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我,使我推开了那扇房门。在一道柔和的灯光里,我终于看到了她———悬崖上的那个女人。
  她躺在一张西式的大床上,长发披散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手腕上有一道伤口,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淌。
  我立刻冲到她身边,脱下我的汗衫,撕碎成纱布一样,包裹在她手腕的伤口处。幸好那道伤口还很浅,而且没有割到要命的地方,离动脉还远着呢。我用衣服代替纱布紧紧地扎住伤口,很快就为她止住了血。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我的脸以后,她似乎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没死?”
  “放心吧,你死不了。我早就怀疑你想自杀,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死呢?”
  “不,不是我要死。”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无比恐惧的神情,“是他要我死。”
  “哪个他(她)?”但她并不回答,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房间,似乎我的身后站着一个人。我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来,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我心里一颤,但很快就发现那只是自己的影子而已:“看到了吧,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不,他就在这里,刚才我看到他的眼睛了。他要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他究竟是谁?”忽然,又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进来,她的头发全都飘散了起来,她用惊恐的气声回答———“他不是人。”
  “不是人?那就是鬼了?”但她不置可否,用更加神秘兮兮的声音说:“他就在幽灵客栈里,就在我们身边。”
  这客栈里真的有幽灵吗?我摇了摇头说:“我走了,不管这是不是你自己干的,但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不等她的回答,我迅速地离开了这里。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叶萧,现在是上午十点钟,我的手腕都快写断了,就到这里吧。
  此致!
  你的朋友周旋于幽灵客栈
  
                                  第五封信
  
叶萧:
  你还好吗?和前几天一样,写完信我就走出幽灵客栈,把信投进了邮筒。我不敢再在外边游荡,天知道这大海与墓地之间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便匆匆回到了客栈。
  下午异常闷热,房间就像是个大蒸笼。我决定去海边游泳。飞快地跑出客栈,沿着海岸线到处都是悬崖,只有在靠近坟场的地方,有一块相对平坦的小海湾。
  趁着海水没有涨潮,我迅速脱掉衣服,摸索着下水了。海水非常凉快,直渗入我的皮肤,我很快就进入深水处游了起来。
  我越游越兴奋,直向海水更深处游去,慢慢就游出小海湾了。我憋了一口气向海底看了看,只见底下一片漆黑,深不可测。把头抬出海面时,发现天色已暗了,一阵风从海上掠过,也许就快涨潮了吧?我回头看了看海岸,没想到已游出那么远了,海湾和悬崖都被抛在身后,我看到远处山坡上星罗棋布的坟墓,甚至还能看到幽灵客栈,这是我第一次从海上的角度看它,但距离太远,只能看到它孤独矗立在海边的轮廓。
  突然,我听到了某种声音———幽灵的歌声?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歌声似乎是从海底传上来的……
  正当我拼命地游回去时,一刹那间,我感到有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腕!
  天哪!我条件反射似的喊了一声,一小口海水灌入口中,呛得我晕头转向。我脚上的感觉越来越重,似乎那只手正把我往下面拉。我用尽全力地蹬着腿,却无济于事,眼前一黑,全身都被拉进了海水里。
  趁着刚才吸进去的那口气,我努力憋着,在海水中睁大眼睛。终于,我看到那个幻影了———
  她就悬在深深的海水中,白色的长袖随海水而飘荡———她在海底唱歌。
  不,胸中那口气就快用光了。突然,我感到自己又恢复了动力,扑动着双手,飞速地上浮,在最后一口氧气耗尽前浮出了海面。
  我大口呼吸,不顾一切地向岸边游去,终于回到了陆地上。
  天快黑了,暮色笼罩着大海,无数的坟墓就在不远的山坡上。理智逼迫我站了起来,匆忙穿好衣服,拼命向幽灵客栈跑去。
  当我精疲力竭地回到客栈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一把推开大门,一阵冷风随着我吹进了大堂,悬在房顶的灯不停地晃动了起来。我看到他们都围坐在餐桌前,那阵冷风吹乱了水月的头发。他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就好像在看一个淹死的落水鬼。
  “你去哪儿了?”丁雨山站起来问道。“我去游泳了。”我抱着自己的肩膀,颤抖着回答,我没敢把刚才在海底看到的一切说出来,只能搪塞着说:“海水太凉了,我一不小心就抽筋了。”
  “你能活着回来真是个奇迹。”他的表情非常惊讶,就好像我应该被淹死似的,“你看到海底的幽灵了?告诉你吧,客栈周围的海水里有幽灵,曾经有许多人都死在这片海里。就在上个星期,有一艘渔船在附近的海面触礁沉没了,船上的十三个人全都死了,至今也没有一具尸体能打捞上来。”
  “别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抱着瑟瑟发抖的肩膀说:“我现在又冷又饿,能吃点什么吗?”
  狼吞虎咽地吃完晚餐,我一言不发地回到房间里。低下头看看脚腕,真不敢相信,在我右脚的腕部,竟然真有一道红红的印痕。难道海里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我使劲地按摩脚腕,但那红色印痕始终没有消退。
  我感到累极了,躺下睡了几个小时,晚上十点钟又醒了过来,精神要比刚才好了很多。我打开旅行包,拿出了那只木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我决定去找一个人,而且———要带着木匣。
  我把木匣包在一件衣服里,悄悄走上了三楼的楼梯。按照昨晚的记忆,我推开了那扇房门。在柔和的灯光下,我看到她正坐在床边上,脸色有些苍白,手腕处还包着一块纱布。
  她的第一眼显得有些意外,但转瞬又恢复了高傲的神情:“你怎么来了?”
  “我只是来看看你,你的伤好些了吗?”“谢谢你,我想我已经没事了。”她又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告诉我,你出什么事了?”
  我的脸色又有些发白了,断断续续地回答:“大海......在大海里。”
  “你去海里游泳了?见到那个东西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她轻吐了一口气,低声地说:“昨天晚上差点杀死我的,也是那个东西。”
  我摇了摇头:“我叫周旋,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秋云。”我怔怔地问道:“秋天的云?”“没错。”“给你看一样东西。”我拿出了木匣,放在秋云的面前。
  她仔细地打量着木匣,忽然大声叫了起来:“天哪!赶快把它拿走烧了。”
  “烧了?你疯了吗?我千辛万苦找到这里就是为了它。你一定认识这只木匣,是不是?”
  “这只木匣是从哪里来的?”“你真的要知道?”我冷冷地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儿,也许全都说出来以后,她还能记起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我把这只木匣的来历,包括田园离奇的死亡,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秋云
  
                                 第六封信
叶萧:
  但愿你一切都好。昨天上午给你写完信以后,我就跑出了幽灵客栈。在给你投完信以后,我便原路返回了客栈。回到自己的房门前,刚要进去,里面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我立刻追上去,在楼梯口拉住了那个人,原来是哑吧阿昌。
  “怎么是你?发生什么事了?”阿昌的脸似乎更加扭曲了,尤其是那双难看无比的“大小眼”,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些工具,看来他是来收拾房间的。我快步走回房间,里面似乎没什么异样。
  正当我疑惑时,忽然感到身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时我才发现桌子上的木匣正打开着,难道是阿昌打开了我的木匣?当我走到木匣前一看,我的心瞬间就凉了,原来木匣里面空空如也,竟什么都没有了。
  “阿昌!”我气坏了,准备要冲出去找阿昌。但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身后的门上,正吊着一个穿着古代服装的女人!
  更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没有头颅———无头女尸?我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瘫软在地上。再定睛一看,却发现墙上吊着的不是女人,而只是一套戏服而已。原来是虚惊一场,挂在房门后的那套戏服,完全按照着真人穿戴的样子,乍一看还真以为吊着个无头女子。
  忽然,我感到一阵头晕,浑身都没力气了,关节有些疼痛,再摸摸额头,才发现居然有些发烧了。真倒霉,或许昨天在海里游泳时就已经着凉了,再加上被这戏服一惊一乍的,现在真是病来如山倒了,我只能像条虫子一样蜷缩在了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轻轻地打开,一个白色人影翩翩走了进来,原来是水月。
  她的突然到来让我很尴尬。水月用磁石般的声音说:“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伸出葱玉般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感到热得发烫的额头上,掠过一片冰水般的清凉:“周旋,你在发烧,着凉了吧?”
  看着她的眼睛,我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只是发寒热而已。”
  “我看你一直都没有下来吃午饭,所以就上来看看你。”她微微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原来你生病了。”
  “咦,这是什么?”水月的目光落到了木匣上,立刻端起它仔细地看了看,“奇怪,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突然回过头来,看到了门后挂着的戏服。水月显然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终于呼出了口气:“原来是套衣服。”
  “别过去。”但她似乎没听到我的话,径直走到门后。这套戏服引起了她很大兴趣,水月伸出手轻抚着光滑的女褶,情不自禁地惊叹:“好漂亮的一套戏服。
  她的手沿着女褶一侧移下去,拉起了一只水袖,轻轻地挥舞了起来,就好像真的穿在她身上一样:“周旋,我能穿上这套戏服吗?”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她的要求。水月露出了小女孩似的表情:“噢,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试穿一下就还给你嘛。”
  “不。”“那好吧。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好奇,影响你休息了。”水月缓缓走到门口,“周旋,好好睡一觉,你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就悄无声息地离去了。水月走后,我的目光又落到了门后的戏服上,感到心里不太踏实,便爬起来取下了戏服,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木匣里。
  我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清晨醒来,我发觉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寒热已经全退了。
  吃完早饭,我提笔给你写信,就写到这里吧。此致!你的朋友周旋于幽灵客栈
  
                               第七封信
叶萧:
  你好。上一封信写完以后,我就匆忙地跑出客栈去寄信。我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在海边走了走,或许这样对病后的身体有益,却没想到在海边遇到了水月。
  她穿着一袭白色衣裙:“这么巧,我也想在海边走走。”
  “好吧。”我带着她走上了一块海边的高地,旁边就是陡峭的悬崖,“你害怕这里吗?”
  水月向高高的悬崖下面望了望,不禁有些晕眩,我急忙扶了她一把。她定了定神说:“其实,我很喜欢这里的景色,就像英国哥特式小说中所描述的海岸。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走过这里都会有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人在对着我耳边说话。”
“谁?”
“我不知道,那声音像是从海里传来的,穿越了高高的悬崖,直接进入了我耳中。我听不清那个人说了什么,声音急促而模糊,仿佛是女人间的窃窃私语。”
  “别说了,我们快点下去吧。”水月轻轻地叹了口气:“周旋,你不会相信的,我常常能感觉到别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人们说我的眼睛会见到鬼。”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走到了那处小海湾。我的心头升起一阵不祥之兆,刚要调头离去时,却听到水月的声音:“周旋,你看这里真美啊。”
  我自嘲着回答:“是的,这片海湾美极了,美得差点永远留住了我———在海底。”
  水月又笑了起来,她的情绪也感染了我,使我心头的阴影也渐渐地消散了。
  回到客栈,水月拉着我的手,悄悄地走上了客栈的三楼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里有一道很陡的楼梯,楼梯顶上是一块盖板。她贴着我耳边说:“我们上去看看吧?”
  我和她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原来上面就是幽灵客栈的屋顶了,我揉了揉眼睛,拉着水月坐到了屋顶上。屋顶上的景色异常迷人,她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我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她:“水月,我们只认识了七天。”
  “周旋,你还记得那天半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景象吗?那晚我做了一个梦。当我发现自己梦中的人就站在眼前,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我和你并不陌生,早在几十年前我们就已经相识并相爱了。现在,你千里迢迢地赶到幽灵客栈,就是为了与我重逢的这一刻。”
  屋顶上的风越来越大了,似乎要把我们两个吹成一个人。我只能搂着水月离开了这里。
  
  下午,我一直都趴在桌子上写小说,心里却总是想着水月在屋顶上的话。晚上,我早早地睡下了,在黑暗中沉睡了几个小时,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我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没来得及开灯就冲到了门后,轻轻打开房门,依稀看见一个白色影子飘进了我的房间。
  ———是她。随后房门关上了。我紧紧地靠在她的耳边,轻声呼唤着:“水月......水月......”
  房间里一团漆黑,我看不清她的脸庞,只感到她口中呼出的气息,如兰花般的香味拂到我的脸上。同时听到了一种磁石般的声音:“我在哪儿?”
  “我是周旋啊。”“周旋,请告诉我这是不是梦?”她说话的声音仿佛刚刚从梦中惊醒,我轻声地说:“水月,你在梦游?”
  “我不知道,不知道。周旋,我非常害怕。”我搂住她的肩膀,摸索着打开电灯。她和我都有些目眩,似乎已分不清梦境和真实。我重新看清了她的脸,她的眼睛是如此忧伤,仿佛蒙着一层透明的水帘。两道泪痕显现在她的脸颊上,在灯光下微微闪烁,就像露珠似的悬挂着。我拭去了她的泪水,泪滴凝结在我的指间,感觉潮湿而温热,仿佛直接触摸到了她的忧伤。
“告诉我,为什么如此伤心?为什么流眼泪?”
水月大口地喘息了几下,茫然地问道:“这还是梦吗?”
“你梦到了什么?”
“一个非常可怕的梦。”她摇了摇头,目光里充满了忧伤,“我听到了子夜歌,来自大海的子夜歌。我终于看到她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幽幽地叫着我和你的名字———”
  “接下来呢?”她的眉眼皱了起来,似乎正努力地在梦境中寻找着,最后摇着头说:“不……我不能说……我不能!”
  “好了,现在没事了,所有的恶梦都过去了。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以抵消她的痛苦。
  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清晨的光线已经洒到了床上。我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只感到浑身酸痛。瞬间,眼前又浮现起了子夜时分,我和水月———不,理智告诉我这不是梦。
  “水月?水月你在哪里?”没有人回答。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才发现床边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我忍不住叫了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这才发现穿着古装的女人就是她。更准确地说,她正穿着那套木匣里的戏服。
“水月,你怎么穿上戏服了?”
“对不起,我是从你的木盒子里拿的。我只是穿一下试试而已,你觉得这样子好看吗?”
  我仔细地端详了片刻,真不可思议,这件绣花女褶就像专门为她量身定做一样,完全贴合着她的身体。如果脸上再化上一层妆,那就完全是舞台上的花旦了。
  她幽幽地说:“我觉得我和它之间有一种神秘的缘分,穿上它仿佛就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水月摇摇头,缓缓换下了衣服,便离开了这里。你的朋友周旋于幽灵客栈

                                 第八封信
叶萧:
  昨天上午给你写完信以后,我就匆匆跑出去,把信投进了邮筒。
  回客栈的路上我放慢了脚步,我想一个人去海边走走。天空覆盖着厚厚的云层,似乎连风也被遮挡了。
  我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小海湾,发现海边有一个人影在走动着。我立刻跑过去,发现那个人正是水月,她穿着一件游泳衣,露出一身白得耀眼的皮肤,她的下半身已经走进海水里了。
  “水月!水月!”我在海岸上大声地呼唤着她。她已经游进浅水区了,回过头向我招了招手。让我意外的是,她非常熟悉水性,毫不费力地在海水里游着。她越游越远,我看不清她的脸,海面上只露出一双白嫩的手臂。
  天色渐渐变了,等我再去眺望海湾时,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茫茫的海水。
  突然,我听到海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我感到眼前一黑,那天可怕的经历难道又重现了?放眼望去,茫茫海天,再也见不到水月的踪影了。不,我要把她救上来,不管海底藏着什么东西。我连衣服都来不及脱,深呼吸了一口便冲进了海水。
  刚潜下去两三米,我的视线就一片模糊了,四周如坟墓般昏暗。我不顾性命地连着五次潜入海水中,直到浑身虚脱都没找到水月。
  我拼命回到客栈里向丁雨山求救,但他认为水月一定已经没命了———事实是没有一个人敢下海去。
  我绝望地回到自己房里,只感到整个肉体和灵魂都快崩溃了。匆匆地换掉湿衣服,我趴在窗台上喘息着,抬起头又看到了黑色的大海。
水月正在海底……为什么被淹死的不是我?叶萧,这是我的生命中最痛苦的一天。你的朋友周旋于幽灵客栈

                            第九封信
叶萧:
  你会把这封信当作小说来读吗?也许,这些天来在幽灵客栈的离奇经历,已经让我改变了原先对世界的看法。昨天把信投入客栈以后,我便匆匆地跑回来了。回到房间里,我辗转反侧,说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不知什么时候,我从床上爬起来,插上电源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里正在播放天气预报,是一家当地的电视台。主持人说一股强台风正在海面上移动,预计今天傍晚将登陆这一带的海岸。忽然,电视屏幕抖了起来,信号变得模糊而又混乱,不时地有其他频道串进来。
  瞬间,电视机里显现出一片大海,三面环绕的悬崖、浅海处丛生的礁石,还有远处阴沉的海天,分明与水月出事的那片海湾一模一样!
  突然,电视镜头掉转了方向,把山坡上成百上千的坟墓也摄入了画面。真不知道这镜头是怎么拍出来的,我产生了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正游在大海里,回头向岸上求救。电视机里传出了一阵沉闷的响声———
  “救救我......救救我......”天哪!我听出来了,那是水月的声音!我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但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她还活着。这念头和电视机里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使我血脉贲张起来。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电视机还开着,只是没有电视信号,屏幕上不停地飘着“雪花”。我看了看时间,此刻是下午五点。我终于明白了,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这是一个预兆,还是心灵的感应?
  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我飞快地跑出客栈,直奔水月出事的小海湾,远远地望见海滩上有一个白色的影子。终于,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
  水月!我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冲上去抱起了她的身体。谢天谢地,我紧紧地抱着水月走向客栈。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水月,她的身体似乎比昨天轻了许多,皮肤冰凉而苍白,长发如黑色瀑布般垂下。看着她安详的表情,我宁愿相信她只是睡着了———
  她死了?我的情感无法让我相信。然而,我实在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和心跳。眼泪正沿着我的脸颊缓缓地滑落,落在了水月紧闭的眼皮上。从小海湾到幽灵客栈的路并不长,但我仿佛已走了一辈子。
  死而复生的天使?
  水月醒了:“我想出去走走。”
  “不。绝不能让他们看到你。”
  “为什么?他们是谁?”
  我努力向她解释:“他们是住在客栈里的人,他们认定你已经死了,如果让他们看到死人又活了过来,肯定会被活活吓死的。你暂时躲在这个房间里,不要给任何人开门,我进出门都会带钥匙的。”
  我微微笑了一下,下楼去把早点端到了她跟前。然后,我就给你写信了。现在,水月的手正轻轻抚摸着信纸,就写到这里吧。
  此致!你的朋友周旋于幽灵客栈
  
                                   第十封信
叶萧:
  你好。
  现在我真的快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离开幽灵客栈还是留下。我只能闭门不出,在中午悄悄地带双份的饭上来,但她的饭量很小,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到了傍晚六点了,我必须要下楼去吃晚餐,否则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不出我的意料,包括秋云在内,他们都已在大堂里等着我了。这时我也看到了阿昌,他的神色显得很慌张,在柜台里踱着步。也许是我太紧张了,我总觉得当他们围坐在餐桌旁时,特别像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
  “周旋,”丁雨山冷冷地说,我觉得他那眼神就像野兽一样:“让我们谈谈水月的事吧。”
“你想怎么样?”
“希望你理解我的苦衷,我们不能让一个死人一直呆在客栈的房间里。这样既不人道,也不安全。我只希望你把水月交出来,让我来处理她。请你放心,水月会得到最好的安排。”
  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丁雨山终于发火了,他大声地吼起来:“把她给我交出来。”
  “不———”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丁雨山立刻从餐桌边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跑到了我身边,伸出手紧紧地揪住了我的领子。我将他推了开来,忽然对他充满了憎恨,似乎整个幽灵客栈的邪恶,都集中在他那双眼睛里。我感到一股血气冲上脑门,便出拳重重地打在了他的鼻子上。
  后面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我和他互相都挨了好几下,但至少我没有吃亏。我只记得高凡强行把丁雨山给拉开了,而秋云从地上扶起了我。
  我趁乱匆匆回到了二楼房间里。打开房门,我看到了水月惊恐的表情,她摸着我的嘴唇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和一个朋友打了一架。”水月叹了一口气,拿出了我的一块毛巾,擦拭着我的嘴角。我不再说话了,半躺在床上闭起了眼睛,她的手异常温柔,毛巾带着一股清凉的气息,沁湿了我滚烫的嘴唇裂口.
  她把毛巾上的血迹给我看了看:“答应我,今后不要再为我打架了。”
  突然,房门被推开了,一身黑衣的秋云出现在了门前。糟糕,刚才我忘了锁门了。秋云的目光落到了我身后,眼球几乎都要突出来了。她看到了水月。
  谁都没有说话,三个人就这样对峙了几十秒。最后,还是水月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这个女人是谁?”
  我怔怔地看着秋云说:“幽灵客栈的主人。”秋云深呼吸了一口气:“怪不得你不同意埋了她,也不让我们看到她。”
  “好的,你们不用害怕,我现在全都告诉你。水月只是一度出现了医学上的‘假死’现象,后来又活过来了,你看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周旋,你错了,你犯下大错了。你以为她是人吗?不,她绝不是人,而是鬼。”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冒着一股幽幽的光,看起来就像个女巫。
  忽然,我感到了身后水月的颤抖,我大声地说:“出去。”
  我一把将秋云推出了房门,再重新锁好,才发现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
  水月揉着我的肩膀问:“周旋,刚才那个女人为什么说我是死人?”
“不,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她在胡说八道。”
“难道我真的死过吗?”
“不,你没有死,你永远都不会死的!”她的眼角有几滴泪珠溢出,我轻轻地为她抹去,脑子里搜寻着一切可以安慰人的话,但我却说不出口。我害怕我说不清楚,反而让她陷入更深的恐惧中。
  早上醒来,我就给你写信了。水月一直在旁边看着我写信。现在她终于说话了,她说她可以想像出你是什么样的人。叶萧,你相信这一切吗?
  此致!
  你的朋友 周旋 于幽灵客栈
  
                             第十一封信
叶萧:
  现在是凌晨时分,我想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昨天上午,给你写完信以后,就出门去给你寄信了。在回客栈的路上我已经盘算好了,就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把水月带走,离开这恐怖的幽灵客栈。我回到房间里,拉住她的手说:“水月,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吧。”
“走?去哪里?”
“回家。”
“我记不清我的家在哪里了。”
“没关系,你总会记起来的。至少,我们先要离开幽灵客栈。我知道你们是从杭州来的,我要送你回杭州,去医院给你检查一下,肯定会找到你家里人的。”
  “不,我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回家的。”她还以为自己活在死后的噩梦中,只是一个游荡在幽灵客栈中的孤魂野鬼,“这里叫幽灵客栈是吗?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
  “幽灵客栈,顾名思义就是幽灵们住的地方。住在幽灵客栈里的,自然也不可能是活着的人。周旋,我们都已经死了,你还不明白吗?”
  “不,这只是你因恐惧而产生的幻想。”我抚摸着她的肩膀,努力要她从死亡的臆想中走出来。
  一个下午过去了,我和水月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出房门一步,宛如两个被囚禁的犯人,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晚餐时间,我决定把水月带下去。既然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也不必支支吾吾,让他们看看水月的样子,也许就会相信水月是个大活人,而不是鬼魂。
  水月很顺从地跟我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底楼的大堂里。丁雨山、秋云、高凡和哑巴阿昌一齐回过头来。
  我能看出他们眼睛里的惊恐,没人料到我会把水月带下来。我紧紧拉着水月的手,她要比我预想中的镇定得多,倒是我自己不停地颤抖了起来。我拉着她坐在餐桌没人的一边。
  他们都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水月,仿佛在看一个可怕的死人,我拉着她的手说:“水月,不要管他们。”
  水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我偷偷观察别人,发现他们的筷子根本没动过,全都直勾勾地看着我们。我和水月很快就吃完了,我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她顺势倚靠着我,就像亲密无间的情侣。
  “我们不会和死人一起吃饭的。”说话的是丁雨山,他的声音沉闷而冷峻。
  “难道你们没长眼睛吗?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大活人。”
  “没人能活着从海底回来。”“不可理喻。”我拉了拉水月的肩膀说:“告诉他们,你还好好地活着。”
  丁雨山冷冷地回答:“她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明天我就带她离开这里。”
“不,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她是从海底来的,那就把她送回到海底去吧。”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紧抓着水月的手说:“把水月送回海底,那不等于要杀了她吗?”
“没错,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就是这个意思。”
我摇着头大声说:“你们要杀人?都疯了吗?”
“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并不犯法。我们本来也不想这么做,但为了幽灵客栈的安全,必须要消灭她。如果你带着她离开这里,那就会造成更大的麻烦。所以,她既不能走,也不能存在下去。”
  “疯了,你们全都疯了。我警告你们———要是敢动水月一下,我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当时只是脱口而出,让丁雨山他们都吃了一惊。随后我拉起了水月,一起回到了楼上。
  回到二楼的房间里,我把门锁了起来。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为了水月在所不惜。忽然水月幽幽地问:“他们为什么那么恨我?”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幽灵客栈过去的那些传说,让他们陷入了恐惧之中。”
  我和水月不再说话了,静静地蜷缩在一起,只等漫漫长夜过去,我们就离开可怕的幽灵客栈。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发现床上是空的。水月不见了!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诡异的声音……我一把推开了房门,疯也似的冲了出去。是的,那个声音在召唤着我。我跑下了楼梯,来到了底楼大堂里。
  一盏惨白的灯刺得我睁不开眼睛,那可怕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朵。
  那是子夜歌的声音。我听到了洞箫、笛子、古筝还有笙,悠扬地飘荡在客栈中。
  我睁大了眼睛,看到了眼前的幻景———在箫与笛的伴奏中,一个无比惊艳的古代女子,穿着一件绣花的女褶,脚下是青色的裙子,她挥舞着飘逸的水袖,款款迈动莲花碎步,口中吟唱着古老的子夜歌曲子。
  她是个幽灵。我仿佛见到一面镜子,唯美和恐怖是这镜子的两面。她一边优雅地吟唱着,一边把眼角的余光向我瞥来,我看清了她那张美得惊人的脸,与子夜歌忧伤的曲调配合得天衣无缝。我摇了摇头,终于看清这里并不是戏台,而是幽灵客栈的大堂。这迷人的古代女子,正是穿着一身戏服的水月!
  在墙角下我看到了电唱机,一张密纹唱片正在圆盘里转动着。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水月居然会唱子夜歌!那古老优美的歌声和唱词,清楚无误地从她口中传出,仿佛已变成一个子夜歌演员。
  突然,我听到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打断了水月的歌声,就连电唱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原来是秋云发出的声音,她和丁雨山还有高凡站在楼梯口,呆呆地看着大堂里的水月。秋云死死地盯着水月,她被一身戏服的水月震住了。突然,她的眼睛睁大了起来,仿佛发现了某个可怕的秘密。秋云大叫了起来:“周旋,你快离开她,她不是水月!”
“你说什么?”我的心里猛的一颤,但还是不敢相信她的话。
“你身边这个穿着戏服的女人不是水月,而是———兰若!”
“兰若是谁?”
秋云走到大堂的墙边,把墙上一块布罩子扯了下来,在罩子里露出了一张镶在镜框里的旧照片。这是一张黑白照片,一个穿着戏服的女子摆出了一个唱戏的姿势,从背景看这张照片似乎是三十多年前拍摄的。更重要的是,这张照片里的戏服与水月身上的这套戏服一模一样。
  “照片里的人就是兰若,当时最有名的子夜歌演员,在三十多年前的疯狂岁月,她被人们打死了。”
  我忽然明白了:“几年前田园到幽灵客栈来寻找的女戏子就是她。对,田园从兰若的坟墓中挖出了木匣,里面有一套戏服,正是兰若身前穿过的戏服?”
水月忽然自言自语道:“兰若?我的名字叫兰若吗?”
秋云点了点头:“是的!你就是兰若。三十年前,那些人把你从坟墓里挖出来,然后扔进了大海。”
  难道我在海滩上发现的这个女子,她并不是水月,而是当年被扔进大海的兰若?她已经在海底沉睡了三十年,最后被我从海边带回了幽灵客栈?我想到了当时被我忽略的细节———水月在海里出事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游泳衣。但是,我第二天在海滩上发现她的时候,她却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
  如果她不是水月,那么只能是———兰若复活了?我又看了看墙上的那张照片,虽然照片里的兰若化着戏妆,那我仍然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和水月简直一模一样———天哪,她们长得太像了,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秋云恶狠狠地说着:“我说过,她是一个死人,是一个祸害。”
丁雨山大声地喊了起来:“周旋,为了幽灵客栈里所有人的安全,快把这个女人交出来吧。”
  “不,不管她是人是鬼,都与你们无关。”我在黑暗中大声地喊着,但水月已拉着我向大门逃去。我听到了他们冲上来的脚步声。我不能再和他们讲道理了,恐惧让他们都发疯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在紫色的天空下,我可以依稀看清她的脸庞。她穿着那身戏服,眼神迷茫而恐惧,和我一起跑进了凌晨的荒野中。
  这是我们最后的逃亡,但这时脑子已经发热了,我辨别不清东西南北,后面那群人又紧追不舍,在慌不择路中,我跑错了方向,直向大海跑去。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我意识到自己已无路可逃了,脚下正是海边的悬崖绝壁。我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我绝望地回过头来———他们已经冲上来了。
  第一个跑到我面前的是丁雨山,他一拳打在我的脸上。我和水月倒在了地上。在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刻,我突然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声音,落在我背后的拳脚也消失了。
  我悠悠地回过头来,看到丁雨山的身影向前冲了出去,整个人“飞”出了悬崖。然后,我听到他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就被海水吞没了。随后,高凡和秋云也被推下了悬崖,转眼就被海浪吞噬了。
  正当我听天由命时,一阵巨大的晕眩袭击了我的脑子,刹那间就把我推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自己在大海上漂浮着,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腕,将我拖下了深海中。
  叶萧,救救我。
  
                                   第三部

    叶萧终于来到了幽灵客栈。两天前,他收到了周旋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但他无法理解,如果真像周旋在信中所说,他被拖进了大海,那又是如何给叶萧写这封信的呢?他又是如何寄出,叶萧又是如何收到的呢?不过,从最后一封信的信封来看,和前面几封信一样,邮票上依旧盖着西冷镇的邮戳。
  现在,幽灵客栈就在叶萧的面前。那栋黑色的古老建筑物,孤独地矗立在荒凉的海边,给人的感觉是阴郁、沉闷、绝望。叶萧用拳头敲了敲客栈的大门,但等了半天都没有人开门,于是他自己走了进去。
  悄悄地走进幽灵客栈的大堂,只见地上结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叶萧的心里又紧张了起来,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大声地叫起来:“喂,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空旷的客栈里传出可怕的回声。叶萧来到了客栈的二楼和三楼,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着,看起来空关许多年了,没有丝毫的人气,仿佛是一座沉睡已久的古墓。
  这是怎么回事?叶萧摇了摇头,离开了幽灵客栈。
  回到西冷镇上,他询问了当地的派出所,才听说在半年前,幽灵客栈发生了一桩血案,客栈的老板丁雨山突然发狂,一夜之间砍死了所有的客人然后自杀。死者的尸体都是在大海里发现的,从此客栈就空关了起来。
  叶萧感到自己快疯了,既然这些人早已死了,周旋又是怎么见到他们的呢?周旋把这些三年前凶案中的死者,写进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信中———难道,周旋住在幽灵客栈里的这些日子,都是和那些死去的幽灵们生活在一起吗?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和幽灵们为伍,而且还把自己和幽灵间的故事,写成了信寄给他,叶萧就感到毛骨悚然。
  他再也不敢停留,连夜赶回了上海。永别了,幽灵客栈。几个月以后,天气已渐渐地凉了,城市里飘起了绵绵的秋雨。
  叶萧很偶然地路过一家书店,一张巨型的海报吸引了他的视线,海报上是一本新书的封面,黑色的封面上有三点幽光,似乎隐藏着一栋阴郁的房子,书名非常醒目———《幽灵客栈》。
  叶萧立刻走进书店,买到了这本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书。《幽灵客栈》是一部长达二十五万字的长篇惊悚小说,讲述了一个叫周旋的作家意外地得到了一只神秘木匣,然后到位于大海与墓地之间的幽灵客栈探访的故事,全书主要由周旋的书信组成———更准确地说,它本身就是一部书信体小说。
  叶萧惊奇地发现,这部畅销小说里也出现了他的名字,而这个“叶萧警官”就是整个故事的旁观者。
  至于这本《幽灵客栈》的结尾,则是任何人都猜想不到的。
  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周旋为什么要去幽灵客栈,为什么会给他寄来那么多信,为什么会在信中记录那些早已经死去的人和如此离奇可怕的事情。
  忽然,叶萧轻声地说:“我知道幽灵客栈在哪里了。”

                           (完)





最后的结尾我没有看懂,大家给指点指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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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5-1-16 13:23:00 | 只看该作者
蔡骏作品还有 夜半笛声 猫眼 神在看着你 诅咒 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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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13:35:10 | 只看该作者
我是"江湖"的小兄弟!初来乍道 若有冒犯,还请大伙儿多包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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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5-1-16 16:42:47 | 只看该作者
哈哈~昨天就知道了 欢迎你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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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5-1-16 16:44:44 | 只看该作者
看到幽灵2个字,怕怕, 没有敢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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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5-1-16 19:32:59 | 只看该作者
晕!没看明白!谁看明白了?请指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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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05-1-16 19:34:44 | 只看该作者
欢迎你!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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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19:43:56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大伙儿多支持啊!!呵呵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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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05-1-16 21:38:50 | 只看该作者
不错``支持!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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