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相忘于江湖

蜜露莲

早六点过醒来，上卫生间，清楚地记得做了个梦。
    梦见了在乌木再创业，设销售点批发冷食品的日子。梦见了一本书《跨越时空的智慧——老子》。这本书曾陪我度过两个漫长的夏季，从而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找到了人生的根基。当然，也梦见了借我书的主人朝琳。
    不是朝琳改变了我，而是那本解读《老子》附有原著的书。
    继续入睡，在九点过醒来，仍然记得喜着一袭连衣裙、一头秀发飘飘的朝琳，又翩然而固执地进入梦来。
    不要跑啊，咋老撵不上你。衣袂飘逸的朝琳唤道，看了“朝琳川西之行高原风”摄影展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仍在健步如飞。那么，祝贺了哈！
    只不过实现一个愿望，或者说梦想而已。
    哈哈，果真成了女摄影家。功夫不负有心人。
    咯咯咯，是应该彼此祝贺啊。
    我又喜从何来呀？自由撰稿人一个，又有什么值得挂齿的呀？
    你呀，你呀，就是活得太累。老是用过高的目标来强迫自己。文学是玩，摄影也是玩，殊途同归嘛。何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没时间讨论这些。虽然一直以来非常感激你的借书之谊，但当初分别时，不是说好了：相忘于江湖吗？
    仅仅是借书之谊？你为何不敢承认那是一种友情呢？一种胜于友谊的友情？！
    不要复杂化，不要咬文嚼字，好不好？我得赶路！
    好铁血，好功利，好矫情。有你这样冷漠、健忘的朋友吗？为什么不问问我的生活？为什么不分享我的痛苦与欢乐？擦肩而过，就只有相忘于江湖吗？再次相会也形同于路人吗？
    我得赶路。我除了感激，一点也不留恋。小舍小得，大舍大得。再有——
    记住就是忘记，忘记才是记住。这就是你的再一次赠言吗？朝琳大叫。
    人生相会的际遇太多，何必都要记住。那样的人才会活得更累。
    为什么要拿“顺其自然”来做冠冕堂皇的挡箭牌？朝琳反击道，你功利心太重，你不会大舍大得，你永远做不到的。
    世界上为什么太多了。何苦要事事闹个明明白白啊？我不想空耗时间，也不想争辩，更不想寻找因果。我只想赶路。
    不问收获，只想耕耘。你做不到。你不是当代隐士！你无时无刻不在为你的身分焦虑，你骨子里没有一刻不想出人头地、名利双收。只不过你时运不佳罢了。
    朝琳，请不要咄咄逼人，好不好？为什么还是那么锋芒毕露啊？各自去寻自己的梦吧。
    梦想实现了又如何？
    人生的梦不只一个啊。梦是一个套一个，才会有生命的流动啊。
    梦想真是生命的动力吗？真的没有止境吗？犹如夸父逐日一般，最后的结局是燃烧尽自己的生命？为什么不把节奏放慢一些，在追逐的同时去品尝过程的甜酸苦辣？
    我不想争辩，我得赶路！凡事随缘，各自尊重，彼此祈福吧。
    朝琳大哭：绝不放过你，绝不！
    惊醒。摇头。梦中断之后，又连续入梦。这是绝无仅有的事！虽荒唐，但不能不说反应出潜意识的某种焦虑，更确切地说是一种身心的疲惫状态。
    在乌木的岁月，已尘封了多年，比一场抗日战争还长一年，我早已不再回首。那是我人生的一场转折——被迫离开了那生活多年的最后的工厂，被时代变革的步伐碾压出了原有的体制，成为一个失去身分的人。无论是否接受，感叹或者悲伤，事实摆在眼前终归存在，都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弱者或强者，都无一例外地要正视、要面对。生活，不相信眼泪！与其在阵痛中临渊羡鱼，不如在沉思后退而结网。
    人无论是否有梦，但总得先存后发展。
    这才有了一场人生中又一次征战。“远交近攻”，最大化占领市场，第一年赢利颇丰。“强龙难斗地头蛇”，仅仅做了两个夏季，就落花流水败走麦城。虽悲壮无奈而又乏善可陈，但人生阅历的获取，不是用金钱可以等价衡量的。我亲近了土地，走入了民间，了解了民情风俗，看到了乡间一隅的欢乐与苦难。那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啊。
    生活中所发生的偶然，其实都有迹可寻。
    乌木是个小场镇，因一座横跨四个乡的中型水库——乌木水库而得名。前些年，随着旅游热的兴起，它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字——百岛湖。它一直是县城内几十万人口的饮用及工业用水之源。由于新修的龙潭水库，尚在蓄水净化期，未投入使用。百岛湖风景区的开发，也就紧急叫停。其百岛湖风景区的名号，也就名存实亡了。
    记得月初的五一黄金周，在好友邀约下，呼朋唤友，驱车从朝阳乡敬老院的新码头租船下湖。
    那天骄阳似火，连风也湿热蒸人。朋友们打麻将、斗地主，两副场合，玩得不亦乐乎。独喜青山绿水的我，斜倚船栏，打望着渐次退后的远岸、湖水、星罗棋布的小岛、悠闲而坐的垂钓人。湖中人工划行的游船来往穿梭，一对对浆舞动着披金的双翼，在灼热的阳光下，翻飞起优美的弧线，不急不徐，起伏有致，满湖成了波光闪烁的碎金。船行十余里，抵达属乌木乡的堤坝。翘首西望，那竹周公路消失在田畴尽头的乌木乡，就是我曾经度过两个夏季的人生驿站。或许是火力发电厂隐约而至的隆隆机声，或许是朋友们的嬉哈打笑，我没有机会去怀旧，去回首那艰辛、孤寂的日子。在不时的插话之余，我记住了泄洪口的水位警示碑：最高水位：423米，警戒水位：423.5米。当然是海拔，也就是说，站在堤坝上至少在425米以上。
    全天除了欢乐之后的劳顿，就记住了这水位。我目前所在的地理高度。虽然我曾在海拔900米的山上水库发电厂生活工作过两年，但我耐不住寂寞，早早逃离了。我燃烧青春，送出光明，但心里满是荒草。我不愿就此在深山埋没。是的，正如朝琳所说，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做一个隐士。时也，命也。但我从来也没忘记：生活或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
    这之后的许多天，总想写点游记之类的文字，但由于诸事所扰，更由于心浮躁，终未能成篇。珠不料，那未了的思绪，竟然不期而至于梦中，搅扰我不得安宁。一经去捕捉，又好似时过境迁。重理思绪，又竟然是面目全非。
    梦是一种暗示，梦是一种期翼，梦是一种动力。
    生理之梦与理性之梦，有着本质的差异。但它们殊途同归，都将把一个人导入前行求索的彼岸世界。
    我深知，梦是反的。在梦中怀旧的是我，而不是朝琳！
    不错，前些时，朝琳的摄影展我看过。整整一百多张川西高原迷人的人与自然的风光，在各为主题的统帅下，其一副副有限尺寸所体现的美，令人遐想，令人震撼。
    时过数年，她一如先前的风彩，年轮的步伐并没有磨去她的朝气，相反，大自然与艺术的薰陶，使她更加成熟与美丽。
    事实上，我与她并无人生与艺术的探讨，也无一点浪漫的故事可言。友情是有的。故，才有想忘于江湖的约定。
    亲近就是遥远，遥远才是亲近。
    坦率地说，要不是她的影展。我不知何时才会忆起她。
    友情可贵。相忘于江湖。彼此均无负担，相逢一笑。这应该是人生的一种洒脱与豁达吧。

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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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宇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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