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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Cvr6l</span>我抛弃了所有的忧伤和疑虑,去追逐那无家的潮水,因为那永恒的异乡人在召唤我,她正沿着这条路走来。<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 泰戈尔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当终于决定这次独自远行时,我就不断的审视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行走,不再是为了逃离,也不是为了惊喜或奇遇<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可是在计划实施的一开始,似乎就有了些不同。<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火车在已深的夜色中启动,送别的人已转身离去,面对无法预期的旅程,我的内心异常平静。<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一)<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一夜醒来,车窗外宝鸡的天空阴雨绵绵。据说火车已晚点一个小时。火车在灰蒙蒙的天色中翻越着崇山峻岭,在秦岭山脉的无数隧道间穿行,手机没有信号。黄土高原上的窑洞,有一支送葬的队伍在坡上走,车窗关着,应该有唢呐的声音响起。甘肃境内,火车再一次在山腰间停了下来<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对铺的两个成都男人和我搭上话,开始了这一路上最开始的猜测:年龄、身份、职业、动机<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火车在行驶了近<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7</span>个小时后,终于在雨意茫茫的夜色中到达了成都。藏起我心中的胆怯惶恐和不安,带着大家软硬兼施的安慰和鼓励,我坚定的迈步走出车站,茫然的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待一辆可以载我到观华青年旅舍的出租车。雨水已浇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哪里顾得找什么满街的霓虹灯和美女。这就是我想要的自由的开始?好吧,“要学会首先接受,然后享受它<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0</span>分钟后等来一辆三轮车,这也是成都的特色之一吧,简单交涉一下,就毫不犹豫的登了上去。旅舍的女孩子很讨人喜欢,耐心周到,讲流利的英语,即使围着这么多各色人种,也一直面带微笑。可是她们再可爱,也安慰不了要我单独和两位男性同住的忐忑的心。再次协商,结果是四人间,与一对日本老夫妇和一男士同住,搭配似乎还算合理,接受。女孩表示了歉意,只收了我一天<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5</span>元的房费,并答应明天肯定会调房间。日本的老爷爷老奶奶已准备睡下,我在巴掌大的房间里原地转了几圈就已经晕了,想起自己已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于是走出来要了一份三明治,坐在露天的餐厅里发信息。前台的女孩子看见我,再一次的表示了歉意。对这份歉意我在第二早上才有了极深刻的理解。一面穿着湿衣服发着抖,一面喝着热牛奶吃着三明治打量着四周。这里的环境朴素自然体贴,明显是用了心思在里面,几张木桌几把竹椅摆在二层楼外的院子里,做餐厅做吧,有人坐在这里喝啤酒聊天。楼外走廊上挂着几盏纸灯,灯光温暖得和这里环境很搭对。一个蜿蜒的水池子,总能看见一只鸭子在孤寂的游,一只暗色的花猫,很会和人玩耍的样子。认识了男孩子黄涛,他原本准备第二天独自去九寨。面对他同去的邀请,我表示了很大的迟疑,可好奇心盛的本性还是让我答应了下来。一宿的折磨。刚要睡着,猫似乎受了惊吓惨叫起来,接着下铺的大哥回来,打起令人发指的呼噜,早上五点,日本的爷爷奶奶又吱吱呀呀起了床。国仇家恨,我也起了吧!站在床前盯了那熟睡大哥的脸若干眼,只想挥拳打过去。退房时,前台的女孩对我表示了极大的同情,据说那哥们已住了十多天,每晚都打着同样高亢的呼噜,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安排我这等耳聪目明的人和他同住的。天,我何其幸运!和黄涛赶到新南门客运站,已无法买到当天的车票,他于是退了票,决定明天一起走。半个小时后,观华的服务员又看到回来的我们。黄涛把他的单人间让给了我。极狭长的一个小房间,有一木床一书桌,床头竟然还有一盏精致的台灯,从床上一跃而起,就可以直接跳到外面的走廊上,接客。想想晚上可以脱掉衣服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睡觉,幸福和感激之心顿起。整整一天,和黄涛在市里转来转去,无数次的迷路,对明天的行程更加的没有信心。坚持去了宽巷子窄巷子,可它们正在改建中,沿着工地泥泞的路走进去,依稀可辨书中无数次描述的昔日影像,但愿所有重新规划的良好初衷都会有一个美好的结果。春熙路上的美女没有想像得多呀,望穿了双眸,也没有太看上眼的。那些粉子和巨粉们都哪里去了呢?杜甫草堂咋恁大呀?草木繁茂,水流淙淙,哪里有他老人家的唯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样子嘛?离开浣花溪畔,沿着府南河走了一段,不是想象中的小桥流水的小家碧玉样子,倒很有一个城市母亲河的大家风范。没有遗憾的放弃了青羊宫、武侯祠,却去了紧邻武侯祠的锦里——第一次听见就喜欢上的名字。乖乖的坐在那里等待夜色降临......可能因为一整天都在赶路,也可能因为阴雨的天气,所以并没有感受得到成都悠闲的特质,既没有看见十里长街连成片的麻将局,也没空找个茶摊坐下来喝杯茶,这是我最遗憾的地方。成都,等我回来。晚上洗过澡,又在水池前看见下铺那大哥,仍有挥拳打过去的欲望。<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二)<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早起,再次退房打车到新南门客站。<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7</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5</span>分,汽车提前出发。出了都江堰市,车经过一番颠簸后,路况逐渐好起来。<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1</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30</span>分到达汶川,路边随处可见结了鲜红果实的苹果树。过了茂县路越发的平坦起来,全无前辈描述的模样。可是天一直阴沉着,窗外的山体以不同的排列姿态在抑郁的天空下屹立着,已经沉默了几千上万年,偶尔的一声叹息,却会引起人类不小的惊慌。下午三点,阳光普照的松潘古镇。天空就在那一刻晴起来,古镇和阳光一齐涌在眼前,像一份突然收到的丰盛大礼,内心有些慌乱的跳起来<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不知道文成公主会不会亲自打开城门迎接我们?在我云蒸霞蔚的胡思乱想中,车已飞快驶过,直奔川主寺。一天里太阳也只露了这一下头,又不知去那里躲清闲去了。拐过了九道拐,离目的地也就不远了。一路上车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虽在高海拔原始森林路段出点小故障,可只下来一个司机师傅就轻轻松松的搞定。大概在五点多钟,全车人马安全的抵达多少人的梦中天堂人间童话——九寨。找旅店颇费了一番周折,看着黄涛不断的打着电话,内心却是一点不急的,反倒看出一些事不关己的乐趣。和几伙人一家一家的讨价还价是含着游戏成分在里面的,直到晓得别人认了真,就索然无味的烦躁起来。不喜欢旅途上那些小心翼翼以为全世界人民都合谋算计他敲诈他的人,坚决遏制黄涛欲与他们同行的打算。在路上选择合适的同行者是一种态度和智慧。安排好住处出来去边边街吃晚饭。边边街,紧邻白水河畔,聚集着各种餐馆、酒吧、工艺品店。街口,热热闹闹的竖着红色的灯笼,街面却显得有些萧条,能清楚地听见白水河湍急的流水声。在一家叫珞工房的小店里买了一条披肩,只因店面装饰得很漂亮,想和老板说几句话,拍几张照片。晚饭是一碗排骨海带汤,一盘清炒大白菜,米饭还是免费的,唉,心满意足的吃饱喝足。<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三)<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早上天下起小雨。赶至沟口,喝杯热奶,买票,照相,进沟,搭坐班车,一切井然有序。坐车穿越树正沟到达老虎海,第一次看见如此清澈多彩的湖水,那被秋天渲染成的五彩的山似乎被打翻在湛蓝碧绿的水里,大家忍不住在迈出车门的同时惊呼:哇<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呀<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噻<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然后争先恐后疯狂拍摄,全然不顾后面景色更美的良言相劝。慢慢冷静下来,接着搭车一直向上穿过日则沟直达海拔<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3100</span>左右的原始森林。十来分钟的车程<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却把大家由秋的门槛一下子推进冬的大门。有一霎那的恍惚,几天几夜从北到南,跨越几千里的距离,我赶赴的原来是一场家乡的筵席?大雪将远近的山林银装素裹成一片北国风光,群山在白雪的覆盖下更显得威严肃穆端庄凝重,漫山的针叶林用冰雪打造成闪光的铠甲,以他们特有的挺拔姿态护守着怀中一汪汪大大小小的海子,纵容她们在秋天里风情万种。沿公路而下时,湖水和山色就这样在他们的注视下争斗着纠缠着耳鬓厮磨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撩拨着游人的眼<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下到诺日朗服务中心,就赶忙坐车沿着另一侧的则查洼沟赶往<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8</span>公里外的长海,雪中的海子是另外一番景色,寂静得就像被施了魔法的睡美人的家,等着春天的王子将她轻轻唤醒。五彩池,多少人用多少种语言多少个角度多少类方式描述过拍摄过意淫过它,而羞怯的我在它美色诱惑下只悄悄溜过。路上会遇到很多背着沉重摄影器材的人,他们把机器架在角架上,静静的寻找观察等待,那快门响过的声音令人心跳。而我们这些单纯旅行者的乐趣又在哪里呢?身边如织的游人,脚下平整的栈道,不安早已消失,可是随之消失的似乎还有另外一些东西。风景区建设得太完美,自然也就真成了风景。再美的景色,我们也都是局外人,惊讶赞叹过后却无法有直指人心的感动。晚上按计划偷偷留宿在则查洼沟内的藏民家中,假扮成一群偷渡客、非法移民或逃犯,被叫扎德的大叔庇护,藏匿在家中。二层的木楼,被五彩的图案装饰着,楼上走廊的檐上,黄色的经幡随风飘动,站在屋后的平台上,可以看见山顶上被白雪覆盖的松树。拒接了一个电话又打了一个电话后,心情突然坏起来,感到有些发烧,就勉强吃了晚饭,脱掉袜子和衣躺下,黄涛摸了摸我的额头,把他的毯子也盖在我身上。夜深突然醒来,挣扎了一下,还是穿齐衣服翻出手电筒走了出来。楼门已锁,住时德扎大叔就叮嘱过,<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7</span>点以后就不要到公路上去,以免被景区管理人员抓到。我一个人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远山一片寂静黑暗,有凛冽的风掠过,没有星星,只听见山中的水声,很响亮,应该是从高处很汹涌的落下,充满力量。站了许久,让这水声一下一下的敲击过来,在我的身体里形成共鸣。我不要因为某件事与自己想象的偏差,而背离初衷,辜负这生命中难得与自然如此亲近的机会。也许此时万籁俱寂的九寨才是真实的,褪去了白日的浓妆艳抹、热闹喧嚣,还原成自然。虽然隔着夜的黑,你却可以闭上疲惫的眼睛,放松紧张的神经,用心感受。此时,如果能点上一枝烟,是不是心里会觉得更踏实些?回到木屋,还过不属于自己的毯子,辗转于床上,收到一条信息,泪忍不住流下来。对自己有些懊恼,为什么依然的敏感脆弱?晚些醒来,天已亮,推开木门,看见寨子里升起炊烟,楼的女主人也在楼角点燃了今天的第一柱香。云彩似乎薄了些,一小块蓝的天在远处雪山上一闪而过。早餐仍旧在宝镜楼吃,这才有心思看看餐室的四周。必不可的佛龛和香火,摆满铜器的红格子壁柜,巨大的点着木柴的火炉,忙碌的扎德大叔的女儿。早餐馒头粥咸菜,每人还有一个鸡蛋呢。结账继续前行,看早晨的镜海。沿着公路向上走,镜海就平静无声突然出现在眼前,倒映着色彩缤纷的秋天。然而,你无法想象这恬静如处子的镜海,穿过草滩树林,从灌木丛中悄悄滑出跌宕而下时将形成怎样蔚然壮观的气势?再坐车回到诺日朗中心,寻声找到诺日朗瀑布,知道昨晚听到的水声就来自这里。从镜海穿林过滩悠悠而来的湖水,在这里从钙华积聚的陡坎处猛然跌下深渊,如银河飞泻,声震山谷。“它像一幅巨大无比的银幕,悬挂在九寨沟的河谷断层处,透过云杉和油松的虬枝,可以看见它闪光的身段和迷茫的水雾。”“它有宽阔得令人吃惊的胸襟,平整的瀑布最宽时达三百多米,尽显与众不同的雍容豁达的风度。”这次出行前,买了一本远方友人推荐的《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在全国最美的瀑布排名里看到它的名字,那本书里对它的评价是:树丛中得织锦。这天只剩下树正沟的景点,时间充裕,沿着各个海子一路慢慢转来,最后到了盆景滩。坐在站台的地上,天忽明忽暗,盯着手中的地图,盘算要不要回头再流连一圈。一只蝴蝶在我身边飞来飞去,然后落在了我的地图上,第一次和一只蝴蝶这么近距离得彼此相望,看得见它卷曲的触须,微微颤动,竟有些慌张,轻轻的抖落它,转身冲上一辆出沟的汽车,忘记了招呼身边的同伴。九寨之旅是在同伴的责怪和不满中结束的,我把他丢了,他把眼睛丢了,可怜他剩下的旅程将在月朦胧鸟朦胧中渡过,也许另有情趣呢<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ize="3">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四)<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4</span>点半钟,重新聚合的我们包了一辆开往扎如寺镇的车。<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80</span>多公里的路,能看见连绵的雪山在阳光中闪烁,这里是青藏高原的东麓。车在岷江源头停下来,一片无际的滩涂地,想象不出滚滚的岷江水怎样发源于这里。还没看出些名堂,就被催着上车继续赶路。被司机拉到一旅馆,怀疑是家黑店。老板体形彪悍面目狰狞态度凶猛,看看他四层楼的固定资产,揣度一下他大概不会瞧得上我们区区的旅行背包,何况床上还有一条电热毯,豁出去就住这儿啦。这里海拔<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3000</span>多米,夜晚冷得让人发抖,披上我的披肩,出来满街找食吃。<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Y</span>字形的街道,满街缩着脖子的游人,一幅热闹景象。路边极简陋的一家小店,老板伙计厨师就一个人,没有菜单,点菜得到他脏乎乎的厨房,据说味道不错。伸开酸疼的双腿对着敞开的门坐下,喝着热汤,看着街景,想象在这里当个老板娘也不错,先把墙刷一刷,再把厨房弄干净些,然后每天站在敞开的店门口,望人望车望星星。可惜今晚没有星星。回到住处,看了看所谓的<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4</span>小时热水,虽然已<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N</span>天没洗澡,可那温度真叫人没有以身试水的勇气。只能裹上披肩,半倚在还算温乎的床上,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写几个字。这个夜泪水再一次无缘由的湿了我的脸。<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五)<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6</span>点钟睁开眼睛,发现没有被老板越货杀人,欣慰之余想起从北京带来的苹果,一直背在身上,于是洗了一个。就这样拿着苹果走在小镇依然漆黑和冷清的街上,头上依稀有半弯月亮在云中半梦半醒。走到街对面的长途客车站,买了四张去黄龙的车票。昨天一同来扎如寺的两个广东女孩想询问下午去松潘或汶川的车次情况,被一盆冷水的泼了回来。我缩了缩肩,怀疑这里也是旅店老板的黑窝点。汽车在天色微明时准时出发。一小口一小口在四下漏风的车厢中咬着苹果,看汽车在一座又一座落满积雪的群山中蜿蜒穿行。忍不住掏出相机,明知在这样的光线这样的颠簸下是拍不成片子的,但在孤单的路上快门的响动声对我总是一种最好的慰籍。在曲折反复的山路上,曙光偶尔在远处的山间闪现,虽然有重重云和雾的阻隔,但那被束缚和阻挠的绚烂更让人怦然心动。<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8</span>点钟我们作为第一拨游客抵达黄龙脚下。一下车,寒风就吹得人冷战不止,躲进游客服务中心翻开背包,掏出能穿的衣服一件件套上,再帮助同行的广东女孩修好羽绒服的拉锁,一同向山上爬去。景色意料之中的美,路途意料之外的好走。太阳升起来后,天暖和起来,所有的武装都显得有些可笑,没有传说中的高山反应,看那些手里拿着氧气罐或坐着滑竿的人就很有些鄙视的意思。按原计划<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0</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30</span>分已登上黄龙的最高点,凭栏远眺。一路上的美景都没有勾起我描述的欲望,大概是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只能把它们封存在记忆的芯片里。中午四个人包车赶回扎如寺镇,买了去汶川的车票。黄涛听了两个广东女孩的建议要去米亚罗,我无意中在地图上看到了古尔沟的名字,于是表示赞同。冷清的客运站临街摆放了两张长椅,时间还早,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膝上摊本书,晒着难得的正午阳光,走过的和将要走的路在这一刻和时间一起凝固,心中满是踏实和满足。开往汶川的车一直沿着岷江飞奔。公路像一个任性却胆怯的孩子,紧紧依傍着江水在山间上下跳跃,而岷江就是一位尽职的母亲护送着大家一路湍急而下。过了汶川县城,经过一个叫叠溪海的地方,江面豁然宽广起来,江水经过一路的奔波,这一刻才放心的歇息,慵懒的肆意汪洋开来。汽车开始在村寨中穿行,傍晚的炊烟在村寨上空飘来荡去,放学的孩子三三两两背着书包在街道上奔跑,女人背在孩子在门前向远处张望,似乎等待劳作归来的丈夫,狗在树下摇着尾巴,邻居们相互打着招呼开着玩笑,临街屋内的一场牌局似也接近尾声<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天渐渐的暗了,车外的景色在夜色中模糊,大家开始攀谈,旅程的安排就在这三言两语中不断的一变再变,这种不确定性极大的增加了旅行的快感,而前方目的地的不可知性也成了旅行的最大诱惑之一。于是,今晚的宿营地诞生了——桃坪羌寨。又是<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9</span>个广东人由一个叫康康女孩带队,加上我们四个,一行<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3</span>人在黑暗中摸进羌寨,被寨子里的村民阻截在寨前广场。康康上前交涉,大家原地待命。羌寨没有灯火的夜,远处有锅庄音乐响起<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心里被这种宁静填充的满满的,全然忘记又一整天没有吃饭了。晚上住在前寨的羌民家,女主人杨大姐热情的张罗晚饭,家里的女人都在厨房里忙碌,她的两个女儿在院中跑来跑去,一只肥硕的大猫也忙前忙后的扑来扑去。我好奇的站在厨房门口,她们就不断地夹起新炒出来菜让我品尝,菌子、腊肉、蔬菜、花茎,我一天颗粒未进的胃呀,哪里受得了如此的勾搭?饭后,坐在院子中间巨大的红伞下面,顺手拿起一个桌上本地特产的苹果吃起来。一会儿大家聚过来,我知道例行的猜测又躲不掉,做好心理准备轻松掩饰后,聊起了这些广东人不可想象的北方的冬天。夜深了,大家都去睡了。我拿了一份羌寨的介绍走上二楼平台,半躺在躺椅上,借着楼角的灯光阅读这有两千年的羌寨历史。杨大姐美丽的外甥女看见我,热情地邀我下楼和她一起吃石榴看电视。这个<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7</span>岁的羌族女孩和网上热炒的天仙妹妹一样,有白皙的皮肤,挺直的鼻梁,弯弯的笑意盈盈的眼睛,她已经不上学,据说前一阵在汶川县里做过哈尔滨啤酒的售酒小姐,不知她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六)<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不到<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7</span>点钟,女主人已静悄悄的开始为大家准备早饭,我穿好衣服,拎着相机走出来。弯弯曲曲的土路上,偶尔有上学的孩子匆匆走过,打破了笼罩在寨子上空的沉寂。踮脚从一堵土墙向外望去,整个寨子应该修建在山腰上,山脚下一条河水穿流而过,抬头向上,几座高大的碉楼矗立在寨中,刺破晨雾,指向山峰。目光被一个院子吸引,确切的说是被院前站着的一位羌族老奶奶吸引,蓝色的土布衣裙黑色的背心,边角都绣着粉色的花朵,腰间系一条垂地的黑色十字绣的围裙,灰白的头发被一方黑色的头巾整齐的盘在头上,黧黑清瘦的脸上纵横着质感的皱纹。她热情的向我打着招呼,推荐她刚刚从院里的树上摘下的一盆石榴。她瘦削有力的手轻轻一压,一个青色的石榴就像我绽开了鲜红娇嫩的笑颜,并被不容置疑的塞在我的手里。我顾不得路途遥远,欣然得挑了一袋子,于是她邀请我参观她的院子,并且说她允许我为她拍照。我却不好意思起来,觉得手中的相机是一件侵略的武器,我们不仅侵入到她们美丽的村寨院落,而且侵扰了她们原本世外桃源的生活。我把买来的石榴留在了她的家里,继续向前,这时从幽静曲折的巷子里开始有成群的身影闪出,和我们一样都是昨晚留宿在寨子里的游人。看出寨子布局的复杂,曾经的防御功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我害怕陷入其中,转身返回。早饭后杨大姐带领我们参观了寨子里几座典型的古碉楼。碉楼都由不规则的石块和土砌起,四边却有刀削斧劈般整齐硬朗的线条。这些本地特产的泥土,含某种特殊的化学成分,经过岁月和雨水的冲刷,与石块紧紧合成一体,结实牢固。碉楼最底下的一层一般用来圈养牲畜,上面的几层供寨民生活起居,每层间用木梯相连,然后在屋顶形成平台后突然收起一直向上,最高的可达<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0</span>多米。一些窄小的窗口递次排列,用于了望和拉弓射箭。这些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土石建筑,曾经在某个时代发挥着住宅和防御双重功能,体现着生活和战争的一体性,讲述着“日常生活与英雄叙事之间的关系”。现在它们被一些硕大的南瓜、鲜红的辣椒和黄澄澄的玉米装饰起来,成为游客的乐园,只有碉楼上悬挂的牛头骨和平台角上安放的象征诸神的白石,才让人们肃然起敬依稀记起它们往日的功勋。在一家碉楼底层逼仄的空间里,我的手无意间摸到灶台,感到手掌中的温热,忍不住掀开锅盖,一锅热气腾腾的猪食,散发着蔬菜和粮食混合的味道,应和着在碉群间行走时经常可以闻到的气味。虽然有些刺鼻,却使你恍然大悟,原来这些碉楼不只是旅游产业中的一个道具,它们依然焕发着鲜活生动的生命力。我不是建筑师或史学家,无法解析这些建筑物的结构,以及它和民族发展、历史进程之间的渊源,我只看见它们矗立在山腰,几百年来,一直与人与周围的山水与自然和谐共存,生生相息。<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七)<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古尔沟一条宽阔的公路通向远处的群山,更远处有雪山的一角在天空下闪耀。我们住在路的左侧,对面有一家邮电局、一家农村信用社和几家杂货店,然后就是富丽堂皇的温泉浴室。我在邮局、信用社分别转了一圈,虽然大门洞开,里面居然都空无一人,仔细瞧瞧,也没有自助服务的提示,显然是不办业务的。我索性充当把看门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待大家一同去传说中有着延绵数十里漫山红叶的米亚罗。可是,米亚罗的红叶最终却成了大家心中一道解不开的谜。车沿公路行驶了几十分钟,大家昏昏欲睡,雇来的司机突然把车停在了路上,言之凿凿此地即为米亚罗。惊醒过来的康康众人下来交涉,七嘴八舌,司机也不恼,只笑嘻嘻的坚持说他的车不是烧水的,到了就是到了,一公里路也不多走。大家搞不清这米亚罗是否和其他的风景区一样该有一个标志性的大门?也搞不清这数十里的红叶又该从哪一路段算起?只好悲愤的原路返回,就像去参加一场期待已久的舞会,大家调动了精神,穿好舞衣换上舞鞋,一切却没有开始就草草收场了。回来的路上,大家的眼睛异常敏锐起来,紧盯着窗外,每次看见山上些许染红的树林,就大呼:停车!停车!然后跳下车,对着红叶,举起相机,疯狂扫射,一副副极不甘心的模样。看见那个车不烧水的司机师傅越来越愁眉苦脸,大家才怨气稍平,决定晚上用泡温泉来弥补一下受伤的情绪。米亚罗,多好听的名字,我来了,我看过了,我走了<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不带走一丝云彩,也不留下一丝遗憾,一直记得友人的那句话:一切皆是经历。<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八)<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几天的旅行下来,已习惯早起。天色微明,有半个月亮挂在天上,站在古尔沟旅店的门口,看车来人往。不远处群山寂静无声,怜悯的俯视着我们这些匆忙的过客。一行人在摊子上吃过早餐,就兵分两路,一部分去了四姑娘山,一部分拥在路边等候搭乘回成都的过路车,群山就在大家的翘首企盼中渐渐亮起来。快<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8</span>点时,第一辆从米亚罗开往成都的班车驶过,没有空座。因为唐哥夫妇着急赶下午回广州的飞机,我们就包了去汶川的车。可能是回程,离别在即,大家谈起了私人话题。在唐哥对感情问题耐心细致的分析中,我们到了汶川县客运站。我直接买了回成都的票,没有像原来打算的那样在都江堰下车。兜里没了现金,眼中没了风景,心里没了底气,只想看到银行。成都的茶店子客运站离市区太远,摸了摸口袋就乖乖应邀去了唐哥他们的宾馆,一起吃饭。在宾馆的对面,我竟然发现了一台<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TM</span>,兴奋的扑了过去。我有了钱我怕谁?往观华打电话订下一个带空调的双人间,奢侈的一个人住,睡一张床闲一张床。回到观华,看见优雅的老板娘抱着孩子站在前台温和的和客人打着招呼,婴儿在她怀中熟睡,她另一个稍大的女儿袅袅婷婷的跟在旁边。熟悉的笑脸,舒适的环境,洁白的床单,一个旅途中的巢,给人安全、温暖、停泊等诸多联想。洗澡、换衣服、洗很久没有换过的袜子,然后光着脚踩上鞋子走出来。在街口坐上一辆三轮车,在成都霓虹闪烁的夜色里左冲右突。我几乎分辨不出这华灯初上的城市和几千里外我的家乡有什么不同?我只是浸濡在习习的夜的凉风中,任其东西南北,看它和所有都市一样,风姿绰约的上演着愈夜愈美丽的风流。深夜,被没有走的几个广东人邀去城南紫荆电影城附近的酒吧喝酒,名为<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ashion Bar </span>的迪吧,在闪耀迷离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我终于见到了成群身姿妙曼、热力四射的美女。粉艳,这个词形容来最好。一路上,即使有同伴,我也刻意保持着距离。很多时刻,我只是沉默的一个人走,拒绝沟通、分享和帮助。有时我也怀疑自己,这样沉默的走,是一种心灵的需要还是一种故作的姿态<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是一种任性放逐还是一种胆怯自闭?而此时,在人与人之间只有<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0.01</span>米距离的空间里,空气中的每个分子都在挤压摩擦,将要燃烧的局促却使我突然的放松起来。我脱下外衣,微笑的端起酒杯<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凌晨两点,独自打车回来。<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九)<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早上,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在楼下的餐厅要了一份培根三明治一杯热奶,听池子里哗哗的流水声,鸭子的叫声,看池边盛开的黄菊花,一只小鸟在地上跳来跳去。今天的成都又是一个阴天,把相机、水壶、地图册、书、帽子一古脑的塞进包里,开始了我成都最后一天的行走。新南门客运站,都江堰<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1</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30</span>发车,买了一份俗艳的报纸,倚在验票口的栏杆上边看报纸边等待。沿着成灌高速行驶只有<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40</span>分钟的路程,我靠着窗子睡着了,醒来时,车已到了都江堰市。在公园门口买了门票,却没有马上进去,一个人晃晃荡荡穿过南桥沿着古朴的街道向里走。浓密的梧桐树,金黄色的叶子遮住了不宽的马路,汽车、三轮车、自行车在穿行,路边摆着摊子,卖菜、卖肉、卖桔子。内河河畔,林立的茶铺,写着“茶”字的布幡在风中抖动。在街的深处看到了公园的小门,顺势走了进去,迎面就是树木掩映的玉垒山麓。拾阶而上,很快融入山间,四周空寂无人,有些心慌又有些窃喜。这湿润的山路,这浓密的树荫,这石阶上青翠的苔痕,这隐约的飞檐斗角,这沉寂的松茂古道,这远处激荡的水声,在此时,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可以跳跃、旋转、呼喊,在每一个角度自由的按下快门。猛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在寂静山中很是响亮,悚然一惊,是昨晚一起喝酒的陈军发来信息,约晚上吃饭。本是婉言拒绝,可他随后发来的信息让我忍不住地笑起来。人有很多种,而这种人懂得如何越过障碍轻易的缩短你和他之间的距离。到了二王庙,游人骤然多了起来。由于我的路线和正常的旅游路线相反,所以没看到都江堰工程,而先拜谒了李冰父子。公元前<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51</span>年,一项不惹人注目的任命:李冰任蜀郡太守,却改写了川西平原的历史,使旱涝无常的川西平原变成了天府之国的风水宝地。他总结的治水三字经“深淘滩,低作堰”被刻在庙内的墙上,至今仍是水利工程的法宝,而他修建的都江堰<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000</span>多年一直发挥着防洪、灌溉、提供生活用水的作用,滋养了成都平原的无数民众。受他恩泽的人们把他当作神一样建庙供奉,可是又有哪一尊神被人们这么长久的感恩着虔诚的纪念着?千年香火不断。走下山来,眼前豁然开朗,波涛怒吼震撼着耳膜。滚滚而来的岷江水奔腾至此被分水堤坝一分为二,两股巨大的水龙不甘束缚,猛然撞向一道坚坝,立即又转身撞在另一道坚坝上,翻卷咆哮,可最后还是被手握长锸巍然挺立的李郡守慑服,乖乖分成内外两江,千年来孕育着诸葛亮的雄才大略,魏蜀吴的三分天下,李白、杜甫、陆游的川行华章,无数才子佳人的风华绝代<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pan>回来的路上又睡着了,直到被陈军一遍又一遍的信息吵醒。康康和阿文从四姑娘山赶回来乘当晚的飞机回广州,我和陈军为她俩送行。涮鱼头被阿文演绎成先放进鱼锅煮再拿到碗里用白开水涮,且边吃边说此时在广东正是吃猫吃蛇进补时候,听得我呲牙咧嘴。康康这个能干的女孩子,跟他们同路的时候,一切都被她有条不紊的安排,当时并没有多想,心安理得顺其自然地接受,现在听到她的讲述和抱怨,才惭愧一直没有感谢她。拉帮结伙的出来旅行,总会有太多性格的冲突、感情的纠葛、情绪的影响,冲淡了旅行原本的乐趣。送走她们,和陈军去春熙路太平洋电影院,看杜琪峰演绎的《黑社会》。深夜,观华门口,握手告别。成都的最后一夜。明天,成都会将我遗忘吗?<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十)<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在成都到北京的万米高空中,读到这样的话:“<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All living creatures are equal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has been mixed into the breath of all time in the most natural way . </span>(“众生平等”在这里以最自然的方式,溢漾在天地间的每一次呼吸中。)<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ize="3" /><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p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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