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舞蹈

dawnch

文/铁名

    夜幕降临，对门那户人家又传出熟悉而生疏的音乐，响起时紧时缓的舞蹈脚步。那是一对才搬来的残疾人夫妻，男的一双脚掌向后撇，女的是哑巴。那天初次见到他们时，一种怜悯之情在我心头升起，这样的人生、这样的家庭，该是怎样的艰难!但接下来的事却让我大吃一惊。这些天来，他们的那些残疾人朋友络绎在夜幕之后前来集会，空气里传来他们的音乐、舞蹈和欢笑。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我可以感受到他们的舞蹈火一般忘情、热烈。面对着这样的一群人，我感到世上所有的词汇都变得苍白、不贴切。说残疾人也爱生活、也需要音乐和舞蹈，这样的解释是那么无力、词不达意。只有用火的舞蹈，才恰如其分。火在舞蹈，那扭动、变形的舞姿是火的生命张力的表达。燃体在火的舞蹈中发出生命的吟唱，燃体不尽，火的舞蹈不停。熟悉的和陌生的音乐像一支支焰火，一下子照亮了我记忆的天空，使我透过遥远岁月重又看到生命的另一种形式下的舞蹈：那是一座简陋的砖屋窖，我30年前下放劳动的地方。窖师傅的小女儿才七八岁，就开始帮大人做事了。这个小姑娘一身衣服缀满补丁，正当读书和游戏的年龄，就过早地承担了生活的艰辛。当时我也以怜悯的目光注视这个小女孩。但艰辛的劳动在小女孩身上却成了舞蹈，她蹦蹦跳跳舞着工具，全无一点悲愁。她一下子就让我陷入对生命的沉思和叩问：生命的本质是什么?是什么让生命以这样欢乐的形式前行的?

用童心无邪、用不谙世事、用乐观主义来解释都是不够的。我在30年前开的花，终于在30年后结出了果，上苍仿佛有意安排，让我看到不同形式的两次生命的舞蹈。生命从一降生，就穿上了一双红舞鞋。这是生命的本质，是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情况下，都会歌唱、都有欢乐的原因。人类的生命史穿越了万万年，其间灾难、病痛、战争、死亡都阻挡不了生命欢乐的舞蹈。废墟上一次又一次出现辉煌的殿宇，灾难之后，人类又一代一代繁衍生息。没有畏惧、从不悲观，生命就这样一路舞着唱着前行，这一切都因为生命的本质就是舞蹈。——火一般的忘情、热烈和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