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复旦 | 沈奇岚:读书就是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让自己进步
袁晓君 复旦大学校友会
上图:沈奇岚(左)、郁喆隽(右)
文 袁晓君
很多读沈奇岚专栏的年轻读者都喜欢称她为“知心姐姐”。初见沈奇岚,听她娓娓讲起读书的故事时,那种亲切与温婉不由地让人联想起这个称呼。她语速颇快,音色柔和,话语有着直击人心的清澈和温暖,让人心生信任与信服。
问起沈奇岚为什么不像郁喆隽那样选择回学校做老师时,她说:“我很爱这个花花世界,所以我愿意一直折腾。”一旁的郁喆隽马上笑着说:“一直折腾其实就是她随遇而安的方式。”两人的默契一触即发,紧挨着坐,周围的空气眼见着擦出了火花。
沈奇岚爱阳光,爱美食,爱色彩,爱挑战,她不愿过早安分,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打量和欣赏这个花花世界。可能是郁喆隽在旁边的原因,她越讲越快,越讲越有神,强大的语言魅力,不由分说带着我们走进了她的读书世界。
“说起我的读书经历,得从高一时候偶遇那本《培根论说文集》说起。当时是在嘉定一中,一个很破旧的图书馆,书在一个铁网后面,得用类似筷子的长杆把书戳出来,后面要有人给接着。想象一下(笑)。那时候书很少,阴差阳错就戳到了这本书,当时还是很惊艳的。以前只是看看童话,或者在区图书馆里看看文学之类的,而这本书,第一次给了我一种异样感觉,就像一束光,开启了我潜在的能量。”
“到了大学以后,老师会给我们开书单,让大家写读书笔记,考试等等。不得不提一下中文系的傅杰教授,他是我们98文基班的导师,当时他每周都会给我们开一个书单。从陶冶情操方面他会给我们开简·奥斯丁,古典修养方面会开孔孟老庄,哲学方面会开一些简单易读的哲学读物。他有一套循序渐进的方式,比如他会让我们先读《世说新语》,因为是故事,好看又好读,等到古文的基础打好以后,再让我们去看《论语》,看孔孟老庄。把基础慢慢打好之后,就可以随着自己的兴趣看书了。此外,他帮我们建立起挑选书籍的一个参照系,比如学术的应该看商务,看三联,古典的应该看中华书局等等,这样,一开始我们就建立了这样一个读书的系统,有了这个基础以后,我们就不会去看一些小出版社出的书籍了。适当淘汰,并且盯准那些比较大的出版社,没多久就能培养出自己的眼光。当然,这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之后就会慢慢形成属于自己的品味和口味了。”
“在国外,像书店,大学图书馆,加上市或地方性图书馆,这三个储藏书的地方足够培养一个受很高教育的人了。但是在国内,这些是没法培养出一个有完整知识系统的人的,这是我在做了出版一段时间以后的强烈感受。就比如你只在网上购书,你很难成为一个有系统知识支撑的一个人,因此,这也凸显出了大学教育的可贵性,因为在受过大学教育之后,我们的脑中会有一个书架,会知道这本书应该放在哪里,那本书应该放在哪里,但是如果自己乱看的话,就不一定可以形成一个积累。”
说起自己的读书经历,有一个时期对沈奇岚来讲非常重要,就是在她大三的时候经历了一次女性主义思潮的洗礼。“我始终认为70后80后的女孩子都应该经历一次女性主义的洗礼,我们这部分教育是有所缺失的,应该要让她们认识和了解自己的性别角色,清楚自己的社会角色和自己所能享受到的权利。在当时,复旦能有这样的课非常好,那些关于女性主义的课,书籍和讲座等,深深地影响了我的思考、阅读和写作。因此,在我的思维体系中除了哲学这一块,女性主义这一块也非常重要。”沈奇岚认为女性主义是女孩子们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就像维他命一样,它是女性必需的维他命之一。“后来我在一些大众杂志上写文章也受到了这层影响,我会去思考:她们为什么就不知道这些事情呢?可能她们没有这个机会去接触这些东西吧。当然,我不可能直接说‘波伏娃说……’,这些她们不一定马上愿意听,那就试着把它们转述成大众愿意听的话,她们可能更愿意听听。”
留学期间,沈奇岚书依旧读得很杂,“在德国留学的时候我就经常跑书店,德国的书店非常舒服,书店里的环境特别好,有沙发,也有免费的咖啡,常常一坐就是一天。”
在读书之余,她也会花很多时间去参观博物馆和美术馆。她谈起自己读博士所在的威斯特法伦州,它在德国的西北面,也是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签订的地方。那里是新教和天主教一直争夺之地,那里挂的铁笼子就是把异见分子抓起来的地方。“我相信只看书的人是看不懂这些的,他们对于宗教的由来只是一些纸面上的联系。但是当地的博物馆,它会讲当时的宗教运动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些宗教的异见分子是被哪几个铁笼子折磨的,我去看铁笼子,再看书上的那行字,我就会有切肤的感受。我花了很多时间去看一些别的东西,增加了我对书本的了解。”
沈奇岚说,在上学的时候自己是无功利地读书,读得多,读得快,消化得也快;而现在做了出版人以后是有目的地读,会去读畅销书,参加它的发布会,会用一种营销的眼光去看书。“现在我会去看一些偏贵的,追求品相的,跟思想也有些关系的书。我引进过一本书叫《岛屿书》,它曾荣获2009年德国莱比锡书展“世界最美的书”金奖。在做这本书的过程中我发现,内容可以委托一位很好的译者来完成,作为一位出版人或编辑,就要关注无数的细节:用什么纸,在哪里印,配什么插图,字体和间距。做书前和做书后,关注点会更专业。我会倾向于做和自己价值观相符的书,在细节上不断钻研,在成本允许的基础上我们可以无限地追求完美。”
以她自己的经历,沈奇岚说,一定要多读书,否则我们就会不断地重复自己。“读书的过程就是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让自己进步。”她觉得,只有在读书的过程中我们才会发现自己的想法和别人的不同之处,才会知道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学习的。而且书中的“那个人”不会跑出来跟你争,他就在纸面上待着,是跟你不一样的存在,但是他却一直敞开着自己,这就是一种对自己的补充。
■原文刊载于《复旦人》第15-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