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涯对于人生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可是，我们在一所大学里究竟得到了什么？取得了一张文凭；学习了某些课程；交到了几个朋友。这些回答都对。但是，它们都不全面。
最近，有消息说，麻省理工学院（MIT）准备在网上开放它全部的课程（我相信这是一个大趋势）。全世界愿意学习的人都可以在网上看到这些课程，学习到老师的视频。那么，是不是学习过这些课程并且能够通过考试的人就等同于麻省理工的学生呢？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你在大学里面究竟学习什么呢？课程？是的。但是，不仅仅是。你会通过和高水平的老师的接触，了解他们看待世界的方法，思考问题的方式甚至对待生活的态度。在这个学术场里，大师们的言谈举止和习惯会影响你；同学们之间的交流会影响你；一代代传下来的风气会影响你。甚至，你打球的操场会影响你；你自习的图书馆会影响你；你谈恋爱的小树林也会影响你。如此的林林总总就构成了这个大学的独特的东西。这些东西是长期沉淀的，长期积累的，除了特别的突发事件，它并不因为个别人事的更迭（包括校长）而有大的改变。
总之，或优良或平凡，每一个大学都有自己的基因。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们的思想和行为里都会带着它的烙印。所以，我认为，我们在大学里最关键的是我们得到了这个大学的基因。
在世界上，有许多一流的成双成对的大学是在同一个地域的，是同一方水土滋养的。比如说，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比如说，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再比如说，斯坦福大学和加州伯克利大学；当然还有咱中国的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这些德比兄弟虽然都是世界一流的学府，同时又住得很近。但是它们的基因迥异，因而表现出来的学校风格天差地远。面对一个学生，你往往会直接感受到这种差别。不夸张地说，你只需要聊上几句，你就会判别出来他是那个学校出来的。
斯坦福大学的同学可能成天想着创业。因为他们的学兄们创造出了HP，创造出了Yahoo；创造出了Google。伯克利的学生可能叛逆或者显得怪异，因为他们的学兄们60年代就在反战、在游行、在争取更多的人性自由。私立的斯坦福大学的学生入校门槛很高，但他们在校园里的自由度大，有时间琢磨闲事。公立的伯克利大学的学生素质很好，但他们面临相当高的淘汰率，不得不因为各种竞争而拼命念书，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据说有一个斯大的教授在课堂上对学生说，“你们应该迅速开始创业。伯克利那里培养了大量优秀的工程师，你的公司可以雇他们。”这当然是一个笑话。但是，两个大学的风格差异之大是明摆着的。
清华和北大的风格也是很不相同的。十多年前，我在清华念书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个顺口溜，叫做：清华出傻子，北大出疯子，人大出骗子。这个调侃的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它至少说明了清华以工科为主的学生们踏实肯干、注重成效的风格（另一种说法用四个字描述清华人：人傻出活）；它至少说明了北大人以天下为己任，信心满满并且视野广大的光荣传统。（毛主席气魄多大，当年在北大也就是个图书管理员）；它至少还说明社会各界对于人大的人善于推销自己，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迎风破浪展翅翱翔的高度认可。
若干年前，我读过一篇文章，是比较北大和清华的风格的。题目好像叫做“北大是海洋，清华是岩浆”。记得文中有一个比喻很典型：说起弹吉他，北大人会抱着吉它牵着女友在未名湖畔深情地弹奏，清风习习，微波荡漾。前面立的是高高的博雅塔，身边坐着温柔婉约的女生，路边走着白发苍苍的先生。好一幅美丽图景。清华人则是在宿舍里疯狂地练习各种难度技巧，弹奏世界级高深曲目。在每一次吉它大赛里取得第一名的优异成绩。然后，他才可以自信的宣称自己的吉它弹的不错。在清华这位看来，北大的那位根本就不会弹，纯粹是瞎玩，借着弹吉它达到其它目的。在北大的那位心里看来，清华的这位没有任何情调，就是为了拿个奖，俗了。这个故事当然是杜撰的、调侃的，不真实的。但是，可以看出，从不同的角度看，不同的学校还是有不同基因的。
当然，大学的基因也会由于突变而改变。五十年代初期的院校合并通过行政命令的方式强行改变了许多学校的风格。清华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也是此一事件的严重受伤害者。经过这一次重组，清华处于世界一流的文理科在突变中几乎荡然无存。国学四大导师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和钱钟书、吴宓等一大批大学者只能存在于校史之中，大师们的传承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地方突然断裂了。当年，清华的理科同样是世界一流的水准，数学系的不仅熊庆来等一批大学问家，国际上的高人如控制论的发明人维纳和函数论的大数学家哈达马等等都曾长期在清华任教。一个决策就让许多优势的学科在清华消失了数十年。痛哉！惜哉！近些年，清华正在试图重建自己曾经拥有的优秀的科系和优秀的基因。任重而道远。
清华的老校长梅贻琦随着国民党迁往台湾，在那边又建了一个清华大学。虽然拥有同一个著名校长，我相信在台湾的这个学校和在北京的清华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从一件小事情上就可以得到分别，在美国，我有来自两岸的清华大学的朋友。大陆的人会说：我是清华毕业的。台湾来的一定会说：我是清大毕业的。差别是明显的，也是必然的。基因有遗传，当然也会有变异。
既然是基因，它就是融化到血液里的东西。仅仅表面上的东西是很难刻划和表述清楚的。一个人仅仅学了几门课程当然不能称为接受了这个学校的教育。用中医来打个比方，课程和内容都是党参黄芪一类的药材，如果没有独到的配伍药方，没有通过炉火的煎熬，是不会成为一个有效汤药的。大学就是我们锻炼的炉火，就是我们成才的独家密方。所以所以，除了学习专业知识，应该通过各种渠道多多接受学校的文化，通过各种报告会多多聆听大师的思想，通过各种活动多多接触高年级的同学。总之，通过这一切，让学校里优秀的基因成你血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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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7 22: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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