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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学苑] 讀論語孟子法——季謙先生2009年8月27日講于廬山東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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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9 19:19: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讀論語孟子法——季謙先生2009年8月27日講于廬山東林寺

       智楷 整理   王財貴 修訂      

各位晚上好!各位知不知道,剛才的師傅上來跟我小聲的說什麼話?說今天的課到八點鐘結束,就是講一個半小時,本來兩個小時,變成一個半小時。我想大概是因為我昨天講太多了,超過時間,所以今天把我砍掉半個小時(眾笑)。不過今天時間長短比較沒有關係了,因為這個主題比較靈活,可以多講,可以少講。  

本來主辦人邀我來這裡跟各位講一些課程,我一時也不曉得講些什麼好,所以就只給了兩個題目,其他的我說到了以後再說。這幾天下來,我感覺到我們學員很好學,有不少人在課外私下來找我談論,所提的問題很有深度,對時代的文化問題有相當的關懷。其實學員們如果有特別想要聽的題目,可以向我建議,或許我可以依照各位的需要講。如果大家沒有特別的建議,那就只能照我的預定,原來所定的主題是講論語,論語也不知從何講起,今天就姑且開個頭,就講一個題目叫做:「論語的讀書法」,或說「怎麼讀論語」。  

怎麼讀論語呢?我是借用古人的意思,尤其是朱熹引用程子的幾段話來說──所謂程子就是程氏二兄弟,程明道、程伊川,統稱程子。不過依照朱熹的性格和他學術的特色,他所引用到的,大部分都是程伊川的言論。──我們今天所給大家的講義是程子所談到的有關「論語孟子的讀書法」。論語孟子兩書的性質是類似的,所以講論語,往往順便提到孟子。朱熹所引用的程子言論,是遠在八百年前說的,但對我們現代的人,還是具有很大的啟發性。現代人以為自己眼界開闊了,但並不一定就真會讀書,也就是說並不一定懂得讀書的方法,或者說並不一定知道用什麼心態去讀書,尤其是對不同性質的書,可能要用不同的態度,用不同的方法去讀,這是一般人常常忽略的。一般人都在讀書,但是不是能夠讀得對路,讀得有效,這是很可疑的。今天所以選擇這個題目,其實也是緣於我自己讀書的經驗。我年輕時,讀到這幾段文字,很受感動,很受啟發。所以我希望能夠提出來跟各位共勉。  

就在前幾年,美國有一個學者阿德勒,出了一本書,題目叫做《如何閱讀一本書》,作者在序言上說這個時代誰不讀書幾十年?所以他預想這本書,應當不會引起人們太多的興趣,但是出乎意料之外。這本書出版以後,大受歡迎,一版再版,成為暢銷書。世界各國爭相翻譯,臺灣也有翻譯,也成為暢銷書。這本書原來有四百頁,有些讀者反映,能不能寫得精簡一點,所以作者又編了一冊精簡本,更為暢銷,臺灣也把精簡本翻譯出來。你看,「如何閱讀一本書」,這樣子的題目居然大受歡迎,居然還要出兩種版本,而且像臺灣這樣並不熱衷讀書的地方,居然把兩種版本都譯出來。可見全世界的人表面上好像都在讀書,但是並不一定會讀書。

  那麼我們現在要談的是如何讀論語孟子。在座有些人的學問或許已經相當高了,這個主題對他來講可能比較淺近;但如果大家像我年輕時一樣,讀論語孟子的時候,並不一定能夠把握其中的要領,那麼我們今天來講這幾段文章,應該有相當意義的。  

講到讀書,我想到當代國學大師錢穆,錢賓四先生,曾經這樣說——因為他主要是學歷史的,他主要的成就是歷史學——他有一本歷史名著導讀的書,也就是告訴人如何讀歷史名著的書,在序言中,他告訴讀者:讀一本書,尤其讀名著,最重要的是要從書裡面讀出一個生命。因為一本書之所以有價值,之所以動人,不是文字、句子、文章、內容,乃是,文章背後有一個大的生命,在支撐著這本書,所謂: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所以讀書的人不是只讀文句,要從文句裡面去體會到,甚至明明去感受去看見,書背後的精神氣力,其實就是這本書作者的生命,因為作者是用他的生命去寫這本書的。錢穆舉例說:如果我們讀史記,我們應該從史記的文章中,體貼到司馬遷的生命特質,除了司馬遷對於歷史的記錄外,要彷彿聽到他內心不平的呼喊。  

擴而充之,我們讀論語,要從論語裡面,體會到孔子的精神,好像孔子就從論語書裡走出來,讓你當下面對他,與他的弟子們一起生活著。讀孟子、讀其他有意義的書,也是一樣。凡是一個有智慧的人,一個有學術成就的人,他寫作一本書,這一本書的文字承載了他的思想,而他的思想,就是他的智慧的流露,他的智慧就是他的生命的結晶。這本書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堆白紙黑字,文字是死的,但是字裡行間所展現的智慧是活的,智慧如果是活的,這個生命就永遠活在任何一個當下。  

今天我們引用的幾段文章,都是白話,本來是不需要講的。昨天我請程師兄去影印這些資料,後來程師兄跟我說,他自己偷偷地先看了兩遍,感覺大受啟發。可見如果讓大家自己看,也就可以了,不需要我再來嚕嗦。但是,既然我已經坐在講台上,就盡我所能,稍微做點發揮吧。  
好,現在請大家一條一條地看。為了尊重古人起見,我們每一條要講以前,都先唸一遍,就是跟我念,我念一句,大家跟著念一句。這樣唸一遍,一方面自己會留下印象,並且會有大略的心得,另一方面也可以收收心靜靜心。請先看第一條,來,請跟我念(大家跟讀)。

  「程子曰: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 讀書者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以用心,聖人之所以至於聖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句句而求之,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則聖人之意可見矣。」

  這文章的意思這麼淺顯,誰不明白呢?不過,經過這幾句話一提醒,我們會更加警惕,因為我們平常讀書,確實沒有這麼用心。這裡說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學者,是泛指一般的讀書人,尤其是指學生,不是說那些有學問的學者。這裡的學者,當然都是指成人,程子認為讀書人讀書要以論孟為根本,為基礎。其實就連現在我們提倡的兒童讀經,也是建議從論語孟子開始,這也是以論語孟子為本的意思。接著一句話很重要:「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這一句話可不要誤會,以為我們就真的可以不治六經了,這是一種文學性的修辭方法,是一種強調,一種誇張,當然它也是事實。用誇張法就是要顯示論語孟子的重要性,而說它也是事實,因為道理本來也就是如此,無所謂誇張。為什麼呢?假如我們把讀書──尤其是讀聖賢書,不把它當做是知識的追求,而是一種智慧的開啟,所謂「見道」,如果論語孟子中有道,讀論語孟子可以見道;而六經中有道,讀六經也可以見道。只是程子認為讀論語孟子比讀六經更容易見道,所以讀通了論語孟子,六經就可不治而明。因為六經的道理乃至於天下所有的道理,也只不過是論語孟子的道理。所以從求道、見道的立場來講,可以說,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不治而明。但是,如果從知識的立場來講,一個儒者,所謂「一物不知,儒者之恥」,儒者的學問當然越豐富越好。從這方面說,你就不能夠只讀論語孟子了。所以「六經可不治而明」這句話要分兩層了解,不要錯會了。  

就好象我們提倡讀經,有時候會說:讀經就是了,只要讀經,一切的學習就不在話下。有人就質疑:難道說讀經是萬能嗎?所以有人很反感,給我們一個諷刺的封號:「讀經萬能論」。其實,對「讀經萬能」可以作兩個層次的瞭解──我一直說──已經講過好多次了──對於一個問題往往有兩種回答的方式,而兩種回答的方式往往是針鋒相對的。比如說讀經是萬能的嗎?我們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兩種回答不同,而且完全相反,這怎麼可能呢,這豈不是矛盾嗎?如果是平面地看,是與不是是相互矛盾的。但是,如果從不同的觀點,或者說不同的層次來看,它就可以不矛盾,可以各歸其位,各得其所。從平淺的現實的一面看,讀經當然不是萬能的,一個人只有讀經,其他的知識技能怎麼辦?尤其現代是所謂知識爆炸的時代,難道只有經典就夠了嗎?所以我們說「讀經不是萬能的」。但是換個觀點,把讀經看成是一種基本性的教育,核心性的教育,籠罩性的教育,讀經可以提升一個孩子的學習的智慧,智慧包括兩方面,一方面叫做聰明,一方面叫做興趣,一個孩子如果有學習的聰明,又有學習的興趣,則整體的學習能力提升了,具備了學習的大能力,他就可以很方便地去學會其他的學問。所謂以簡御繁,所謂一了百當,從這個觀點,就可以說:「讀經是萬能的」。

  同理,論語孟子是萬能的嗎?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對於一個真正明理的人,他的回答可以左右取之逢其源。所以,程子說論孟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是真理,我輩不可強辯。當然你如果想翻古人的案,硬要說六經還有許多內容在論語孟子之外,也不見得就錯。只是你便會被古人所笑。第一,笑你不知倫類,第二,笑你見識卑下。嘲諷「讀經萬能論」的人,我也會這樣笑他們。  

下文的意思更重要:「讀書者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聖人之所以用心所在;聖人之所以至於聖人,而我之所以未至者」──讀聖賢之書,最最首要的,其實還不是要去瞭解聖賢,因為瞭解聖賢之前提,是要能了解自己,要能返身自我省思,才能把自己與聖賢相比較,才能真正了解聖賢。這裡教我們自問:「聖人為什麼是聖人,而我為什麼不是聖人」,這是一種很切實而有效的讀書方法,其實讀所有書的每一句話,都可以隨時將自己和作者做這種參照。如果能夠作這種參照,那就不是在讀書而已,是在讀我們自己,這樣子讀書,叫做「切己」──關切自己,切合自己。這道理一般人應該本來就知道的,但常常忘記了。如果一個人能以這種心態來讀書,他的進步將是非常快速的。整部論語和六經,既然都是聖人生命的表現,而這種表現就好像是地下水,在任何一個地方挖井,都可以引出所有的地下水。所以讀論語,並不一定每一句都要有體會,只要體會了一句,你就體會了聖賢之心;體會了聖賢之心,所有的句句,也都可以作如是觀。所以不只是「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甚至可以說:只要明白論語一句,天下之書都可以不讀而明白。當然,這是一種很高明的說法,只有高明的人才可以說,普通人是不可以隨便說的。說我只要讀懂一句論語,我就可以懂得全部的論語,讀懂論語,我就可以懂得孟子,論懂論孟,我就讀懂六經,甚至懂了一切學問。如果有人真的抱著一句論語,自己限制自己,一生只好孤陋寡聞了。但是,高明的人說這種話的時候,他並不會障礙自己,因為高明的人說,我懂一句,就懂了一切時,他心裡明白,那是智慧層次的話。一個有智慧的人,是上下兼通的,我相信,他更能夠對所有的學問句句而求之,更會老老實實去讀六經。因為道的「體」固然是一,但是,它的「用」是多。所以朱子說,同體一太極,物物一太極。以讀書這件事來講,一方面,你可以說,所有的經典,只不過表現同一個道,所以說「同體一太極」;但是,經典有那麼多部,它每一部,每一句話,都有不同的意義,所以說「物物一太極」。一個真正的讀書人,一個真正的儒者,要既了悟同體的一太極,又要關切物物的各太極。也可以說,如果了悟同體一太極的人,他必定不會疏忽了物物一太極。用現代的白話,我們也可以這樣說:「一個有智慧的人,他必定不會拒絕知識」。更進一步講,一個真正有中國文化底蘊的人,他必定不會排斥西方文化,一個真正受傳統良好的教導的人,他必定不會拒絕於現代化。這其中有一個本末的關係,本者,根本,末者,枝末。本末的關係,雖是一體的關係,不過,古人總強調本,因為本不會拒絕末,不會排斥末,不僅不會拒絕排斥,反而能生成末,成就末,能生成成就末的本才是真正的本。但,我們不可以反過來說:末能生成本,末能成就本。因此,古人教我們不可以捨本逐末,不可以因小失大。一個真正明白的人,他是兩邊全部明白,能隨機運用的;一個不明白的人,就死於句下,講高的就偏于高,兩腳懸空,一派浮華空洞之言;講低的就死守著低,見識卑陃,功利現實,俗不可耐。  

程子又說,我們讀書,求聖賢之心;而求聖賢之心的同時,最好能夠了悟原來聖賢之心就是我的心。聖賢之所以為聖賢,是因為他能把他的內在的心靈,全部如如地呈現,他可以毫不委曲地把他內在的光明落實在他的真實生命中。而一般人,本來也有如此如此的光明的本質,有如此光明的可能,只是自我障礙泯滅了。在人人本具,本應成就的情況下,我們才可以自責:「為什麼聖人是聖人,而我不是聖人」。假如聖人是天生的,是天縱英明,而我們不是,這是「定性眾生」的觀念,既然眾生的品質是天生先定的,那聖人本來就是該做聖人的,凡人本來就該做凡人的,何必苦苦再去嚮往聖人呢?所以我們應該瞭解這句話的背後預設著:「眾生是不定的」,也就是說,眾生的品格階位是不定的。不定是什麼意思呢?以佛教的話來說,是本來眾生都有佛性,都可成佛,但是為什麼我不是佛呢?是不是因為本性上不同呢?不是,而是工夫上的不同。在這樣的認識下,就了解到:我的心性,原就是聖賢之心性,聖賢之心性,原就是我的心性,都同樣的光明廣大。只是聖賢把他光明的心性,完全在他現實生命之中展現出來。而我們不能如此的展現,是我們後天的工夫不到,而不是先天的心性不同。所以,所謂讀聖賢書,其實是以聖賢之心性,來引導我的心性,來啟發我內在的光明。一個人有了這種了悟,就可以用功了。如果我們認為,聖人與我們不一樣,聖人天生是聖人,我們就會減弱用功的勁道。
  
在東方的學術當中,佛教在《涅磐經》上有明文說:「眾生皆有佛性,眾生皆可成佛」,佛認為這是一個重要的主張,需要大力的說出來讓眾生都震動覺醒,叫做「獅子吼」。而這類型的認定,在儒家更是明白。孔子說:「我欲仁,斯仁至矣」;孟子說;「怵惕惻隱,人皆有之……」都是這個意思。不過,西方的思想,就不這樣。比如說,耶穌宣稱自己是上帝的「獨生子」,西方的神學為之解釋說:「上帝是聖父,耶穌是聖子,他們的共同點叫做聖靈。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這種話頭明顯地宣示:「只有聖子才能夠跟聖父一體」,那麼請問芸芸眾生怎麼辦?這樣的理論,必定引申出相應的教義,所以基督教,乃至於所有的一神教的特色,是:信徒只能夠崇拜,只能夠祈禱救贖,只能夠等待最後的審判,眾生是永不可能與上帝同在的。東方人說人人皆可成聖,眾生皆可成佛,但是,西方人說,眾生不可能與上帝同在,不可能成為耶穌。所以西方人沒有「工夫」的觀念,而東方的學問,佛家和儒家,非常注重工夫,當然道家也不例外。什麼是工夫?工夫的第一個要件就是要有一個理想,這理想是超越的,是所謂的「道」。雖然,各種的學術系統所說的「道」的內容不一樣,但是必定有一個「道」,所謂止於至善的那個「至善」。而那個「道」,在儒家和大乘佛學看,都是本具於眾生生命中的。比照於現實生命,現實生命往往是不合於道的,這不合於道的距離,就是要做工夫的所在了。所以,工夫就是使自己的生命朝著道,日漸淨化,而能夠接近於道,到最後與道合一的進程。

  我們如果能夠從書中讀出聖人之所以為聖人的意義,將發現其中有一個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之道,而那聖人之所以為聖人的道,原就存在在我的生命當中,只是聖人把聖人之道完全實現了,我們之所以不是聖人,未得聖人之意,不至於聖人的境界,未得聖人之名,完全是因為工夫的不足,不是心性的不足,不是道的不足。道本就在天下,本在人人心中,道雖然在天下,在人人心中,但是道不能夠弘人,是人才能來弘道。這是東方文化特有的見解,西方人就不能這樣說了。他們不能夠教人自責:為什麼耶穌可以成為耶穌,而我不是耶穌。如果基督教徒想辦法要讓自己成為耶穌,那便是叛徒。這是東西文化最內在最大的不同點。  

那我們在讀聖賢之書的時候,要讀出聖人的用心,還要讓自己的現實生命,往聖人生命的層次上升進。再說明白些:不是自己的生命往聖人的層次上升進,而是往自己人生的本質上升進。一個人要對得起自己的生命,你本來就應該這樣做,要不然,都是自己障礙自己,自己委曲自己,自己浪費自己。你可以成聖賢,為什麼不成聖賢?可以成佛,為什麼不成佛?要常常以這樣的高標準來砥礪自己,生命便不白活。

  所以程子說讀這種書,要句句而求之,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總之,口而誦,心而惟,朝於斯,夕於斯,時時刻刻念茲在茲。而且最後再交代一句:「讀論語孟子,要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  平其心,易其氣,就是不要激烈焦燥。中華民族近百年來,有兩種激烈的心態,一種是義和團,一種是五四。義和團心態是認為:中國是華夏之邦,西方是蠻夷之邦,中華民族是完美的,西方有的一切我們都有,如果我們沒有,也不屑去有。從古以來,只有變夷為夏,哪有以夷變夏的?這一種心態叫做義和團心態,義和團的見識淺陋,注定很快就失敗了。於是出來了五四,他們要打倒傳統,全盤西化!五四的文化見解跟義和團相反,但態度的激烈則相同,像是鐘擺的兩個極端。這叫不能平其心,不能易其氣。國家民族這樣被整過來整過去,折騰了一百年。

  讀聖賢書而激烈焦燥,大概有兩樣:或者,一讀聖賢之書,有些心得,就以為悟道了,以聖人自居,以衛道者出現,處處想代聖賢立言;或者一讀聖賢之書,抓到幾句自己認為不通或不合時宜的話,說聖賢也是人,原來聖賢也有過,聖賢不必尊,經典不堪讀。所以讀聖賢書要平其心易其氣,不懂就不要裝懂,慢慢來,要見得聖人之意,談何容易?能平其心易其氣,不焦燥了,才能「闕其疑」,這一點,我認為特別重要,尤其像論語孟子這樣的經典,如果遇上疑惑了,千萬不要先入為主,自以為是,應該先想想:聖人怎麼會這樣講呢,有沒有其更深的意旨?所謂「闕」的意思就是先擺在一邊,要謙卑一點,有了疑問,要想或許是我現在還不能夠完全瞭解,而不是聖賢的錯,因為聖賢不會那麼笨,笨到讓我們可以隨便抓到小辮子。再讀幾年書再說吧!  

最近幾十年來不是有許多人說,經典有糟粕,有的人勸告我們給孩子們讀的經典,要慎重地選擇,像論語,孟子,也不可以給孩子整本讀。怕其中有糟粕。遇到這種說法,我就問他:「請問糟粕在哪里?請你確實指出一句糟粕給我看」,這些人就啞口無言了。所以各位,以後如果遇到有人跟你說,經典有糟粕。你就這樣考考他,大部分人就閉嘴了。那些人其實自己並沒有真讀過書,只按照一種理論說: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完美的,任何事情一定有它的缺陷,所以聖人也不可能完美的,聖人之言一定有糟粕,他就用這種推理的方式推過去了,這叫做庸俗之見,這叫做狗眼看人低。這一個時代的風氣就是如此,這叫做不負責任,對中華民族來說,又叫做自我作賤。那麼如果真的有人舉出,這幾句是糟粕,請問我們怎麼辦,我們可以這樣處理:「闕其疑」。自問:難道真的是糟粕嗎?我真的瞭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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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30 15:22:52 | 只看该作者
近代西方有所謂的「詮釋學」,或翻作「解釋學」,解釋學告訴我們解釋涵義深刻的文章,要有特別的方法。一般的語文容易瞭解,尤其是科學性的論文,只要一步一步地順著文脈去追究,那步步都是實在的,步步都是明白的,就沒有解釋學的必要。但是有些文章,像詩詞,因為作者的文句非常簡練,只約略的表現了一些「意向」,那意向的背後或許蘊含著深遠的情感,怎麼可以用表面的文句判定作者的意思呢?至於神話,和經典,更是如此,譬如聖經,聖經裡面有很多神話,神話表面上看來是一堆無稽之談,請問它就是無聊的嗎?神話的背後有沒有更為深遠的義涵呢?誰又可能把握而自以為得其真髓呢?所以對神話的解釋也有各種的角度,以致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標準在那裡。所以這裏就須有一種辦法來處理。解釋學有兩個處理的方法,這兩個方法相輔相成,第一個方法是:「要瞭解全體,必先瞭解部分」,就是說你要先瞭解一個作者,或者一個學派,或者一本書整體的意義,必須先瞭解部分,要一句一句一章一章瞭解了,慢慢積累,到時候才可以瞭解全部。所以你要讀論語,要瞭解論語的意義,要從論語一個字一個字訓詁,一句一句讀去。不瞭解論語的一字一句,怎麼可以瞭解全部呢?要瞭解全體必定要瞭解部分,有道理!但道理不只是這一面。第二個方法又說:「要瞭解部分,必先瞭解全體」,剛好反過來。你想對一部分,一個字,一句話,一節一章,有真切的瞭解,你必須先瞭解全體之後,用全體整個的意義,來解釋這一章一句甚至一個字,這種解釋才是靠得住的。所以想要瞭解論語的任何一句話,必須以整部論語,整個孔子生命作背景,這樣才能真正瞭解其中一句話。兩面說,才完整,叫做「解釋學的循環」。  

有些人舉出論語某句話不合現代的民主精神,某句話不合現代的法治主張,某一句又是歧視女性,這就是所謂的論語的「糟粕」啦。孟子的「糟粕」可能更多,孟子為什麼要罵人,罵楊朱,罵墨翟,楊朱墨翟不都是好人嗎?還罵,而且罵得這麼凶。說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子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把他們罵成禽獸,太過份了吧,糟粕!各位,我建議以後讀聖賢書,應該運用解釋學的原理,要用全體來解釋部分,要瞭解論語孟子的要旨,領悟孔孟的用心之後,才來判定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糟粕,合不合時代,是不是過份,等等,所以要「闕其疑」。我們這樣提醒,並不是為了要維護聖人,因為聖人不需要我們維護,而是為了自己的學問智慧著想。  
  
  讀書能解就解,不能解就「闕」,這叫以不解解之。什麼叫以不解解之?我們問那些說糟粕的人:「請問論語總共幾章?」「四百九十八章。」「你舉出幾章的糟粕?」「三章。」「那四百九十五章都不是糟粕對不對?」「對。」「為何為了四百九十八章裏面的三章,而就認定了論語就沒有價值,而不讀論語?」他如果還堅持說,如要讀也必須剔掉這三章,四百九十八章只剔掉三章有什麼大的意義呢?那三章縱然真是糟粕,我們把四百九十八章中精華的的四百九十五章都體貼了,都實踐了,那糟粕也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德業,怕什麼呢?再說,如果它們不是糟粕呢?如果這三章也是精華,只是我們並沒有完全瞭解呢?所以「闕其疑」是我們讀有深度的書時的基本態度。這叫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如果能夠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則聖人之意可見矣。  再來我們看第二段,跟我念(大家跟念):

  程子曰:凡看文字,須先曉其文義,然後可以求其意,未有不曉文義,而見意者也。  

  這是當然的,這是指讀書的第一步而言,要先曉其文義。前幾天我們就講,因為從小的白話文教育,現代的中國人,連曉文義這一關都渡不過,實在太可憐了。曉文義之後,還有第二關,求其意。求其意就要用剛才所說的解釋學的方法,去迎接聖賢之心意。曉其義是第一步,求其意是第二步,當然,真做工夫是第三步,能有這三步,成聖成賢應該是份內應得的了。  再看下一段(先生念,眾跟讀):

  程子曰:學者須將論語中,諸弟子問處,便作自己問,聖人答處,便作今日耳聞,自然有得。雖孔孟複生,不過以此教人。若能于語孟中,深求玩味,將來涵養成甚生氣質!

  「甚生」就是「什麼」,「甚生氣質」就是說怎麼樣的氣質,就是有多麼好的氣質的意思,這應該是宋朝洛陽一帶的白話。這一條我認為很重要,也就是說,經典還是活的,它活在我們面前;聖人還是活著,他活在我們面前;聖人的諸弟子還是活的,他們活在我們面前。因為聖人與諸弟子所討論的只不過是人性,雖然遠在兩千多年前,地點是在山東曲阜,或者說孔子周遊列國的某一個國家的一個定點上,僅管時間地點都不在我們眼前,他們所討論的事件已經過去了,比如他們討論管仲,他們討論王孫賈,他們討論春秋時代,或者更早的堯舜人物。總之,他們所討論的人、事、物,都不是現代的人、事、物。不過,他們在談論人物,處理事件的時候,他們背後有一個道理。所以善讀書者,應該從事見理。常聽一些自以為很現代化很先進的人說:論語,那是兩千多年前的東西,不合現代,我們現代人應該有現代的學問。這一句話講得沒錯,只是,太膚淺。因為,我們讀書不是為了知道那些古老的事,我們讀書是從事件見所以如此處事的理。事掛搭在時空中,事是會變,會老舊的,而理不會變,是超越的永恆的。所以由古代的事見出永恆的理,用永恆的理來處理任何時代,任何地方的事,這樣豈不是古可以為今所用嗎?所以程子告訴我們讀論語的時候,讀到有某個弟子問,都應當當做是自己在問。為什麼?因為雖然弟子所提的問題有他的主觀性,但是他的主觀裡,就帶有客觀性。也就是說,弟子所問的問題,往往是人生常遇到的問題,是你我也會有的問題。我們看看弟子問了哪些問題呢?弟子所問的不出幾方面,第一,是自己修身養性的問題,譬如弟子常常問仁,這是永恒的問題,這種問題我們也該問。孔子弟子是替我們先問了。而孔子的回答,是針對每個人氣質和境界的不同而回答,所以孔子對於弟子同樣問仁的回答,都不一樣,剛好切合個人的情況。不過在這個不一樣當中,有一樣者在,也就是不同的回答中有相同的義理在。那個義理我們也可以說是孔子心中的「道」,所謂吾道一以貫之。弟子原來也是為了求道,孔子就按照自己體貼的人生之道──天地之理,因者不同的弟子的需求而作回答。因此弟子的問可以當作任何人的問,而孔子的回答當然就可以當作是對任何人的回答了。第二類問題是關於事件的,弟子問事,其實是問如何看待這件事,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如何對這件事情作一個批判的瞭解。孔子給弟子的回答,當然也都是從最深遠的人生之道而提出來對這件歷史事件的判斷,對於孔子的判斷,我們可以追尋他背後所依循的道理。總之,最後的道理都是一個道理,這個道理在孔子統稱為「仁德」。假如再往上推,可稱為「天理,天德」。所以不管事情怎麼變,問題怎麼問,回答怎麼答,到最後都統歸於人生天地宇宙之道。如果這樣看,這些問答,到現在都還是活生生的。如果孔孟復生,他對於我們的問題,也只是依那永恒之理而回答。所以讀論語,如果能讀活了孔子與諸弟子,那真的是與聖賢為友,與經典同在了,所以說:「涵養甚生氣質」。

  我們再看第四段。跟我念:

  程子曰:「語孟,且須熟讀玩味。須將聖人言語切己,不可只作一場話說。人只看得二書切己,終身盡多也。」

   這一段最重要的提醒是:讀聖賢書要「切已」。不過在切已之前,教我們要「熟讀玩味」,熟讀,很重要。因為有些時候我們讀書,雖然讀過了,好像瞭解了,但那瞭解,或許並不深刻。我們常有一種經驗:或者在走路或者在做事,或者聽人講話,忽然間有一種靈感,體會到:「哦,聖人所說的那一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啊!」為什麼會有這種隨機體會呢?因為平時已經熟讀了那些句子了,就好像埋下了種子,這時候時機成熟,萌芽了。有時讀書,第一遍讀過去,沒有什麼感受,讀過兩三遍,也平平淡淡的,沒有什麼感受,何時能有感受,是可遇不可求的,真個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過,讀它十遍二十遍一百遍,熟記於心,所謂念茲在茲,必然可以增多體會的機會。接下去要「玩味」。要玩索了品味了。要把聖人之言,時常拿上心來琢磨琢磨,或者在事上印證印證。可以用自己的言行來琢磨印證,也可以用古人古事來琢磨印證,譬如讀歷史的時候,可以用歷史人物的言行,朝代興亡的氣數,來與經典互相印證,這叫玩味。但想要有這種功力,必須要先熟讀,熟讀以後,才有可能隨時玩味。所以,熟讀玩味,是深入經藏的重要法門。

  進一步,程子說「須將聖人言語切己」,切己的意思就是跟自己的生命關切。要知道論語孟子的話,不只是聖人跟他的弟子的問答而已,它同時是關切到自己的生命的,所以「不可只作一場話說」。「人只看得二書切己,終身盡多也」,終身盡多,就是說這輩子也已經夠了,乃至於太多了。這當然也是一種文學上的誇張之辭,不過,也有其客觀的真實性。因為如果真的將二書看得切己,這個人,應該會像孔子所說的「學如不及,猶恐失之」,像子夏所說的「日知其所無,月無忘其所能」,像顏回「不遷怒不貳過」那麼好學了。一個好學的人,當然不會只看這兩本書,所以終身自會用功去。而且在儒家以德為本的學說中,這兩本書確實是成德之教的基礎,核心。所以說「看得二書切已,終身盡多」也。   再看下一段,跟我念:

  程子曰:「論孟只剩讀著,便自意足。學者須是玩味,若以語言解著,意便不足」。

  這一句話很有趣,很奇特。跟我們提倡兒童讀經的辦法非常類似,簡直可以當作讀經的宣言。論孟只剩讀著,只剩就是只有只要,你只要讀著讀著,就是只要去讀原文,一讀再讀,讀著讀著,便自意足,是說其中意義就會從裡面浮現出來,滿溢出來。又說:「學者須是玩味,若以語言解者,意便不足」,只讀原文,不求甚解,更能為我們的心靈留下思考玩索體貼感受的餘地。因為如果太看重訓詁注解,所謂以語言解者,往往限制於知識的理解,知識的理解是表面的,所以說「意便不足」。我想程子講這句話,不是說不能去解經,也不是禁止人看注解。而是如果一個人只偏重在注解,只偏重在翻譯,便偏離了讀聖人之書的主要目的了。原來讀聖賢書最主要的目的,是領悟聖賢之意,而不是只是擺列知識,道聼塗説。所以讀論孟,就將原文這樣讀這樣讀,自然會有自己的領悟,自己的領悟才是真正的瞭解,如果只看別人的注解,博聞強記能言善道,對於自己的心性,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

  所以這幾句話,不是叫我們不要看注解,是強調不可以只以文意來解聖人之意,假如只用文意來解,聖人之意是不可得的,所以說意便不足。所以我們看這種儒者文章,要還原他講這些話的用心所在,千萬不要死於句下。那不是說我們完全不要看翻譯了,不要看注解了。其實縱使看翻譯,注解,其目的也是要追求聖人之意。如果能用追求聖人作經之意的心去看注解,就跟前面「只剩讀著,便自意足」之意相合了。因為古人曾經玩味過了,古人把他的心得告訴我們,我們讀古人的心得,是要啟發自己的心得,而不是拿古人的心得來作茶餘飯後之談,或者來展示自己的博學多文,這樣看注解,更能幫助我們達到讀論孟的目的,有何不可?

  此外,從另一個角度說,「論孟只剩讀著,便自意足」,別解起來也相當有意思:我們前天不是曾說過,有人說「經典很難讀」嗎?其實說經典的難,有兩種認定的方法。經典可以說很難,也可以說經典不難。很難,就是說,你要句句瞭解,要完全領會是很難的。但是我們也可以說,經典並不難,剛才說過,只要能懂得一句,從這一句深入進去,整個聖賢之意都在裡面,所以經典並不難,只要懂得一句,只要實踐一句,就夠了。還有經典不難的理由是:很多非常重要的義理,往往都以非常淺近的文章表達出來。縱使語文素養不高的人,來讀論語孟子,甚至讀易經,詩經,他也能夠有所得,而且所得的那幾句話,大概就是那一部經典中最重要的話。所以讀經典,不要專門去追求那些深奧難懂的地方,因為不懂得而苦惱,而要先去領會自己現在能懂得的,能懂到多少就領悟多少,能領悟多少那就儘量實踐多少,這樣一步一步前進,才是真讀書,才對自己的生命有幫助。朱熹曾引禮記說「讀書如鋸木頭,先其易者,後其節目」,所以讀書也可以說難,也可以說容易,程子這一句話就說的是容易這一邊。說我們縱使只讀原文,也可以領會經典完足的意思。

  宋儒陸象山有一個弟子問:「老師,你常常叫我們讀中庸,請問中庸哪一句是要語」,要語,就是最重要的話,陸象山沉默了一陣子,不回答。弟子一直等著,心想:老師是不是在搜索重要的話告訴我呢?沒想到陸象山說:「句句是要語!」什麼意思,剛才不是講嗎?聖人的智慧,表現在每一句話中,每一句話都從聖人心中流出,佛教所謂「從最清淨法界等流而出」,所以每一句都通于聖人之心。這樣來看,你懂了一句話,不就懂了全部經典,你懂了一句話,不就懂了聖賢之意,讀書豈不簡單嗎?所以,難和易,兩面都要說,才完足。

  一個讀書人,當然也要博聞廣識。剛才說,瞭解部分才能瞭解全體,你必須把句句都瞭解了,你才能夠真正地把握到經典的全部的意涵,或者說你才能夠歸納總結,或者領悟出它的真正的原始的道理,所謂「約之以禮」,所謂「一以貫之」,那是要下紮實的工夫做長遠的努力的,但是也可說當下一句就直接透入而有餘。程明道曾經說:「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是徹上徹下語,聖人原無二語」。居處恭,居處,就是平常,平常做人,乃至言語行動,都很謙恭;執事敬,執事,就是處事,處事都能敬重不苟;與人忠,與人,就是人際往來,都能夠信守忠實,這豈不是很簡單的幾句話,很平常的為人處世的道理嗎?但是程明道說,孔子這三個做人的要領,是「徹上徹下語」,徹下就是下學,徹上就是上達,下學學人事,上達達天德。這幾句就是徹上徹下,聖人原無二語,聖人原來就沒有第二句話,聖人一生教人只不過這三句話。你也可以說,整部論語只有這三句話。請問,論語簡單不簡單?當然簡單!所以讀論語就是這樣讀著讀著,便能興發感悟,有得於心。  好,我們再看下一句,跟我念:

  或問:「且將論孟緊要處看,如何?」程子曰:「固是好,但終是不浹洽耳。」

  你看,這不是很像剛才所說的陸象山的故事嗎?可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學生就是想走捷徑,想從一本書中選些緊要處看,希望得其精華。這當然也可以,剛才說,只要一句話就可以,如果選出名言名句,豈不好嗎?所以程子說,「固是好」,古人也並沒有那麼樣的固執,一定要人拼命用功,一絲不苟的。所以說這樣也好啊,只是可惜,總是不能浹洽。什麼叫浹洽?就是心領神會融會貫通左右逢源等等的意思。有些章節,或許你以為那是小事,不關緊要。但儒者的自我要求是:為學做人,大小事都能照顧得到,才完美,這叫浹洽。譬如論語的鄉黨篇,都是些小事,誰知其中正表現了聖人生活嚴謹而優雅從容而中道的面相。此外,你認為不緊要的,難道真的不緊要嗎?一般人認為不緊要,草草讀過處,說不定是體現聖人大智慧的所在,譬如孔子入太廟每事問,又如孔子禘自既灌而往,即不欲觀,都是很少被引用的章節,但這或許是了解聖人的大關節處。或者,有些事件言論,表面看起來,好像不大合理,說不定背後就是一個偉大的心靈,在處難處之事時變通的手段,這反而有一般人難以理會的深度。所謂「可以共學,未可以適道,可以適道,未可以立,可以立,未可以權」。在某些時候對某些事,應該有特別的處理,雖然那樣處理好像不合于正常之道,那種變道,是聖人的不得已,也是聖人的更高明處,你怎麼說這些就不要讀了呢?譬如顏淵死要不要厚葬的問題,沒有深心大愛,是不易理解的。所以程子說,選擇也可以,但最好是全書通讀,不瞭解的地方闕其疑就好。

      再來,下一段:

  程子曰:「孔子言語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語句句是事實。」

  唉!體會得真好!這麼美的句子,我們就不要再解釋了,此時此刻,我們在心中領會古人讀書的誠意,在心中讚嘆古人體貼聖賢氣象之精準,就好了!這句話大概是程明道說的,因為程明道善於品題聖賢。

   「孔子言語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語句句是事實」,這裏固然都是稱讚之辭,但其中對孔孟的境界啊,就有些微的分判了。孔子是達到渾然一體的境界,孟子呢,就實話實說,這樣。其他的意思,各人自己去琢磨吧,我也不想多說了,以免破壞了美感。   好,再來我們看下一段:

  程子曰:「學者先讀論語孟子,如尺度權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自然見得長短輕重。」

  論語孟子,從淺處說,是為人處事之道,從深處說,是天地宇宙之心,所以不管大、小、高、下,都可以用論語孟子的道理去衡量,就好像權、衡、尺、度一樣,權,是指稱子,衡,就是去稱物的輕重;尺,就是尺子,度,就是去量物的長短。尺度權衡,就是判斷準確的意思。儒家的學問,是一種追求理性實踐理性的學問,以理性面對事事物物,而求其合理。這個理性,就是判斷事事物物的標準。程子認為孔孟為人類立出了一個標準,而這個標準不是他們主觀的設想。你可以說凡是思想都是主觀的,但出於主觀的思想,並不一定就只是主觀的,它如果是依理性而定立的,就可以同時是客觀的。不僅主觀的同時是客觀的,甚至可以同時又是絕對的,亦即通於天德的。以這種標準去權衡事物,當然事物的長短輕重,可以判定得分毫不差。所以,對事,該怎麼看就怎麼看,說話,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到最後是做人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這就是聖人成德之教的全部意思。  再來,最後一段:

  程子曰:「讀論語孟子而不知道,所謂『雖多,亦奚以為』。」

  這裡所謂「知道」,不是我們現在說知不知道的知道,而是去「領悟道」的意思。這一點,剛才我們講了很多了,讀論語孟子所記載的,都是聖賢之言,其中涵薀了聖賢之意,聖賢之意,即是人之所以為人之道,此人之所以為人之道,又上通于天德天道。我們讀論語孟子的最終目的,即是為了領悟其中的「道」,要不然,讀那麼多,又為了什麼?所說「雖多,亦奚以為」?陸象山曾經感嘆說:朱子人格學問像泰山那樣巍巍可敬,只是可惜,「學不見道」。姑且不論陸象山的判定是不是可靠,但由此可見古人為學的最高目的,就是為了「見道」。不見道,學問就虛做了,工夫就白費了。現在人如果沒有這種警覺,那真是枉讀聖賢書了。  

我們講到這裡,時間也到了,剩下還有三段,意義也都相通,瞭解了講過的這幾段,也能夠瞭解那三段。所以,那三段就留給各位自己研讀領悟了。其實,會聽的人,應該能夠聽出,不僅那三段與講過的這幾段意義相通,我們從頭講到現在,其實每一句話都一樣,乃至於各位如果有機會聽我講整部論語,我講的每句話也都會一樣。無非是──切己體察,躬行實踐。「切己體察,躬行實踐」,我就用這八個字與各位共勉吧。

  今天就講到這裡,謝謝各位!


附按:沒講到的那三段是:

程子曰:「讀論語,有讀了全然無事者,有讀了後得一兩句喜者,有讀了後知好之者,有讀了後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
程子曰:「今人不會讀書。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後又是此等人,便是不曾讀。」

程子曰:「頤自十七八讀論語,當時已曉文義,讀之愈久,但覺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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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cylin2002hk + 2 + 2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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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9-12-31 12:08:52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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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10-1-3 18:17:51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先收存,需再次细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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