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暂时分离（1）

qulax

第一次分离（2005年7月24日——2005年8月4日）

   彤彤，今天是妈妈离开你的第一天。在昨天晚上回长春的火车上，妈妈就决定开始给你写日记，记录我们分开的岁月里妈妈对你的思念。很多人劝妈妈不用担心你，因为对于没满周岁的婴儿来说，有奶便是娘。可是妈妈仍然觉得心酸。我的无助的、幼小的女儿从此要离开父母很长的时间，她会不会寻找那从出生就没离开过她的爸爸和妈妈呢？她的心里会怎样想呢？每每考虑到这一点，妈妈心里就感慨万端。
   其实现在的计划在你出生以前就已经制定好了。坦白说，你的到来对我和你爸爸而言是意外之喜。我们原本打算在我博士毕业之后要孩子。但各项防护措施都没能阻挡你的到来，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所以当去年4月底，我有点恶心，想吃清粥小菜的时候，我就敏感地觉出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两天后去医院检查得知了确定的答案，我立刻斗志昂扬地决定好好地吃，好好地锻炼，好好地生活，孕育一个健康的孩子。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姥姥的时候，她第一句话就说：“千万留着这孩子哈。”因为她知道一个月以前，我已经申请了去荷兰莱顿大学的留学项目，而且因为外语成绩已经准备得很充分，竞争又不是很激烈，我录取的可能性比较大。你姥姥的第二句话是：“我现在开始就不工作了，在家休养一段身体，准备给你带孩子。”我的妈妈虽然是一个普通人，但却在我生活的很多关键处都给了我决定性的帮助。
   六月的时候，你在我肚子里已经生长得有模有样，我如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这是国家留学基金委的项目，如果放弃就意味着浪费了一个名额。我想，可不可以申请延后一年呢。于是我在7月的时候写了申请，8月获得批准。好啦，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吃我们想吃的，听我们想听的，干我们想干的，总之，我把自己的身心调整到前所未有的愉悦状态，满怀期待地等着你的到来。至于出国，那是一年后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如何做才是一个好母亲。我心中有的是孕育一个健康婴儿的责任以及看到这个婴儿的期待。其它的我想的太少了。我低估了一个婴儿对母亲的情感依赖。但是，从今年2月开始，姥姥回家过年了，我一个人照顾40几天的你，已经开始后悔我没有放弃出国的机会，我已经惧怕很快就会到来的八月，因为按规定我得在八月底到达荷兰。
   妈妈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半年多来我喜忧参半的内心生活，有一些点滴我记录在为你准备的《婴儿成长日记》中，而大部分埋藏在心底。让它成为我囤积的粮食吧，在离开你的这段日子里慢慢咀嚼，熬过寒冬。


   彤彤，今天你好不好？妈妈在参加院里组织的学术会议，忙了一整天，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上午茶歇的时候，我给一个阿姨听了你的录音，他们都觉得你可能会很早就说话。这让妈妈很兴奋。原来我是一个贪婪的妈妈。记得怀孕后不久我回家，你姥姥让我在她供奉的菩萨面前点根香，祈祷孕育一个健康、漂亮、聪明的宝宝，我那时还平静地说：“妈，咱不那么贪，只求菩萨保佑生一个健康的宝宝。”是啊，听多了故事，总觉得生一个有缺陷的孩子是亲子共同的灾难。可人是多么不容易满足啊，当我在助产士手中看见你，皮肤粉嫩，体型巨大，张着嘴哇哇大哭，我就开始期盼，这个丑小鸭快点变成白天鹅吧。而现在，除了希望你保持健康，越来越漂亮，还希望你聪明、善良、活泼、开朗……
   彤彤，妈妈很想你，你一定要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彤彤，今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呢？哪怕能跟妈妈喊一嗓子也好啊。从姥姥家回来之后，妈妈其实很害怕给你打电话。我一想到电话那头是静静地听着话筒并充满好奇的你，妈妈就止不住泪水，也就无法再和你讲话。我好担心这样的情况会更糟。特别是在妈妈出国之后。因为不管怎样，妈妈现在还在国内，实在想你了，抬腿就可以去火车站买票回去看你。我们似乎并没有真正地分离。


   忙了几天会议的事，妈妈今天傍晚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于是爸爸和妈妈一起去看望了黄阿姨家的赫赫。他是比你小一个月的弟弟。或许因为妈妈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这些天妈妈特喜欢看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而且妈妈会在心里暗暗把你和他们比较。在爸爸妈妈的心里，彤彤你是最棒的。
  听姥姥说你现在可以翻身了，并且翻得很自如，能有720度。这样，姥姥和姥爷的工作就更繁忙了，得更小心地看护你，以免你从高处摔下来。


   今天，妈妈请中山大学的徐老师一家人吃饭。因为去年这个时候，爸爸还有肚子里的你陪妈妈在中山大学学习。在那里，徐老师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所以记住啊，你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过广州了，而且你的胎教也很有档次啊，都是国内外哲学界的一些大家在给我们上课，你在胎儿时期就受了哲学的启蒙和熏陶。妈妈想你长大了之后可能会是一个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的人，因为在整个怀孕期间，妈妈都没什么孕吐的反应，想吃什么马上去厨房做来吃，煎炒烹炸无所畏惧，就是隔壁炒辣椒的气味，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在妈妈怀孕5个多月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去了集安旅游，爬了山还漂了流；之后来到广州，每天听着大师讲胡塞尔、海德格尔或马克思，吃着各种美食，精神和物质都得到了极大满足。从广州我们又回了江西爷爷奶奶家，每天一只隔水蒸鸡搞得你爸爸也像孕妇。从奶奶家回来，妈妈又自己回大连住了半个月。这样走南闯北的经历对你的成长应该是有益的吧。


   今天妈妈给你打电话。你跟妈妈说了几句“话”。妈妈很高兴。但或许，这些天以来，你已经把妈妈忘得差不多了。妈妈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你忘记妈妈，这样就可以跟姥姥很好，妈妈也可以放心；另一方面，妈妈又希望你别忘记妈妈。你能理解妈妈的心情吗？

   爸爸妈妈今天没有给你打电话。你好吗？爸爸和妈妈今天逛了一天街。因为妈妈要准备出国的东西。但是每当看到童装、玩具等与小孩子有关的东西，妈妈就想给你买。所以今天我们又给你买了两种玩具，三套衣服。还有幼儿挂图。你一定会喜欢的。生完你之后，我就很少逛商店了，偶尔逛也是看看婴儿用品，除了因为自己的身材走样买不到可心的衣服，也是因为我更希望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也许做妈妈的都有这样一个时期，忘记自己，满心只想着孩子。我自己知道，这并是理智的行为，但很多时候，人是受情感支配的动物。回头我得好好看卢梭的《爱弥尔》了，这是一本表达自然主义教育理论的书。
   宝宝，现在是晚上九点半，你已经睡了吧，好梦。

   彤彤真对不起，爸爸妈妈今天给你打了两次电话，结果两次都是把你从睡梦中惊醒。所以妈妈能理解你为何在话筒里愤怒地呼喊。今天，我们去给阳阳和月月送儿童蚊帐。她们是我一个同事家的两个双胞胎女孩，只比你大40几天。等你长大了，妈妈一定让你认识她们，你们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彤彤，妈妈已经买好了票，大后天妈妈就可以坐火车回去看你了。今天逛街妈妈给你买了毛衣，还有绑头发的卡子和珠花。虽然你现在头发还很短，可是妈妈还是觉得应该提前准备好，到时候头发长了，你姥姥没时间出去买，或者可能会买的不漂亮。我的彤彤长得很秀气，要是头发长了就一定会更漂亮。到那时候，妈妈一定会从网络上看见的。

   亲爱的彤彤，听姥姥说你下面的门牙已经长出了一颗。我的漂亮彤彤长了牙之后笑起来一定更可爱。妈妈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你了。只是车票要明天才可以用。宝宝，姥姥还说你最近很调皮。在哪里坐着都不老实。是啊，在你这个年龄，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可能你是想要爬了，那样你就可以自己探索世界了。一想到彤彤蹒跚学步的时候妈妈不在你身边，妈妈就有点心疼。彤彤，你一定要健康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