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辽宁人蔡伟在来自北大、复旦等名校的三位教授的联名举荐下,参加了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的博士生考试。而今年,他已经38岁了,仅有高中文凭,以蹬三轮车为生。
研究中心主任刘钊教授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他是复旦大学校史上,第一个以高中学历报考博士的学生。”
记者随即连线当事人:一个仅有高中文凭的中年人,如何叩开复旦博士生考试的大门?
复旦大学百年之际,校区本部内高耸起两栋大楼,几公里之外便能端视其貌,堪比国际一流教学大厦。以“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校义拟名为“光华楼”。建筑面积12万平方米,地面30层、地下2层,整楼高达142米,不少名人赋颂歌之。“光华楼”在为校扬名的同时,也改善了办公环境。
凌晨时分,“光华楼”大门已关,留下一个只能单人进出的小道以备用。
光华楼27层,是复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办公楼面。夜间远望,亮灯的楼面为数不多却又格外显眼。
从2008年9月起,只有高中文凭的蔡伟,成为“月照光华27楼”的成员之一。
他整天的生活就是读书。几位教授都上年纪了,但对学术的追求不减。老师一般中午12点来看书,第二天凌晨三四点才回家。睡一觉后,重复前一天的生活,看书时间每天基本达12个小时以上。没有双休日,这样的学术氛围已延续了几十年。在这样的背景下,学生也是一样,有些人甚至把洗刷用具都带到了办公室。
他们的研究不为外界纷扰所动。一位研究生很淡定地说,“这样的学习就像下‘围棋’,围棋有什么用?一个智力游戏并不会带来物质财富,但它满足人的求知欲,我们每天的工作和学习时刻被古文字的博大而吸引着,欲罢不能。”
蔡伟说:“这样的文脉激励着我、感动着我。我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念,也没有想到,努力真的改变了现实。”
“当时学习条件很一般,图书馆里书不外借,只好把整本整本的书抄下来。”
坐在记者面前的蔡伟现年38岁,中等偏瘦的个头,衣着朴素,很容易淹没在人群中。按照一个复旦研究生说法,他的打扮有点像街边摆摊的小贩。但在和蔡伟的学术交流中,却对他肃然起敬,“他对中国古文字的熟知程度远超常人”。
事实上,20年前,蔡伟在辽宁锦州市一所高中毕业后就在当地当起了“小贩”,依靠摆摊卖烟来维持生活。他向记者表示:“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进入当地一家橡胶厂做胶管工人,三年后,这家厂倒闭了,自己家境也不好,十多年来就一直在摆摊。”
幼年时,蔡伟在临描书帖的同时对中国古代文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上了高中,他的语文成绩在学校中已是出类拔萃,当时学校里的语文老师遇到生僻字都会找上他。不过他偏科情况很严重,数学、英语成绩糟糕。到了高三,大学对他而言已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蔡伟说:“我对古文字有着强烈的研究冲动,高中毕业后,除了工作就在图书馆看书,当时学习条件很一般,图书馆里有很多古籍找不到,一般的情况下书又不能外借,就只好坐在图书馆里,把整本整本的书抄下来。”
高中毕业后的20年,他的自学没有中断过,几乎把所有的收入都用在了买书上。唯有在生活最困难的一段时候,他不得不放弃了自学。蔡伟说:“在踏进复旦大门前,我每天蹬三轮车接送路人,想以此来改善成家后的生活条件。当时心中挺苦闷的,白天到晚上都在蹬三轮,没有时间看书了。”
“自己在古文字上可能有点天赋,但从来没有想象过,努力竟然改变了现实。”
裘锡圭先生,现年75岁,中国古文字学界泰斗级人物,晚年从北京大学落叶归根于出生地上海,目前在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1997年,裘先生在学界顶级刊物发表《<神鸟赋>初探》一文后,对赋中的“佐子”未能做出解释。蔡伟随后去信,告知“佐子”应读为“嘬子”。裘锡圭就此相知其人。日后在《再談古文獻以“埶”表“設”》等文中也多次引用蔡伟观点。
蔡伟向记者动情地表示:作为一个民间古文字爱好者,能受到老先生的关注,对自己的研究有着太大的推动作用,心生感激。有一次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在1997年从辽宁出发到北京,找到了当时还在北大教学的裘锡圭教授,请教学术。老先生的严谨以及对后辈的照顾,都成为了他继续坚持的动力。
蔡伟有些腼腆地说:“自己在古文字上可能有点天赋,但更多的是靠研读。在高中毕业后的20年社会生活中,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念。虽然从来没有想象过,也无法想象自己能去考博士,但努力竟然改变了现实。”
一位从复旦中文系考入该校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的研究生向记者表示:一般研究生或博士生涉及较少的“子书”,蔡伟竟然也有很深的造诣。自己需要找很久的资料或史实,蔡伟能马上道出,并能迅速翻阅到某本书的第几页佐证,他对这样的记忆能力有点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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