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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鸿林的“三味书屋”
本刊实习记者 袁晓阳
“我以后要办一个‘Angella(袁小逸的英文名)英语边’”。四年前,5岁的女儿袁小逸对父亲说。因为袁鸿林的私塾名为“哈利快乐英语角”,哈利是他的英文名。但是女儿为什么用“边”这个名,怪怪的?她回答说,“边比角大,我要超过父亲。”
开启“三味书屋”
袁鸿林,这位曾拥有北大硕士、南开博士学历的父亲,为了女儿的早期教育,放弃一切,回到故乡浙江海盐办起了私塾。每天早上,从私塾中总能传出朗朗的读书声。自此,袁鸿林的私塾便成为了邻里间称道的“三味书屋”。
“如果你能听懂英语,又恰好听到我与女儿的英语对话,你大概会判断:这父女俩可能是长年生活海外,刚返故里。如果你再有机会听我女儿拉一曲小提琴,听她读读《三字经》、《论语》、日语,听她唱唱英文或日文歌,看看她所画的国画和毛笔字,或者再跟她玩一局围棋、聊聊天。面对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和自信机灵的眼睛,你一定会感到无比惊讶。她就是我女儿Angella。”袁鸿林四年前自豪地说。
在接受《教育》旬刊记者采访时,袁鸿林谈到了创办“现代私塾”的初衷:“由于女儿不适应幼儿园的生活,所以考虑要把女儿接回家,并由自己亲自教。后来也就成立了英语角。我把这个英语角视作一所‘现代私塾’,不仅教女儿,也收学生十人。我曾在大学教书,但却从未教过幼儿。为了教好自己的女儿,在开设英语角的前后,我查阅了不少国内外早期教育方面的书籍和资料,也不断结合自己的教学实践,思考着我国在幼儿教学乃至中小学基础教育体系上存在的问题。这些学习、实践和思考最终构成了我的‘现代私塾’模式和相关理念。
“首先想到的是‘快乐’两字,而哈利则是我长期使用的英文名,故叫做‘哈利快乐英语角’。它最初开在海盐城北的谢家路上,也实在是个小小的‘角’。虽说是间门面房,但使用面积不足20平方米,且未作装修,非常简陋。然而,它却曾是我们父女俩的欢乐屋。从2003年4月至2004年4月,整整一年,我们在里面上课、唱歌、练琴、看碟、画画、写字、下棋、听音乐和作各种游戏,甚至有时还在里面吃饭、睡觉。就是这间小屋,让孩子们学会在快乐中学习,在快乐中成长。”
“三侠客”
现在,袁鸿林的私塾里有了“三侠客”——黄定义、吴燕君和袁鸿林自己。黄定义,同济大学硕士学历,后为建筑工程师,在听说袁鸿林的私塾教育后,带着女儿来到袁鸿林的“私塾”,目前正与他一起从事私塾教育。在这4年里,袁鸿林从1个人教1个孩子,到最近暑假期间的两个人教8个孩子。近些日子嘉兴某重点中学的数学老师吴燕君的“加盟”使他们的师资扩大到3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三侠客”。
有了“三侠客”,对于袁鸿林的“私塾”登门拜访的家长们也开始多了起来,但是,很多都被袁鸿林婉言拒绝了。袁鸿林在接受《教育》旬刊记者采访时说,“对于‘私塾’的孩子,数量上可能会有所增加,但没想‘扩大招生’。倒不是没有生源,这些年来,我每年都要拒绝很多家长的要求。出于两种原因:一是自身精力不够,处于尝试阶段;二是担心教育当局干预。毕竟目前的教育是政府垄断的,像我们这样的私塾,还没有稳定的合法身份。当然,除了上述讲到的原因,还包括家长理念、学生心理、身体状况等原因。我不希望一些有各种问题的孩子来到我的私塾后,对我现有的孩子带来不利的影响。另外,我只能收有限的几个孩子,当然希望他们将来会有不凡的表现,因此我也要挑孩子。”
“我的精力有限,我要对已有的孩子负责。”袁鸿林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不是每一个孩子都适合‘私塾’教育”,对于什么样的孩子适合“私塾”教育,袁鸿林给了我们很好的答案:“我女儿因为不适合幼儿园,我才办了自己的私塾,这几年的私塾生活使我女儿在各方面发展很好,这是个有目共睹的事实。经过实践,我提出‘个性化的超前教育’,而且提出在早期教育的基础上,进行有针对性、连续性的后续教育,这样的模式在教育的深度、广度和高度上的要求当然有突出的个性化一面,而适合于一般学校的孩子,未必能适合我们这样的私塾。当然,每个孩子的适应能力也是需要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相比较而言,私塾更具有灵活性,更能做到‘量体裁衣’。”
玩也是教育
袁鸿林的私塾教育有很大的灵活性,提出了很多新颖的教育模式,其中之一就是“玩的教育”。在接受《教育》旬刊记者采访时,他讲了这样一个小故事。
“离我们家和我的英语角不到百米,有一个几百平方米的草坪。这可是海盐城北社区难得的好地方。因为亦城亦乡的原因,这里的草坪可不像很多大城市的草坪那么娇贵,只能看不能碰;也许是因为如此吧,草坪便成为我女儿三岁半到四岁半时,百去不厌、怎么也玩不够的地方。有时,我们也会带上两本书,在游戏的间隙读一读。有时,我们也会拿着小提琴来拉一拉。有时,我们也会唱唱歌。
“有一天我惦念着还在草坪上玩的女儿,下了课后即去找她。只见她独自一人,手持一条柏树枝,很认真地清扫着一条石长椅,我挨近她,一边问,一边想坐下去:What are you doing, Angella?(你在做什么,Angella?)
“她却说:Don’t sit here, Dady. It’s my Black Beauty.(爸爸,不要坐在这儿,它是我的黑骏马。)
“原来她不要我坐这条长椅,她把长椅当成了她最爱的黑骏马——那几天,她天天在看英语动画片《黑骏马》,其中的词句,经常脱口而出。我接着又问她:Where can I sit down then?(那我坐在哪里?)
“Go there, that’s your horse. (坐那儿,那是你的马。)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远处的长椅,并把那条长椅当作碟片中的另一匹马,指配给我。
“这是她正式上我英语课后约五个月的时候,四岁半,已经在用英语思维了。而且是在游戏中,不知不觉地体现出来的。”
袁鸿林在讲故事的时候一直流露着骄傲的心情,四岁半的女儿在“玩的教育”中学会了应用英语思维,也学会了在快乐的教育中成长。
回想当年与女儿一起学习的那些同龄孩子,袁鸿林提起有个在当地海盐上学的男孩David,他不仅课业学习出色,而且还特别显出广泛的课外知识,在学校百科知识的比赛中胜出而获冠军。有一个去了上海外国语大学附小的女孩Mandy,不仅各门功课名列前茅,一口纯正的美语更是吸引了她的英语专业老师,甚至托家长捎话要来取经。还有一个女孩Stella,现在太原上学,家长曾打来电话表示感谢,不仅各门课程学习优秀,而且很喜爱文言经典。一个比他们小一岁多的女孩Sheila,现在杭州上学,全部成绩名列年级前列,而且异常轻松……但他在提到这些孩子时,也不无遗憾,“毕竟他们未能像女儿那样超前发展,学校模式不是理想的后续教育模式,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孩子已是被废了武功。”
孩子们的成长
在和《教育》旬刊记者谈到孩子在“私塾”的成长教育时,袁鸿林很开心地告诉记者,孩子们的成长不只是在“私塾”,而是无处不在的。他讲述了孩子们在生活学习上的一个小插曲。
“凌晨时分,我正睡得模模糊糊,听到一声‘喵—呜—’,自号‘猫姐姐’的女儿Angella在‘昭告天下’:她醒了。接着,便要求我承兑诺言,并把和她同床一起睡的Mandy也叫醒。多了个同盟军,Angella就嚷得更凶,我的只好宣布起床,准备出发。洗漱完毕出门时,看了一眼钟:4:30分。
“昨天晚上睡觉前,我为了让孩子早点睡,就哄他们:‘早睡早起,若能四点起来,我就带你们出去,跑步、读书,还要去永和豆浆吃早点。’听了我的话,晚上9点,他们都纷纷上床,比平时早了很多。
“一出楼道,Mandy抬头一看,说,天上还有星星唉!是啊,星星正朝着我们眨眼,好像在问我们早安。Mandy 和Angella便开始唱起了英文歌。
“约十分钟,孩子们一路唱着歌、连走带跳地到了永和豆浆店。我选定了桌子,又要了孩子们要吃的两笼小笼包和我自己喝的豆浆,我们就开始读书。这次我带了《新日本语基础教程》上册,我们便从新学的第十课开始读,没读多久,所要的东西送来了。孩子们即刻抢着吃小笼包,这小笼包口味做得特别好,孩子们为了吃它,已来了无数次,恐怕还要再来无数次。吃完,我们就接着读,读完第十课,就读第九课、第八课……直到读完全部学过的十课。我们离开时,我又看了一回钟,差不多快六点了。临走时,孩子们表示,他们很喜欢起早来这里吃早点和读书,明天还要来。看着他们那么快乐,感觉到他们的读书效果也很好,我就说,只要他们起得来,我一定奉陪——这回可是认真的!当然,下午一定要睡觉。他们也同意,我们就这样达成了协议。
“回来时,我们一路唱着日语歌:《樱花》、《春天来了》、《红蜻蜓》。”
在“私塾”教育里,每个孩子的成长都是在生活中学习成长,在成长中体味生活。
允许但不提倡
对于私塾教育的存在价值,各界人士看法不同。
教育部法制办公室副主任张文表示:“义务教育是国家统一实施的所有适龄儿童、少年必须接受的教育,私塾教育违背新《义务教育法》。”
“允许但不提倡”,广东教育厅有关人士是这样谈及类似袁鸿林的“私塾”教育:“‘私塾’教育实际上是一种特殊教育模式,它将学校教育的部分职能移植到家庭中进行,追求教育个性化,适应当前社会需求多元化、个性化的趋势。这与教育改革的方向一致,应当允许进行试验。”
对于“私塾”教育,袁鸿林对《教育》旬刊记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从国家和民族的发展来看,我希望中国的教育也能学学美国的多元体制和多种样式。在美国,有政府办的学校,也有私人和教会办的学校,家庭学校也早已合法。各种层次,不同样式,给美国社会的各种人才需求提供了很好的体制保障。美国人很聪明,他们能领悟的、能做的,我想中国人也能,只是在这方面晚一点而已。
“就我的私塾而言,由于倡导自主学习,学习面广、深、高,在知识教育这一块,自信不会输给任何学校。本私塾有面向社会开放的形式(对外也开课),不同年龄和文化程度的孩子能够相互交往,他们的性格和社交能力通常会好过一般的学校。当今世界,知识不一定在学校,学校围墙之外的世界更加精彩。”
袁鸿林对《教育》旬刊记者表示,他办“私塾”教育一是想培养自己的孩子,二是希望对教育事业有些促进,能为教育事业提供一些借鉴和思考。他希望能够得到社会的理解和支持。
小逸9岁上初二
袁小逸今年9岁,应该是一名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但袁鸿林认为,以袁小逸现在的水平,应该可以上初中了。
袁鸿林表示,就女儿的知识程度来讲,某种角度是难于用学校的年级制来衡量的,但必须有个选择,首先考虑的是要让她能够感受到学校常规教育的一面,直接切入初三就显得不太理想,因为中考在即,现行学校的通常做法,会将主要精力放在颇有强度的应试训练上。而对女儿来说,迄未进行任何应试训练,在应试方面需要有个接受和适应的过程。如果放到初一,虽说对女儿适应学校会更容易,但会少了很多挑战性,对她的各方面进展会起到延缓作用,甚至会养成她的惰性。反复思量下,决定让小逸就读初中二年级。
在采访中袁鸿林告诉《教育》旬刊记者:“嘉兴市清河中学已经准备好接纳这个经过五年‘私塾’教育历练下的孩子。”而对于小逸的适应问题,袁鸿林认为:“这样一个存有社会争议的孩子,或多或少会给学校增添一些问题和麻烦,也会给校长和其他老师带来更多的工作量。然而,此事很可能成为教育史上颇有意义的事件。通过这件事,至少可以对学校与私塾进行对比,从而可能在教育体制、教学理念、教学样式上带来很多有意思的思考和讨论,而这些思考和讨论无疑会对教育的改进产生一定的促进作用。包括私塾能否接轨学校、私塾与学校能否互补、以及怎样接轨与互补等问题的探索,都会很有社会意义与价值。”
在采访的最后,袁鸿林告诉旬刊记者:“对比四年前,舆论的压力不是没有的话,那么现在,社会的认识与包容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我们体制内的教育改革还存在诸多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来探讨教育问题,包括体制与体制相关的问题,应该是刻不容缓的。只要不带有色眼镜,愿意共同探讨,坚持实证的科学精神,我想很多方面是可以达成共识的,至少可以构建一个平等对话的平台。我们的时代需要对话与沟通,需要平等的互动。
《教育·综合视线》2009年第2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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