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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zhoud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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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自信源自父母的信任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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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0:33:31 | 只看该作者

谁是谁的痛

几年来,父亲从没到过儿子所在的城市。因为去一次需步行好几里的山路,然后坐几个小时的汽车,再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父亲老了,不舍得花钱,况且还晕车。当儿子打电话来问能否去参加他的婚礼时,父亲骂道:“浑小子,订日子了才给我说,这样的事就是出国我也得去啊!”
  父亲穿上了那件笔挺的西装,把皮鞋擦了一遍又一遍,看着鞋面上映出他满是皱纹的脸,嘿嘿地笑。儿子是这个小山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留在了城市,并且很快成了单位的领导,又找了一个天仙一样的城里媳妇。
  当父亲赶到时,宾馆里早已宾朋满座。儿子亲自开车从火车站把他接来,迅速穿过出出进进的人群,安排他到了一间安静的小屋,说:“爸,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也累了,就在这里歇歇吧。”父亲连连说:“我大老远来了,应该见见你的朋友啊!”“今天太忙,以后再说吧!”儿子说着,走了出去,随手把门关上了。忽然门又开了,儿子探进一个脑袋,“爸,你别乱跑。”紧接着又是关门声。
  婚礼在祝贺声中开始,司仪走到前面,宣布所有的亲友就位。主婚人、证婚人等在接连不断的掌声中送出了自己的祝福。忽然听到一声:“请新郎父亲讲话!”
  “来了!”一个声音传来。人们纷纷扭转头,只见一个乡下老头从后面正拨开人群急匆匆地往前面来。他挽着西装的袖子,露出了黑黝黝的臂膀。新郎慌了,快步走到司仪跟前嘀咕几句。只听司仪道:“老爷子一路劳顿,嗓子变得沙哑,但他依然带来了对儿子儿媳最真诚的祝福……”儿子走到父亲跟前,皱着眉头小声说:“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你不会讲话,心里又没数……”正说着,只听到司仪又高声宣布:“今天,公司的董事长梅先生也来到了我们的现场……”儿子赶紧离开父亲,笑容可掬地向梅先生迎去。父亲僵立在那里,在众人面前挤出了尴尬的笑……
  父亲回家了。他买了好多喜糖分给乡亲们。晚上,他把妻子的遗像又擦了一遍,说:“老婆子,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把咱们的儿子养大了,供他上了大学,如今也娶媳妇了。”然后他后退了一步,整了整那身西装,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大声说:“请新郎的父亲讲话!”接着又向前迈了一步,清晰地背出自己的贺词。
  就在一个月前,父亲就打听到城里人结婚都要让父母讲话的。父亲是个文盲,从没到过隆重的场合。他发誓不能给儿子丢脸,他特意找到本乡最有名的教师,为他写了篇讲话稿,还让人家一句句地教会他,每天都要背诵一遍。
  父亲对着妻子的遗像一口气背了几遍,背着背着,不觉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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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huan + 10 + 10 让人痛心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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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0:45:17 | 只看该作者

亲情

每个人有关美好的记忆,储存在大脑主管美好的区域,那就是一些美好的往事、风光各一张张面庞。这一区域的核心信息,多与亲人相关。

    哥哥,不仅是一个词。在记忆里,他是让你仰望的那个人,是先知,是在深夜和你研究星星与神灵的伙伴,是用铁拳保护你的卫士。

    姐姐,是拉着你的小手的人,是教你用手绢擦鼻涕;教你画云彩并把白云涂成蓝色的教员。由于你告状,她被父母训得痛哭流涕,却仍然背着你去看电影。

    弟弟,天生是暴君,不讲理,但每天都能得逞。你虽幼稚,仍然为他的幼稚而喜。他依赖你,在人多时紧紧攥着你的手。每次说话,他都把激动人心的一个词送给你,这个词是“哥哥|”。

    妹妹——梳着小辫子弟弟。妹妹对蝴蝶、裙子和小镜子着迷。眼泪是妹妹的伴侣。美与妹妹相连——妹妹的红脸蛋、头发、小手指和小脚丫都让人喜爱。

    说到父亲,那是一首斑驳的城墙,高而厚,然而砖已经开始风化。青砖不青了,仍御风雨。

    母亲,是城墙下面的河,默默流淌。

    爷爷,是瘦骨伶仃的榆树;奶奶,是不开花的老梅。

    这些记忆,包括这些比喻,是一个人长大之后无法代替的黄金底片。与最好的朋友也产生不了如童年时的兄弟关系,因为你长大了。也不可能有人真正成为你的姐姐、弟弟、和妹妹。当然,人更没有第二个生身父母。

    这就是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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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1:04:49 | 只看该作者

说不尽的爱

1. 有吃的东西,有睡觉的地方,有所爱的人,便是幸福。幸福是荒废的灵魂与爱的邂逅。
  
  2. 每段爱情在走向终结时,蓦然回首,一路上或鲜花盛开,或落英缤纷,而过程总是美好的。
  
  3. 曾经拥有的,不要忘记。不能得到的,更要珍惜。属于自己的,不要放弃。已经失去的,留作回忆。
  
  4.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了解她的一切,而不需要问她;如果你不爱一个人,即使她告诉你她的一切,你也还是会忘记的。
  5. 你是幸运的,因为你可以选择爱我或不爱我,而我只能选择爱你还是更爱你。

  6. 人的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7. 钟情,相思,暗恋,渴慕,等待,失望,试探,患得患失,痛不欲生,天涯永隔,追忆似水流年……种种这些,都曾因你而经历,而我,誓不言悔。
  
  8. 我以为呵出一口气,能化作晴天的云,没想到竟在眼角凝结成雨滴。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爱情是一种奢侈品,让相爱的人更幸福,让落单的人更寂寞。
  
  9.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肯定只能在绝望和恐惧中颤抖,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是因为有了你,我每天都可以梦想最美丽的离别。因为你拿整个生命来爱我,所以我的心获得了自由。我的生命正在慢慢地离开我,好像沙子从沙漏中流走一样,我听到了那流逝的声音,但只要你还熟睡在我身旁,我就依然笑得出来。
  
  10. 我一直相信,在这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地方,一个让现实抓不到你的地方。在那里,梦想离你很近,很近。就像我相信,在城市里来往的人群中,总有一个人,会让你记得一辈子,直到你咽下最后一口气。你永远都可以一眼就认出她。
  
  11. 我时常做同一个梦,在梦里,我总是不停地跑,不停地寻找。他们说要到那个地方,要找到那个人,你必须比别人多一点勇气,多一些幸运。你可能会付出冒险的代价。你可能会死在半途上。你敢不敢去?有一个地方,你去了就不想离开,有一种人,你一辈子只会遇见一次。
  
  12. 人偶尔要回头看看,否则会永远都在追寻,而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13. 我不觉得人的心智成熟是越来越宽容涵盖,什么都可以接受。相反,我觉得那应该是一个逐渐剔除的过程,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知道不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而后,做一个单纯简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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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1:07:18 | 只看该作者

不要把贫困的痛苦传给你的孩子

杰斯出生在圣彼得堡一个书香门第,父亲是大学教授。虽然父亲的薪水不低,但一家老老少少十几口人都依赖于父亲,所以,他的家庭并不富裕,虽不至于挨饿,但也常常捉襟见肘。他至今都记得在他16岁生日的时候,父亲对他说了句“杰斯,生日快乐”,所谓的生日礼物也只是一支很普通的钢笔。而在他生日来临的前一段日子,他有意无意地向父亲透露想买条牛仔裤的愿望,并在各方面都尽力表现得很好。他本来以为父亲会送给他一条牛仔裤作为生日礼物,可是,事实却让他倍感失落和痛苦,甚至愤怒。在圣彼得堡,男孩子16岁就意味着是成人了。而16岁生日这天,父母一般都会送孩子一份他渴望的礼物,来作为成人贺礼。父亲给杰斯的解释是:一条真正的Levi's牌牛仔裤价格高达500卢布,而他的月工资只有200卢布。如果买一条牛仔裤给杰斯,全家人都会因此受穷受苦一段时间。而他又不愿意去买一条价格便宜但质量低劣的冒牌牛仔裤送给杰斯,尤其不愿意在杰斯16岁生日这个重要的日子里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

  对于父亲的解释,杰斯根本无法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他用眼泪和无法掩饰的失落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抗议。父亲并没有安慰他,反而很严肃地对他说:“我知道你此时的心情,但别指望我向你道歉。我没有错,只是没有能力满足你的愿望而已。或许你认为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那我希望你以后做一个出色的父亲,不要把你现在所承受的痛苦传给你的孩子。”

  “我一定会比你做得好,将来我要是做了父亲,我会送我的孩子无数条牛仔裤,会满足他所有的愿望,我会让他因为我而感到骄傲。”性格倔犟的杰斯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这些话来。

  “很好,我愿意将你说的这些话看成是你的成人宣誓,但愿你不要忘记它。你最好铭记在心里。”父亲说完这句话,就去上班了。杰斯站在原地,久久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高中毕业后,许多要好的同学去工厂做了工人,而杰斯却执意要去读大学。在他看来,要想改变命运,有光明的未来,读大学是他唯一的捷径。杰斯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要做一个有成就的人。上大学时,杰斯经常利用暑期勤工俭学,到建筑工地打工,一个月可以挣到300卢布;而开学后,他则会找份清洁工的工作。靠着半工半读,他一直读到博士毕业。既要打工赚钱,又要使学习成绩出色,杰斯注定要比别人付出更多。从读大学开始,他几乎很少能睡个痛快觉。在他们那一届的博士生中,身高仅1.62米的杰斯被导师称为“身材最矮但最能吃苦的学生”。

  这个叫杰斯的孩子现在的名字是:梅德韦杰夫。2008年3月2日,他胜利当选为俄罗斯新一届总统。在大选结果揭晓的当天晚上,43岁的梅德韦杰夫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给在圣彼得堡的父亲打了电话,幽默地说:“你现在去问问我的孩子们,看看他们是不是为自己的父亲而感到骄傲。顺便说一句,我也和他们一样。”当年的杰斯早已经理解了父亲。在他看来,16岁生日那天,父亲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生日礼物——奋斗的最初动力。

  出身无法选择,贫困不是抱怨的借口,也不是沉沦的理由。如果自己没有一个有成就的父亲,那就努力去做一个有成就的父亲。不把贫困的痛苦传给自己的孩子,这种爱也足以成为一个人去奋斗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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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1:13:50 | 只看该作者

西伯利亚的熊妈妈

去年夏天,在翻译保郎陪同下,我到南西伯利亚采风。一天,向导辉腾——他是图瓦共和国艺术科学院的秘书——说领我们见一个人。
  我们开车走进森林,在一幢本房子前,一人远远迎着。“这是猎人德维·捷列夫涅。”辉腾介绍,“他想见中国人。”
  德维·捷列夫涅60多岁,粉皮肤,生就3岁婴儿般好奇的眼睛,缺左小臂。这名字俄语的意思为“两棵树”。
  他家墙上挂着熊的头颅标本。熊的眼神像德维一样天真,它微张着嘴,一边的牙齿折断了,顶戴一个新鲜的花环。德维在熊面前述说一大通独自。保郎告诉我,“两棵树”对熊讲的话是:“熊妈妈,安加拉河水涨高了一尺,森林里又有几种野花开放,拜特山峰从下午开始变青。”
  我听着脊背发紧,太神秘了。“讲一下熊的故事吧。”保郎说。
  “这是熊妈妈的故事。”德维边喝啤酒边说,“那一年,我领儿子朱格去萨彦岭东麓的彼列兑抓岩羊。朱格喝了山涧的水之后就病了,估计永里掺进黑鼬的尿。我们只好在山上住了七天,吃光了干肉。野果还没长出来,我们快要饿死了,朱格会先饿死。”
  “那时候动物也没有食物,春天嘛,它们不出来,我打不到猎物。有一天傍晚,运气来了。我在一个岩洞边发现一只熊仔。它饿得走不动了,舔掌、喊叫。我架好猎枪,这时候空气中传来震颤,刚长出的树叶跟着抖动——母熊在树后发出低吼,就是它(德维指墙上的标本)。我明白,这时枪口不能指向它的孩子,便放下枪。母熊转身走了,它走得很慢,也是缺少食物引起的虚弱。我看它走的方向,突然明白,那是我儿子躺着的地方。我摇晃着回去,见朱格躺在树枝上,他看看我,又转过头。我手里什么猎物都没有。在离我们十几米远的树后,母熊看着我们。过一会儿,它走了。母熊回来时,带着熊仔,站着看我们。”
  “这是什么意思?”保郎问。
  “意思是,它们没食物,要饿死了,想吃掉我们。我们也没食物,想吃掉它们。但是,我没把握一枪打死母熊。它会在我装子弹的空隙扑过来。我可以一枪打死熊仔,母熊也会一掌打死我儿子。然而我有枪,它不敢。”
  “我们就这样对峙,谁也不动。我儿子朱格已经昏迷过去了,腹泻脱水,加上饿。我心里懊恼,但没办法。我一动,母熊就会扑向我儿子。”
  “母熊的眼睛始终看着我的枪。它的小眼睛对枪又迷惑又崇拜。好吧,我举着枪,走到悬崖边上——我身后十步左右是一处悬崖——在石头上把枪摔碎,扔下去。母熊见到这个情景,头像斧子一样往地上撞,这是感激,我能看到它流出的眼泪。这回公平了,我想,搏斗吧,要不然你们走开,像陌生人那样。”
  “熊不走,也不上来扑我们。这下我没办法了,我毁掉枪,表明伤不到你们,还要怎么样?再想,母熊是想为幼仔谋一点食物。为了让它们走,也为了我儿子,我闭着眼用刀把左小臂割断扔了过去。上帝呀!熊仔撕咬我的左臂,上面竟然还有我的手指。你们想不到后面的事情,母熊走过来舔我的伤口。它的带刺儿的舌头舔着上面的血,我闭着眼睛对熊说:‘吃掉我吧,但别伤害我的儿子。’”
  “我可能昏了过去,最后被母熊的吼声弄醒,它看着我,然后,疯也似的奔跑,从悬崖扑下去。我费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母熊自杀了。要知道动物从来不自杀,但熊妈妈从悬崖跳下去了。我胆战心惊地爬到悬崖边往下看,母熊躺在一块石头上,嘴和鼻子都是血。它死了。”
  “告诉他们结果,德维。”辉腾说。“结果就是,我们活到了今天。”
  “说熊。”辉腾提示。“唉!我们吃了熊的肉,活了过来。我又趟着冰水给熊仔捞来很多鱼,它吃饱走了,它(指标本)被我带回来。我的伤口被母熊舔好了。”德维给熊的嘴边塞一支红河牌香烟,往它头上洒一些啤酒。
  “这是哪一年?”我问。“普京第三次上图瓦打猎那一年。”
  “2006年。”辉腾说。
  2006年,在西伯利亚发生的人和熊为了儿子和生存相互合作的事情,不可思议。为了熊仔,熊妈妈竟有那么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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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1:20:54 | 只看该作者

该怎么对你说?我的孩子

我亲爱的孩子,你在一天天地长大,跟你一起长大的还有你的书包。而且,在将来的几年内,它还会随着你的身体、年龄一起增长。

  那书包与你们的身体非常的不成比例,不协调得刺眼。每天,看着你背着那个大书包走出家门,我都有一种感觉,你们并不是去上学,而是去战场上拚杀,你们的书包就是用来攻克堡垒的炸药包。无色无味的硝烟,弥漫在你们懵懂的脑袋里,飘荡在含苞待放的岁月中。表面上你们是一脸与年龄不相称的沉默,只有在过早锁紧的眉头上,偶尔会闪现出一抹天真烂漫。

  早晨,太阳睡眼迷蒙地抻着懒腰的时候,你们已经走在了上学的路上,万家灯火则是你们归途的风景。去也匆匆,归也匆匆。匆匆而朦胧的背影就是你们少年时代的经典素描。

  大人们天天都在喊“累”,其实你们也累,只是你们没有喊出来,因为你们不敢。但是,在你们那硕大的书包上,在你们那铺天盖地的作业、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考试里,在每天的八节课里,在灯光下你们伏案的弱小身影里,在你们倦怠的眼神里,在……里我都看见一个大大的“累”字清晰地呈现着。不仅如此,还有校门之外的其他各种“班”,又把你们那点可怜的剩余时间全部吃干榨净了。在一片“减负”声中,你们的书包越来越重了,你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知道,这并不是你们想要的学习、生活。考试、分数、升学,这是一个由社会、教育体制、成人搅起的巨大旋涡、怪圈,你们就那样无辜地被卷进去,不由自主地沉浮,疲惫不堪地旋转,无法也无力自拔。看看你的同龄人在考试中用“不仅……而且……”造的句子吧:只要我考试不好,不仅要受骂,而且还要挨打。第一次看见这个句子时我笑了,那个笑的味道很苦。其实要想真的给你们减负,不仅要有减负的机制,还要有减负的环境,更需要父母们先给自己的思想减负。可是这一切皆为口号,只是飘浮在半空中的美丽泡影而已,至少在你们的学生生涯是无望了,至于哪一代孩子有缘、有幸享受“快乐的学习”,还是个未知数。

  少年,应该是个彩梦缤纷的季节,可是你们已经没有自己的梦了。你们的梦境早已有社会和成人为其描绘好了内容,只需要你们按图索骥去做就是了。在你们的面前,冷酷地横亘着一个又一个山峰或者堡垒——期中考试、期末考试、重点中学、名牌大学、硕士研究生、博士……等待着你攀登,或者扛起用方方面面、大大小小的知识捆绑成的炸药包,把它们一一的炸毁。你们已经沦为考试的机器,被日益沉重的书包压得喘不过气来,根本就无暇享受灿烂的阳光、碧绿的野草。我真的担心将来你们长大成人后,回忆少年时代的生活时发现里面的内容竟然只是书本、教室、辅导班,我担心你们会发出“还我美好少年”的怒吼。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个谆谆教导并没有错,学习绝对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你们的起点太高了,一出生你们就降落在一座由数千年文明积淀、无数名科学巨人组成的文化知识高峰,可以说你们天生就拥有了一个令人仰止的高度,站在了一个深厚、广博的成长基础上,在这样的一个高度和基础上,你们的未来发展空间有无限可能。可是这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只有也必须在你们把它咀嚼、消化之后,它才会真正成为你们攀向一个新高度的基础。否则它就是海市蜃楼,一片虚无。你们所要面对的难度也可想而知。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书包日渐沉重,却无法为你取出其中任何一块人类用数千年时间、心血和智慧烧制的砖头,那每一块都是你未来的根基。所以,你们必须得好好学习。

  学习,原本应该是在知识海洋里恣意的畅游,是在文化花园里诗意的栖居,是对神秘世界兴趣盎然的探索,是婴儿咂咂有声对乳汁的香甜吸吮。可课堂上的你们,却如流水线上的笼子里的鸭子,张着嘴被一勺一勺机械地灌进食物。没有人想过灌输给你们的那些东西你们能否消化得了,能消化多少。学习之于你们已经成为一种负担,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的学习对于你们还有什么乐趣儿可言?!还有你的同学们参加的那些所谓的“兴趣班”,有哪一个是他们真正感兴趣、有兴趣的?

  学习是一生的事情,那是一场马拉松,绝对不该用百米冲剌的速度去跑。而现在,社会环境、教育体制等诸多因素拧成的鞭子正在驱赶着你们用百米的速度去跑马拉松。那鞭子也在抽打着我,让我这个父亲无可奈何地成为帮凶,和他们共同荼毒我的孩子。比如:为你择校,给你购买学习资料,送你去作文班;再比如:你的考试成绩成了家庭的晴雨表,为你排名提前而喜,为你学习退步而忧。

  再说说你们的老师。教师,原本是太阳底是最光辉的职业,有着“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美誉。然而,问问你的老师们,现在还有几个人愿意认领这顶桂冠?他们绝大多数是羞于面对,甚至是不敢。因为某种程度上,在中国现行的教育方式、体制下,他们不仅不是在塑造美好的灵魂,实质上是在辛勤地扭曲、摧残着你们这些花朵的灵魂。当然,这绝非教师之过。

  还有。即便如此,却还有那么多的穷孩子连跳进“旋涡”、被“扭曲”的机会和资格都没有,他们只能贪婪地看着你们那大书包,羡慕地盯着你们走进学校的背影,隔着铁栅栏饥渴地倾听你们朗朗的读书声……

  总是有“素质教育”的雷声在耳边不断地轰响,却始终未有一颗“素质教育”的雨滴飘落到你们的头上,甚至连一丝云影都没有。我知道你已经很累,时间很紧,不应该再给你新的重压。可是不行,我必须得提出新的要求。因为我想要的绝不是一部只会读书、考试的机器,而是一个有着健美的身体、健康的心理、健全的人格的活生生的女儿。我绝不允许你畸型地成长!因此,希望你在好好学习科学文化知识的同时,还必须好好学习生活,好好学习做人。这些对于你的将来同样是非常重要的,对于社会也是非常重要的,只有和谐的人才能打造和谐的人生,只有和谐的人才能构建和谐的社会。

  你们在拚命地奔跑。

  非洲大草原的动物,太阳一出来,它们就开始奔跑。狮子的妈妈在教育小狮子:“孩子你必须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你要是跑不过最慢的羚羊,你就得饿死。”在另一场地上,羚羊妈妈也在教育小羚羊:“孩子,你必须得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如果你不能比跑得最快的狮子还要快,你就要被它们吃掉。”

  很多父母都在用狮子和羚羊妈妈的话来启发、教育自己的子女,可是孩子,我并不想用这样的故事来激励你。那是动物世界的自然法则,而人与人之间的竞争不该是你死我活的。用这样的法则来解释人类的竞争,用这样的事例来激励孩子们去拚搏,不仅愚昧无知,更是兽性残酷的。我也希望你奔跑,但绝对不是为了掠夺、残杀或者逃命。奔跑,只是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不被社会发展的潮流抛弃;奔跑,只是积极地、合理地去争取,为自己创造尽可能多的快乐和幸福;奔跑,只是为了让有限的生命拥有更多的风景,丰富、深刻生命的内涵;奔跑,只是要踏出几个清晰的脚印,给没有意义的人生创造出一些意义来。在奔跑的过程中,我希望你的步调是匀速的,步伐是稳健的,步韵是和谐的,步态是优雅的。那才是真正的、积极的、健康的生命的奔跑。

  说到狮子和羚羊,我倒荒唐地希望你不是我的女儿,只是一只小鸟儿。背上没有书包,翅膀上没有学习的负担。每日,自由地在蓝天下飞行,尽情地嬉戏,呼吸着原野最自然的清香,累了就随意栖息在或轻灵飘逸或俊朗挺拔的枝头,欣赏着一朵同样没有文化的花纯洁的微笑,和花、草、树一起勾勒大自然最原始的美丽。只需要轻轻扇动上帝赋予你的翅膀,就可以飞渡一生。可这只能是一个梦。

  所以你还得继续奔跑,我的孩子!

  我只是希望,在跑过绿草地的时候,你能小憩,让那蓬勃的生命滋润一下枯燥的眼睛;在花园边,你能坐下来,让那些缤纷的色彩渲染一下你单调的生活;在落叶纷飞的树下,你能驻足,感悟生命的韵律和从容;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你能停下匆忙的脚步,体验自然的奇妙和精彩;能够时常的静下心来,听听鸟儿的歌唱;能够想着抬起头,仰望深遂的星空;能够仔细地看看勤奋的蚂蚁,像它们那样学习;能够认真地看看快乐的蝴蝶,像她们那样生活……

  我只是希望,在你的花季生活里,尽可能多的有一些与“少年”两个字相符、相称的内容。在将来的回忆里,能多一些色彩,少一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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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1:26:27 | 只看该作者

让我看着你

从母亲住进我们医院的那一刻起,我就后悔自己当初选择的职业了。在外人的眼里,穿上那身洁白的衣服,我们这些做医生的就成了最美丽动人的天使,手中握有病人的生死大权。可面对越来越消瘦的母亲,我除了一次又一次地走近她的身边,强颜欢笑地安慰着她,就只能偷偷躲到一个母亲看不到的角落抹眼泪。有那么多的患者能在我的手上康复。母亲的病,却让我无能为力。


  母亲是被我们硬逼着走进医院的,那个时候,她的癌细胞已扩散到整个胸部。整夜整夜的疼痛让她无法入睡。可她却从来不吱一声。每一次我进去看她的时候,她都装作很平静的样子,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我觉得比先前好多了,你工作忙,不用老来看我。”握着母亲骨瘦如柴的双手,那一双曾经无数次爱抚过我的手,如今青筋狂乱,布满了褐色的老年斑,我扭过头,去看挂在母亲头上方的吊瓶,有泪无声地掉落到心里。


  母亲的生命进入倒计时,她也很清楚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大口大口地咳,把她鲜红的生命汁液一点点咳尽了。母亲每咳一次,我的心就被绞杀一次。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哪怕能替你挨一个小时的疼痛,让你睡一个小时的安稳觉也好。可是,我什么也不能,白白地担着那家医院最好的外科主治医师的名誉。我丝毫没有办法留住母亲。


  午后的阳光照在洁白的病床上,我轻轻地梳理着母亲灰白的头发。母亲唠叨着她的身后事。她说她走后不要待在城市里,因为这里太吵了,她要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休息。她说她早在来之前就已准备好了自己的老衣,可惜还少了一条裙子。希望我们能尽快给她准备好。说这些的时候,母亲的脸上始终挂着平静祥和的笑。不像是谈死,倒像去赴一个美丽的宴会。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一滴又一滴地落到母亲的头发里。母亲爱美爱干净,一辈子都没有改变过。离开,都不忘记要体体面面地去。


  母亲的病房,离我的办公室仅有几步之遥。可她从来没有主动要求我去她的病房。每一次去,她还忙不迭地向外赶我,她说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她嘱咐我一定要像对待自己的家人那样对待病人。其实,我很清楚,每一次离开母亲的病房。身后那双依依不舍的眼睛会随着我的身影一直拐过屋角。我用分钟来计算着和母亲相守的幸福,母亲却用秒钟来计算着能看到我的时光。有时候,她会硬撑着下床来,悄悄地站在我办公室的玻璃门外。静静地看着我。那是我几次偶然抬头时看到的。与我的目光相遇,母亲马上像个孩子似的退回去,费力地转身回到病房了。母亲,在拼着最后的力气关注我。那天与一位病人的家属争论,也许因为自己情绪太激动了,竟忘记了和我只有几步之遥的母亲。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急需眼角膜,恰巧医院里来了一位生命垂危的年轻人,出于一个医者的责任。我劝那个年轻人的家长捐献出孩子的眼角膜。年轻人的父亲同意了,不想他的母亲却发疯般地找到我,说我根本不配做一个医生,也不配做一个女人,因为我根本不懂得一位母亲的心。她说她决不允许谁动儿子一根毫毛,哪怕他不在这个世界了。我从医以来,什么样棘手的情况都经历过,却没遇到过这么难办的事情。一边是女孩子的母亲苦苦哀求,一边是男孩的母亲拼命守护。最后,也许被我劝得急了,那位痛得发狂的母亲突然大声地说:“你觉悟高,怎么不让你的家人来捐献?”我一下子呆在那里,顿时失声。是的,平心而论,我能那么做么?


  母亲是何时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的,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直到,听到那声熟悉的呼唤。抬起头,看见母亲正泪流满面地立在那里:“孩子,你看妈妈的眼角膜能给那个孩子用么?”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向了母亲。我几乎不敢相信,那话是从母亲嘴里说出来的。母亲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残缺,可她竟然情愿让自己残缺着离开这个世界。看大家都在惊愕地盯着自己,母亲的脸上忽然现出少见的一点血色。她挣扎着走到我面前,静静地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我听见母亲轻轻地在我面前说:“孩子,我想看着你,让我看着你!”


  泪水狂涌而出,我第一次在自己的病人面前失态。我知道,那是母亲临走之前努力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除却那份依依不舍的深情,她更不想让我为难。


  后来,那个男孩的母亲含着泪同意了把儿子的眼角膜捐献给那个女孩,因为她觉得儿子的眼角膜毕竟比我母亲的要年轻。更重要的一点,她说,她也想让儿子的眼睛,一心看着她。从我母亲的身上,她明白:爱,原来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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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1:45:36 | 只看该作者

世界上最荒凉的动物园

灰场动物园离我家大约有三公里路程,我开始去那儿临摹动物时它作为一个动物园已经是徒有虚名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动物园给人以一片荒凉的印象,几棵半枯的老树下陈列的不是动物,而是空空荡荡的兽笼,几乎所有的兽笼都己锈蚀或残破,动物园剩下的居民只有一群锦鸡、一头麋鹿和两只猴子,如此而已。

  我早已过了迷恋动物园的年龄,我跑到这个被人遗忘的动物园来只是因为我在学习绘画。我的绘画老师以擅画动物在本地享有盛名,是他建议我来这个地方画动物写生的,他说,千万别去市动物园,那儿太吵太乱了,灰场动物园没什么动物,但那儿有猴子,你可以安安静静地画上一天,没有人会妨碍你的。

  我在那儿画画的时候周围确实很安静,除了风吹树叶和锦鸡的啁啾之声外,一切都似乎在午睡之中,只有猴房里的那两只猴子生气勃勃,它们在攀援和奔跑中始终朝我观望着。两只幸存的猴子,一老一小,小猴子有时会突然跳到老猴子背上,每逢这时老猴子就伸出长臂在小猴子肮脏的皮毛上搔几下,我猜它们是一对父子。值得一说的是那只老棕猴的眼睛,其中一只眼睛是瞎的,这么一只独眼猴使我的写生遇到了难题,我不知道怎么画那只瞎了的猴眼,犹豫了很久,我还是把那只猴眼的位置空在纸上了。

  离开猴房后我又在园里转悠了一圈,经过废弃的猴笼时我看见一个穿蓝色工装的老头在笼子里睡觉,他坐在一只大缸上,手里抓着一根粗壮的水管,水管里还在哗哗地淌水,但他却睡着了。我猜他是这里唯一的饲养员了。大概是我的脚步声惊醒了他,饲养员突然站起来,冲着我大喊一声,门票,买门票!

  我猜饲养员有六十多岁了,他的苍老的脸上有一种天生的怒气,我看见他拖拉着水管从狮笼里跑出来,一只乌黑粗糙的手掌朝我伸过来,在我紧张地掏挖口袋时我听见他在翻弄我的画夹,画猴子?饲养员的鼻息带着一股酒昧喷在我的脸上,他的声音仍然是怒气冲冲的,画猴子也要买门票,一毛钱,买门票!

  我递给他一毛钱时忍不往抗议了一句,这种动物园也配收门票?我是故意跟这个讨厌的老头顶嘴的,但我发现他将钱塞进口袋时脸上已经是一种歉疚的表情,他眨巴着浑浊的眼睛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甩下我又走进了狮笼,我看见他抓着水管朝狮笼的地面喷水,一边喷水一边嘀咕:你们生气我就不生气吗?这些动物没人稀罕,可它们不死你就得养着,不死就得给它们进食,给它们出粪,都是我一个人干。现在没人管这园子了,就我一个人管,我都是脖子入土的人了,我有心脏病,关节炎,下雨天浑身疼得要冒烟,可我还得伺候它们,伺候它们吃喝拉撒呀!

  我没有耐心听饲养员的牢骚,那时候天已黄昏,附近灰场工业区的厂房烟囱已是一片胭脂红,我离开动物园,骑着自行车与工业区下班的工人一起向市区而行,途经肥皂厂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蹬着自行车从斜坡上冲下来,与我们逆向而行。那个人戴眼镜,肩上搭着一条黑围巾,我认出他是我们学校的生物教师,我没有叫他,我不知道他到灰场这一带干什么。

  我的绘画老师批评了我的动物写生,他认为我画的两只猴子死板僵硬,这哪儿像活蹦乱跳的猴子?像两个猴子标本嘛!绘画老师批评我总是毫不留情的,他指着我画的那只老猴子问我,怎么就画了一只眼睛?还有一只眼睛呢?我说,还有一只眼睛是瞎的,我画不出来。绘画老师浓眉扬了起来,你说那是只独眼猴子?他拍着大腿道,那不是最好的写生素材吗?你一定要画出那另一只眼睛,你总是抓不住动物的神韵,再去画那只独眼猴子,把另一只眼睛也画出来,画好了它猴子的神韵也许一下就出来啦。

  大概是我愚笨的原因,我始终不知老师嘴里的神韵为何物。但我还是决心去捕捉猴子的神韵,于是在一个星期以后我又去了三公里以外的灰场动物园。

  就在那天我与学校的生物教师不期而遇。我在猴房前静静观察那两只猴子,突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生物教师笑盈盈地朝我走过来,他说,没想到你在这儿画画,我在这儿还是第一次碰到熟人呢。我问他来这儿干什么,他有点神秘地笑了,说,来看动物,你知道我对动物最感兴趣。我说看动物应该去市动物园,那儿才是真正看动物的地方。生物教师摇了摇头,手指着饲养员的红砖小屋说,我跟老张是老熟人了,我常上这儿来,跟他谈点事情。

  我猜不出生物教师与饲养员会谈什么事情,也不宜多问。但生物教师对这个动物园无疑是非常熟的,我在画猴子的时候听见他在旁边向我介绍有关动物园的许多内幕。

  生物教师说,以前猴房里有过三十只猴子,现在都迁到新动物园去了剩下的这两只猴子当时生了肺炎,留在这儿了,那边的鹿也是这么回事,留下了就没人要了。

  生物教师说,你看见那老猴子的瞎眼了吧?那是五年前给一个醉鬼用铁条捅的,他一只手拿香焦,另一只手藏在背后拿着那根铁条。世上总有这种人,他们不爱动物,不爱也没什么,可他们对动物竟然如此残暴。

  生物教师还说,我爱动物,我爱一切动物,即使是那只瞎了一只眼睛的独眼猴,当然独眼总是个遗憾,假如它在我手里,我会让它变得漂亮一些完美一些。
我与生物教师的谈话无法深入,坦率地说我觉得生物教师有点古怪,一个画猴子的人与一个爱猴子的人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或许是生物教师先意识到了这一点,渐渐地他谈兴大减,他凑近我的画夹看了看纸上的猴子,说,眼睛,眼睛画得不好,一只瞎眼也可以画出生命来的。

  生物教师的批评也同样让我很困惑,我不知道怎么在一只瞎了的猴眼里画出生命,我想画动物尤其是画猴子真是太难了。在我面对那只背负小猴的老猴时,脑子里一片空茫,那只老猴与小猴嘻戏之余朝我频频回头张望,我突然想起那个醉鬼和他手里的铁条,我似乎看见老猴失去眼睛的真实瞬间,一种强烈的刺痛感突然传遍我的全身,我觉得我已经捕捉到了绘画老师所说的神韵,它的神韵就是痛苦。

  大约是在半个小时以后,我听见饲养锦鸡的地方传来锦鸡们嘈杂的叫声,回头一看我便终于明白了生物教师到这里来的目的,我看见饲养员领着生物教师走进栅栏门,饲养员以异常年轻敏捷的动作抓住了一只狂奔的锦鸡,那是一只羽毛绚烂如虹的锦鸡,它在饲养员的手中徒劳地扑扇着翅膀,最后被投进一只蓝布口袋中,我看见生物教师张开那只口袋,然后抓起口袋的两角打了一个死结。

  我与生物教师本来仅仅是点头之交,自从有了灰场动物园的那次邂逅,我们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就亲密了许多。我在教工食堂里遇见他,忍不住提出我的疑问,那个老头怎么肯把锦鸡送给你?生物教师一边嚼咽着包子一边对我神秘地微笑着,他说,不是送的,是我买的。我还是不相信,我说他怎么能把动物园的动物卖给你呢?生物教师朝四周环顾了一番,他脸上的微笑更显神秘了,我跟他很熟悉嘛,他突然凑近我对我耳语道,他欠我的情,他孙子的入学问题是我给他解决的。

  生物教师热情地邀请我去参观他的标本展览室,我就跟着他去了位于校办厂区域内的那间小屋,一进去我首先就看见了那只美丽的锦鸡。

  它被固定在一根树桩上,很明显它已经被开膛破肚,完成了防腐处理,我看见锦鸡的姿态栩栩如生,但它的羽毛上还沾着血与药液的痕迹。

  其实我的鸟类标本不少了。生物教师把锦鸡标本移到猫头鹰和鸵鸟之间的位置,他淡淡地说,我现在最想做的是灵长类动物标本。

  我并没有在意生物教师的话,应该说我很不适应那间小屋的气氛,我觉得许多鸟许多猫还有许多我未见过的动物一齐瞪大眼睛盯着我,由于它们的静态和屋里的光线,每个动物看上去都异常安详舒适,但是我闻到空气中有一股难以描述的酸腥味,它使我难以坚持看完小屋里陈列的每一种标本。当我找了个理由匆匆退出小屋时,生物教师仍然深情地望着他的标本,我听见他在里面喃喃自语的声音:真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爱动物呢?

  我猜生物教师肯定后悔对我的邀请了,而我自己也后悔去了小屋。因为从那儿出来以后的整个下午,我一直心情抑郁,眼前不时闪现出锦鸡湿漉漉的沾满血迹与药液的羽毛。我怜惜那只锦鸡,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对动物投入了感情。

  生活中许多事情是触类旁通的,在我后来的绘画习作中我试着把对锦鸡的怜惜带入笔下,结果我的绘画老师认为我的动物写生有了长足的进步,你现在抓到了猴子的神韵。他指着我画的那只老猴子说,你画出了那只瞎眼,这只猴子身上的神韵就在眼睛里,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我第二次在灰场动物园遇见生物教师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我发现猴房里的棕猴父子在雨天里表现出一种惊人的亲情。小猴子被老猴子掖在怀里躲雨,当浑身湿透的老猴子手抬前额观望天空中的雨丝时,我忽然觉得它唯一的眼睛里充满了某种忧患,我怀着激情画下了它抬头观雨的神态,也就在这时,我听见从饲养员的屋子里传来两个男人争吵的声音,争吵声忽高忽低的,我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我听出另外一个人就是我们学校的生物教师。

  等我走近那个窗口时他们的争吵声戛然而止,他们似乎提防着我,我看见饲养员扭过身子,用后背对着我,而生物教师对我露出他特有的温和天真的微笑,你也来了?他说,我正跟老张谈事情呢,他今天心情不好,谈起事情来跟吵架似的。其实他是一个大好人。

  我很想知道他们正在谈的事情,但我在那儿站着对他们是个妨碍,我只得知趣地离开,返回到猴房那儿继续我的写生。雨这时候下大了,猴房顶部苫盖的一块塑料布突然被风吹落,转瞬之间猴子们失去了唯一一块干爽的空间,我发现那只独眼棕猴变得异常焦躁起来,它抛下小棕猴在铁丝网上疯狂地跳跃奔跑着,不时发出几声悠长的啼啸,我当时对猴子的命运一无所知,因此我把它的反常归咎于雨和天气的变化,我还在雨地里自作聪明地总结了人与动物的一个共同点:他们或它们对天气之变都是很敏感的。
那场越下越大的雨中断了我的写生计划,我原先想到饲养员的小屋里去躲一会儿雨的,但是我想到那样会给他们带来种种不便,干脆就钻到了鹿房低矮的木板房顶下面,正如我那点可怜的动物学常识所知道的,鹿是温驯善良的动物,在我栖身鹿房的一个小时里,那只孤单的麋鹿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它吃它的草,我躲我的雨,我与麋鹿井水不犯河水地共度了一个小时,一直到密集的雨线渐渐又松散开来,渐渐地雨完全停了。

  雨一停我就想离开了,我带来的纸都被雨弄湿,无法再画下去。我站起来摸了摸麋鹿美丽的脖颈,与它道别。雨后的灰场动物园更显冷清荒凉,除了残余在枯树上的雨水滴落在地的声音,周围一片死寂,我走过饲养员的屋子时敲了敲他的窗子,我想假如生物教师还在那里也许愿意跟我同路回去,但屋子里没有人,透过窗玻璃我看见的只是桌子上的一堆东西,两盒前门牌香烟、一包糕点和两瓶白酒。

  我已经推起了自行车,就是在这时候我听见从猴房那里传来一种奇怪的类似婴儿的啼哭声,最初我不知道那是猴子的哭声,我只是觉得那种声音异常凄厉异常碜人,于是我骑上车朝猴房那儿驶去。你也许已经猜到了,我再次看见的猴房里只剩下那只小棕猴了,仅仅是隔了一个小时,仅仅是隔了一场雨,那只瞎了右眼的老棕猴不见了,我看见那只小棕猴用双臂抓住铁网迎向我,它像一个人类的婴儿一样向我哭泣,我清晰地看见它粉红的脸上满是泪水,不是雨水,是泪水,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猴子的泪水,像人的眼泪一样,也是晶莹透明的。

  直到此时我终于明白了在刚才的大雨中发生的事情,也终于知道生物教师今天与饲养员谈的事不是关于锦鸡,而是那只可怜的老棕猴。我一时愣怔在那儿,我内心充满了酸楚与疼痛的感觉,但我不知道该对那只小棕猴做些什么,我在口袋里找到一颗潮湿了的咸花生仁,隔着铁网喂给小棕猴,但它刚咽下去就吐出来了,我一直以为它在颤栗,这时才懂得那种颤栗就是猴子的哭泣。

  几行杂乱的脚印留在雨后的泥地上,一直从猴房通往废弃的狮笼那里,追寻着这些脚印,我在狮笼里找到了饲养员,饲养员像上次那样,正在用水管冲洗地面,尽管水管里冲出来的水很急很大,我还是看见了狮笼地面上星星点点的血污,还有饲养员长筒胶靴上沾着的一片棕色的我又不是杀人犯!

  我指了指积满水的狮笼,结结巴巴地问,你们就在这儿,就在这儿,杀?

  饲养员说,这儿能避开小猴子,不能让它看见,你们不懂,猴子也通人性的。

  我看了看树林那边的猴房,确实有树枝和房子遮挡了视线。我仍然不知道该怎样向饲养员表达我的感受,我只是向他提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杀它容易吗?

  人杀什么不容易?饲养员嘿地一笑,他轻蔑地瞟了我一眼,继续朝地上冲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什么,对我说,我跟许老师交情很深呐,他帮过我大忙,我也只好答应他,人又不是动物,做人就要讲良心嘛。

  我说不出什么来,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即离开这个动物园。我骑着车一口气骑到了肥皂厂门口,那儿有许多工人在厂门口出出进进的,我的惊悸的心情终于放松了,在那里我打开了被雨淋湿的画夹,那只独眼棕猴最后抬头观雨的神态被我画在了纸上,我想起了我的绘画老师关于神韵的说法,我想猴子的神韵在于它的泪水,大概就是它的泪水吧。

  我曾经偷偷地跑到生物教师的标本室外面看望那只棕猴,说起来我大可不必这样掩人耳目,只要你对动物具有一定的兴趣,生物教师总是乐于为你打开标本室的门。但我似乎害怕与那只棕猴直面相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安静的午后爬到了那间小屋的窗台上。

  我看见一只棕猴盘腿坐在一张课桌上,让我惊讶的是它现在不仅洁净而安详,作为某种特征的残眼竟然金蝉脱壳,受成了一只明亮的无可挑剔的眼睛,那只我所熟悉的独眼棕猴,现在它有了一双完美的眼睛!不知道生物教师是怎么做出猴子的眼睛的,我只能感叹他对猴子的爱比任何人深厚一百倍,那样的爱往往是能创造奇迹的。

  说到我所热爱的绘画,我的绘画注定是不成器的。我的老师是个著的专画动物的大师,他总是要求学生去捕捉动物的神韵,但我认为动物们的神韵在于它的泪水,我努力了多年,还是画不出那种泪水,最后干脆就不去画了。那个位于工业区的灰场动物园,后来我再也没去过,去也无妨,我猜那大概是世上最荒凉的动物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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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1:54:19 | 只看该作者

父亲与狗

上个世纪70年代,一个初冬的傍晚,我们在村口等受批斗回来的父亲。父亲怀里抱着一条狗,累得气喘吁吁的。“爹,这条狗好可怜,肚子都饿瘪了。”8岁的我,有些心疼地说。
  父亲走进里屋,拿出一个煮熟的冷萝卜,扔到狗的面前,“吃吧,饿坏了!饿饭的日子,畜牲也跟着遭罪啊”。它一点儿也不客气,立刻趴在地上,用两个前爪把萝卜捧住,啃了起来。父亲又舀了一瓢水,倒在洗脚盆里,然后用手,指指洗脚盆,示意它吃完萝卜后,还可以去喝水。它就欢快地摇摆着尾巴,脖子戴着的破铜铃铛也欢快地响个不停。
  狗喝完水后,就围着我们姊妹4个转,还不时地伸出红红的舌头来舔我的衣襟。父亲说:“它是黄颜色的,我们就叫它‘阿黄’吧。”狗不嫌家穷,就这样,“阿黄”成了我们家的一员。
  后来,父亲不再受批斗,成天到附近的地里默默地干活。阿黄就摇着尾巴,在父亲的不远处转悠,时不时还“汪汪”地叫几声,以便引起父亲的注意。
  父亲干活很认真,干着干着就忘了时间。阿黄便跑过来,用牙齿咬着父亲的裤脚,使劲地拽。同时,父亲听见母亲喊他回家的声音。暮色四合时,父亲领着阿黄向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阿黄就很开心,铜铃铛在晚风中留下一串串优美的音符。
  回到家里,父亲开始洗脸洗脚。阿黄慌慌忙忙地把布鞋叼在嘴里,给父亲送来。父亲刚刚把洗脚水倒掉,阿黄又把旱烟袋给父亲叼来了。父亲高兴地从阿黄的嘴里接过旱烟袋,“啪嗒啪嗒”地吸起来。
  快乐总是短暂的。一个蝉声沉落、蛙声升起的日子里,80岁高龄的外祖母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落下了神经错乱、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她躺在床上,整日整夜地大喊大叫:“我饿啊,我想吃肉……”父亲长吁短叹。母亲默默抹泪。
  阿黄焦急地跑进跑出,摇着长长的尾巴,黄色的铜铃铛来来回回地响个不停。有时候,阿黄在外祖母的病床前,一站好久。
  一个落雨的午后,阿黄嘴里叼了一大块瘦肉,出现在家门口。父亲感到非常惊奇。阿黄钻进厨房,把两个前爪朝砧板上一搭,就把肉吐到砧板上了。然后阿黄抖抖身上的雨水,吐着红红的舌头,气喘不匀地望着母亲。父亲一狠心,对母亲说:“把这块肉用热水洗洗,用盐水泡泡,再弄给妈吃吧。”外祖母吃着阿黄偷回来的猪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阿黄总是隔三差五地叼回来一块肉。有时是瘦肉,有时是肥肉,有时是大块,有时是小块。那一年,我们家里闹饥荒,连油花花都见不着,更不用说吃肉了。父亲出门挣钱时,担心阿黄出事,嘱咐母亲把阿黄看紧点儿。
  阿黄终于东窗事发,它被生产队长痛打一顿。因为阿黄偷他们家的肉,被队长逮个正着。阿黄的两条后腿,断成三四截。看到阿黄的身躯朝着我们家的方向爬动,五大三粗的队长撵上来,在阿黄的头上捆了一个炸药包,留出一截尺余长的导火线。
  阿黄就拼命地爬呀,使劲地爬呀!突然,“轰隆”的一声,炸药包开了花。阿黄被弹出一丈多远,右耳化成点点滴滴的肉末子,血飞溅了一地。阿黄昏死了。
  母亲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带着我一起去看阿黄。
  这时阿黄已经醒了。它躺在路边。母亲蹲下身子,伤心地用手抚摸着阿黄的头,右耳处的伤口,已经结出一层厚厚的黑色血痂,母亲又摸摸那个铜铃铛,阿黄从那黑黑的眼睛里滚出两颗泪珠。我把吃的东西放到阿黄的面前,那是一小块荞麦馍馍,一盘有盐味的青菜。阿黄犹豫了一会儿,才低下头去吃。
  第三天下午,父亲回来了。
  父亲流着泪,用手轻轻地摸着阿黄断了骨头的后腿。看到它是那么的悲哀,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
  父亲心里很难过:“阿黄,你有思想吗?你懂感情吗?你为什么不能用言语向我倾诉你的伤痛呢?就像当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绝望无奈时对你的诉说那样?”
  父亲从地里拔回来一些中草药,洗净捣碎,用干净的旧布片子,给阿黄敷在受伤的腿上。父亲东家西家地借鸡蛋,然后用鸡蛋清兑蜂蜜,调均匀,敷在阿黄失去右耳的伤口上。父亲说,这些草都是治跌打损伤的。
  在父亲精心的照料下,阿黄的腿骨慢慢地长好了,耳朵那里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右耳也失聪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铜铃铛的声音似乎没有以前悦耳了。这时候,外祖母的叫喊不再是“我想吃肉”。而变成:“我要喝鱼汤。你们给我弄鱼汤来啊。”
  终于等来下雨涨水,父亲就拿一根竹竿,准备到洪水渐涨的河岸边去钓鱼。父亲走的时候,阿黄跟在父亲的身后。
  父亲钓鱼的时候,阿黄趴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父亲。父亲总算有收获,钓了几条小鲵、土鱼、红尾巴鱼以及一些黄鲴头鱼。
  猝不及防,一个浪头,从河岸上游呼啸而来。父亲一惊,立刻站了起来,后退一步。但一只鞋子被水冲走了。说时迟,那时快,阿黄一个箭步,飞快地跃入水中,把漂在河里的鞋子用嘴叼住。那个铜铃铛在一瞬间,弹出的响声,仿佛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父亲扔下篮子,顺着岸边往下游跑去追阿黄。阿黄拼命地向上游,由于水的阻力很大,阿黄还是随水朝下流。父亲急了,脱下蓑衣,跳到齐腰的水里,把阿黄抱着举起来。阿黄虽然被水冲走了几丈远,但父亲的鞋子却一直被它咬在嘴里。父亲奋力地把阿黄送到岸上,自己却好久才爬上来。
  浑身湿透的父亲,把阿黄带回了家。外祖母喝着有浓烈的鱼香味的汤,咧着嘴,笑个不停。金桂花谢了的时候,外祖母就咽了气。
  到了冬天,实在没有粮食吃,我们只好把萝卜当做主食。因为阿黄,父亲每顿都要从牙缝里省出两个萝卜来。阿黄的饭量很大,好像一直吃不饱似的。即使这样,阿黄还是渐渐地壮了起来。
  大年三十的上午,父亲出门还没有回来。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用来做团年饭了。母亲独自唠叨:“这一年到头,不沾荤,娃儿们连脚都拖不起来。”爷爷沉思良久才说:“那就炖一锅狗肉萝卜汤吧!”爷爷用左手把阿黄拉着,右手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阿黄的黑眼睛里含满了泪水。爷爷愣了一下:阿黄是个通人性的动物,知道自己生命将尽了。突然间,阿黄两条前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脖子上的铜铃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响声!我看见爷爷脸上的筋脉颤动了一下。阿黄流泪,爷爷不是没有见过,但是阿黄给人下跪,爷爷还是第一次见到。爷爷犹豫了两分钟,还是举起了菜刀。爷爷闭着眼睛,一狠心,菜刀就落了下去。鲜红的血从阿黄的脖子里流了出来。然后,取下铜铃铛,手脚麻利地开膛破肚。阿黄死了,它的眼睛还没有闭上,清澈透明地睁着!当阿黄的腹腔被打开时,爷爷震惊了。在阿黄的子宫里,静静地躺着4只金黄色的已经长成型的小狗。
  这时候,父亲回来了。知道一切后,眼泪刷刷地直掉:“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您要了阿黄的命?”爷爷瘫坐在地上,难过地喃喃自语:“我还不是为了五六个娃儿们嘛!”父亲不能再多说什么,他用手轻轻地摸着每条小狗的鼻孔,它们虽然已经断气,但身上还有些余温。父亲明白了:阿黄为什么要在临死前给爷爷下跪求情,它是为了自己的儿女,才肯给人下跪流泪啊!
  父亲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父亲决定团年不允许吃“狗肉萝卜汤”。父亲把阿黄、4只小狗的尸体以及那个铜铃铛,一起掩埋在外祖母的坟前。
  从那以后,父亲就再也不养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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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huan + 10 + 10 我为阿黄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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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6:32:26 | 只看该作者

产科病房

这天,注定是不寻常的。凌晨,儿子出生了。虽然母子平安,但因为难产,需要住院治疗和观察,于是妻子住进了妇产科病房。这是一间三人病房,里面已经住了一位本地中年产妇,我们住进去以后,就还剩下一张空床。
   第三天中午,护士来到病房,通知说马上又有一名产妇要住进来,叫我们把东西整理整理。下午两三点,医院的护工阿姨把产妇送来了。这是一对外地农村夫妇,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衣着朴素而整洁,随身生活用品也不多。问他们哪里人,那男人说是湖北。又问生的男孩还是女孩,回答说是女孩。妻子低声说,估计这对夫妇是“超生游击队”成员,现在生了个女孩,恐怕心里不痛快呢。看他们的表情,男人是茫然中有点无奈,女人是失望中显出淡漠。丝毫没有生儿育女的喜悦,似乎印证着妻子的猜测。
   按照医生嘱咐,顺产的妇女要先卧床休息1个小时,然后尽快小便一次,这是为了恢复对膀胱的控制机能。但这位农妇的举动出人意料,她躺了不过十来分钟,就起床上厕所,而且不需要丈夫的搀扶。妻子表示很惭愧,她因为难产,生完小孩躺了3天还坐不起来,更别说独自行走了。
   趁着农妇丈夫不在的机会,我们问那农妇这是第几胎。农妇犹豫着,说是第二胎。又问,是不是想生个男孩啊?农妇说,是啊,家里男人就想要个男孩。农妇的话像是一种推脱,又像有些沮丧,却丝毫没有埋怨。打扫卫生的护工阿姨接过话头说,看你产后这么快就能下床,只怕不止第二胎吧?农妇没有否认,也不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也看得出来,这对农村夫妇对刚出生的女婴,并不疼爱。特别是当他们知道这个病房的另外两个新生儿都是男孩时,我几乎都能感觉到他们的自怨自艾了。晚饭时分,农妇从床上坐起来吃饭的时候,孩子正好放在身边,农妇顺手拉了下被子,把孩子从头到脚都盖住了。这举动让我和妻子面面相觑。我尽管没有育儿经验,但孩子睡觉时不该把脸蒙住,这是基本常识,而这农妇的举动,看似无意,却似有意,像在掩盖某种令人羞耻的事物。我心里不禁生出一种悲凉。
   接下来,似乎又有新的情况在酝酿。晚饭后,护工阿姨进进出出了几次,后来还曾带进一位陌生的本地中年妇女,她们跟那对农村夫妇低声商量着什么。双方的语气冷静且平和。妻子悄声跟我说,估计这对夫妇不想要这女孩,想把孩子送人。我吃了一惊,但隐约听到那位护工和那位陌生的本地妇女,都曾低声提到“营养费”“没有孩子”“这家人条件很好”等等。想来不是空穴来风。
   第二天上午,病房里来了老老小小四五个本地妇女。妻子向我示意了一下,我明白她的意思:看来这对农村夫妇真的同意把孩子送人了。前来接孩子的女人们,带了些营养品给农妇,又用带来的被褥衣物给小孩换上。其中一个中年妇女还对那农妇说,放心好了,这家人对孩子很“宝贝”的。你看刚才给孩子买衣服奶粉就花了1000多元。农妇和她男人都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坐在床边。只是,那农村男人的目光却始终被那孩子牵引着,而那目光,显然只有亲生父亲才有。
   不到半个小时,孩子被接走了。这对农村夫妇仍然沉默着,表面淡漠的神情里,似乎又多了一丝无奈。过了半晌,隔着布帘听到点数钞票的声音。也许,这就是对方给的“营养费”吧。又过了一会儿,到午饭时分,他们已经在收拾衣物,看样子是准备出院了。果然,等我吃完午饭再进病房,他们已经离开了。
   人的命运真是无常,就像这孩子,注定得不到父母的欢迎。出生才一天,一个孩子和她的亲生父母,从此就各分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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