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仍是交战国---评《南京！南京！》及对其的反应

wangtutu

中日仍是交战国---评《南京！南京！》及对其的反应(2009-04-26 22:44:51)

标签：南京南京 南京大屠杀 陆川 角川 小江 日本问题 击败日本 海军 交战国

特地抽出时间，看了一下好评劣评一起如潮水涌至的《南京！南京！》。

总的来说，对这部影片的印象是正面的。应该承认，这是陆川这位年轻导演有勇气的尝试。从摆脱了脸谱化的人物塑造到直面历史惨烈的黑白镜头，从坚持抵抗的硬汉们最后的怒吼到原本软弱的小市民迟来的觉醒，直到影片最后那一张张遇难者、施暴者与幸存者的历史剪影，《南京！南京！》从一个前所未有的视角诠释了1937年12月的南京，而且在还原历史面貌的程度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当然，通过一部影片来反映那场历时一月有余的灭绝人性的“烧杀淫掠大竞赛”是根本不可能的。这是一部专题历史纪录片都难以完成的任务。更何况，在新闻与言论仍然受到种种限制之际，陆川与他的团队并没有完全的创作自由。为了应付使影片得以上映的审查，唱一些“日本士兵也是被军国主义蒙蔽的受害者”之类的陈词滥调是不得不为之的无奈。

例如，那个“幡然悔悟”的角川明显是一个杜撰的角色，既没有历史原形也没有任何依据。我们所知道的历史真实是开进南京的全体日军从高级军官到下等步兵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屠杀与凌虐的“盛典”。不过，在这里陆川似乎也留下了“后招”：那就是善于观察的观众都能看出来角川是一个杜撰出来的角色，而且这个杜撰出来的“相对好一些的日本兵”还被表现为对身畔疯狂施虐大肆杀戮的“坏日本兵”们没有一丁点的办法，最终只能以“活着比死了更艰难”的自杀身亡来开脱。可以说，陆川凭空制造了角川又杀了角川，本身就宣告了这个角色的不真实，本身就是对“日本士兵也是被军国主义蒙蔽的受害者”这一谬论的谋杀。遗憾的是，太多的观众并没有看懂这一层。

另外，个人认为舞女小江的最后一个镜头应该是一个从脚到头缓缓滑过的拍得非常美的全裸镜头。这样的一个镜头不需要任何台词与注解：如此无比的美丽却被一群灭绝人性的暴徒与罪犯以最残忍的方式蹂躏和虐杀，本身就是对日军暴行最强烈的控诉。遗憾的是，在现行的影片审核制度之下，这显然是奢谈。


然而，对于陆川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官方的审查，而是没有准备好直面那段历史的观众。

可以接受《鸦片战争》的观众却不能消化《南京！南京！》

《南京！南京！》所引发的强烈反应完全压倒了以西方为发泄目标的《中国不高兴》，而且无论支持者还是反对者情绪都非常激烈。显然，对南京大屠杀的重提又一次揭开了埋藏在历史记忆深处的伤口。仇恨、愤怒、如同心口被压了一块大石头的压抑......全部被陆川和他的创作团队再一次唤醒。

可是，唤醒历史记忆就一定意味着激烈情绪的爆发吗？显然不是。1997年香港回归前夕，著名导演谢晋推出历史大片《鸦片战争》，对150多年前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的那一幕同样是一番直截了当的历史描绘。然而，谢导的《鸦片战争》却被观众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虽然同样是支持与反对、好评与质疑一起出现，但该片引发的议论基本上都是“理性”的。虽然影片里的英国高官与鸦片贩子不再是魔鬼式的青面獠牙，而是充分表现了义律在发动战争时的老谋深算与颠地在议会演说时的口若悬河，但我们却并未听到什么该片“美化敌人”的攻击指责。

这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在中国人的心目当中，英国已经战败了。不错，鸦片战争是以英国逼迫满清签署《南京条约》，并侵占香港而告终的。然而，在历史长河的漫漫征程之中，中国人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在中国人“可以谈判的是香港的回归方式，而不是香港是否回归”的强势面前，没落了的大英帝国无可奈何地签署了《中英联合声明》，接受了重新崛起的大中华拍在桌面上的全部条件。不费一枪一炮，从1997年7月1日起，中国的国旗再次在香港飘扬，实况报道交接仪式的CNN的台标也准时从Hong Kong换成了Hong Kong, China。

我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所以我们不介意承认曾经的技不如人，不介意承认当年的“洋鬼子”是多么的船坚炮利，更不介意承认在当年的历史上，包括林则徐在内的天朝君臣是怎样孤陋寡闻的一群井底之蛙。“只有当一个民族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这个民族的成员才能客观地看待曾经的那些屈辱。”我们在英国面前可以做到这一点，在日本面前却做不到，原因只有一个：我们自己也知道，中国尚未将日本击败。

只有决定性的击败日本才能完全恢复中华民族的自尊与自信

同样是曾与日本浴血大战，美国人就可以“客气”地在《虎、虎、虎》与《珍珠港》里把山本五十六这位偷袭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总设计师拍成一个极其优秀的指挥官，而把夏威夷和华盛顿的军政高官拍成一群蠢驴，原因也是一样的：美国人已经用包括两颗原子弹在内的最残酷最无情的手段最严厉地惩罚了日本人，用成千上万日本人的血证明了日本对美国的侵犯是多么的不明智。事实上，对广岛和长崎的核爆并不是日本最惨重伤亡的制造者----当对东京彻夜不休的大轰炸终于进入尾声时，最后一批临空的美军飞行员在7000米高空闻到了地面上人肉烧焦的味道！当美国远东最高司令麦克阿瑟将军告诉瑟瑟发抖的日本代表们，天皇以及一切日本皇室成员都不会受到远东国际法庭的审判时，他赦免了一群只要他说一句话就会被砍掉脑袋----而且是罪有应得地被砍掉脑袋----的囚犯与俘虏。这，只有这，方才称得上是战胜国的大度、风度、理性......

然而问题是，因为麦克阿瑟的这一句话而逍遥法外的日本皇室成员里，就包括了直接策划并到场指挥南京大屠杀的朝香宫鸠彦亲王。美国人是在慷他人之慨，然而在这个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的世界上，我们也不能过多地指责美国人----倘若那时的中国是个货真价实的战胜国，那么麦克阿瑟单方面的赦免就会是毫无意义的；倘若中国的军队在那时与美国大兵一起开进了东京湾，倘若中国的实力在那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跻身五强之列，那么中国政府的代表就可以毫不客气地告诉麦克阿瑟：你的确有权赦免这帮家伙对美国犯的战争罪行，但你无权赦免这帮家伙对中国犯的战争罪行！该抓的必须得抓，该杀的必须得杀，否则接下来在东京开战的就将是我们！遗憾的是，这一切都只是如果。

在付出巨大牺牲击败了日本的全面侵华之后，却只能眼看着美国作为太平洋战争的胜利者对日本进行随心所欲的处置，以至大批对中国人民犯下滔天罪行的日本战犯并未受到应有的严惩，以至理应划归中国管辖的琉球群岛沦为日本的“冲绳县”，以至作为战胜国的中国从未在日本本土派驻一兵一卒。这样的“战胜国待遇”，如今回顾起来也是十足的苦涩吧。可以说，中日那场持续了整整八年的战争是一场并未真正见分晓的“不彻底战争”----中国从未得到战胜国应有的权利，日本在心底里也从未承认败于中国。数以千万计的尸山血海虽已从视线里消失，然而中日仍在咬紧牙关，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只是由于冷战的大背景，特别是由于美国霸权的强力介入，才使中日维持着法律意义上的和平。

如此一来，日本对于中国就成了一个问题，一个长期以来持续存在的大问题。“日本问题”的存在，是众多国人的国际观民族观严重扭曲变形，要么极度自卑，要么极度自大的重要原因。当然，日本对于日本人自己也同样是一个问题，年复一年的靖国神社参拜问题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事实上，那场战争对于中日两国而言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结束过。虽然六十多年的时间下来，中日并未刀兵相向，甚至出现过昙花一现的“一片友好声”，然而全方位的竞争与对立一直都是中日之间的“主旋律”。几十年旷日持久的紧张对峙，特别是最近十多年来日益露骨日趋激烈的较量与博弈，使得战争已经渗透到两个民族的血液之中，弥漫在东亚大陆与西太平洋上的空气之中，体现在针锋相对的心理对抗之中。这种冰冷的“和平”当中的火药味，其实要比热战还更为浓烈。

与围绕《南京！南京！》的喧嚣相比，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没有得到国内舆论应有的注意，却在敏感的国际观察家那里受到了高度重视。2009年4月23日，青岛港外的黄海海面，中国海军举行盛大的海上阅兵式庆祝六十华诞。美国、俄罗斯、法国、印度、新加坡、泰国、巴基斯坦、孟加拉、墨西哥、韩国等十四国派舰参加，并受到了中国海军按照国际海军礼节的欢迎和接待。然而，中国海军却刻意地拒绝了日本派出舰艇参加庆典。把这一微妙的“海军语言”翻译成白话，那就是：你是我的假想敌！

需要明白这一点的决不仅仅是中国的海军。


随着美国霸权的衰落，中日之间一度被强行压制下去的结构性矛盾将日益明显地暴露出来，中国也将又一次得到彻底清算日本犯下的累累罪行的历史机会。为了那一天的到来，我们必须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只有最彻底地击败日本，才能解决中国的“日本问题”，才能完全恢复中华民族的自尊与自信。

直到那一天之前，中日仍是交战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