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远去的老手艺——做瓦
一个朋友告诉我,在常德市鼎城区的港二口镇有几家烧制青瓦的作坊,让我去看看。
去港二口的路,有相当长一段是简易公路,很难走。夹杂在黄泥巴里的小石子,在飞扬的土尘中舞蹈。路旁的植物,被泥土包裹着,难辨季节。我窝在中巴车后座的一个角落里,思绪如轰隆的马达一般单调。汽车晃晃荡荡的驶上常德至花岩溪的水泥路,我才看清车窗外,朝阳如金。翠绿的山坡,洁白的油茶花星星点点,在耀眼的晨曦里闪烁跳跃,连绵不绝。懊恼土路颠簸的我,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心情似沉淀后的泥水,清朗而平和。
离港二口镇不远的公路旁,三家烧制青瓦的小作坊一字排开。几位师傅,忙碌着,或挖土和泥,或打墙拉坯,或转桶做瓦,或拌煤出窑。作坊,就是一块泥地弄平整了,用几根竹子支撑起的茅草蓬,能遮雨不挡风。这作坊,既是师傅们的工作场所,也是他们熬酷暑挨寒冬的家。
谢伦广的作坊在最南边。今年42岁的谢师傅,湖南省娄底市新化县人。从学徒烧制青瓦到现在,已经做了二十多年。这些年,他先后到过很多地方拱窑烧瓦,来常德也有五、六年了。谢师傅告诉我,现在做瓦化不来,没有什么赚头。一天忙到黑,腰酸背痛,也只能做一千来片瓦。如今一千瓦大约能卖七十块钱,算上挖土、和泥、打墙、装窑、出瓦等工时成本,加上买煤、生活、路费等开销,平均一天也就是一、二十块的纯收入。一年下来,能有二、三千块钱,就相当不错了。他老早就不想做了,一来这种小青瓦社会需求量太小,价钱也太低;二来随着年纪增大,很多活开始吃不消,做了半辈子的瓦,落得半身子的病痛。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他,没有什么其他的本事赚钱,只会这累人的手艺。
作坊里真正属于家的就只有几块木板拼的床了,一阵秋风吹过,蓬边茅草哗哗作响,蚊帐随风舞动。见我给床拍照,谢师傅不好意思的一笑:没有办法,在外做事,讲究不得。冬天冷起来后,用塑料布围一下,就不进风了。他一年回老家两次,一次是农忙双抢,一次是春节。也只这两次回家,他才能睡个塌实暖和觉。他老婆在家喂猪看牛,照顾老人和孩子,孩子十五岁,读高一。
作坊旁就是大伙合资拱的窑,窑顶几棵杂草在微风里摇摆,天湛蓝。谢师傅自谦的说,烧制青瓦纯粹是个体力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做瓦,只要会转泥瓦桶就能做好。要说技术,那在烧窑上。拱一座好窑,是烧好一窑瓦的重要前提。窑不结实,烧坍塌或泄气漏火,浪费瓦坯燃料;窑不科学,烧的瓦不透、不匀、不熟或变形,所有努力将前功尽弃。装窑是关键环节,瓦装得太密实,火难烧均匀,瓦生熟不一;太松散则资源浪费。调整火力、掌握火候是烧好青瓦的品质保证。谢师傅他们烧制青瓦都是几家联合一块做,这样相互有个照应,几户共用一座窑,能降低瓦的烧制成本,加快资金周转。一窑可以烧十万片瓦,如果一人单独做一窑瓦,一年只能烧一窑,效率太低。
从谢师傅的烧瓦作坊离开时,天色渐晚,天际一抹红云随秋风飘舞。
夕阳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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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42岁的谢师傅,湖南省娄底市新化县人。从学徒烧制青瓦到现在,已经做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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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土、和泥、打墙这些工序都是繁重的体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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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坊,就是一块泥地弄平整了,用几根竹子支撑起的茅草蓬,能遮雨不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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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师傅告诉我,一天能做一千来片瓦。
做好的瓦坯堆放在作坊旁,直到做满一窑,才能装窑烧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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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窑可以烧十万片瓦。谢师傅他们烧制青瓦都是几家联合一块做,这样相互有个照应,几户共用一座窑,能降低瓦的烧制成本,加快资金周转。
![]() 正在远去的老手艺——制毛笔
八月,晴朗的下午,无风。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将炙热的空气,卷进杨建华的毛笔庄。正在店门边赶制一支胎毛笔的杨师傅,下意识的向后靠了靠。他抬起左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并顺势捏了捏有些酸痛的右肩膀。
杨建华的毛笔庄,原本开在湖南省常德市老城区的一条僻静小巷里,专门为书画专业人士及业余爱好者,加工制作较高档的毛笔,光顾笔庄的都是些经朋友介绍的老熟人。常德旧城改造,拆掉了原来的门面,他才将店开到金钻广场后面的新一佳超市旁。这里的生意虽然比原来要好多了,但每月的开销也相应增加不少,门面转让费,每月租金,工商、税务、卫生费用等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新店开张,杨师傅决定不再单一的加工经营毛笔,他利用书画界的朋友关系,组织了一些书画作品,挂在店里,一来装点门面,增添点艺术气氛。二来兼营字画,贴补店面开支。同时,他还从北京进了些精致的景泰蓝笔杆和红木笔盒,拓展新的业务——加工制作婴儿胎毛笔。
今年41岁的杨建华,自16岁开始学做毛笔,已有25个年头。
杨师傅看着挂在笔架上的毛笔,被阵阵热浪吹拂,飘摇晃悠。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回想自己这25年,做毛笔的酸甜苦辣。25年前,身型单薄的他,背了简单的行李,只身前往长沙,拜湖南制笔行业著名的杨师傅为师,学做毛笔。学艺归来,正赶上街道居委会开公司办厂风潮,杨建华所在的青阳阁居委会办了个毛笔厂,他顺理成章的进厂当了一名合同制工人,并是厂里少有的技术骨干。这样的日子,很荣光却短暂。六年不到,毛笔厂因种种原因,步入困境,工人们四散自谋生路。从毛笔厂出来,杨师傅迷茫了,自己除了做笔的手艺,其他的什么也不会。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亲戚凑几十,求朋友借几百的弄了点钱,租了间小门面,开间小小的毛笔庄,制作销售毛笔。
制作毛笔,工艺复杂,工序繁多。首先要选购优质的兽毛,用药水浸泡处理分类存放。根据笔的大小、长短、功用,配备不同硬度的笔头。笔头分为软性笔,用羊毛做的羊毫;硬性笔,用黄鼠狼尾毛加进少量野兽毛做的狼毫;中性笔,用羊毛、黄鼠狼尾毛混合其他野兽毛发做的兼毫。笔头的制作很麻烦,选好多少适宜的兽毛过水压齐后,用牛骨梳反复梳理,直到笔头尖挺、齐顺、圆润、匀称,笔头就做好了。然后扎捆成型,用热松香上胶,安装笔杆。最后整笔,通过揉擦笔头,将粗、弯、杂而没有锋尖的笔毛剔除。
现在,一般制笔厂造笔都采用大机器流水线生产,手工制笔逐渐淡出文房。杨师傅原来的同门师兄弟,也都转行他业,仍坚持手工制笔的就只有他一人了。面对从业的尴尬,行业的孤独与市场的寂寥,杨建华感慨万千:手工制毛笔不仅是老手艺,更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是国粹,不能丢呀。
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热气堵在鼻口,人仿佛置身于火炉般难受。杨建华将手臂在脸盆里浸泡了一会,甩了甩水,继续赶制手中的胎毛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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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41岁的杨建华,自16岁开始学做毛笔,已有25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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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头的制作很麻烦,选好多少适宜的兽毛过水压齐后,用牛骨梳反复梳理,直到笔头尖挺、齐顺、圆润、匀称,笔头就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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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头分为软性笔,用羊毛做的羊毫;硬性笔,用黄鼠狼尾毛加进少量野兽毛做的狼毫;中性笔,用羊毛、黄鼠狼尾毛混合其他野兽毛发做的兼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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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整笔,通过揉擦笔头,将粗、弯、杂而没有锋尖的笔毛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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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捆成型,用热松香上胶,安装笔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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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从业的尴尬,行业的孤独与市场的寂寥,杨建华感慨万千:手工制毛笔不仅是老手艺,更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是国粹,不能丢呀。
![]() 正在远去的老手艺——木版雕刻
印刷术的诞生,是我们炎黄子孙为之骄傲了千年的“四大发明”之一。雕版印刷,这项人类文明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创造,早在公元六世纪末的隋唐时期就已问世。活字印刷也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在印刷术突飞猛进、电脑激光照排已十分普遍的今天,古老的木版雕刻、活字印刷,正逐渐被人们淡忘。这木版雕刻的老手艺,也随之慢慢的消逝。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湖南省桃源县三阳镇,热闹得有些嘈杂的集市上,碰到了从事雕刻五十多年的余师傅。家住桃源县佘家坪乡的余超师傅,今年六十二岁,从八岁开始拜师学习写反字,刻图章。木版雕刻,是改革开放后才开始的,也近三十年。老人告诉我,他的木版雕刻手艺,是自己看书查资料摸索出来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里比较流行寻根问祖,家族续谱。余师傅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又有雕刻图章的技术,理所当然的担当了家族里族谱的雕版印刷任务。通过一段时间的磨砺,老人熟练的掌握了木版雕刻的技术,成了桃源周边县市少有的木版雕刻艺人。
雕版工序简单,操作起来却很麻烦。选料必是硬度适宜、木质细腻的桃木、梨木或枣木,粗纹理的木材,小字难以雕刻。板材要无洞无节,锯刨方正规范,打磨平整光洁。书写非一般人所能为,写反字是很见功夫的事,字要写的工整漂亮,毫无差错,出现错别字,甚至一笔之误,整个版面就报废了,浪费材料,耽误工时。雕刻是最费劲而烦琐的体力活。印刷的最后效果是阳文,雕的时候就要用刻刀,将字的四周部分小心的铲去,留下有字的部分。而且,字的雕刻深度要合适,浅了,印刷成品模糊不清,深了,字模容易损坏。
五年前,余师傅在家里建了一个简易的雕刻工作室,专门从事雕刻的手艺。客户大多是慕名而至的农村家族续谱的老人,或是从事傩戏表演的民间艺人,也有收藏爱好者。早先,余师傅的雕刻是不收费的,纯粹是给左邻右舍的乡亲帮忙。现在,找他雕刻的人多了,他不得不象征性的收取手工费。老人的收费按字论价,雕一个字,四毛钱,一块版估计在一百五十块左右,需一个星期才能完工。而今用木雕版印刷的很少了,这样的手工印刷,比激光照排的机器印刷贵了很多。不过,也还是有些老人喜欢这纯手工的味道。
对于这木版雕刻手艺的远去,余师傅看的很淡,心态平和。雕版的生意虽不怎么景气,但方圆百里,能流利而准确的写反字、刻木版的老艺人,实在不多。年轻人,谁还愿意吃这苦,受这累。没有活计的时候,他就搬张桌子,摆在街上,和街坊们拉几句家常,给乡亲们刻几方图章。或是干脆在家里,刻个傩面具、雕根拐杖、弄个根雕,自娱自乐。
我告别老人离开三阳镇时,市场仍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余师傅还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置身浮尘之外,一刀一刀刻着木版,雕着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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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湖南省桃源县三阳镇,热闹得有些嘈杂的集市上,碰到了从事雕刻五十多年的余超师傅。
余超师傅,今年六十二岁,从八岁开始拜师学习写反字,刻图章。木版雕刻,是改革开放后才开始的,也近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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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版工序简单,操作起来却很麻烦。选料必是硬度适宜、木质细腻的桃木、梨木或枣木,粗纹理的木材,小字难以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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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雕版活干的时候,他就搬张桌子,摆在街上,和街坊们拉几句家常,给乡亲们刻几方图章。或是干脆在家里,刻个傩面具、雕根拐杖、弄个根雕,自娱自乐。
![]() 正在远去的老手艺——织鱼网
常德的三月,难得的艳阳天,79岁的苏老伯决定出去走走,到沅江边看看多日不见的老朋友——罗元大。
罗元大是苏老伯在沅江边认识的渔友,已经87岁高龄,还每天的下江捕鱼。罗大爷20岁时,就从湖南新化县的老家来到了常德,已快70年。老人原来是常德水运公司的职员,1980年用领到的退休金买了条水泥船,将家安在了沅江上,在江上生活与工作了一辈子。
苏老伯来到罗大爷晃晃悠悠的家,大爷的孙女告诉他,爷爷买菜去了,立即就回。他见老朋友的鱼网织了一年多,还未完工,就坐下边等边帮老朋友织几梭子。苏老伯是1949年的南下干部,老家在哈尔滨,自87年老母亲病危看望过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东北。老人告诉我,越是年纪大越想老家,1986年从生资公司离休,刚离休时工资很低,全家老小要吃要用,没有回去的路费,现在工资涨了,身体又不行了。他一生最大的嗜好就是打鱼摸虾,现在年纪大了,只能到沅江边走走看看。
我与苏老伯刚聊几句,罗大爷提了把小白菜回来了。大爷见我拍照,以为我是媒体记者,不免情绪激动:你们是该报道一下了,给那些电打鱼的人曝曝光。政府明文规定:禁止电打鱼;禁止药毒鱼;禁止炸鱼。可就是屡禁不止,检查来了,清净得两天,检查一走,电打鱼的船满江都是,鱼祖宗鱼孙子全都电死了,这江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鱼了。我昨天下了好几蓬网,就三条两寸长的小刁子,一条二两重的扁鱼。
罗大爷的孙女坐在船墩上看爷爷织网,也不时的和我聊几句:我爷爷这网织了几年了,还没织完。他舍不得花钱买,自己织,一有时间就织,你看都织出好几个颜色了。这白色的是今年织的,深色的是去年织的,最深的就是前年织的。老人见孙女这样说,回头白了小家伙一眼:是我舍不得呀!?鱼打不到,我的退休工资300来块钱,一家人吃喝用,怎么办?小女孩见爷爷生气了,迅速溜下跑开:爷爷超恶!超小气!大爷拿孙女没办法,对我说:你没有看见我在船身挂了个好大的“茶”字,那是个招牌。没有鱼打,我就把船的中间开辟成低档的茶社,招揽几个老人来喝茶,打打小牌,聊聊天,一杯茶收一块钱。
两小时后,老人突然想起来刚才上街买的尼龙绳忘记带回了,连忙起身上岸去找。苏老伯又坐在网前帮编织起来。老伯告诉我,他和罗大爷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还没离休时就经常和大爷一块打鱼。大爷的身子骨还硬朗,87岁了,怎么也看不出来。不过,岁月不饶人,毕竟是上年纪的人了,老伙计们都劝老头别再打鱼了,他不听,说:死了就不打了。打鱼得用小划子(一种很小的船,刚好载重一人的小船),爬在船边缘下网收网,头一昏就玩完了。
中午时分,我也该回家了。罗大爷还没有回来,我只好托苏老伯给他说一声,过两天来送照片。老伯继续一针一线的编织着鱼网,他说要等罗大爷回来,再走。
下船回望,船上果真一个大大的“茶”字招牌,随船的晃动而摇摆,但我没有看见一个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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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元大是苏老伯在沅江边认识的渔友,已经87岁高龄,还每天的下江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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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原来是常德水运公司的职员,1980年用领到的退休金买了条水泥船,将家安在了沅江上,在江上生活与工作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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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爷的孙女坐在船墩上看爷爷织网,也不时的和我聊几句:我爷爷这网织了几年了,还没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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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老人突然想起来刚才上街买的尼龙绳忘记带回了,连忙起身上岸去找。苏老伯又坐在网前帮编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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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继续一针一线的编织着鱼网,他说要等罗大爷回来,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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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船回望,船上果真一个大大的“茶”字招牌,随船的晃动而摇摆,但我没有看见一个茶客。
![]() 正在远去的老手艺——烧炭
现在的城市居民寒冬取暖,多用清洁美观的电炉或空调,很少还有烧炭烘火的,炭尘弥漫与一氧化碳呛鼻的苦痛时光,早已诀别。烧炭的手艺,留在我脑海里的记忆,仅仅限于“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这一丁点,二十多年前初中语文课本里的古旧词句。
不久前,一好友告诉我,他的老家湖南省桃源县郑家驿有人烧炭,问我是否想去看看。听闻这样的信息,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森林禁伐多年,身边竟还有烧炭人。星期六,天未亮我们一行四人就驱车前往郑家驿。在朋友家吃过他父母早就准备好的丰盛饭菜,就步行上山。
炭窑挖建在半山腰。山路因昨夜细雨而泥泞溜滑,待我们蛇行窑边时,烧炭人已忙碌开了。炭窑星星点点散落在山腰,窑不大,一窑只能烧三、四百斤炭。这与我想象的出入很大。朋友的父亲为了我的拍摄顺利,特地带了几包烟给烧炭的师傅们,并简短介绍了我的情况,反复说明这拍摄纯属个人爱好,自娱自乐。
烧了二十多年木炭的郭师傅,一边吃着老婆送上山的早饭,一边与我们闲聊。他告诉我烧木炭耗时费力、繁杂操心,也赚不了几个钱,山里人实在没有来钱的门路,就只得靠山吃山,砍伐点自家山上的杂树烧炭,卖了过个宽裕年。烧炭的技术,关键在火候掌握上,欠则烟柴头多,过则成灰烬。烧窑失败,几天徒劳的情况时有发生。
夫妻两人烧一窑炭,估计要一个星期。首先要准备的是上山砍柴,背至窑边并剁成两三尺长的柴段晾晒。柴集到一定数量,就开始挖土拱窑。挖窑,先在山坎边选好地址,要考虑窑向的“风水”:风向,关系到烧炭的时间与火候;水向,则是窑不被山水冲垮的保证。拱窑,挖一个或椭圆、或扇形、或三角形的一米五左右深的大窑坑,在山坎边打个供添柴、出炭的窑洞,与窑坑相通。装窑,将木柴段分垅竖立于窑坑,垅间留出走火道,使窑火均匀燃烧,也便于进出取炭。封顶,在木柴上铺一层干草,用锄头压平、打实,糊上踩乱的熟泥,直到将整个窑坑覆盖为厚约一尺的窑盖。留烟眼,窑盖中央与四周边插几根直径五公分的木棍,这是烧炭时掌握火候与火势的烟囱。木棍插于烟眼,需堵则插,需通则拔。一切就绪了,便可以点火烧窑。烧窑时,用易燃的干柴引火,拔去插在烟囱里的木棍,开通烟道,添柴猛烧一昼夜。观察烟眼里冒出烟的颜色,浓烟,就得添加柴火;某一眼青烟,立即封掉此出烟口;全部青烟,就可以封窑了。封窑是有些窍门的,先堵烟眼,再添青柴猛烧,将窑洞里灌满浓烟。这主要是熏烤那些还没有烧透的木柴,也可以给木炭上一层漂亮的黑色。最后用稀泥和石块把窑洞封死,不让烟气溢出。出窑取炭,是最辛苦的活。窑小洞窄进出不方便,窑内温度高,满身是汗,满脸是黑,真应了白居易的那句“两鬓苍苍十指黑”。
半天时间,我看了五六家烧炭人。下山后,朋友的父亲找了条毛巾为我拍灰,三两下,一条洁白的毛巾就成了深灰色,那都是窑烟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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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二十多年木炭的郭师傅,一边吃着老婆送上山的早饭,一边与我们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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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准备的是上山砍柴,背至窑边并剁成两三尺长的柴段晾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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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窑,先在山坎边选好地址,要考虑窑向的“风水”:风向,关系到烧炭的时间与火候;水向,则是窑不被山水冲垮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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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窑取炭,是最辛苦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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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小洞窄进出不方便,窑内温度高,满身是汗,满脸是黑,真应了白居易的那句“两鬓苍苍十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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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我烧木炭耗时费力、繁杂操心,也赚不了几个钱,山里人实在没有来钱的门路,就只得靠山吃山,砍伐点自家山上的杂树烧炭,卖了过个宽裕年。
![]() 正在远去的老手艺——皮影戏
在上海城隍庙一排民俗表演区,我看见一个演皮影戏的小摊,旁有一穿戴整齐却具有明显农民特征的中年男子依摊而坐,双手紧张的放于两腿间,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似乎在想什么,却又象什么也没有想,就那么坐着,麻木而无聊的坐着。
我最近在拍老手艺的片子,想了解些手艺人的情况,便撩起红绳钻了进去,想与表演者聊几句。这红绳子将皮影表演区围了起来,观众只能站在红线外观看,是不许跨越到里边参观的。表演皮影的师傅姓王,陕北人,在家乡逢年过节或是谁家遇大事时,就给乡亲演几场皮影戏的表演者。一年前,王师傅经熟人介绍来到上海,边演出边做些皮影道具当工艺品卖,赚点小钱。这里的演出是免费的,卖皮影的收入归自己。可是,看的人多,买的少,有时候一连两三天,也卖不出一个皮影。
我见表演的时间还未到,就递了支香烟给王师傅,想套点近乎,希望他能给我多提供点资料。他摆了摆手:不抽的。在老家时,我还是个烟鬼,来上海后就将烟与酒都戒了。在上海什么东西都得花钱买,本来赚的就不多,哪还抽的起烟,买的起酒?上海很大也很漂亮,有若干豪华高档的场所,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朝那里迈步的,好些地方只在外面看了看。说到家乡时,王师傅眼睛开始有神了,那里有属于他的土地、房屋、亲人以及朋友,还有他的空气、自由和任性。上海就大不一样了,这里是别人的家,他只是来做客。而且,是一个农民到城里的富人家做客,不免拘谨。王师傅感到憋屈的慌。
不一会,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王师傅一面叮嘱我别出声,一面起身迎上前去给管理员说明:这是俺老家的一亲戚,他在我这里坐会儿,行吗?我一笑谢过,这人看起来憨厚,却也灵便。干部上下打量了我,没有立即赶我到红线外,一脸严肃的对王师傅说:做准备,九点演出开始。王师傅点头应许,开始清理皮影的线杆,做演出的准备工作,并顺手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浓郁陕北味的音乐响起,周围立即聚了好些看客,翘首等待演出的开始。
皮影戏在九点正拉开帷幕,录音机的音量开得老大,有很多的噪音夹杂其中,从人物服饰和音乐看,我估计是杨家将里的“穆桂英挂帅”。王师傅娴熟而忙碌的表演着,时缓时急,静动有致,众寡有序。一会成队的人马出动,战场天摇地动;一会单刀激烈拼杀,台前人仰马翻;一会儿女情长,月下卿卿我我。最后以一匹战马向天长嘶结束,尾声清冷干净,余意深长。一场表演下来,王师傅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嘘嘘。他边收拾皮影道具,边招呼我再坐会:累呀,一天十来场下来,骨头都要散架了。我和他说了几句谢意与宽慰的套话,就告辞了,因为,我也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得赶往下一站。
我不懂皮影戏,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表演者演绎皮影,但我却因王师傅而迷上了这驴皮做的小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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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城隍庙一排民俗表演区,我看见一个演皮影戏的小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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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皮影的师傅姓王,陕北人,在家乡逢年过节或是谁家遇大事时,就给乡亲演几场皮影戏的表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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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影戏在九点正拉开帷幕,录音机的音量开得老大,有很多的噪音夹杂其中,从人物服饰和音乐看,我估计是杨家将里的“穆桂英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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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表演杂技的女孩,也会来皮影戏摊这里坐坐,摆弄几下王师傅的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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