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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资料] 牟宗三 老子《道德經》講演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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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4 17:08:1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老子《道德經》講演錄(一)

牟宗三主講 盧雪崑記錄

【說明】一九八六年八至十月,牟宗三先生講授《老子》於香港新亞研究所,現由盧雪崑教授據錄音整理,楊祖漢教授校訂,全文共十講。

第一講

我講老子是講文獻。講康德不能講文獻,因為他的著作那麼多,我講他的系統的構造。本來研究所上課的方式應該是座談的方式,不是以演講為主。

主要靠你們自己看書,不能光靠聽課。我在台灣大學講「中西哲學之會通」,一共有十四講,登在《中國文化月刊》上。你們要找來看。題目是「中西哲學之會通」,那是專講康德的。中西哲學怎麼會通呢?從哪個地方可以看出會通的可能性呢?以誰做橋樑呢?只有康德可以做橋樑呀。你們看勞思光寫康德的那部書,那部書是可以看,但那部書是三十多年前寫的。那麼,登在東海大學的《文化月刊》上的《中西哲學之會通十四講》,你們為什麼不看呢?那是最眼前的,最具體、最生動的。

現在我講老子,講道家。道家是先秦的重要的一派思想。講先秦哲學,主要是講儒家、道家,我都是給你們講文獻。譬如,去年講到儒家的時候,我就給你們講〈孟子‧告子篇〉,那就是儒家的基本義理。講過以後,你們要把〈告子篇〉背得過才行。把文句背過以後,然後通義理,義理方面看我的《圓善論》,那是一句一句講,是講文獻的方式講。就是講經典的原文。

平常不是以講文獻的方式講,是講大義,籠統地講,講甚麼是儒家,那是空的。上學期講《才性與玄理》,那是從道家講,講魏晉時代。那也是講大義。去年下學期講宋明理學,那也不是講文獻,是講各大時代的大體的講法,是用lecture的方式講,把它的概念、問題說出來。

要瞭解儒家,那幾部基本的文獻總要有瞭解,不能永遠是空洞地以lecture的方式講,lecture是講大義,講大義總要有根據嘛,根據就是文獻嘛。文獻沒有許多,經典性的文獻不很多,就是《論語》、《孟子》、《中庸》、《易傳》、《大學》。最重要的先瞭解《論語》,《論語》不是一個義理系統。講義理系統要從《孟子》講,不從《論語》講。孔子是儒家的開山祖,為什麼講儒家的義理系統不從孔子的《論語》講呢?《論語》是記聖人的生命,它是智慧的表現,不是一個義理系統的表現,這不是說叫你不要看《論語》,而是說,當一個哲學來瞭解,當一個義理系統來瞭解,先瞭解《孟子》。你瞭解《孟子》,《論語》也就牽連在內,你也能懂得了。



新亞研究所以中國哲學為主。讀邏輯、讀西方哲學能提高理解力。你理解力不提高,天天讀也不懂呀。你根據你所讀的西方哲學來瞭解中國哲學的問題,那更好嘛。要看參考書,找材料,這些事情都要懂,你才能做研究論文嘛。沒有說憑空做的,憑空做的不叫做研究論文。好像老子做《道德經》,那不是做研究論文。假定你做研究論文以老子的方式寫出來,這不行呀。老子這是成熟的思想家,你們是在研究的過程中,是在學習的過程中。當你自己思想成熟了,你自己要寫一部經,可以用老子寫《道德經》的辦法。

我們講古典文獻,就是要使你們瞭解經文。在中國的思想裡面,儒家這個智慧的開端是孔子、孟子。道家的開端就從老子的《道德經》開始。講《莊子》重要的是〈逍遙遊〉、〈齊物論〉兩篇。〈齊物論〉更重要,你要能把〈齊物論〉一字一句地講。講文獻就是講文句,就是把每一句文句都要通過。瞭解文句以後才進一步瞭解觀念。讀哲學的人喜歡憑空發議論,這是壞習氣。你自己思想自由了,但時常沒有根據。所以,講文獻就是把你的想像與文獻拉上關係,加以約束,使你有根據。

我們講《道德經》主要看王弼的註,以王弼的註為標準。其他講老子的可以做參考。因為二千多年講《道德經》的,還是以王弼那個註為最好。我們不講考據的問題,不講《道德經》這部書是真的還是假的,是在《莊子》以前還是在《莊子》以後。這種問題我們不予討論,在我們的講法裡,這些問題沒有意義。反正有這麼一本書在這裡,你每一句講明白嘛。

民國以來的學風重考據,一講到老子《道德經》,就以為要考證老子這個人是誰,《道德經》這部書究竟是誰作的,這部書是真還是假,以為討論這些問題才是真正有學問。這種觀念維持在社會上一直到現在。這種風氣是從清朝開出來的,清朝乾嘉年間講考據,這表示你最有學問。假定你不懂這些考據,你就是沒有學問。我們現在的觀念正相反,這些考據沒甚麼學問,這些都是廢話,滿天打雷,一個雨點也沒有。民國以來學術界就成了這個樣子,一無所成。關於老子的那些考據,他知道得多得很,版本知道得很多,事實上老子的話一句也不懂。

我在北大讀書的時候,也以為能懂這些粘牙嚼舌的東西就是有學問。「粘牙嚼舌」這是陸象山說的話,用我們鄉間的話說,就是閒磨牙。閒著沒有事,瞎說。

譬如說,錢賓四先生堅持老子在莊子之後。那麼,首先有一個問題:道家是不是以莊子為開山祖呢?你馬上可以知道,說老子在莊子之後,那是不通的。你總不能說道家以莊子為開山祖嘛,所以,你的講法有問題了。但是,錢先生堅持老子在莊子之後。這就是考據問題,一直在爭論這個問題,都沒有講清楚,瞎辯。這表示有學問嘛,假家你問他:甚麼叫做「道可道 , 非常道。」呢?他講不出來。那麼,這算是有學問還是沒學問呢?

我們是要瞭解《道德經》這部書嘛。所以,我們以為那一類考據並不代表學問。所以我說,中華民族後來的人沒有思考力,對不起古人。

我們現在就講《道德經》的本文,先講頭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這是《道德經》頭一章,文句很整齊,很少考據問題。有考據



問題的是:有人以為「無名」這個地方當該斷一點,就是「無名,天地之始。」也有人以為「無」這裡斷點,「無,名天地之始。」下一句也是如此,「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可以,「故常無欲,以觀其妙。」也可以。這種就是訓詁,不是嚴格的考據問題。這種問題不影響大意的。

頭一章分四段。這也是中國哲學最基本的一面。孟子也是基本的一面,那是代表儒家。老子這四段話也是基本的一面,那是代表道家。道家所說的「道」通過這一章來瞭解。顯然,儒家並不這樣講,但它也不是外來的,不是從西方來的,也是中國文化中發出來的一個根。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這是第一段。你看這一段講甚麼,表示一個甚麼觀念。要依照文句來瞭解,不要滿天打雷,講空話。你不能說:這是表示道體。這是廢話嘛。這是在文句以外的話,在某一個時候可以拉進來。老子也沒有說「道體」,你怎麼可以隨便加上一個「體」字呢?這就是智慧呀,這個就是哲學。所以,老子是了不起的哲學家。兩千多年前的一個老頭子,忽然間說出這種話來,支配中國人的思想幾千年,還支配全世界的人類呀。直到現在還是有效呀,一樣可以講呀。不能說在兩千多年前春秋時代可以講,現在人變了就不可以講了。唯物史觀沒有用呀,它照樣可以講嘛。

講義理要根據文獻,不能籠統地說這是道體。你說這一句說道體,難道下幾句就不是說道體了嗎?「道可道,非常道。」這是說兩種道:一種是常道,一種是非常道。常道、非常道以甚麼來規定呢?以可以道說或不可以道說來規定。這種規定很空洞的,就是說很哲學化的。一般人看來,甚麼是常道呢?你說常道就是不可說,那究竟甚麼是「不可說」呢?他還是不知道嘛。這話很糊塗的,因為一般人瞭解一個東西瞭解得很具體的。

你光說可說、不可說,但甚麼叫做可說,甚麼叫做不可說,我還是不懂嘛。哪裡有不可說的東西呢?它是甚麼樣子的呢?我腦子裡面想不出來嘛。這不是很糊塗嗎?在一般人具體的頭腦看來,這是糊塗,但是,假如你有與老子同樣的智慧方向,你一看這句話,你心中就有想法,很容易瞭解。你馬上就牽連到甚麼是「常」,甚麼是「不常」;甚麼是可以道說,甚麼是不可以道說。再進一步問:天地間有沒有不可以道說的東西呢?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這段話的中心觀念就是把真理分成兩種。它的語義就是如此,老子一開首就把天下的道理分成兩種嘛。這是了不起。這就像佛教所說「一心開二門」。「一心開二門」是哲學的一個共同的模型,是人類智慧開發的一個共同的方式。在古希臘柏拉圖就分兩個世界(intellgible world與sensible world),兩個世界就是二分嘛。在佛教就說「一心開二門」,「二門」就是兩方面,兩個界域。到康德就講noumena與Phenomena。

「一心開二門」這句話出自《大乘起信論》,這是一個原則;是哲學的一個共同的格式。這句話有原則性。柏拉圖只說分兩個世界,他也沒有說「一心開二門」。老子只是說有可道的道,有不可道的道,他也沒有說「一心開二門」。但是,「可道之道」與「不可道之道」就是「一心開二門」嘛。人類的智慧首先表現在眼前,可以接觸到的,那是可道之道。表現在我們眼前的二十四小時的生活都是「生滅門」,一切現象都有生有滅,一天二十四小時有晝有夜,那就是生滅過程嘛。

但是,古人瞭解到人與動物不同,他從生滅馬上可以想到不生不滅,在佛教就叫做「真如門」。在柏拉圖,那個不生不



滅的世界就是intelligible world。你怎麼理解intelligible world 呢?這個詞如何翻譯成中文呢?這個詞譯作「理智界」,嚴格講不是妥當的譯法。

intelligible與intellectual不同。說intelligible那是說一個對象可理解,是可以理解的,可以思的。說intellectual是從主體方面講。說intelligible是說的對象方面,說這個東西可以理解。不可以理解就是unintelligible。它從客觀方面講。在康德區分noumena與Phenomena。

intelligible World我一向譯作「智思界」。這個詞表示純理智所思的一些東西,它是純智所思的,沒有感性的成分在裡面。這些名詞都要有確定的認識才行。

假定你說,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這裡面沒有說心呀。那麼,我們暫時不說心,把心放一放。老子這句話是把道分成有兩種道,一種是可道的道,一種是不可道的道。那麼,你如何把它概括到「一心開二門」呢?康德也沒有說「一心開二門」,他是從純粹理性講,從認知的對象方面講,但結果是可以通到心上講的,可以說「一心開二門」。老子這裡也可以呀,那個可道之道通到心上講,那個「心」就是成心。不可道之道通到心上講,那個心就是道心。這也是兩種心。依佛教,有是真如心,有是生滅心。真如心開真如門,生滅心開生滅門。

《道德經》裡面有一句話,「為學日益,為道日損。」可道之道是屬於「為學」的,「為學日益」。不可道之道是屬於「為道」的,「為道日損」。

「一心開二門」應用到康德麻煩一點。因為noumena也可以說,照康德講,noumena包括物自身、上帝存在、靈魂不滅、意志自由。這些是屬於intelligible world的東西。「上帝存在」可說不可說呢?這很難講。在康德的思想裡面,最顯明的是物自身不可說。為甚麼物自身不可說呢?因為它不可以用感性來直覺,就是說,我們的感性達不到它,感性達不到就不死說。所以說,物自身是不可道,不可名的。

我們首先問:這個物自身能否用時間、空間這個形式條件表達呢?不可以。這就表示它不在sensible intuition中,因為sensible intuition一定要以時間、空間作形式條件。再進一步問:這個物自身是否能用概念去論謂它?這一點最重要。「可說」一定要用概念作準,要論謂一個東西就要用概念。最基本的概念是範疇,範疇是Pure concept。

所以,物自身之所以不可以說,就是因為概念用不上。這是根據康德的理論。純粹的概念、範疇這種先驗概念不能應用到物自身,經驗的概念更用不上了。概念不能用到物自身,所以,物自身不可說。

「一心開二門」,「生滅門」是科學的,而那個「真如」是不可說的。康德的「物自身」,以前老名詞譯作「物如」「物如」是佛教的名詞。「真如」是不可說的。

上帝可說,可說而不可說。「自由」也是可說而不可說。靈魂不滅也是可說而不可說。

可以用某種一定的概念論說者,名之日科學界,這種道理就叫做科學的道理。那麼,不可說的道理呢?正相反。這就很明確了,概念清楚了。「不可道」就是說某一種道理不可以用某種概念去論謂它,假如可以用一定的概念去論謂那個道理、那個道,那就不是常道。

「常」有兩種講法。一是恆常不變的意思。「恆常不變」有時候是可以道說的,譬如,數學的道理恆常不變,數學是可以道說的。老子這裡所言「常」不指數學那一類形式的不變



講。所以,「常」字還有一種講法:常者,尚也。「常道」就是至高無尚的道理(highest truth)。

可以用某種概念論謂的道理一定不是恆常不變的至高的道理。這個恆常不變不是就formal truh說的,大體是就metaphysical講的,就logos講的。這就是中國人以前說的「天變、地變,道不變。」

經驗科學、社會科學、物理學、化學,都是經驗科學,都是可變的,不是恆常不變的道理。中世紀的人都相信太陽繞地球轉,現在不是都變了嗎?為甚麼不一定呢?因為它靠經驗嘛。經驗變化層出不窮。所以,可以道說的真理是科學的真理,科學真理是可變的。這是用現在的話語說。老子那個時候沒有科學,但一般的知識總是有的,這個不管是幾千年前,或是幾千年後,都差不多的。

中世紀的人相信太陽繞地球轉,那麼,這個道理就叫做天文學的道理。凡是一個道理就是一個概念,現在的人不相信這個概念,而說地球繞著太陽轉。這不是真理變了嗎?籠統地可以這樣說,那麼,我們馬上可以問一句:真理究竟會變不會變呢?概念會變不會變呢?

概念不變。譬如說,「人」這個概念不變,但孔子會變,我們現在看不見孔子了。那麼,中世紀相信太陽繞地球轉,那是一個theory,是天文學裡的一個理論,一種解說,一種學說。學說就是一個概念。那麼,現在我們說地球繞著太陽轉,所以,中世紀那個道理變了。但是,中世紀那個theory沒有變,那個概念沒有變。那麼,這個變是甚麼意思嘛。我們日常的語言不清楚的,你要把它弄確定。

儘管概念本身不變,這個還是老子所謂「非常道」。科學真理都是非常道呀,都不是常道。真理(truth)是一個概念,與粉筆、桌子不同。概念不變,粉筆、桌子會變。我們一方面說科學真理是概念,概念不變,另一方面又說凡是科學真理都不是常道,不是恆常不變之道。不是恆常不變之道,就是可變之道嘛。這個「可變之道」是甚麼意思呢?這裡面變、不變是指甚麼說的呢?你要仔細想一想。

孔子是一個具體的個體,他有生老病死,他會變。這是「變」的本義。變是在時間、空間中。既然是一個概念,概念就是抽象的,不在時間、空間中。不在時間、空間中就不能變。成概念就不變,但事實可以變。所以,「太陽繞著地球轉」這個概念本身沒有變,但是,你不能說「太陽繞著地球轉」這是恆常不變之道,你也不能說「地球繞著太陽轉」這道理是常道、恆常不變之道。你要知道,這種語言分析很難的。你得說明白。

概念用命題表達出來就是真理。真理就是一個理論、一個概念。事實可以變,它成概念就不可以變了嘛。這就是訓練人的邏輯思考,邏輯分析就是分析這個。

當初我在北大讀書的時候,我的老師金岳霖就提到這個問題,他說:「太陽環繞地球轉。」這個命題沒有變,為甚麼我們說真理變了呢?那是我們現在的人對於這個命題的態度變了,這個命題本身沒有變。中世紀的科學命題表示太陽與地球的關係,那種表示錯了,中世紀的人相信了一個錯的解釋。所以,我們現在不相信這句話,要重新另說太陽與地球之間的關係。這個關係在可道說的範圍之內嘛,人可以說錯嘛。就是說得不錯,經過證明屬經驗事實,但將來出現新次序,那又變了嘛。所以,一方面不變,一方面又變。這都是在可變與不可變,可道說與不可道說的範圍內。可變與不可變,可道說與不可道說是兩個世界,清楚劃分



這兩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容易的嘛,這是很抽象的道理嘛。「一心開二門」不是很簡單的,你怎麼能容易懂呢?區分noumena 與phenomena也不很容易懂嘛。康德的整個系統就是證成這個區分。可見,要區分可道與不可道、常道與非常道這兩個世界,那是很難瞭解的。你全部瞭解了,就等於全部哲學都瞭解了。

所以,首先區分開兩個世界,兩種真理。《道德經》不講可道這方面,它要講不可道之道,要講恆常不變之道。《道德經》,「道」與「德」是兩個字。在道家,「道」是一個概念,「德」是一個概念。這個「道德」與我們平常所講的道德不同,與儒家所講的道德(moral)不同。

《道德經》首先要講恆常不變之道,不可道說之道。「不可道說之道」就是不可以用一定的概念去論說的那一個道。可以用一定的概念論說,那就是概念有效。譬如說,這張桌子我們可以用矩形或方形來說它,概念用得對不對呢?你可以看一看。如果這張桌子是矩形的,你用方形就不對了。用矩形就對了,這就是說,矩形這個概念可以用於論說這張桌子的形狀,那麼,這個概念在桌子這個對象上有效。這是現象界的東西,生滅門的東西。

假如在不可道說的地方,就是說不能用一定的概念,不要說桌子這樣的經驗概念,就是範疇那樣的概念也用不上,就是說這個地方概念無效。這個不可道說的道理才是恆常不變,至高無尚的道理。因為凡是可以道說的東西都可以變,可以改變態度,就是經驗科學範圍之內。經驗科學範圍之內的真理都是可道說的。只有數學是tautology的,form的,嚴格講,它沒有內容,在數學裡也不能用truth這個字。因為有truth,就有false。數學不能假嘛。這種思考是從西方哲學發的,逼迫人瞭解甚麼是formal truth,甚麼是formal science,譬如說,邏輯、數學;甚麼是empiricalscience,譬如說,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甚麼是Physics,甚麼是metaphysics。每一類都有一定的範圍。

那麼,老子所說的「道」當該是屬於metaphysics。在metaphysics裡,他所嚮往的那個恆常不變的道,不可以用概念去說的道是甚麼呢?這就是道家用心的地方。我從哪裡可以體會到這種道呢?這種道究竟有沒有呀,也許只是一個空概念。有沒有意義呢?假如依照邏輯實證論講,你這些話都是meaningless。那麼,究竟是不是meaningless呢?道家就要解答這個問題,就要用心。

就是說,老子那個「道」可理解不可理解,能不能使我們在腦子裡有一個清楚的概念呢?照老子說,當然有嘛。但頭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單從形式上劃分兩個世界,這很空洞的。並沒有告訴我們,這個恆常不變之道是甚麼樣,是甚麼意義。下一聯「名可名,非常名。」更難。甚麼是恆常不變之名呢?甚麼叫做「常名」?甚麼叫做「非常名」?有沒有恆常不變的名呢?

可道說的名言是「非常名」。在經驗世界範圍之內所用的那些名字(name),都是非常名,都是可變動的。那麼,除了這些可變動的名以外,還有沒有一個恆常不變的name、word 呢?「名可名,非常名。」這一句不太好懂。老子當初想到道,就說到名。這一句是配對,不太好講的。

那麼,甚麼是恆常不變的名呢?凡是說道理都要用名言說嘛,名言可以去說的那種道理,就是名言有效的那種道理,那種名言一定是可變的名言。那麼,不可以用名言去說的那種道理,就是名言在那個地方無效,說那種東西的那個名就是恆常



不變的名。譬如說,上帝就是恆常不變的名。還有老子所說的「道」,「道」也是個名,這個名就是不可名的名。關於「道」這個名你可以用種種的概念去說它,你可以用量名去說它,量名就是可名之名。也可以用質名去說它,質名這個名是可名之名。也可以用關係名去說它,關係名是可名之名。但是,量名、質名、關係名通通用不上的,用上去就要拉下來。這就表示,你想用這些可名之名去說的那東西是不可名之名,不可名之名就是常名。

「道」這個名就是常名。我們可以用「一」、「多」「綜」去說它,但用上去就要拉掉。這表示量名在說「道」這個地方無效。那麼,我們再通過質名去說它,你說道是實在的嗎?道當然實在嘛,道不能不實在。但你一定說它實在嗎?你能拿給我看看嗎?你拿不出來嘛。道是實在而不實在,你說道虛無嗎?道怎麼能虛無呢?所以,這些概念用上去就要拉下來,這些概念無效的。我們平常用一個概念不能隨便拉下來,說了不算怎麼可以呢?那就是說,我們平常概念有效的那個地方所說的名不是常名。科學範圍之內的名,譬如,電子、量子、氫氣、氧氣、物理、化學,這都是名。這些名是有效的,但這些名所說的那個名都是可變的。

你們想一想,在《莊子》裡有哪些話頭可以表示這個不可名之名?「道惡乎往而不存,言惡乎存而不可。」莊子說道無所不在,那麼,這個無所不在的道就是不可道的道。我們的名言沒有它存在的地方而不可的,都是可的,就是說,無論你怎麼說都對。有沒有這種名言呢?經驗科學範圍內,名言有對、不對,不能說「言惡乎存而不可」,不能說都對。究竟有沒有怎麼說都對這種話呢?

道本來是「無往而不存。」但甚麼時候有不存的地方呢?那就是「道隱」的時候,道被隱蔽了。所以,莊子下一句就說:「道隱於小成。」言本來是「惡乎存而不可」,但甚麼時候這個言有對、有不對呢?有可、有不可的呢?莊子說,「言隱於榮華」。那麼,這就表示說,不可名之名就不是榮華的名言。所以,真正的真理,最高的真理都單純、簡單。《易傳》就講「簡易」。「簡易」也不一定是「惡乎存而不可」,但「榮華」就是與「簡易」相違反的。

名言的世界就是榮華的世界。名言有效的那個世界,越說越多,思想越複雜,名言越多,越榮華。而莊子說「言惡乎存而不可」,這種「言」還算不算名言呢?有沒有這種「言」呢?你方便地說它是「言」,究竟有沒有的呢?你能舉出一個例來嗎?借用那個例來幫助你去聯想那個境界。

我提出莊子「言惡乎存而不可。」這句話來瞭解不可名之名。它不可名,它還是個名呀。可以從邏輯裡面借用一個例,邏輯裡面有這種「言」,怎麼說,怎麼都可以,就是「言惡乎存而不可。」因為邏輯不是經驗科學,它沒有內容。維根斯坦提出有這樣的情況:一個命題的真存在,它的假也存在。也就是說,說真也可,說假也可。當然,這是從邏輯裡面找出來的一個例,還不是莊子那句話的意思。莊子那句話是玄理。邏輯裡面的那個例可以幫助你,作一個方便,你可以去想那個玄理。今天講到這裡。

下載自鵝湖知識庫
http://www.greatman.com.tw/legein.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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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8-3-5 08:49:18 | 只看该作者
努力看了一遍,有点深奥。呵呵。不过还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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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8-3-9 21:18:46 | 只看该作者
等着看你的书呐?不知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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