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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评论 作家成熟需要多少年 ——喜读彭懿《欢迎来到魔法池塘》 刘绪源 读彭懿的幻想小说《欢迎光临魔法池塘》(明天出版社2010年版),我在紧张阅读和兴奋难抑的间隙,脑海中不断跳出的,就是这样一句问:一个作家的成熟,需要多少年? 我不得不说,手中这本十余万字的新作,是近一二十年来,中国原创幻想小说中,除陈丹燕的《我的妈妈是精灵》之外,最令我满意的作品了。此前,国内曾掀起过一个幻想小说的讨论和创作的高潮,多家出版单位积极推动,以丛书形式推出的原创作品也为数不少。但就我读过的而言,总体上并不成功,或者说,真正成功的作品极少。这并不奇怪。幻想,正如诗与幽默,是需要灵感的,是要自然生成的,哪怕有再大的推力来组织创作,没有就是没有,逼也逼不出来。回头看那时的创作,写死去的孩子复生,在过去的小伙伴中游荡的作品,就占了相当比重。这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宝葫芦的秘密》问世后,写孩子迷迷糊糊进入奇幻世界,最后又以梦醒结束幻想的来稿堆满各编辑部的情景,颇有相似之处。区别是,当年那些来稿大都未出版,现在则很容易就印成了精美的童书。但大量中国作家缺乏独特、充沛、狂野的想象力,这一文化性结构性的缺憾,在这次创作高潮中,暴露无遗了。而创作组织者以为有理论、有出版条件、有文字功底,且在重赏之下,必能写出理想作品的不成熟的心态,也应在这次实践中得到了反思的良机吧。 彭懿此前也写过十几种幻想小说(有些不属于儿童文学),我不能说全部读过,至少读了一半以上。他并不缺乏想象力,有时想象还相当狂野;也不缺乏童心童趣,有些篇章写得非常儿童化;还有很强的构思故事的能力,记得当初陈丹燕《我的妈妈是精灵》修改初稿时,有些很关键的主意,就是他出的。然而,把这些优势合起来,写成作品以后,我总觉得有颇不满意的地方,或有不合理的段落(幻想也有自己的逻辑),或有人为的痕迹(有时是缺乏耐心而“快刀斩乱麻”了),有些描写则略嫌残忍血腥,似还未完全把握好度。虽然也有的作品我评价较高,在评奖时也曾投票,但心里认为,与世界名著一比就有明显差距,总之还是不成熟吧。——恕我直言,我读任何作品,都是要和世界名著比的,这可能是永难改悔的坏脾气了;但我还常常把这办法推荐给我的作家朋友,因为我固执地以为,这样多比比,一定有好处。 然而这部《欢迎光临魔法池塘》,却真正令我惊奇、惊艳,一路读下去,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读到一大半时,忍不住找彭懿的电话号码,向他报喜,报告我的阅读感受,表达我的由衷祝贺。我相信,这是一部放入世界名著之林也不会过于逊色的新作! 首先是作家的想象力。在作品中,他的独到的想象凝聚成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涂鸦世界——笛里笛里。几乎每个孩子都喜欢画画,都爱信笔涂鸦,他们这些即兴的作品,最后都到哪里去了呢?谁也不会注意这个问题,而作者现在告诉大家:它们都在,一张也不会少,它们最后都集中到了笛里笛里,也就是魔法池塘。这是一个非常自由、快乐、奇异而美好的世界(如果没牙女巫不到来的话),这里有鱼有鸟有树林有房子……更有无数小朋友,这一切都是孩子们画出来的,所以形状大都独特古怪有趣。这个世界只出现过三个真人:小公主蝴蝶鱼,没牙女巫,本作品主角夏壳壳。小公主是受到女巫陷害被抛进池塘的,女巫是因千年水精出于义愤用同样办法将其抛入的,夏壳壳则是为救小公主而一再出入其间的。女巫到了这里仍然恶毒却不能再施行魔法了,所以这里冲突虽激烈却终究还算平和。因为是涂鸦世界,所以,被抛入的方法,就是在纸上画了某人,然后涂黑,然后念一段咒语,此人就被吸入黑洞,掉进魔法池塘了。这一切都和画有关,也和小朋友有关,却又何等新鲜有趣! 作品中的想象力与盎然的童趣融成了一体。我们且看这一段: 不过,没牙女巫没有扑向小女孩,而是扑向了小女孩画的那张画……用笔在小女孩的自画像上疯狂地乱涂一气…… “没牙女巫,你气疯了吗?” “我早就疯了,女巫个个一生下来就是疯子。”没牙女巫没好气地还了她一句,然后就捂着腮帮子,一个人哼啊哼啊地呻吟起来。 “没牙女巫,你牙疼吗?”小女孩好心地问。 “什么牙疼,你不知道我是一个没牙女巫吗?一个没牙的女巫,怎么会牙疼?你这不是在嘲笑我吗!……我这是在念咒语哪。”没牙女巫瞪了她一眼,又哼啊哼啊地继续呻吟起来。 “可听上去,怎么都像是牙疼。我牙疼的时候,就是这样哼啊哼啊地叫个不停的。”小女孩嘟哝道。 “不是牙疼!不是牙疼!你这个小姑娘咋这么没记性呢,我不是告诉过你几百遍了吗,我是一个没牙女巫。”她张开了她没有一颗牙齿的嘴巴,“没牙,没牙,这下你看清楚了吗,没牙……” 我想小读者看到这里,没有几个会不笑的。这里的对话不仅动作性强,神态口气也全是儿童的,而女孩的天真无邪与女巫的焦躁霸蛮一下就勾勒出来了。这样有趣的描绘布满全书,可见作者下笔时的童心勃发、灵感充盈。 这部作品是接着《白雪公主》的故事往下写的,而又将“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与今天的小学生串在一起了,这使作品既保持一种经典气息又有很强的现实感,作品中的母女之爱写得更是幽深迷人,有很强的感染力。夏壳壳并不是一开始就见义勇为的,他先是误入池塘,但受到这种母女之爱感染,使他不能不发挥自己的创造力想象力,再赴险境,终于救出蝴蝶鱼,让这对隔水遥望数百年的母女团聚了。故事一波三折,欲擒故纵,令人欲罢不能,在真假难辩的迷宫中,不断得到愉悦的享受。 还有一点有趣补充,是作品中的所有插图,都是作者彭懿亲自操笔涂鸦的。在这个有关涂鸦世界的童话中,能看到作家本人的画作,不免让人称奇。 看看彭懿的经历,也许不无启发。他1982年毕业于复旦生物系昆虫专业,很快成为“热闹派”童话的代表作家,随后赴日留学,研究日本儿童文学,搞过大量童话、小说的翻译,做过幻想文学研究和图画书研究,创作则始终不断,又在国内读了儿童文学专业的博士,论文是关于格林童话……这么丰富的文学经历,而又始终执著于儿童文学,可见他一直在努力。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的话,如他真正走向成熟的确以这本《欢迎光临魔法池塘》为标志的话,那他是从事创作近三十年后,于“五十高龄”而成熟的。他一直在努力,成名、得奖、畅销、好评不断、粉丝多多……都没让他停下来。他是不是知道还有像我这样心怀不满的读者一直在关注、期望和等待呢?也许并不知道,但他像鲁迅笔下的“过客”一样,始终没有停下来。我想说,今天的儿童文学界,需要这种精神! 文坛上,各人的路并不一样,有的少年得志,有的大器晚成。是不是前者总比后者划算?——未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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