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孩子们天天健康快乐!
标题:
安徒生童话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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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8 19:31
标题:
安徒生童话集
安徒生童话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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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打火匣
皇帝的新装
飞箱
丑小鸭
没有画的画册
跳高者
红鞋
衬衫领子
一个豆英里的五粒豆
一个贵族和他的女儿们
守塔人奥列
蝴蝶
贝脱、比脱和比尔
烂布片
织补针
拇指姑娘
跳蚤和教授
区别
一本不说话的书
夏日痴
笔和墨水壶
风车
瓦尔都窗前的一起
甲虫
幸福的家庭
最后的一天
完全是真的
蓟的遭遇
新世纪的女神
各得其所
一星期的日子
钱猪
在辽远的海极
荷马墓上的一朵玫瑰
野天鹅
母亲的故事
犹太女子
牙痛姑妈
金黄的宝贝
民歌的鸟儿
接骨木树妈妈
沙丘的故事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8 19:31
打火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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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上有一个兵在开步走——一,二!一,二!他背着一个行军袋,腰间挂着一把长剑
,因为他已经参加过好几次战争,现在要回家去。他在路上碰见一个老巫婆;她是一个非常
可憎的人物,她的下嘴唇垂到她的奶上。她说:“晚安,兵士!你的剑真好,你的行军袋真
大,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兵士!现在你喜欢要有多少钱就可以有多少钱了。”
“谢谢你,老巫婆!”兵士说。
“你看见那棵大树吗?”巫婆说,指着他们旁边的一棵树。“那里面是空的。如果你爬
到它的顶上去,就可以看到一个洞口。你从那儿朝下一溜,就可以深深地钻进树身里去。我
要你腰上系一根绳子,这样,你喊我的时候,便可以把你拉上来。”
“我到树底下去干什么呢?”兵士问。
“取钱呀,”巫婆回答说。“你将会知道,你一钻进树底下去,就会看到一条宽大的走
廊。那儿很亮,因为那里点着100多盏明灯。你会看到三个门,都可以打开,因为钥匙就
在门锁里。你走进第一个房间,可以看到当中有一口大箱子,上面坐着一只狗,它的眼睛非
常大,像一对茶杯。可是你不要管它!我可以把我蓝格子布的围裙给你。你把它铺在地上,
然后赶快走过去,把那只狗抱起来,放在我的围裙上。于是你就把箱子打开,你想要多少钱
就取出多少钱。这些钱都是铜铸的。但是如果你想取得银铸的钱,就得走进第二个房间里去
。不过那儿坐着一只狗,它的眼睛有水车轮那么大。可是你不要去理它。你把它放在我的围
裙上,然后把钱取出来。可是,如果你想得到金子铸的钱,你也可以达到目的。你拿得动多
少就可以拿多少——假如你到第三个房间里去的话。不过坐在这儿钱箱上的那只狗的一对眼
睛,可有‘圆塔’(注:这是指哥本哈根的有名的“圆塔”;它原先是一个天文台。)那么
大啦。你要知道,它才算得是一只狗啦!可是你一点也不必害怕。你只消把它放在我的围裙
上,它就不会伤害你了。你从那个箱子里能够取出多少金子来,就取出多少来吧。”
“这倒很不坏,”兵士说。“不过我拿什么东西来酬谢你呢。老巫婆?我想你不会什么
也不要吧。”
“不要,”巫婆说,“我一个铜板也不要。我只要你替我把那个旧打火匣取出来。那是
我祖母上次忘掉在那里面的。”
“好吧!请你把绳子系到我腰上吧。”兵士说。
“好吧,”巫婆说。“把我的蓝格子围裙拿去吧。”
兵士爬上树,一下子就溜进那个洞口里去了。正如老巫婆说的一样,他现在来到了一条
点着几百盏灯的大走廊里。他打开第一道门。哎呀!果然有一条狗坐在那儿。眼睛有茶杯那
么大,直瞪着他。
“你这个好家伙!”兵士说。于是他就把它抱到巫婆的围裙上。然后他就取出了许多铜
板,他的衣袋能装多少就装多少。他把箱子锁好,把狗儿又放到上面,于是他就走进第二个
房间里去。哎呀!这儿坐着一只狗,眼睛大得简直像一对水车轮。
“你不应该这样死盯着我,”兵士说。“这样你就会弄坏你的眼睛啦。”他把狗儿抱到
女巫的围裙上。当他看到箱子里有那么多的银币的时候,他就把他所有的铜板都扔掉,把自
己的衣袋和行军袋全装满了银币。随后他就走进第三个房间——乖乖,这可真有点吓人!这
儿的一只狗,两只眼睛真正有“圆塔”那么大!它们在脑袋里转动着,简直像轮子!
“晚安!”兵士说。他把手举到帽子边上行了个礼,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
一只狗儿。不过,他对它瞧了一会儿以后,心里就想,“现在差不多了。”他把它抱下来放
到地上。于是他就打开箱子。老天爷呀!那里面的金子真够多!他可以用这金子把整个的哥
本哈根买下来,他可以把卖糕饼女人(注:这是指旧时丹麦卖零食和玩具的一种小贩。“糖
猪”(sukkergrise)是糖做的小猪,既可以当玩具,又可以吃掉。)所有的糖
猪都买下来,他可以把全世界的锡兵啦、马鞭啦、摇动的木马啦,全部都买下来。是的,钱
可真是不少——兵士把他衣袋和行军袋里满装着的银币全都倒出来,把金子装进去。是的,
他的衣袋,他的行军袋,他的帽子,他的皮靴全都装满了,他几乎连走也走不动了。现在他
的确有钱了。他把狗儿又放到箱子上去,锁好了门,在树里朝上面喊一声:“把我拉上来呀
,老巫婆!”
“你取到打火匣没有?”巫婆问。
“一点也不错!”兵士说。“我把它忘记得一干二净。”于是他又走下去,把打火匣取
来。巫婆把他拉了出来。所以他现在又站在大路上了。他的衣袋、皮靴、行军袋、帽子,全
都盛满了钱。
“你要这打火匣有什么用呢?”兵士问。
“这与你没有什么相干,”巫婆反驳他说,“你已经得到钱——你只消把打火匣交给我
好了。”
“废话!”兵士说。“你要它有什么用,请你马上告诉我。不然我就抽出剑来,把你的
头砍掉。”
“我可不能告诉你!”巫婆说。
兵士一下子就把她的头砍掉了。她倒了下来!他把他所有的钱都包在她的围裙里,像一
捆东西似的背在背上;然后把那个打火匣放在衣袋里,一直向城里走去。
这是一个顶漂亮的城市!他住进一个最好的旅馆里去,开了最舒服的房间,叫了他最喜
欢的酒菜,因为他现在发了财,有的是钱。替他擦皮靴的那个茶房觉得,像他这样一位有钱
的绅士,他的这双皮鞋真是旧得太滑稽了。但是新的他还来不及买。第二天他买到了合适的
靴子和漂亮的衣服。现在我们的这位兵士成了一个焕然一新的绅士了。大家把城里所有的一
切事情都告诉他,告诉他关于国王的事情,告诉他这国王的女儿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公主。
“在什么地方可以看到她呢?”兵士问。
“谁也不能见到她,”大家齐声说。“她住在一幢宽大的铜宫里,周围有好几道墙和好
几座塔。只有国王本人才能在那儿自由进出,因为从前曾经有过一个预言,说她将会嫁给一
个普通的士兵,这可叫国王忍受不了。”
“我倒想看看她呢,”兵士想。不过他得不到许可。
他现在生活得很愉快,常常到戏院去看戏,到国王的花园里去逛逛,送许多钱给穷苦的
人们。这是一种良好的行为,因为他自己早已体会到,没有钱是多么可怕的事!现在他有钱
了,有华美的衣服穿,交了很多朋友。这些朋友都说他是一个稀有的人物,一位豪侠之士。
这类话使这个兵士听起来非常舒服。不过他每天只是把钱花出去,却赚不进一个来。所以最
后他只剩下两个铜板了。因此他就不得不从那些漂亮房间里搬出来,住到顶层的一间阁楼里
去。他也只好自己擦自己的皮鞋,自己用缝针补自己的皮鞋了。他的朋友谁也不来看他了,
因为走上去要爬很高的梯子。
有一天晚上天很黑。他连一根蜡烛也买不起。这时他忽然记起,自己还有一根蜡烛头装
在那个打火匣里——巫婆帮助他到那空树底下取出来的那个打火匣。他把那个打火匣和蜡烛
头取出来。当他在火石上擦了一下,火星一冒出来的时候,房门忽然自动地开了,他在树底
下所看到的那条眼睛有茶杯大的狗儿就在他面前出现了。它说:
“我的主人,有什么吩咐?”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兵土说。“这真是一个滑稽的打火匣。如果我能这样得到我想
要的东西才好呢!替我弄几个钱来吧!”他对狗儿说。于是“嘘”的一声,狗儿就不见了。
一会儿,又是“嘘”的一声,狗儿嘴里衔着一大口袋的钱回来了。
现在士兵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打火匣。只要他把它擦一下,那只狗儿就来了,坐
在盛有铜钱的箱子上。要是他擦它两下,那只有银子的狗儿就来了。要是他擦三下,那只有
金子的狗儿就出现了。现在这个兵士又搬到那几间华美的房间里去住,又穿起漂亮的衣服来
了。他所有的朋友马上又认得他了,并且还非常关心他起来。
有一次他心中想:“人们不能去看那位公主,也可算是一桩怪事。大家都说她很美;不
过,假如她老是独住在那有许多塔楼的铜宫里,那有什么意思呢?难道我就看不到她一眼吗
?——我的打火匣在什么地方?”他擦出火星,马上“嘘”的一声,那只眼睛像茶杯一样的
狗儿就跳出来了。
“现在是半夜了,一点也不错,”兵士说。“不过我倒很想看一下那位公主哩,哪怕一
忽儿也好。”
狗儿立刻就跑到门外去了。出乎这士兵的意料之外,它一会儿就领着公主回来了。她躺
在狗的背上,已经睡着了。谁都可以看出她是一个真正的公主,因为她非常好看。这个兵士
忍不住要吻她一下,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丘八呀。
狗儿又带着公主回去了。但是天亮以后,当国王和王后正在饮茶的时候,公主说她在晚
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一只狗和一个兵,她自己骑在狗身上,那个兵吻了她一下。“
这倒是一个很好玩的故事呢!”王后说。
因此第二天夜里有一个老宫女就得守在公主的床边,来看看这究竟是梦呢,还是什么别
的东西。
那个兵士非常想再一次看到这位可爱的公主。因此狗儿晚上又来了,背起她,尽快地跑
走了。那个老宫女立刻穿上套鞋,以同样的速度在后面追赶。当她看到他们跑进一幢大房子
里去的时候,她想:“我现在可知道这块地方了。”她就在这门上用白粉笔画了一个大十字
。随后她就回去睡觉了,不久狗儿把公主送回来了。不过当它看见兵士住的那幢房子的门上
画着一个十字的时候,它也取一支粉笔来,在城里所有的门上都画了一个十字。这件事做得
很聪明,因为所有的门上都有了十字,那个老宫女就找不到正确的地方了。
早晨,国王、王后、那个老宫女以及所有的官员很早就都来了,要去看看公主所到过的
地方。
当国王看到第一个画有十字的门的时候,他就说:“就在这儿!”
但是王后发现另一个门上也有个十字,所以她说:“亲爱的丈夫,不是在这儿呀?”
这时大家都齐声说:“那儿有一个!那儿有一个!”因为他们无论朝什么地方看,都发
现门上画有十字。所以他们觉得,如果再找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
不过王后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不仅只会坐四轮马车,而且还能做一些别的事情。
她取出一把金剪刀,把一块绸子剪成几片,缝了一个很精致的小袋,在袋里装满了很细的荞
麦粉。她把这小袋系在公主的背上。这样布置好了以后,她就在袋子上剪了一个小口,好叫
公主走过的路上,都撒上细粉。
晚间狗儿又来了。它把公主背到背上,带着她跑到兵士那儿去。这个兵士现在非常爱她
;他倒很想成为一位王子,和她结婚呢。
狗儿完全没有注意到,面粉已经从王宫那儿一直撒到兵士那间屋子的窗上——它就是在
这儿背着公主沿着墙爬进去的。早晨,国王和王后已经看得很清楚,知道他们的女儿曾经到
什么地方去过。他们把那个兵士抓来,关进牢里去。
他现在坐在牢里了。嗨,那里面可够黑暗和闷人啦!人们对他说:“明天你就要上绞架
了。”这句话听起来可真不是好玩的,而且他把打火匣也忘掉在旅馆里。第二天早晨,他从
小窗的铁栏杆里望见许多人涌出城来看他上绞架。他听到鼓声,看到兵士们开步走。所有的
人都在向外面跑。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鞋匠的学徒。他还穿着破围裙和一双拖鞋。他跑得那
么快,连他的一双拖鞋也飞走了,撞到一堵墙上。那个兵士就坐在那儿,在铁栏杆后面朝外
望。
“喂,你这个鞋匠的小鬼!你不要这么急呀!”兵士对他说。“在我没有到场以前,没
有什么好看的呀。不过,假如你跑到我住的那个地方去,把我的打火匣取来,我可以给你四
块钱。但是你得使劲地跑一下才行。”这个鞋匠的学徒很想得到那四块钱,所以提起脚就跑
,把那个打火匣取来,交给这兵士,同时——唔,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事情起了什么变化。
在城外面,一架高大的绞架已经竖起来了。它的周围站着许多兵士和成千成万的老百姓。国
王和王后,面对着审判官和全部陪审的人员,坐在一个华丽的王座上面。
那个兵士已经站到梯子上来了。不过,当人们正要把绞索套到他脖子上的时候,他说,
一个罪人在接受他的裁判以前,可以有一个无罪的要求,人们应该让他得到满足:他非常想
抽一口烟,而且这可以说是他在这世界上最后抽的一口烟了。
对于这要求,国王不愿意说一个“不”字。所以兵士就取出了他的打火匣,擦了几下火
。一——二——三!忽然三只狗儿都跳出来了——一只有茶杯那么大的眼睛,一只有水车轮
那么大的眼睛——还有一只的眼睛简直有“圆塔”那么大。
“请帮助我,不要叫我被绞死吧!”兵士说。
这时这几只狗儿就向法官和全体审判的人员扑来,拖着这个人的腿子,咬着那个人的鼻
子,把他们扔向空中有好几丈高,他们落下来时都跌成了肉酱。
“不准这样对付我!”国王说。不过最大的那只狗儿还是拖住他和他的王后,把他们跟
其余的人一起乱扔,所有的士兵都害怕起来,老百姓也都叫起来:“小兵,你做咱们的国王
吧!你跟那位美丽的公主结婚吧!”
这么着,大家就把这个兵士拥进国王的四轮马车里去。那三只狗儿就在他面前跳来跳去
,同时高呼:“万岁!”小孩子用手指吹起口哨来;士兵们敬起礼来。那位公主走出她的铜
宫,做了王后,感到非常满意。结婚典礼举行了足足八天。那三只狗儿也上桌子坐了,把眼
睛睁得比什么时候都大。
(183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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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作品发表于1835年,收集在安徒生的第一部童话集《讲给孩子们听的故事》里
。他于这年开始写童话。我们从这一起童话里可以看到阿拉伯故事《一千零一夜》的影响:
“打火匣”所起的作用与《亚拉丁的神灯》中的“灯”很相似。但在这里他注入了新的思想
内容:“钱”在人世间所起的作用。那个兵士一有了钱,就“有华美的衣服穿,交了很多朋
友。这些朋友都说他是一个稀有的人物,一位豪侠之士。”但他一旦没有钱,他就不得不从
那些漂亮房间里搬出来,住到顶层的一间阁楼里去。“……他的朋友谁也不来看他了,因为
走上去要爬很高的梯子。”这现象在世界各地都很普遍——今天还是如此。我们可以从中得
出一个什么结论呢?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8 19:33
皇帝的新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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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以前有一位皇帝,他非常喜欢穿好看的新衣服。他为了要穿得漂亮,把所有的钱
都花到衣服上去了,他一点也不关心他的军队,也不喜欢去看戏。除非是为了炫耀一下新衣
服,他也不喜欢乘着马车逛公园。他每天每个钟头要换一套新衣服。人们提到皇帝时总是说
:“皇上在会议室里。”但是人们一提到他时,总是说:“皇上在更衣室里。”
在他住的那个大城市里,生活很轻松,很愉快。每天有许多外国人到来。有一天来了两
个骗子。他们说他们是织工。他们说,他们能织出谁也想象不到的最美丽的布。这种布的色
彩和图案不仅是非常好看,而且用它缝出来的衣服还有一种奇异的作用,那就是凡是不称职
的人或者愚蠢的人,都看不见这衣服。
“那正是我最喜欢的衣服!”皇帝心里想。“我穿了这样的衣服,就可以看出我的王国
里哪些人不称职;我就可以辨别出哪些人是聪明人,哪些人是傻子。是的,我要叫他们马上
织出这样的布来!”他付了许多现款给这两个骗子,叫他们马上开始工作。
他们摆出两架织机来,装做是在工作的样子,可是他们的织机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他们
接二连三地请求皇帝发一些最好的生丝和金子给他们。他们把这些东西都装进自己的腰包,
却假装在那两架空空的织机上忙碌地工作,一直忙到深夜。
“我很想知道他们织布究竟织得怎样了,”皇帝想。不过,他立刻就想起了愚蠢的人或
不称职的人是看不见这布的。他心里的确感到有些不大自在。他相信他自己是用不着害怕的
。虽然如此,他还是觉得先派一个人去看看比较妥当。全城的人都听说过这种布料有一种奇
异的力量,所以大家都很想趁这机会来测验一下,看看他们的邻人究竟有多笨,有多傻。
“我要派诚实的老部长到织工那儿去看看,”皇帝想。“只有他能看出这布料是个什么
样子,因为他这个人很有头脑,而且谁也不像他那样称职。”
因此这位善良的老部长就到那两个骗子的工作地点去。他们正在空空的织机上忙忙碌碌
地工作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老部长想,把眼睛睁得有碗口那么大。
“我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但是他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那两个骗子请求他走近一点,同时问他,布的花纹是不是很美丽,色彩是不是很漂亮。
他们指着那两架空空的织机。
这位可怜的老大臣的眼睛越睁越大,可是他还是看不见什么东西,因为的确没有什么东
西可看。
“我的老天爷!”他想。“难道我是一个愚蠢的人吗?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自己。我决
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难道我不称职吗?——不成;我决不能让人知道我看不见布料。”
“哎,您一点意见也没有吗?”一个正在织布的织工说。
“啊,美极了!真是美妙极了!”老大臣说。他戴着眼镜仔细地看。“多么美的花纹!
多么美的色彩!是的,我将要呈报皇上说我对于这布感到非常满意。”
“嗯,我们听到您的话真高兴,”两个织工一起说。他们把这些稀有的色彩和花纹描述
了一番,还加上些名词儿。这位老大臣注意地听着,以便回到皇帝那里去时,可以照样背得
出来。事实上他也就这样办了。
这两个骗子又要了很多的钱,更多的丝和金子,他们说这是为了织布的需要。他们把这
些东西全装进腰包里,连一根线也没有放到织机上去。不过他们还是继续在空空的机架上工
作。
过了不久,皇帝派了另一位诚实的官员去看看,布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织好。他的运气并
不比头一位大臣的好:他看了又看,但是那两架空空的织机上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东西也看
不出来。
“您看这段布美不美?”两个骗子问。他们指着一些美丽的花纹,并且作了一些解释。
事实上什么花纹也没有。
“我并不愚蠢!”这位官员想。“这大概是因为我不配担当现在这样好的官职吧?这也
真够滑稽,但是我决不能让人看出来!”因此他就把他完全没有看见的布称赞了一番,同时
对他们说,他非常喜欢这些美丽的颜色和巧妙的花纹。“是的,那真是太美了,”他回去对
皇帝说。
城里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美丽的布料。
当这布还在织的时候,皇帝就很想亲自去看一次。他选了一群特别圈定的随员——其中
包括已经去看过的那两位诚实的大臣。这样,他就到那两个狡猾的骗子住的地方去。这两个
家伙正以全副精神织布,但是一根线的影子也看不见。“您看这不漂亮吗?”那两位诚实的
官员说。“陛下请看,多么美丽的花纹!多么美丽的色彩!”他们指着那架空空的织机,因
为他们以为别人一定会看得见布料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皇帝心里想。“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这真是荒唐!难道我是
一个愚蠢的人吗?难道我不配做皇帝吗?这真是我从来没有碰见过的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啊,它真是美极了!”皇帝说。“我表示十二分地满意!”
于是他点头表示满意。他装做很仔细地看着织机的样子,因为他不愿意说出他什么也没
有看见。跟他来的全体随员也仔细地看了又看,可是他们也没有看出更多的东西。不过,他
们也照着皇帝的话说:“啊,真是美极了!”他们建议皇帝用这种新奇的、美丽的布料做成
衣服,穿上这衣服亲自去参加快要举行的游行大典。“真美丽!真精致!真是好极了!”每
人都随声附和着。每人都有说不出的快乐。皇帝赐给骗子每人一个爵士的头衔和一枚可以挂
在纽扣洞上的勋章;并且还封他们为“御聘织师”。
第二天早晨游行大典就要举行了。在头天晚上,这两个骗子整夜不睡,点起16支蜡烛
。你可以看到他们是在赶夜工,要完成皇帝的新衣。他们装做把布料从织机上取下来。他们
用两把大剪刀在空中裁了一阵子,同时又用没有穿线的针缝了一通。最后,他们齐声说:“
请看!新衣服缝好了!”
皇帝带着他的一群最高贵的骑士们亲自到来了。这两个骗子每人举起一只手,好像他们
拿着一件什么东西似的。他们说:“请看吧,这是裤子,这是袍子!这是外衣!”等等。“
这衣服轻柔得像蜘蛛网一样:穿着它的人会觉得好像身上没有什么东西似的——这也正是这
衣服的妙处。”
“一点也不错,”所有的骑士们都说。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因为实际上什么东西
也没有。
“现在请皇上脱下衣服,”两个骗子说,“我们要在这个大镜子面前为陛下换上新衣。
皇帝把身上的衣服统统都脱光了。这两个骗子装做把他们刚才缝好的新衣服一件一件地
交给他。他们在他的腰围那儿弄了一阵子,好像是系上一件什么东西似的:这就是后裾(注
:后裾(slaebet)就是拖在礼服后面的很长的一块布;它是封建时代欧洲贵族的一
种装束。)。皇帝在镜子面前转了转身子,扭了扭腰肢。
“上帝,这衣服多么合身啊!式样裁得多么好看啊!”大家都说。“多么美的花纹!多
么美的色彩!这真是一套贵重的衣服!”
“大家已经在外面把华盖准备好了,只等陛下一出去,就可撑起来去游行!”典礼官说。
“对,我已经穿好了,”皇帝说,“这衣服合我的身么?”于是他又在镜子面前把身子
转动了一下,因为他要叫大家看出他在认真地欣赏他美丽的服装。那些将要托着后裾的内臣
们,都把手在地上东摸西摸,好像他们真的在拾其后裾似的。他们开步走,手中托着空气—
—他们不敢让人瞧出他们实在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
这么着,皇帝就在那个富丽的华盖下游行起来了。站在街上和窗子里的人都说:“乖乖
,皇上的新装真是漂亮!他上衣下面的后裾是多么美丽!衣服多么合身!”谁也不愿意让人
知道自己看不见什么东西,因为这样就会暴露自己不称职,或是太愚蠢。皇帝所有的衣服从
来没有得到这样普遍的称赞。
“可是他什么衣服也没有穿呀!”一个小孩子最后叫出声来。
“上帝哟,你听这个天真的声音!”爸爸说。于是大家把这孩子讲的话私自低声地传播
开来。
“他并没有穿什么衣服!有一个小孩子说他并没有穿什么衣服呀!”
“他实在是没有穿什么衣服呀!”最后所有的老百姓都说。
皇帝有点儿发抖,因为他似乎觉得老百姓所讲的话是对的。不过他自己心里却这样想:
“我必须把这游行大典举行完毕。”因此他摆出一副更骄傲的神气,他的内臣们跟在他后面
走,手中托着一个并不存在的后裾。
(183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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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故事写于1837年,和同年写的另一起童话《海的女儿》合成一本小集子出版。
这时安徒生只有32岁,也就是他开始创作童话后的第三年(他30岁时才开始写童话)。
但从这篇童话中可以看出,安徒生对社会的观察是多么深刻。他在这里揭露了以皇帝为首的
统治阶级是何等虚荣、铺张浪费,而且最重要的是,何等愚蠢。骗子们看出了他们的特点,
就提出“凡是不称职的人或者愚蠢的人,都看不见这衣服。”他们当然看不见,因为根本就
没有什么衣服。但是他们心虚,都怕人们发现他们既不称职,而又愚蠢,就异口同声地称赞
那不存在的衣服是如何美丽,穿在身上是如何漂亮,还要举行一个游行大典,赤身露体,招
摇过市,让百姓都来欣赏和诵赞。不幸这个可笑的骗局,一到老百姓面前就被揭穿了。“皇
帝”下不了台,仍然要装腔作势,“必须把这游行大典举行完毕”,而且“因此他还要摆出
一副更骄傲的神气”。这种弄虚作假但极愚蠢的统治者,大概在任何时代都会存在。因此这
篇童话在任何时候也都具有现实意义。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8 19:35
飞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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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个商人,非常有钱,他的银元可以用来铺满一整条街,而且多余的还可以用来
铺一条小巷。不过他没有这样作:他有别的方法使用他的钱,他拿出一个毫子,必定要赚回
一些钱。他就是这样一个商人——后来他死了。
他的儿子现在继承了全部的钱财;他生活得很愉快;他每晚去参加化装跳舞会,用纸币
做风筝,用金币——而不用石片——在海边玩着打水漂的游戏。这样,钱就很容易花光了;
他的钱就真的这样花光了。最后他只剩下四个毫子,此外还有一双便鞋和一件旧睡衣。他的
朋友们现在再也不愿意跟他来往了,因为他再也不能跟他们一道逛街。不过这些朋友中有一
位心地很好的人,送给他一只箱子,说:“把你的东西收拾进去吧!”这意思是很好的,但
是他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进去,因此他就自己坐进箱子里去。
这是一只很滑稽的箱子。一个人只须把它的锁按一下,这箱子就可以飞起来。它真的飞
起来了。嘘——箱子带着他从烟囱里飞出去了,高高地飞到云层里,越飞越远。箱子底发出
响声,他非常害怕,怕它裂成碎片,因为这样一来,他的筋斗可就翻得不简单了!愿上帝保
佑!他居然飞到土耳奇人住的国度里去了。他把箱子藏在树林里的枯叶子下面,然后就走进
城里来。这倒不太困难,因为土耳奇人穿着跟他一样的衣服:一双拖鞋和一件睡衣。他碰到
一个牵着孩子的奶妈。
“喂,您——土耳奇的奶妈,”他说,“城边的那座宫殿的窗子开得那么高,究竟是怎
么一回事啊?”
“那是国王的女儿居住的地方呀!”她说。“有人曾经作过预言,说她将要因为一个爱
人而变得非常不幸,因此谁也不能去看她,除非国王和王后也在场。”
“谢谢您!”商人的儿子说。他回到树林里来,坐进箱子,飞到屋顶上,偷偷地从窗口
爬进公主的房间。
公主正躺在沙发上睡觉。她是那么美丽,商人的儿子忍不住吻了她一下。于是她醒来了
,大吃一惊。不过他说他是土耳奇人的神,现在是从空中飞来看她的。这话她听来很舒服。
这样,他们就挨在一起坐着。他讲了一些关于她的眼睛的故事。他告诉她说:这是一对
最美丽的、乌黑的湖,思想像人鱼一样在里面游来游去。于是他又讲了一些关于她的前额的
故事。他说它像一座雪山,上面有最华丽的大厅和图画。他又讲了一些关于鹳鸟的故事:它
们送来可爱的婴儿。(注:鹳鸟是一种长腿的候鸟。它经常在屋顶上做窠。像燕子一样,它
到冬天就飞走了,据说是飞到埃及去过冬。丹麦人非常喜欢这种鸟。根据它们的民间传说,
小孩是鹳鸟从埃及送到世界来的。)是的,这都是些好听的故事!于是他向公主求婚。她马
上就答应了。
“不过你在星期六一定要到这儿来,”她说。“那时国王和王后将会来和我一起吃茶!
我能跟一位土耳奇人的神结婚,他们一定会感到骄傲。不过,请注意,你得准备一个好听的
故事,因为我的父母都是喜欢听故事的。我的母亲喜欢听有教育意义和特殊的故事,但是我
的父亲则喜欢听愉快的、逗人发笑的故事!”
“对,我将不带什么订婚的礼物,而带一个故事来,”他说。这样他们就分手了。但是
公主送给他一把剑,上面镶着金币,而这对他特别有用处。
他飞走了,买了一件新的睡衣。于是他坐在树林里,想编出一个故事。这故事得在星期
六编好,而这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啦。
他总算把故事编好了,这已经是星期六。
国王、王后和全体大臣们都到公主的地方来吃茶。他受到非常客气的招待。
“请您讲一个故事好吗?”王后说,“讲一个高深而富有教育意义的故事。”
“是的,讲一个使我们发笑的故事!”国王说。
“当然的,”他说。于是他就开始讲起故事来。现在请你好好地听吧:
从前有一捆柴火,这些柴火对自己的高贵出身特别感到骄傲。它们的始祖,那就是说一
株大枞树,原是树林里一株又大又老的树。这些柴火每一根就是它身上的一块碎片。这捆柴
火现在躺在打火匣和老铁罐中间的一个架子上。它们谈起自己年轻时代的那些日子来。
“是的,”它们说,“当我们在绿枝上的时候,那才真算是在绿枝上啦!每天早上和晚
间我们总有珍珠茶喝——这是露珠。太阳只要一出来,我们整天就有太阳光照着,所有的小
鸟都来讲故事给我们听。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我们是非常富有的,因为一般的宽叶树只是
在夏天才有衣服穿,而我们家里的人在冬天和夏天都有办法穿上绿衣服。不过,伐木人一来
,就要发生一次大的变革:我们的家庭就要破裂。我们的家长成了一条漂亮的船上的主桅—
—这条船只要它愿意,可以走遍世界。别的枝子就到别的地方去了。而我们的工作却只是一
些为平凡的人点火。因此我们这些出自名门的人就到厨房里来了。”
“我的命运可不同,”站在柴火旁边的老铁罐说。“我一出生到这世界上来,就受到了
不少的摩擦和煎熬!我做的是一件实际工作——严格地讲,是这屋子里的第一件工作。我唯
一的快乐是在饭后干干净净地,整整齐齐地,躺在架子上,同我的朋友们扯些有道理的闲天
。除了那个水罐偶尔到院子里去一下以外,我们老是待在家里的。我们唯一的新闻贩子是那
位到市场去买菜的篮子。他常常像煞有介事地报告一些关于政治和老百姓的消息。是的,前
天有一个老罐子吓了一跳,跌下来打得粉碎。我可以告诉你,他可是一位喜欢乱讲话的人啦!”
“你的话讲得未免太多了一点,”打火匣说。这时一块铁在燧石上擦了一下,火星散发
出来。“我们不能把这个晚上弄得愉快一点么?”
“对,我们还是来研究一下谁是最高贵的吧?”柴火说。“不,我不喜欢谈论我自己!
”罐子说。“我们还是来开一个晚会吧!我来开始。我来讲一个大家经历过的故事,这样大
家就可以欣赏它——这是很愉快的。在波罗的海边,在丹麦的山毛榉树林边——”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开端!”所有的盘子一起说。“这的确是我所喜欢的故事!”
“是的,我就在那儿一个安静的家庭里度过我的童年。家具都擦得很亮,地板洗得很干
净,窗帘每半月换一次。”
“你讲故事的方式真有趣!”鸡毛帚说。“人们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个女人在讲故事。
整个故事中充满了一种清洁的味道。”
“是的,人们可以感觉到这一点”水罐子说。她一时高兴,就跳了一下,把水洒了一地
板。
罐子继续讲故事。故事的结尾跟开头一样好。
所有的盘子都快乐得闹起来。鸡毛帚从一个沙洞里带来一根绿芹菜,把它当做一个花冠
戴在罐子头上。他知道这会使别人讨厌。“我今天为她戴上花冠,”他想,“她明天也就会
为我戴上花冠的。”
“现在我要跳舞了,”火钳说,于是就跳起来。天啦!这婆娘居然也能翘起一只腿来!
墙角里的那个旧椅套子也裂开来看它跳舞。“我也能戴上花冠吗?”火钳说。果然不错,她
得到了一个花冠。
“这是一群乌合之众!”柴火想。
现在茶壶开始唱起歌来。但是她说她伤了风,除非她在沸腾,否则就不能唱。但这不过
是装模作样罢了:她除非在主人面前,站在桌子上,她是不愿意唱的。
老鹅毛笔坐在桌子边——女佣人常常用它来写字:这支笔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他
只是常被深插在墨水瓶之中,但他对于这点却感到非常骄傲。“如果茶壶不愿意唱,”他说
,“那么就去她的吧!外边挂着的笼子里有一只夜莺——他唱得蛮好,他没有受过任何教育
,不过我们今晚可以不提这件事情。”
“我觉得,”茶壶说——“他是厨房的歌手,同时也是茶壶的异母兄弟——我们要听这
样一只外国鸟唱歌是非常不对的。这算是爱国吗?让上街的菜篮来评判一下吧?”
“我有点烦恼,”菜篮说。“谁也想象不到我内心里是多么烦恼!这能算得上是晚上的
消遣吗?把我们这个家整顿整顿一下岂不是更好吗?请大家各归原位,让我来布置整个的游
戏吧。这样,事情才会改变!”
“是的,我们来闹一下吧!”大家齐声说。
正在这时候,门开了。女佣人走进来了,大家都静静地站着不动,谁也不敢说半句话。
不过在他们当中,没有哪一只壶不是满以为自己有一套办法,自己是多么高贵。“只要我愿
意,”每一位都是这样想,“这一晚可以变得很愉快!”
女佣人拿起柴火,点起一把火。天啦!火烧得多么响!多么亮啊!
“现在每个人都可以看到,”他们想,“我们是头等人物。我们照得多么亮!我们的光
是多么大啊!”——于是他们就都烧完了。
“这是一个出色的故事!”王后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就在厨房里,跟柴火在一道。是
的,我们可以把女儿嫁给你了。”
“是的,当然!”国王说,“你在星期一就跟我们的女儿结婚吧。”
他们用“你”来称呼他,因为他现在是属于他们一家的了。(注:按照外国人的习惯,
对于亲近的人用“你”而不是用“您”来称呼。)
举行婚礼的日子已经确定了。在结婚的头天晚上,全城都大放光明。饼干和点心都随便
在街上散发给群众。小孩子用脚尖站着,高声喊“万岁!”同时用手指吹起口哨来。真是非
常热闹。
“是的,我也应该让大家快乐一下才对!”商人的儿子想。因此他买了些焰火和炮竹,
以及种种可以想象得到的鞭炮。他把这些东西装进箱子里,于是向空中飞去。
“啪!”放得多好!放得多响啊!
所有的土耳奇人一听见就跳起来,弄得他们的拖鞋都飞到耳朵旁边去了。他们从来没有
看见过这样的火球。他们现在知道了,要跟公主结婚的人就是土耳奇的神。
商人的儿子坐着飞箱又落到森林里去,他马上想,“我现在要到城里去一趟,看看这究
竟产生了什么效果。”他有这样一个愿望,当然也是很自然的。
嗨,老百姓讲的话才多哩!他所问到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故事。不过大家都觉得
那是很美的。
“我亲眼看到那位土耳奇的神,”一个说:“他的眼睛像一对发光的星星,他的胡须像
起泡沫的水!”
“他穿着一件火外套飞行,”另外一个说:“许多最美丽的天使藏在他的衣褶里向外窥
望。”
是的,他所听到的都是最美妙的传说。在第二天他就要结婚了。
他现在回到森林里来,想坐进他的箱子里去。不过箱子到哪儿去了呢?箱子被烧掉了。
焰火的一颗火星落下来,点起了一把火。箱子已经化成灰烬了。他再也飞不起来了。也没有
办法到他的新娘子那儿去。
她在屋顶上等待了一整天。她现在还在那儿等待着哩。而他呢,他在这个茫茫的世界里
跑来跑去讲儿童故事;不过这些故事再也不像他所讲的那个“柴火的故事”一样有趣。
(183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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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阿拉伯的故事,在《一千零一夜》中可以找到它的原形。但安徒生却作了不同
的处理,把它和现实的人生与世态结合了起来:那个商人的儿子的钱花光了,“他的朋友们
再也不愿意跟他来往了,因为他再也不能跟他们一道逛街。”但是当他快要成为驸马时,他
买了些焰火和炮竹,以及种种可以想象得到的鞭炮,使所有的人享受一番欢乐。这时大家都
称赞他说:“他的眼睛像一对发光的星星,他的胡须像起泡沫的水!”“他穿着一件火外套
飞行”,“许多最美丽的天使藏在他的衣褶里向外窥望。”他成了土耳奇的神。但是乐极生
悲,焰火的一颗星星落下来,点起一把火。箱子已经化成灰烬了。他再也飞不起来了,也没
有办法到他的新娘那儿去。他和公主结婚的安排成了泡影。这个故事有许多东西值得人们深
思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8 19:36
丑小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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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真是非常美丽。这正是夏天!小麦是金黄的,燕麦是绿油油的。干草在绿色的牧场
上堆成垛,鹳鸟用它又长又红的腿子在散着步,噜嗦地讲着埃及话。(注:因为据丹麦的民
间传说,鹳鸟是从埃及飞来的。)这是它从妈妈那儿学到的一种语言。田野和牧场的周围有
些大森林,森林里有些很深的池塘。的确,乡间是非常美丽的,太阳光正照着一幢老式的房
子,它周围流着几条很深的小溪。从墙角那儿一直到水里,全盖满了牛蒡的大叶子。最大的
叶子长得非常高,小孩子简直可以直着腰站在下面。像在最浓密的森林里一样,这儿也是很
荒凉的。这儿有一只母鸭坐在窠里,她得把她的几个小鸭都孵出来。不过这时她已经累坏了
。很少有客人来看她。别的鸭子都愿意在溪流里游来游去,而不愿意跑到牛蒡下面来和她聊
天。
最后,那些鸭蛋一个接着一个地崩开了。“噼!噼!”蛋壳响起来。所有的蛋黄现在都
变成了小动物。他们把小头都伸出来。
“嘎!嘎!”母鸭说。他们也就跟着嘎嘎地大声叫起来。他们在绿叶子下面向四周看。
妈妈让他们尽量地东张西望,因为绿色对他们的眼睛是有好处的。
“这个世界真够大!”这些年轻的小家伙说。的确,比起他们在蛋壳里的时候,他们现
在的天地真是大不相同了。
“你们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妈妈说。“这地方伸展到花园的另一边,一直伸展到牧
师的田里去,才远呢!连我自己都没有去过!我想你们都在这儿吧?”她站起来。“没有,
我还没有把你们都生出来呢!这只顶大的蛋还躺着没有动静。它还得躺多久呢?我真是有些
烦了。”于是她又坐下来。
“唔,情形怎样?”一只来拜访她的老鸭子问。
“这个蛋费的时间真久!”坐着的母鸭说。“它老是不裂开。请你看看别的吧。他们真
是一些最逗人爱的小鸭儿!都像他们的爸爸——这个坏东西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次!”
“让我瞧瞧这个老是不裂开的蛋吧,”这位年老的客人说,“请相信我,这是一只吐绶
鸡的蛋。有一次我也同样受过骗,你知道,那些小家伙不知道给了我多少麻烦和苦恼,因为
他们都不敢下水。我简直没有办法叫他们在水里试一试。我说好说歹,一点用也没有!——
让我来瞧瞧这只蛋吧。哎呀!这是一只吐绶鸡的蛋!让他躺着吧,你尽管叫别的孩子去游泳
好了。”
“我还是在它上面多坐一会儿吧,”鸭妈妈说,“我已经坐了这么久,就是再坐它一个
星期也没有关系。”
“那么就请便吧,”老鸭子说。于是她就告辞了。
最后这只大蛋裂开了。“噼!噼!”新生的这个小家伙叫着向外面爬。他是又大又丑。
鸭妈妈把他瞧了一眼。“这个小鸭子大得怕人,”她说,“别的没有一个像他;但是他一点
也不像小吐绶鸡!好吧,我们马上就来试试看吧。他得到水里去,我踢也要把他踢下水去。”
第二天的天气是又晴和,又美丽。太阳照在绿牛蒡上。鸭妈妈带着她所有的孩子走到溪
边来。普通!她跳进水里去了。“呱!呱!”她叫着,于是小鸭子就一个接着一个跳下去。
水淹到他们头上,但是他们马上又冒出来了,游得非常漂亮。他们的小腿很灵活地划着。他
们全都在水里,连那个丑陋的灰色小家伙也跟他们在一起游。
“唔,他不是一个吐绶鸡,”她说,“你看他的腿划得多灵活,他浮得多么稳!他是我
亲生的孩子!如果你把他仔细看一看,他还算长得蛮漂亮呢。嘎!嘎!跟我一块儿来吧,我
把你们带到广大的世界上去,把那个养鸡场介绍给你们看看。不过,你们得紧贴着我,免得
别人踩着你们。你们还得当心猫儿呢!”
这样,他们就到养鸡场里来了。场里响起了一阵可怕的喧闹声,因为有两个家族正在争
夺一个鳝鱼头,而结果猫儿却把它抢走了。
“你们瞧,世界就是这个样子!”鸭妈妈说。她的嘴流了一点涎水,因为她也想吃那个
鳝鱼头。“现在使用你们的腿吧!”她说。“你们拿出精神来。你们如果看到那儿的一个老
母鸭,你们就得把头低下来,因为她是这儿最有声望的人物。她有西班牙的血统——因为她
长得非常胖。你们看,她的腿上有一块红布条。这是一件非常出色的东西,也是一个鸭子可
能得到的最大光荣:它的意义很大,说明人们不愿意失去她,动物和人统统都得认识她。打
起精神来吧——不要把腿子缩进去。一个有很好教养的鸭子总是把腿摆开的,像爸爸和妈妈
一样。好吧,低下头来,说:‘嘎’呀!”
他们这样做了。别的鸭子站在旁边看着,同时用相当大的声音说:
“瞧!现在又来了一批找东西吃的客人,好像我们的人数还不够多似的!呸!瞧那只小
鸭的一副丑相!我们真看不惯!”
于是马上有一只鸭子飞过去,在他的脖颈上啄了一下。
“请你们不要管他吧,”妈妈说,“他并不伤害谁呀!”
“对,不过他长得太大、太特别了,”啄过他的那只鸭子说,“因此他必须挨打!”
“那个母鸭的孩子都很漂亮,”腿上有一条红布的那个母鸭说,“他们都很漂亮,只有
一只是例外。这真是可惜。我希望能把他再孵一次。”
“那可不能,太太,”鸭妈妈回答说,“他不好看,但是他的脾气非常好。他游起水来
也不比别人差——我还可以说,游得比别人好呢。我想他会慢慢长得漂亮的,或者到适当的
时候,他也可能缩小一点。他在蛋里躺得太久了,因此他的模样有点不太自然。”她说着,
同时在他的脖颈上啄了一下,把他的羽毛理了一理。“此外,他还是一只公鸭呢,”她说,
“所以关系也不太大。我想他的身体很结实,将来总会自己找到出路的。”
“别的小鸭倒很可爱,”老母鸭说,“你在这儿不要客气。如果你找到鳝鱼头,请把它
送给我好了。”
他们现在在这儿,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不过从蛋壳里爬出的那只小鸭太丑了,到处挨打,被排挤,被讥笑,不仅在鸭群中是这
样,连在鸡群中也是这样。
“他真是又粗又大!”大家都说。有一只雄吐绶鸡生下来脚上就有距,因此他自以为是
一个皇帝。他把自己吹得像一条鼓满了风的帆船,来势汹汹地向他走来,瞪着一双大眼睛,
脸上涨得通红。这只可怜的小鸭不知道站在什么地方,或者走到什么地方去好。他觉得非常
悲哀,因为自己长得那么丑陋,而且成了全体鸡鸭的一个嘲笑对象。
这是头一天的情形。后来一天比一天糟。大家都要赶走这只可怜的小鸭;连他自己的兄
弟姊妹也对他生气起来。他们老是说:“你这个丑妖怪,希望猫儿把你抓去才好!”于是妈
妈也说起来:“我希望你走远些!”鸭儿们啄他。小鸡打他,喂鸡鸭的那个女佣人用脚来踢
他。
于是他飞过篱笆逃走了;灌木林里的小鸟一见到他,就惊慌地向空中飞去。“这是因为
我太丑了!”小鸭想。于是他闭起眼睛,继续往前跑。他一口气跑到一块住着野鸭的沼泽地
里。他在这儿躺了一整夜,因为他太累了,太丧气了。
天亮的时候,野鸭都飞起来了。他们瞧了瞧这位新来的朋友。
“你是谁呀?”他们问。小鸭一下转向这边,一下转向那边,尽量对大家恭恭敬敬地行
礼。
“你真是丑得厉害,”野鸭们说,“不过只要你不跟我们族里任何鸭子结婚,对我们倒
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可怜的小东西!他根本没有想到什么结婚;他只希望人家准许他躺
在芦苇里,喝点沼泽的水就够了。
他在那儿躺了两个整天。后来有两只雁——严格地讲,应该说是两只公雁,因为他们是
两个男的——飞来了。他们从娘的蛋壳里爬出来还没有多久,因此非常顽皮。
“听着,朋友,”他们说,“你丑得可爱,连我(注:这儿的“我”(jeg)是单数
,跟前面的“他们说”不一致,但原文如此。)都禁不住要喜欢你了。你做一个候鸟,跟我
们一块儿飞走好吗?另外有一块沼泽地离这儿很近,那里有好几只活泼可爱的雁儿。她们都
是小姐,都会说:‘嘎!’你是那么丑,可以在她们那儿碰碰你的运气!”
“噼!啪!”天空中发出一阵响声。这两只公雁落到芦苇里,死了,把水染得鲜红。“
噼!啪!”又是一阵响声。整群的雁儿都从芦苇里飞起来,于是又是一阵枪声响起来了。原
来有人在大规模地打猎。猎人都埋伏在这沼泽地的周围,有几个人甚至坐在伸到芦苇上空的
树枝上。蓝色的烟雾像云块似地笼罩着这些黑树,慢慢地在水面上向远方漂去。这时,猎狗
都普通普通地在泥泞里跑过来,灯芯草和芦苇向两边倒去。这对于可怜的小鸭说来真是可怕
的事情!他把头掉过来,藏在翅膀里。不过,正在这时候,一只骇人的大猎狗紧紧地站在小
鸭的身边。它的舌头从嘴里伸出很长,眼睛发出丑恶和可怕的光。它把鼻子顶到这小鸭的身
上,露出了尖牙齿,可是——普通!普通!——它跑开了,没有把他抓走。
“啊,谢谢老天爷!”小鸭叹了一口气,“我丑得连猎狗也不要咬我了!”
他安静地躺下来。枪声还在芦苇里响着,枪弹一发接着一发地射出来。
天快要暗的时候,四周才静下来。可是这只可怜的小鸭还不敢站起来。他等了好几个钟
头,才敢向四周望一眼,于是他急忙跑出这块沼泽地,拼命地跑,向田野上跑,向牧场上跑
。这时吹起一阵狂风,他跑起来非常困难。
到天黑的时候,他来到一个简陋的农家小屋。它是那么残破,甚至不知道应该向哪一边
倒才好——因此它也就没有倒。狂风在小鸭身边号叫得非常厉害,他只好面对着它坐下来。
它越吹越凶。于是他看到那门上的铰链有一个已经松了,门也歪了,他可以从空隙钻进屋子
里去,他便钻进去了。
屋子里有一个老太婆和她的猫儿,还有一只母鸡住在一起。她把这只猫儿叫“小儿子”
。他能把背拱得很高,发出咪咪的叫声来;他的身上还能迸出火花,不过要他这样做,你就
得倒摸他的毛。母鸡的腿又短又小,因此她叫“短腿鸡儿”。她生下的蛋很好,所以老太婆
把她爱得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
第二天早晨,人们马上注意到了这只来历不明的小鸭。那只猫儿开始咪咪地叫,那只母
鸡也咯咯地喊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老太婆说,同时朝四周看。不过她的眼睛有点花,所以她以为
小鸭是一只肥鸭,走错了路,才跑到这儿来了。“这真是少有的运气!”她说,“现在我可
以有鸭蛋了。我只希望他不是一只公鸭才好!我们得弄个清楚!”
这样,小鸭就在这里受了三个星期的考验,可是他什么蛋也没有生下来。那只猫儿是这
家的绅士,那只母鸡是这家的太太,所以他们一开口就说:“我们和这世界!”因为他们以
为他们就是半个世界,而且还是最好的那一半呢。小鸭觉得自己可以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他
的这种态度,母鸡却忍受不了。
“你能够生蛋吗?”她问。
“不能!”
“那么就请你不要发表意见。”
于是雄猫说:“你能拱起背,发出咪咪的叫声和迸出火花吗?”
“不能!”
“那么,当有理智的人在讲话的时候,你就没有发表意见的必要!”
小鸭坐在一个墙角里,心情非常不好。这时他想起了新鲜空气和太阳光。他觉得有一种
奇怪的渴望:他想到水里去游泳。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就不得不把心事对母鸡说出来。
“你在起什么念头?”母鸡问。“你没有事情可干,所以你才有这些怪想头。你只要生
几个蛋,或者咪咪地叫几声,那么你这些怪想头也就会没有了。”
“不过,在水里游泳是多么痛快呀!”小鸭说。“让水淹在你的头上,往水底一钻,那
是多么痛快呀!”
“是的,那一定很痛快!”母鸡说,“你简直在发疯。你去问问猫儿吧——在我所认识
的一切朋友当中,他是最聪明的——你去问问他喜欢不喜欢在水里游泳,或者钻进水里去。
我先不讲我自己。你去问问你的主人——那个老太婆——吧,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聪明的
人了!你以为她想去游泳,让水淹在她的头顶上吗?”
“你们不了解我,”小鸭说。
“我们不了解你?那么请问谁了解你呢?你决不会比猫儿和女主人更聪明吧——我先不
提我自己。孩子,你不要自以为了不起吧!你现在得到这些照顾,你应该感谢上帝。你现在
到一个温暖的屋子里来,有了一些朋友,而且还可以向他们学习很多的东西,不是吗?不过
你是一个废物,跟你在一起真不痛快。你可以相信我,我对你说这些不好听的话,完全是为
了帮助你呀。只有这样,你才知道谁是你的真正朋友!请你注意学习生蛋,或者咪咪地叫,
或者迸出火花吧!”
“我想我还是走到广大的世界上去好,”小鸭说。
“好吧,你去吧!”母鸡说。
于是小鸭就走了。他一会儿在水上游,一会儿钻进水里去;不过,因为他的样子丑,所
有的动物都瞧不其他。秋天到来了。树林里的叶子变成了黄色和棕色。风卷起它们,把它们
带到空中飞舞,而空中是很冷的。云块沉重地载着冰雹和雪花,低低地悬着。乌鸦站在篱笆
上,冻得只管叫:“呱!呱!”是的,你只要想想这情景,就会觉得冷了。这只可怜的小鸭
的确没有一个舒服的时候。
一天晚上,当太阳正在美丽地落下去的时候,有一群漂亮的大鸟从灌木林里飞出来,小
鸭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美丽的东西。他们白得发亮,颈项又长又柔软。这就是天鹅。他们发
出一种奇异的叫声,展开美丽的长翅膀,从寒冷的地带飞向温暖的国度,飞向不结冰的湖上
去。
他们飞得很高——那么高,丑小鸭不禁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他在水上像一个车轮似
地不停地旋转着,同时,把自己的颈项高高地向他们伸着,发出一种响亮的怪叫声,连他自
己也害怕起来。啊!他再也忘记不了这些美丽的鸟儿,这些幸福的鸟儿。当他看不见他们的
时候,就沉入水底;但是当他再冒到水面上来的时候,却感到非常空虚。他不知道这些鸟儿
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们要向什么地方飞去。不过他爱他们,好像他从来还没有爱过什么东西
似的。他并不嫉妒他们。他怎能梦想有他们那样美丽呢?只要别的鸭儿准许他跟他们生活在
一起,他就已经很满意了——可怜的丑东西。
冬天变得很冷,非常的冷!小鸭不得不在水上游来游去,免得水面完全冻结成冰。不过
他游动的这个小范围,一晚比一晚缩小。水冻得厉害,人们可以听到冰块的碎裂声。小鸭只
好用他的一双腿不停地游动,免得水完全被冰封闭。最后,他终于昏倒了,躺着动也不动,
跟冰块结在一起。
大清早,有一个农民在这儿经过。他看到了这只小鸭,就走过去用木屐把冰块踏破,然
后把他抱回来,送给他的女人。他这时才渐渐地恢复了知觉。
小孩子们都想要跟他玩,不过小鸭以为他们想要伤害他。他一害怕就跳到牛奶盘里去了
,把牛奶溅得满屋子都是。女人惊叫起来,拍着双手。这么一来,小鸭就飞到黄油盆里去了
,然后就飞进面粉桶里去了,最后才爬出来。这时他的样子才好看呢!女人尖声地叫起来,
拿着火钳要打他。小孩们挤做一团,想抓住这小鸭。他们又是笑,又是叫!——幸好大门是
开着的。他钻进灌木林中新下的雪里面去。他躺在那里,几乎像昏倒了一样。
要是只讲他在这严冬所受到困苦和灾难,那么这个故事也就太悲惨了。当太阳又开始温
暖地照着的时候,他正躺在沼泽地的芦苇里。百灵鸟唱起歌来了——这是一个美丽的春天。
忽然间他举起翅膀:翅膀拍起来比以前有力得多,马上就把他托起来飞走了。他不知不
觉地已经飞进了一座大花园。这儿苹果树正开着花;紫丁香在散发着香气,它又长又绿的枝
条垂到弯弯曲曲的溪流上。啊,这儿美丽极了,充满了春天的气息!三只美丽的白天鹅从树
荫里一直游到他面前来。他们轻飘飘地浮在水上,羽毛发出飕飕的响声。小鸭认出这些美丽
的动物,于是心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我要飞向他们,飞向这些高贵的鸟儿!可是他们会把我弄死的,因为我是这样丑,居
然敢接近他们。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被他们杀死,要比被鸭子咬、被鸡群啄,被看管养鸡
场的那个女佣人踢和在冬天受苦好得多!”于是他飞到水里,向这些美丽的天鹅游去:这些
动物看到他,马上就竖起羽毛向他游来。“请你们弄死我吧!”这只可怜的动物说。他把头
低低地垂到水上,只等待着死。但是他在这清澈的水上看到了什么呢?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但那不再是一只粗笨的、深灰色的、又丑又令人讨厌的鸭子,而却是——一只天鹅!
只要你曾经在一只天鹅蛋里待过,就算你是生在养鸭场里也没有什么关系。
对于他过去所受的不幸和苦恼,他现在感到非常高兴。他现在清楚地认识到幸福和美正
在向他招手。——许多大天鹅在他周围游泳,用嘴来亲他。
花园里来了几个小孩子。他们向水上抛来许多面包片和麦粒。最小的那个孩子喊道:
“你们看那只新天鹅!”别的孩子也兴高采烈地叫起来:“是的,又来了一只新的天鹅
!”于是他们拍着手,跳起舞来,向他们的爸爸和妈妈跑去。他们抛了更多的面包和糕饼到
水里,同时大家都说:“这新来的一只最美!那么年轻,那么好看!”那些老天鹅不禁在他
面前低下头来。
他感到非常难为情。他把头藏到翅膀里面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感到太幸福了,但
他一点也不骄傲,因为一颗好的心是永远不会骄傲的。他想其他曾经怎样被人迫害和讥笑过
,而他现在却听到大家说他是美丽的鸟中最美丽的一只鸟儿。紫丁香在他面前把枝条垂到水
里去。太阳照得很温暖,很愉快。他扇动翅膀,伸直细长的颈项,从内心里发出一个快乐的
声音:
“当我还是一只丑小鸭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幸福!”
(184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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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童话也收集在《新的童话》里。它是在安徒生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写的。那时他有一
个剧本《梨树上的雀子》在上演,像他当时写的许多其他的作品一样,它受到了不公正的批
评。他在日记上说:“写这个故事多少可以使我的心情好转一点。”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
只“丑小鸭”——事实上是一只美丽的天鹅,但因为他生在一个鸭场里,鸭子觉得它与自己
不同,就认为他很“丑”。其他的动物,如鸡、狗、猫也随声附和,都鄙视他。它们都根据
自己的人生哲学来对他评头论足,说:“你真丑得厉害,不过只要你不跟我们族里任何鸭子
结婚,对我们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它们都认为自己门第高贵,了不起,其实庸俗不堪
。相反,“丑小鸭”却是非常谦虚,“根本没有想到什么结婚”。他觉得“我还是走到广大
的世界上去好。”就在“广大的世界”里有天晚上他看见了“一群漂亮的大鸟从灌木林里飞
出来……他们飞得很高——那么高,丑小鸭不禁感到说不出的兴奋。”这就是天鹅,后来天
鹅发现“丑小鸭”是他们的同类,就“向他游来……用嘴来亲他。”原来“丑小鸭”自己也
是一只美丽的天鹅,即使他“生在养鸭场里也没有什么关系。”这篇童话一般都认为是安徒
生的一起自传,描写他童年和青年时代所遭受的苦难,他对美的追求和向往,以及他通过重
重苦难后所得到的艺术创作上的成就和精神上的安慰。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8 19:41
没有画的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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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记
说起来也真奇怪!当我感觉得最温暖和最愉快的时候,我的双手和舌头就好像有了束缚
,使我不能表达和说出我内心所起的思想。然而我却是一个画家呢。我的眼睛这样告诉我;
看到过我的速写和画的人也都这样承认。
我是一个穷苦的孩子。我的住处是在最狭的一条巷子里,但我并不是看不到阳光,因为
我住在顶高的一层楼上,可以望见所有的屋顶。在我初来到城里的几天,我感到非常郁闷和
寂寞。我在这儿看不到树林和青山,我看到的只是一起灰色的烟囱。我在这儿没有一个朋友
,没有一个熟识的面孔和我打招呼。
有一天晚上我悲哀地站在窗子面前;我把窗扉打开,朝外边眺望。啊,我多么高兴啊!
我总算是看到了一个很熟识的面孔——一个圆圆的、和蔼的面孔,一个我在故乡所熟识的朋
友:这就是月亮,亲爱的老月亮。他一点也没有改变,完全跟他从前透过沼泽地上的柳树叶
子来窥望我时的神情一样。我用手向他飞吻,他直接照进我的房间里来。他答应,在他每次
出来的时候,他一定探望我几分钟。他忠诚地保持了这个诺言。可惜的是,他停留的时间是
那么短促。他每次来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一些他头天晚上或当天晚上所看见的东西。
“把我所讲给你的事情画下来吧!”他第一次来访的时候说,“这样你就可以有一本很
美的画册了。”
有好几天晚上我遵守了他的忠告。我可以绘出我的《新一千零一夜》,不过那也许是太
沉闷了。我在这儿所作的一些画都没有经过选择,它们是依照我所听到的样子绘下来的。任
何伟大的天才画家、诗人、或音乐家,假如高兴的话,可以根据这些画创造出新的东西。我
在这儿所作的不过是在纸上涂下的一些轮廓而已,中间当然也有些我个人的想象;这是因为
月亮并没有每晚来看我——有时一两块乌云遮住了他的面孔。
第一夜
“昨夜”,这是月亮自己说的话,“昨夜我滑过晴朗无云的印度天空。我的面孔映在恒
河的水上;我的光线尽量地透进那些浓密地交织着的梧桐树的枝叶——它们伏在下面,像乌
龟的背壳。一位印度姑娘从这浓密的树林走出来了。她轻巧得像瞪羚(注:这是像羚羊一样
小的一种动物,生长在阿拉伯的沙漠地带。它的动作轻巧,柔和;它的眼睛放亮。),美丽
得像夏娃(注:根据古代希伯来人的神话,上帝照自己的形象用土捏出一个男人,叫做亚当
,然后从这人身上取出一根肋骨造出一个女人,叫做夏娃。她是非常美丽的。古代希伯来人
认为他们两人是世界上人类第一对夫妇。)。这位印度女儿是那么轻灵,但同时又是那么丰
满。我可以透过她细嫩的皮肤看出她的思想。多刺的蔓藤撕开了她的草履;但是她仍然在大
步地向前行走。在河旁饮完了水而走过来的野兽,惊恐地逃开了,因为这姑娘手中擎着一盏
燃着的灯。当她伸开手为灯火挡住风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她柔嫩手指上的脉纹。她走到河旁
边,把灯放在水上,让它漂走。灯光在闪动着,好像是想要熄灭的样子。可是它还是在燃着
,这位姑娘一对亮晶晶的乌黑眼珠,隐隐地藏在丝一样长的睫毛后面,紧张地凝视着这盏灯
。她知道得很清楚:如果这盏灯在她的视力所及的范围内不灭的话,那末她的恋人就是仍然
活着的。不过,假如它灭掉了,那末他就已经是死了。灯光是在燃着,在颤动着;她的心也
在燃着,在颤动着。她跪下来,念着祷文。一条花蛇睡在她旁边的草里,但是她心中只想着
梵天(注:梵天(Brana)是印度教中最高主宰;一切神,一切力量,整个的宇宙,都
是由他产生的。)和她的未婚夫。
“‘他仍然活着!’她快乐地叫了一声。这时从高山那儿起来一个回音:‘他仍然活着
!’”
第二夜
“这是昨天的事情,”月亮对我说,“我向下面的一个小院落望去。它的四周围着一圈
房子。院子里有1只母鸡和11只小雏。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在它们周围跑着,跳着。母鸡呱
呱地叫起来,惊恐地展开翅膀来保护她的一窝孩子。这时小姑娘的爸爸走来了,责备了她几
句。于是我就走开了,再也没有想起这件事情。可是今天晚上,刚不过几分钟以前,我又朝
下边的这个院落望。四周是一起静寂。可是不一会儿那个小姑娘又跑出来了。她偷偷地走向
鸡屋,把门拉开,钻进母鸡和小鸡群中去。它们大声狂叫,向四边乱飞。小姑娘在它们后面
追赶。这情景我看得很清楚,因为我是朝墙上的一个小洞口向里窥望的。我对这个任性的孩
子感到很生气。这时她爸爸走过来,抓着她的手臂,把她骂得比昨天还要厉害,我不禁感到
很高兴。她垂下头,她蓝色的眼睛里亮着大颗的泪珠。‘你在这儿干什么?’爸爸问。她哭
起来,‘我想进去亲一下母鸡呀,’她说,‘我想请求她原谅我,因为我昨天惊动了她一家
。不过我不敢告诉你!’”
“爸爸亲了一下这个天真孩子的前额,我呢,我亲了她的小嘴和眼睛。”
第三夜
“在那儿一条狭小的巷子里——它是那么狭小,我的光只能在房子的墙上照一分钟,不
过在这一分钟里,我所看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使我认识下面活动着的人世——我看到了一个女
人。16年前她还是一个孩子。她在乡下一位牧师的古老花园里玩耍。玫瑰花树编成的篱笆
已经枯萎了,花也谢了。它们零乱地伸到小径上,把长枝子盘到苹果树上去。只有几朵玫瑰
花还东零西落地在开着——但它们已经称不上是花中的皇后了。但是它们依然还有色彩,还
有香味。牧师的这位小姑娘,在我看来,那时要算是一朵最美丽的玫瑰花了;她在这个零乱
的篱笆下的小凳子上坐着,吻着她的玩偶——它那纸板做的脸已经玩坏了。
“10年以后我又看到了她。我看到她在一个华丽的跳舞厅内,她是一个富有商人的娇
美的新嫁娘。我为她的幸福而感到愉快。在安静平和的晚上我常去探望她——啊,谁也没有
想到我澄净的眼睛和锐敏的视线!唉!正像牧师住宅花园里那些玫瑰花一样,我的这朵玫瑰
花也变得零乱了。每天的生活中都有悲剧发生,而我今晚却看到了最后一幕。
“在那条狭小的巷子里,她躺在床上,病得要死。恶毒、冷酷和粗暴的房东——这是她
唯一的保护者,把她的被子掀开。‘起来!’他说,‘你的一副面孔足够使人害怕。起来穿
好衣服!赶快去弄点钱来,不然,我就要把你赶到街上去!快些起来!’‘死神正在嚼我的
心!’她说,‘啊,请让我休息一会儿吧!’可是他把她拉起来,在她的脸上扑了一点粉,
插了几朵玫瑰花,于是他把她放在窗旁的一个椅子上坐下,并且在她身旁点起一根蜡烛,然
后他就走开了。
“我望着她。她静静地坐着,她的双手垂在膝上。风吹着窗子,把一块玻璃吹下来跌成
碎片。但是她仍然静静地坐着。窗帘像她身旁的烛光一样,在抖动着。她断气了。死神在敞
开的窗子面前说教;这就是牧师住宅花园里的、我的那朵玫瑰花!”
第四夜
“昨夜我看到一出德国戏在上演,”月亮说。“那是在一个小城市里。一个牛栏被改装
成为一个剧院;这也就是说,每一个牛圈并没有变动,只不过是打扮成为包厢罢了。所有的
木栅栏都糊上了彩色的纸张。低低的天花板下吊着一个小小的铁烛台。为了要像在大剧院里
一样,当提词人的铃声丁当地响了一下以后,烛台就会升上去不见了,因为它上面特别覆着
一个翻转来的大浴桶。
“丁当!小铁烛台就上升一尺多高。人们也可以知道戏快要开演了。一位年轻的王子和
他的夫人恰巧经过这个小城;他们也来参观这次的演出。牛栏也就因此而挤满了人。只有这
烛台下面有一点空,像一个火山的喷口。谁也不坐在这儿,因为蜡油在向下面滴,滴,滴!
我看到了这一切情景,因为屋里是那么热燥,墙上所有的通风口都不得不打开。男仆人和女
仆人们都站在外面,偷偷地贴着这些通风口朝里面看,虽然里面坐着警察,而且还在挥着棍
子恐吓他们。在乐队的近旁,人们可以看见那对年轻贵族夫妇坐在两张古老的靠椅上面。这
两张椅子平时总是留给市长和他的夫人坐的。可是这两个人物今晚也只好像普通的市民一样
,坐在木凳子上了。
‘现在人们可以看出,强中更有强中手!’这是许多看戏的太太们私下所起的一点感想
。这使整个的气氛变得更愉快。烛台在摇动着,墙外面的观众挨了一通骂。我——月亮——
从这出戏的开头到末尾一直和这些观众在一起。”
第五夜
“昨天,”月亮说,“我看到了忙碌的巴黎。我的视线射进卢浮博物馆(注:卢浮(L
ouvre)是巴黎一所最大的宫殿,现在成了一个博物馆。)的陈列室里。一位衣服破烂
的老祖母——她是平民阶级的一员——跟着一个保管人走进一间宽大而空洞的宫里去。这正
是她所要看的一间陈列室,而且一定要看。她可是作了一点不小的牺牲和费了一番口舌,才
能走进这里来。她一双瘦削的手交叉着,她用庄严的神色向四周看,好像她是在一个教堂里
面似的。
“‘这儿就是!’她说,‘这儿!’她一步一步地走进王位。王座上铺着富丽的、镶着
金边的天鹅绒,‘就是这儿!’她说,‘就是这儿!’于是她跪下来,吻了这紫色(注:在
欧洲的封建时代,紫色是代表贵族和皇室的色彩。)的天鹅绒。我想她已经哭出来了。
“‘可是这并不是原来的天鹅绒呀!’保管人说,他的嘴角上露出一个微笑。
“‘就是在这儿!’老太婆说。‘原物就是这个样子!’
“‘是这个样子,’他回答说,‘但这不是原来的东西。原来的窗子被打碎了,原来的
门也被打破了,而且地板上还有血呢!你当然可以说:‘我的孙子是在法兰西的王位上死去
了的!’
“‘死去了!’老太婆把这几个字重复了一次。
“我想他们再没有说什么别的话,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这个陈列室。黄昏的微光消逝了,
我的光亮照着法兰西王位上的华丽的天鹅绒,比以前加倍地明朗。
“你想这位老太婆是谁呢?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那正是七月革命(注:指1830年法国的七月革命。)的时候,胜利的最光辉的一
个日子的前夕。那时每一间房子是一个堡垒,每一个窗子是一座护胸墙。群众在攻打杜叶里
宫(注:杜叶里宫(Tuilleries)是巴黎的一个宫殿,1789年法国大革命时
期路易十六在这里住过,1792年8月巴黎人民曾冲进这里,向路易十六请愿,示威。以
后拿破仑一世,路易十八,查理第十都住在这个宫里。查理第十在1820年7月革命中期
位逃亡。)。甚至还有妇女和小孩在和战斗者一起作战。他们攻进了宫的大殿和厅堂。一个
半大的穷孩子,穿着褴褛的工人罩衫,也在年长的战士中间参加战斗。他身上有好几处受了
很重的刺刀伤,因此他倒下了。他倒下的地方恰恰是王位所在的处所。大家就把这位流血的
青年抬上了法兰西的王位,用天鹅绒裹好他的伤。他的血染到了那象征皇室的紫色上面。这
才是一幅图画呢!这么光辉灿烂的大殿,这些战斗的人群!一面撕碎了的旗帜躺在地上,一
面三色旗③(注:这是法国从大革命时期开始采用的国旗。)在刺刀林上面飘扬,而王座上
却躺着一个穷苦的孩子;他的光荣的面孔发白,他的双眼望着苍天,他的四肢在死亡中弯曲
着,他的胸脯露在外面,他的褴褛的衣服被绣着银百合花的天鹅绒半掩着。
“在这孩子的摇篮旁曾经有人作过一个预言:‘他将死在法兰西的王位上!’母亲的心
里曾经做过一个梦,以为他就是第二个拿破仑。
“我的光已经吻过他墓上的烈士花圈。今天晚上呢,当这位老祖母在梦中看到这幅摊在
她面前的图画(你可以把它画下来)——法兰西的王位上的一个穷苦的孩子——的时候,我
的光吻了她的前额。”
第六夜
“我到乌卜萨拉(注:乌卜萨拉(Uppsala)是瑞典的一个省份。首府乌卜萨拉
是一个大学城,在斯德哥尔摩北边。这儿有瑞典最老的大学乌卜萨拉大学(1477年建
立)。)去了一番,”月亮说。“我看了看下面生满了野草的大平原和荒凉的田野。当一只
汽船把鱼儿吓得钻进灯心草丛里去的时候,我的面孔正映在佛里斯河里。云块在我下面浮着
,在所谓奥丁、多尔和佛列(注:在北欧神话中奥丁(Odin)是知识、文化和战争之神
。多尔(Thor)是雷神。佛列(Erey)是丰收和富饶之神。后来人们普遍地把这
些名字当做人名来使用。因而成为北欧最常用的名字,等于我们的张三李四。)的坟墓上撒
下长块的阴影。稀疏的蔓草盖着这些土丘,名字就刻在这些草上。这儿没有使路过人可以刻
上自己名字的路碑,也没有使人可以写上自己的名字的石壁。因此访问者只好在蔓草上划出
自己的名字来。黄土在一些大字母和名字下面露出它的原形。它们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整个的
山丘。这种不朽支持到新的蔓草长出来为止。
“山丘上站着一个人——一个诗人。他喝干了一杯蜜酿的酒——杯子上嵌着很宽的银边
。他低声地念出一个什么名字。他请求风不要泄露它,可是我听到了这个名字,而且我知道
它。这名字上闪耀着一个伯爵的荣冠,因此他不把它念出来。我微笑了一下。因为他的名字
上闪耀着一个诗人的荣冠。爱伦诺拉·戴斯特的高贵是与达索(注:达索(Torguat
o Tasso)是16世纪意大利的一个名诗人。爱伦诺拉·戴斯特(Eleanora
D’este)是当时皇族的一个美丽公主,因与达索交往而得名。这也就是说,所谓“高
贵”和“荣华”是暂时的,美只有与艺术结合才能不朽。)的名字分不开的。我也知道美的
玫瑰花朵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开的!”
月亮这么说了,于是一块乌云浮过来了。我希望没有乌云来把诗人和玫瑰花朵隔开!
第七夜
“沿着海岸展开一起枞树和山毛榉树林;这树林是那么清新,那么充满了香味。每年春
天有成千成万的夜莺来拜访它。它旁边是一起大海——永远变幻莫测的大海。横在它们二者
之间的是一条宽广的公路。川流不息的车轮在这儿飞驰过去,可是我没有去细看这些东西,
因为我的视线只停留在一点上面。那儿立着一座古墓,野梅和黑莓在它上面的石缝中丛生着
。这儿是大自然的诗。你知道人们怎样理解它吗?是的,我告诉你昨天黄昏和深夜的时分我
在那儿所听到的事情吧。
“起初有两位富有的地主乘着车子走过来。头一位说:‘多么茂盛的树木啊!’另一位
回答说:‘每一株可以砍成10车柴!这个冬天一定很冷。去年每一捆柴可以卖14块钱!
’于是他们就走开了。
“‘这真是一条糟糕的路!’另外一个赶着车子走过的人说。‘这全是因为那些讨厌的
树呀!’坐在他旁边的人回答说。‘空气不能畅快地流通,风只能从海那边吹来。’于是他
们走过去了。
“一辆公共马车也开过来。当它来到这块最美丽的地方的时候,客人们都睡着了。车夫
吹起号角,不过他心里只是想:‘我吹得很美。我的号角声在这儿很好听。我不知道车里的
人觉得怎样?’于是这辆马车就走开了。
“两个年轻的小伙子骑着马飞驰过来。我觉得他们倒还有点青年的精神和平概呢!他们
嘴唇上飘着一个微笑,也把那生满了青苔的山丘和这浓黑的树林看了一眼。‘我倒很想跟磨
坊主的克丽斯订在这儿散一下步呢,’于是他们飞驰过去了。
“花儿在空气中散布着强烈的香气;风儿都睡着了。青天覆在这块深郁的盆地上,大海
就好像是它的一部分。一辆马车开过去了。里面坐着七个人,其中有四位已经睡着了。第五
位在想着他的夏季上衣——它必须合他的身材。第六位把头掉向车夫问起对面的那堆石头里
是否藏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没有,’车夫回答说:‘那不过是一堆石头罢了。可是这些
树倒是了不起的东西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吗?它们是非常了不起的!您要知道,
在冬天,当雪下得很深、什么东西都看不见的时候,这些树对我来说就成了地形的指标。我
依据它们所指的方向走,就不至于滚到海里去。它们了不起,就是这个缘故。’于是他走过
去了。
“现在有一位画家走来了。他的眼睛发着亮光,他一句话也不讲。他只是吹着口哨。迎
着他的口哨,有好几只夜莺在唱歌,一只比一只的调子唱得高。‘闭住你们的小嘴!’他大
声说。于是他把一切色调很仔细地记录下来:蓝色、紫色和褐色!这将是一幅美丽的画!他
心中体会着这景致,正如镜子反映出了一幅画一样。在这同时,他用口哨吹出一个罗西尼
(注:罗西尼(G.A.Rossini)是19世纪初叶的一位意大利歌剧作曲家。他的
音乐的特点是生动,富有活力,充分代表意大利的民族风格。)的进行曲。
“最后来了一个穷苦的女孩子。她放下她背着的重荷,在一个古墓旁坐下来休息。她惨
白的美丽面孔对着树林倾听。当她望见大海上的天空的时候,她的眼珠忽然发亮,她的双手
合在一起。我想她是在念《主祷文》。她自己不懂得这种渗透她全身的感觉;但是我知道:
这一刹那和这片自然景物将会在她的记忆里存留很久很久,比那位画家所记录下来的色调要
美丽和真实得多。我的光线照着她,一直到晨曦吻她的前额的时候。”
第八夜
沉重的云块掩盖了天空,月亮完全没有露面。我待在我的小房间里,感到加倍的寂寞;
我抬起头来,凝视着他平时出现的那块天空。我的思想飞得很远,飞向我这位最好的朋友那
儿去。他每天晚上对我讲那么美丽的故事和给我图画看。是的,他经历过的事情可真不少!
他在太古时代的洪水上航行过,他对挪亚的独木舟(注:根据古代希伯来人的神话,上帝因
为人心太坏,决心要用洪水来毁掉坏人。只有挪亚是一个老实人,所以上帝告诉他准备一条
独木船,先迁到木船里去住。他听从了上帝的话而没有被淹死。因之人类也没有灭亡。)微
笑过,正如他最近来看过我、带给我一些安慰、期许我一个灿烂的新世界一样。当以色列
(注:以色列人就是犹太人,公元前13世纪曾在巴勒斯坦居住。公元前2000年他们迁
到迦南,之后又因灾荒迁移到埃及。)的孩子们坐在巴比伦河旁(注:巴比伦是古代“两河
流域”最大的城市,公元二世纪时已化为废墟。)哭泣的时候,他在悬着竖琴的杨柳树之间
哀悼地望着他们。当罗密欧(注:这是沙士比亚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男主角,他的
家与他的爱人朱丽叶的家是世仇。
作者:
wpzxgct
时间:
2005-4-29 09:21
有动画般的吗???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9 09:26
不好意思,没有。。。。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9 09:27
跳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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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跳蚤、蚱蜢和跳鹅(注:这是丹麦一种旧式的玩具,它是用一根鹅的胸骨做成
的;加上一根木栓和一根线,再擦上一点蜡油,就可以使它跳跃。)想要知道它们之中谁跳
得最高。它们把所有的人和任何愿意来的人都请来参观这个伟大的场面。它们这三位著名的
跳高者就在一个房间里集合起来。
“对啦,谁跳得最高,我就把我的女儿嫁给谁!”国王说,“因为,假如让这些朋友白
白地跳一阵子,那就未免太不像话了!”
跳蚤第一个出场。它的态度非常可爱:它向四周的人敬礼,因为它身体中流着年轻小姐
的血液,习惯于跟人类混在一起,而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接着蚱蜢就出场了,它的确很粗笨,但它的身体很好看。它穿着它那套天生的绿制服。
此外,它的整个外表说明它是出身于埃及的一个古老的家庭,因此它在这儿非常受到人们的
尊敬。人们把它从田野里弄过来,放在一个用纸牌做的三层楼的房子里——这些纸牌有画的
一面都朝里。这房子有门也有窗,而且它们是从“美人”身中剪出来的。
“我唱得非常好,”它说,“甚至16个本地产的蟋蟀从小时候开始唱起,到现在还没
有获得一间纸屋哩。它们听到我的情形就嫉妒得要命,把身体弄得比以前还要瘦了。”
跳蚤和蚱蜢这两位毫不含糊地说明了它们是怎样的人物。它们认为它们有资格和一位公
主结婚。
跳鹅一句话也不说。不过据说它自己更觉得了不起。宫里的狗儿把它嗅了一下,很有把
握地说,跳鹅是来自一个上等的家庭。那位因为从来不讲话而获得了三个勋章的老顾问官说
,他知道跳鹅有预见的天才:人们只须看看它的背脊骨就能预知冬天是温和还是寒冷。这一
点人们是没有办法从写历书的人的背脊骨上看出来的。
“好,我什么也不再讲了!”老国王说,“我只须在旁看看,我自己心中有数!”
现在它们要跳了。跳蚤跳得非常高,谁也看不见它,因此大家就说它完全没有跳。这种
说法太不讲道理。
蚱蜢跳得没有跳蚤一半高。不过它是向国王的脸上跳过来,因此国王就说,这简直是可
恶之至。
跳鹅站着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大家就认为它完全不能跳。
“我希望它没有生病!”宫里的狗儿说,然后它又在跳鹅身上嗅了一下。
“嘘!”它笨拙地一跳,就跳到公主的膝上去了。她坐在一个矮矮的金凳子上。
国王说:“谁跳到我的女儿身上去,谁就要算是跳得最高的了,因为这就是跳高的目的
。不过能想到这一点,倒是需要有点头脑呢——跳鹅已经显示出它有头脑。它的腿长到额上
去了!”
所以它就得到了公主。
“不过我跳得最高!”跳蚤说。“但是这一点用处也没有!不过尽管她得到一架带木栓
和蜡油的鹅骨,我仍然要算跳得最高。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如果想要使人看见的话,
必须有身材才成。”
跳蚤于是便投效一个外国兵团。据说它在当兵时牺牲了。
那只蚱蜢坐在田沟里,把这世界上的事情仔细思索了一番,不禁也说:“身材是需要的
!身材是需要的!”
于是它便唱起了它自己的哀歌。我们从它的歌中得到了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可能不是
真的,虽然它已经被印出来了。
(1845年)
这是一个有风趣的小故事,发表于1845年,这里面包含着一些似是而非的“真理”
,事实上是对人间某些世态的讽刺。“跳蚤跳得非常高,谁也看不见它,因此大家就说它完
全没有跳。”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如果想要使人看见的话,必须有身材才成。“谁跳
到我的女儿身上去,谁就要算跳得最高的了……不过能想到这一点,倒是需要有点头脑呢—
—跳鹅已经显示出它有头脑。”事实上跳鹅跳得最低,但是它得到了公主!安徒生在他的手
记中说:“当几个孩子要求给他们讲一个故事的时候,我灵机一动就写出了这个《跳高者》。”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9 09:28
红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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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个小女孩——一个非常可爱的、漂亮的小女孩。不过她夏天得打着一双赤脚走
路,因为她很贫穷。冬天她拖着一双沉重的木鞋,脚背都给磨红了,这是很不好受的。
在村子的正中央住着一个年老的女鞋匠。她用旧红布匹,坐下来尽她最大的努力缝出了
一双小鞋。这双鞋的样子相当笨,但是她的用意很好,因为这双鞋是为这个小女孩缝的。这
个小姑娘名叫珈伦。
在她的妈妈入葬的那天,她得到了这双红鞋。这是她第一次穿。的确,这不是服丧时穿
的东西;但是她却没有别的鞋子穿。所以她就把一双小赤脚伸进去,跟在一个简陋的棺材后
面走。
这时候忽然有一辆很大的旧车子开过来了。车子里坐着一位年老的太太。她看到了这位
小姑娘,非常可怜她,于是就对牧师(注:在旧时的欧洲,孤儿没有家,就由当地的牧师照
管。)说:
“把这小姑娘交给我吧,我会待她很好的!”
珈伦以为这是因为她那双红鞋的缘故。不过老太太说红鞋很讨厌,所以把这双鞋烧掉了
。不过现在珈伦却穿起干净整齐的衣服来。她学着读书和做针线,别人都说她很可爱。不过
她的镜子说:“你不但可爱;你简直是美丽。”
有一次皇后旅行全国;她带着她的小女儿一道,而这就是一个公主。老百姓都拥到宫殿
门口来看,珈伦也在他们中间。那位小公主穿着美丽的白衣服,站在窗子里面,让大家来看
她。她既没有拖着后裾,也没有戴上金王冠,但是她穿着一双华丽的红鞣皮鞋。比起那个女
鞋匠为小珈伦做的那双鞋来,这双鞋当然是漂亮得多。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跟红鞋比较!
现在珈伦已经很大,可以受坚信礼了。她将会有新衣服穿;她也会穿到新鞋子。城里一
个富有的鞋匠把她的小脚量了一下——这件事是在他自己店里、在他自己的一个小房间里做
的。那儿有许多大玻璃架子,里面陈列着许多整齐的鞋子和擦得发亮的靴子。这全都很漂亮
,不过那位老太太的眼睛看不清楚,所以不感到兴趣。在这许多鞋子之中有一双红鞋;它跟
公主所穿的那双一模一样。它们是多么美丽啊!鞋匠说这双鞋是为一位伯爵的小姐做的,但
是它们不太合她的脚。
“那一定是漆皮做的,”老太太说,“因此才这样发亮!”
“是的,发亮!”珈伦说。
鞋子很合她的脚,所以她就买下来了。不过老太太不知道那是红色的,因为她决不会让
珈伦穿着一双红鞋去受坚信礼。但是珈伦却去了。
所有的人都在望着她的那双脚。当她在教堂里走向那个圣诗歌唱班门口的时候,她就觉
得好像那些墓石上的雕像,那些戴着硬领和穿着黑长袍的牧师,以及他们的太太的画像都在
盯着她的一双红鞋。牧师把手搁在她的头上,讲着神圣的洗礼、她与上帝的誓约以及当一个
基督徒的责任,正在这时候,她心中只想着她的这双鞋。风琴奏出庄严的音乐来,孩子们的
悦耳的声音唱着圣诗,那个年老的圣诗队长也在唱,但是珈伦只想着她的红鞋。
那天下午老太太听大家说那双鞋是红的。于是她就说,这未免太胡闹了,太不成体统了
。她还说,从此以后,珈伦再到教堂去,必须穿着黑鞋子,即使是旧的也没有关系。
下一个星期日要举行圣餐。珈伦看了看那双黑鞋,又看了看那双红鞋——再一次又看了
看红鞋,最后决定还是穿上那双红鞋。
太阳照耀得非常美丽。珈伦和老太太在田野的小径上走。路上有些灰尘。
教堂门口有一个残废的老兵,拄着一根拐杖站着。他留着一把很奇怪的长胡子。这胡子
与其说是白的,还不如说是红的——因为它本来就是红的。他把腰几乎弯到地上去了;他回
老太太说,他可不可以擦擦她鞋子上的灰尘。珈伦也把她的小脚伸出来。
“这是多么漂亮的舞鞋啊!”老兵说,“你在跳舞的时候穿它最合适!”于是他就用手
在鞋底上敲了几下。老太太送了几个银毫给这兵士,然后便带着珈伦走进教堂里去了。
教堂里所有的人都望着珈伦的这双红鞋,所有的画像也都在望着它们。当珈伦跪在圣餐
台面前、嘴里衔着金圣餐杯的时候,她只想着她的红鞋——它们似乎是浮在她面前的圣餐杯
里。她忘记了唱圣诗;她忘记了念祷告。
现在大家都走出了教堂。老太太走进她的车子里去,珈伦也抬起脚踏进车子里去。这时
站在旁边的那个老兵说:“多么美丽的舞鞋啊!”
珈伦经不起这番赞美:她要跳几个步子。她一开始,一双腿就不停地跳起来。这双鞋好
像控制住了她的腿似的。她绕着教堂的一角跳——她没有办法停下来。车夫不得不跟在她后
面跑,把她抓住,抱进车子里去。不过她的一双脚仍在跳,结果她猛烈地踢到那位好心肠的
太太身上去了。最后他们脱下她的鞋子;这样,她的腿才算安静下来。
这双鞋子被放在家里的一个橱柜里,但是珈伦忍不住要去看看。
现在老太太病得躺下来了;大家都说她大概是不会好了。她得有人看护和照料,但这种
工作不应该是别人而应该是由珈伦做的。不过这时城里有一个盛大的舞会,珈伦也被请去了
。她望了望这位好不了的老太太,又瞧了瞧那双红鞋——她觉得瞧瞧也没有什么害处。她穿
上了这双鞋——穿穿也没有什么害处。不过这么一来,她就去参加舞会了,而且开始跳起舞
来。
但是当她要向右转的时候,鞋子却向左边跳。当她想要向上走的时候,鞋子却要向下跳
,要走下楼梯,一直走到街上,走出城门。她舞着,而且不得不舞,一直舞到黑森林里去。
树林中有一道光。她想这一定是月亮了,因为她看到一个面孔。不过这是那个有红胡子
的老兵。他在坐着,点着头,同时说:
“多么美丽的舞鞋啊!”
这时她就害怕起来,想把这双红鞋扔掉。但是它们扣得很紧。于是她扯着她的袜子,但
是鞋已经生到她脚上去了。她跳起舞来,而且不得不跳到田野和草原上去,在雨里跳,在太
阳里也跳,在夜里跳,在白天也跳。最可怕的是在夜里跳。她跳到一个教堂的墓地里去,不
过那儿的死者并不跳舞:他们有比跳舞还要好的事情要做。她想在一个长满了苦艾菊的穷人
的坟上坐下来,不过她静不下来,也没有办法休息。当她跳到教堂敞着的大门口的时候,她
看到一位穿白长袍的安琪儿。她的翅膀从肩上一直拖到脚下,她的面孔是庄严而沉着,手中
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剑。
“你得跳舞呀!”她说,“穿着你的红鞋跳舞,一直跳到你发白和发冷,一直跳到你的
身体干缩成为一架骸骨。你要从这家门口跳到那家门口。你要到一些骄傲自大的孩子们住着
的地方去敲门,好叫他们听到你,怕你!你要跳舞,不停地跳舞!”
“请饶了我吧!”珈伦叫起来。
不过她没有听到安琪儿的回答,因为这双鞋把她带出门,到田野上去了,带到大路上和
小路上去了。她得不停地跳舞。有一天早晨她跳过一个很熟识的门口。里面有唱圣诗的声音
,人们抬出一口棺材,上面装饰着花朵。这时她才知道那个老太太已经死了。于是她觉得她
已经被大家遗弃,被上帝的安琪儿责罚。
她跳着舞,她不得不跳着舞——在漆黑的夜里跳着舞。这双鞋带着她走过荆棘的野蔷薇
;这些东西把她刺得流血。她在荒地上跳,一直跳到一个孤零零的小屋子面前去。她知道这
儿住着一个刽子手。她用手指在玻璃窗上敲了一下,同时说:
“请出来吧!请出来吧!我进来不了呀,因为我在跳舞!”刽子手说:
“你也许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就是砍掉坏人脑袋的人呀。我已经感觉到我的斧子在颤动!”
“请不要砍掉我的头吧,”珈伦说,“因为如果你这样做,那么我就不能忏悔我的罪过
了。但是请你把我这双穿着红鞋的脚砍掉吧!”
于是她就说出了她的罪过。刽子手把她那双穿着红鞋的脚砍掉。不过这双鞋带着她的小
脚跳到田野上,一直跳到*?黑的森林里去了。
他为她配了一双木脚和一根拐杖,同时教给她一首死囚们常常唱的圣诗。她吻了一下那
只握着斧子的手,然后就向荒地上走去。
“我为这双红鞋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头,”她说,“现在我要到教堂里去,好让人们看看
我。”
于是她就很快地向教堂的大门走去,但是当她走到那儿的时候,那双红鞋就在她面前跳
着舞,弄得她害怕起来。所以她就走回来。
她悲哀地过了整整一个星期,流了许多伤心的眼泪。不过当星期日到来的时候,她说:
“唉,我受苦和斗争已经够久了!我想我现在跟教堂里那些昂着头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她就大胆地走出去。但是当她刚刚走到教堂门口的时候,她又看到那双红鞋在她面
前跳舞:这时她害怕起来,马上往回走,同时虔诚地忏悔她的罪过。
她走到牧师的家里去,请求在他家当一个佣人。她愿意勤恳地工作,尽她的力量做事。
她不计较工资;她只是希望有一个住处,跟好人在一起。牧师的太太怜悯她,把她留下来做
活。她是很勤快和用心思的。晚间,当牧师在高声地朗读《圣经》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坐下
来听。这家的孩子都喜欢她。不过当他们谈到衣服、排场利像皇后那样的美丽的时候,她就
摇摇头。
第二个星期天,一家人全到教堂去做礼拜。他们问她是不是也愿意去。她满眼含着泪珠
,凄惨地把她的拐杖望了一下。于是这家人就去听上帝的训诫了。只有她孤独地回到她的小
房间里去。这儿不太宽,只能放一张床和一张椅子。她拿着一本圣诗集坐在这儿,用一颗虔
诚的心来读里面的字句。风儿把教堂的风琴声向她吹来。她抬起被眼泪润湿了的脸,说:
“上帝啊,请帮助我!”
这时太阳在光明地照着。一位穿白衣服的安琪儿——她一天晚上在教堂门口见到过的那
位安琪儿——在她面前出现了。不过她手中不再是拿着那把锐利的剑,而是拿着一根开满了
玫瑰花的绿枝。她用它触了一下天花板,于是天花板就升得很高。凡是她所触到的地方,就
有一颗明亮的金星出现。她把墙触了一下,于是墙就分开。这时她就看到那架奏着音乐的风
琴和绘着牧师及牧师太太的一些古老画像。做礼拜的人都坐在很讲究的席位上,唱着圣诗集
里的诗。如果说这不是教堂自动来到这个狭小房间里的可怜的女孩面前,那就是她已经到了
教堂里面去。她和牧师家里的人一同坐在席位上。当他们念完了圣诗、抬起头来看的时候,
他们就点点头,说:“对了,珈伦,你也到这儿来了!”
“我得到了宽恕!”她说。
风琴奏着音乐。孩子们的合唱是非常好听和可爱的。明朗的太阳光温暖地从窗子那儿射
到珈伦坐的席位上来。她的心充满了那么多的阳光、和平和快乐,弄得后来爆裂了。她的灵
魂飘在太阳的光线上飞进天国。谁也没有再问*?她的那双红鞋。
(1845年)
这是一起充满了宗教意味的小故事,来源于作者儿时的回忆。安徒生的父亲都虔信上帝
。这现象在穷困的人中很普遍,因为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任何出路的时候,就幻想上帝
能解救他们。安徒生儿时就是在这种气氛中度过的。信上帝必须无条件地虔诚,不能有任何
杂念。这个小故事中的主人公珈伦偏偏有了杂念,因而受到惩罚,只有经过折磨和苦难,断
绝了杂念和思想净化了以后,她才“得到了宽恕”,她的灵魂才得以升向天国——因为她究
竟是一个纯真的孩子。关于这个故事安徒生手记中说:“在《我的一生的童话》中,我曾说
过在我受坚信礼的时候,第一次穿着一双靴子。当我在教堂的地上走着的时候,靴子在地上
发出吱咯、吱咯的响声。这使我感到很得意,因为这样,做礼拜的人就都能听得见我穿的靴
子是多么新。但忽然间感到我的心不诚。我的内心开始恐慌起来:我的思想集中在靴子上,
而没有集中在上帝身上。关于此事的回忆,就促使我写出这篇《红鞋》。”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9 09:53
衬衫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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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位漂亮的绅士;他所有的动产只是一个脱靴器和一把梳子。但他有一个世界上
最好的衬衫领子。
我们现在所要听到的就是关于这个领子的故事。
衬衫领子的年纪已经很大,足够考虑结婚的问题。事又凑巧,他和袜带在一块儿混在水
里洗。
“我的天!”衬衫领子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苗条和细嫩、这么迷人和温柔的人
儿。请问你尊姓大名?”
“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袜带说。
“你府上在什么地方?”衬衫领子问。
不过袜带是非常害羞的。要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她觉得非常困难。
“我想你是一根腰带吧?”衬衫领子说——“一种内衣的腰带!亲爱的小姐,我可以看
出,你既有用,又可以做装饰品!”
“你不应该跟我讲话!”袜带说。“我想,我没有给你任何理由这样做!”
“咳,一个长得像你这样美丽的人儿,”衬衫领子说,“就是足够的理由了。”
“请不要走得离我太近!”袜带说,“你很像一个男人!”
“我还是一个漂亮的绅士呢!”衬衫领子说。“我有一个脱靴器和一把梳子!”
这完全不是真话,因为这两件东西是属于他的主人的。他不过是在吹牛罢了。
“请不要走得离我太近!”袜带说,“我不习惯于这种行为。”
“这简直是在装腔作势!”衬衫领子说。这时他们就从水里被取出来,上了浆,挂在一
张椅子上晒,最后就被拿到一个熨斗板上。现在一个滚热的熨斗来了。
“太太!”衬衫领子说,“亲爱的寡妇太太,我现在颇感到有些热了。我现在变成了另
外一个人;我的皱纹全没有了。你烫穿了我的身体,噢,我要向你求婚!”
“你这个老破烂!”熨斗说,同时很骄傲地在衬衫领子上走过去,因为她想象自己是一
架火车头,拖着一长串列车,在铁轨上驰过去“你这个老破烂!”
衬衫领子的边缘上有些破损。因此有一把剪纸的剪刀就来把这些破损的地方剪平。
“哎哟!”衬衫领子说,“你一定是一个芭蕾舞舞蹈家!你的腿子伸得那么直啊!我从
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美丽的姿态!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模仿你!”
“这一点我知道!”剪刀说。
“你配得上做一个伯爵夫人!”衬衫领子说。“我全部的财产是一位漂亮绅士,一个脱
靴器和一把梳子。我只是希望再有一个伯爵的头衔!”
“难道他还想求婚不成?”剪刀说。她生气起来,结结实实地把他剪了一下,弄得他一
直复元不了。
“我还是向梳子求婚的好!”衬衫领子说。“亲爱的姑娘!你看你把牙齿(注:即梳子
齿。)保护得多么好,这真了不起。你从来没有想过订婚的问题吗?”
“当然想到过,你已经知道,”梳子说,“我已经跟脱靴器订婚了!”
“订婚了!”衬衫领子说。
现在他再也没有求婚的机会了。因此他瞧不起爱情这种东西。
很久一段时间过去了。衬衫领子来到一个造纸厂的箱子里。周围是一堆烂布朋友:细致
的跟细致的人在一起,粗鲁的跟粗鲁的人在一起,真是物以类聚。他们要讲的事情可真多,
但是衬衫领子要讲的事情最多,因为他是一个可怕的牛皮大王。
“我曾经有过一大堆情人!”衬衫领子说。“我连半点钟的安静都没有!我又是一个漂
亮绅士,一个上了浆的人。我既有脱靴器,又有梳子,但是我从来不用!你们应该看看我那
时的样子,看看我那时不理人的神情!我永远也不能忘记我的初恋——那是一根腰带。她是
那么细嫩,那么温柔,那么迷人!她为了我,自己投到一个水盆里去!后来又有一个寡妇,
她变得火热起来,不过我没有理她,直到她变得满脸青黑为止!接着来了芭蕾舞舞蹈家。她
给了我一个创伤,至今还没有好——她的脾气真坏!我的那把梳子倒是钟情于我,她因为失
恋把牙齿都弄得脱落了。是的,像这类的事儿,我真是一个过来人!不过那根袜带子使我感
到最难过——我的意思是说那根腰带,她为我跳进水盆里去,我的良心上感到非常不安。我
情愿变成一张白纸!”
事实也是如此,所有的烂布都变成了白纸,而衬衫领子却成了我们所看到的这张纸——
这个故事就是在这张纸上——被印出来的。事情要这么办,完全是因为他喜欢把从来没有过
的事情瞎吹一通的缘故。这一点我们必须记清楚,免得我们干出同样的事情,因为我们不知
道,有一天我们也会来到一个烂布箱里,被制成白纸,在这纸上,我们全部的历史,甚至最
秘密的事情也会被印出来,结果我们就不得不像这衬衫领子一样,到处讲这个故事。
(1848年)
这篇故事发表于1848年哥本哈根出版的《新的童话》里。它是根据现实生活写成的
,安徒生说,一位朋友和他谈起一位破落的绅士。此人所有的财产只剩下一个擦鞋器和一把
梳子,但是他的架子却还放不下来,一直吹嘘自己过去的“光荣”。事实上,在一个阶级社
会里,没有了财产就没有了特权,何况衬衫领子本身已经破烂了。最后它只有“来到一个造
纸厂的箱子里。周围是一堆破烂的朋友:细致的跟细致的人在一起,粗鲁的跟粗鲁的人在一
起,真是物以类聚。”“它已经成了造纸的原料了,最后变成纸,这个故事就是在这张纸上
被印出来的。”这是一起含蓄的讽刺小品。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9 09:54
个豆荚里的五粒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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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豆荚,里面有五粒豌豆。它们都是绿的,因此它们就以为整个世界都是绿的。事
实也正是这样!豆荚在生长,豆粒也在生长。它们按照它们在家庭里的地位,坐成一排。太
阳在外边照着,把豆荚晒得暖洋洋的;雨把它洗得透明。这儿是既温暖,又舒适;白天有亮
,晚间黑暗,这本是必然的规律。豌豆粒坐在那儿越长越大,同时也越变得沉思起来,因为
它们多少得做点事情呀。
“难道我们永远就在这儿坐下去么?”它们问。“我只愿老这样坐下去,不要变得僵硬
起来。我似乎觉得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有这种预感!”
许多星期过去了。这几粒豌豆变黄了,豆荚也变黄了。
“整个世界都在变黄啦!”它们说。它们也可以这样说。
忽然它们觉得豆荚震动了一下。它被摘下来了,落到人的手上,跟许多别的丰满的豆荚
在一起,溜到一件马甲的口袋里去。
“我们不久就要被打开了!”它们说。于是它们就等待这件事情的到来。
“我倒想要知道,我们之中谁会走得最远!”最小的一粒豆说。“是的,事情马上就要
揭晓了。”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最大的那一粒说。
“啪!”豆荚裂开来了。那五粒豆子全都滚到太阳光里来了。它们躺在一个孩子的手中
。这个孩子紧紧地捏着它们,说它们正好可以当作豆枪的子弹用。他马上安一粒进去,把它
射出来。
“现在我要飞向广大的世界里去了!如果你能捉住我,那么就请你来吧!”于是它就飞
走了。
“我,”第二粒说,“我将直接飞进太阳里去。这才像一个豆荚呢,而且与我的身份非
常相称!”
于是它就飞走了。
“我们到了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睡,”其余的两粒说。
“不过我们仍得向前滚。”因此它们在没有到达豆枪以前,就先在地上滚起来。但是它
们终于被装进去了。“我们才会射得最远呢!”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最后的那一粒说。它射到空中去了。它射到顶楼窗子下面一块
旧板子上,正好钻进一个长满了青苔的霉菌的裂缝里去。青苔把它裹起来。它躺在那儿不见
了,可是我们的上帝并没忘记它。
“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它说。
在这个小小的顶楼里住着一个穷苦的女人。她白天到外面去擦炉子,锯木材,并且做许
多类似的粗活,因为她很强壮,而且也很勤俭,不过她仍然是很穷。她有一个发育不全的独
生女儿,躺在这顶楼上的家里。她的身体非常虚弱。她在床上躺了一整年;看样子既活不下
去,也死不了。
“她快要到她亲爱的姐姐那儿去了!”女人说。“我只有两个孩子,但是养活她们两个
人是够困难的。善良的上帝分担我的愁苦,已经接走一个了。我现在把留下的这一个养着。
不过我想他不会让她们分开的;她也会到她天上的姐姐那儿去的。”
可是这个病孩子并没有离开。她安静地、耐心地整天在家里躺着,她的母亲到外面去挣
点生活的费用。这正是春天。一大早,当母亲正要出去工作的时候,太阳温和地、愉快地从
那个小窗子射进来,一直射到地上。这个病孩子望着最低的那块窗玻璃。
“从窗玻璃旁边探出头来的那个绿东西是什么呢?它在风里摆动!”
母亲走到窗子那儿去,把窗打开一半。“啊”她说,“我的天,这原来是一粒小豌豆。
它还长出小叶子来了。它怎样钻进这个隙缝里去的?你现在可有一个小花园来供你欣赏了!”
病孩子的床搬得更挨近窗子,好让她看到这粒正在生长着的豌豆。于是母亲便出去做她
的工作了。
“妈妈,我觉得我好了一些!”这个小姑娘在晚间说。“太阳今天在我身上照得怪温暖
的。这粒豆子长得好极了,我也会长得好的;我将爬起床来,走到温暖的太阳光中去。”
“愿上帝准我们这样!”母亲说,但是她不相信事情就会这样。不过她仔细地用一根小
棍子把这植物支起来,好使它不致被风吹断,因为它使她的女儿对生命起了愉快的想象。她
从窗台上牵了一根线到窗框的上端去,使这粒豆可以盘绕着它向上长,它的确在向上长——
人们每天可以看到它在生长。
“真的,它现在要开花了!”女人有一天早晨说。她现在开始希望和相信,她的病孩子
会好起来。她记起最近这孩子讲话时要比以前愉快得多,而且最近几天她自己也能爬起来,
直直地坐在床上,用高兴的眼光望着这一颗豌豆所形成的小花园。一星期以后,这个病孩子
第一次能够坐一整个钟头。她快乐地坐在温暖的太阳光里。窗子打开了,它面前是一朵盛开
的、粉红色的豌豆花。小姑娘低下头来,把它柔嫩的叶子轻轻地吻了一下。这一天简直像一
个节日。
“我幸福的孩子,上帝亲自种下这颗豌豆,叫它长得枝叶茂盛,成为你我的希望和快乐
!”高兴的母亲说。她对这花儿微笑,好像它就是上帝送下来的一位善良的安琪儿。
但是其余的几粒豌豆呢?嗯,那一粒曾经飞到广大的世界上去,并且还说过“如果你能
捉住我,那末就请你来吧!”
它落到屋顶的水笕里去了,在一个鸽子的嗉囊里躺下来,正如约拿躺在鲸鱼肚中一样
(注:据希伯莱人的神话,希伯莱的预言家约拿因为不听上帝的话,乘船逃遁,上帝因此吹
起大风。船上的人把约拿抛到海里以求免于翻船之祸。约拿被大鱼所吞,在鱼腹中待了三天
三夜。事见《圣经·旧约全书·约拿书》。)。那两粒懒惰的豆子也不过只走了这么远,因
为它们也被鸽子吃掉了。总之,它们总还算有些实际的用途。可是那第四粒,它本来想飞进
太阳里去,但是却落到水沟里去了,在脏水里躺了好几个星期,而且涨大得相当可观。
“我胖得够美了!”这粒豌豆说。“我胖得要爆裂开来。我想,任何豆子从来不曾、也
永远不会达到这种地步的。我是豆荚里五粒豆子中最了不起的一粒。”
水沟说它讲得很有道理。
可是顶楼窗子旁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她脸上射出健康的光彩,她的眼睛发着亮光——
正在豌豆花上面交叉着一双小手,感谢上帝。
水沟说:“我支持我的那粒豆子。”
(1853年)
这个小故事,首先发表在1853年的《丹麦历书》上。成熟了的豆荚裂开了,里面的
五个豆粒飞到广大的世界里去,各奔前程,对各自的经历都很满意。但是那粒飞进窗子“一
个长满了青苔和霉菌的裂缝里去”的豆粒的经历,却是最值得称赞,因为它发芽、开花,给
窗子里的躺着的一个小病女孩带来了愉快和生机。关于这个小故事,安徒生在手记中写道:
“这个故事来自我儿时的回忆,那时我有一个小木盒,里面盛了一点土,我种了一根葱和一
粒豆。这就是我的开满了花的花园。”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4-29 09:55
一个贵族和他的女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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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风儿在草上吹过去的时候,田野就像一湖水,起了一起涟漪。当它在麦子上扫过去的
时候,田野就像一个海,起了一层浪花,这叫做风的跳舞。不过请听它讲的故事吧:它是把
故事唱出来的。故事在森林的树顶上的声音,同它通过墙上通风孔和隙缝时所发出的声音是
不同的。你看,风是怎样在天上把云块像一群羊似地驱走!你听,风是怎样在敞开的大门里
呼啸,简直像守门人在吹着号角!它从烟囱和壁炉口吹进来的声音是多么奇妙啊!火发出爆
裂声,燃烧起来,把房间较远的角落都照明了。这里是那么温暖和舒适,坐在这儿听这些声
音是多么愉快啊。让风儿自己来讲吧!因为它知道许多故事和童话——比我们任何人知道的
都多。现在请听吧,请听它怎样讲吧。
“呼——呼——嘘!去吧!”这就是它的歌声的叠句。
“在那条‘巨带’(注:这是指丹麦瑟兰岛(sjaelland)和富恩岛(?ey
n)之间的一条海峡,有40英里长,10英里宽。)的岸边,立着一幢古老的房子;它有
很厚的红墙,”风儿说。“我认识它的每一块石头;当它还是属于涅塞特的马尔斯克·斯蒂
格(注:马尔斯克·斯蒂格(marskstig)谋杀了丹麦国王爱力克五世(eirk
v,1249?—1286)。据丹麦民间传说,他采取这种行动是因为国王诱奸了他的妻
子。)堡寨的时候,我就看见过它。它不得不被拆掉了!石头用在另一个地方,砌成新的墙
,造成一幢新房子——这就是波列埠庄园:它现在还立在那儿。
“我认识和见过那里高贵的老爷和太太们,以及住在那里的后裔。现在我要讲一讲关于
瓦尔得马尔·杜和他的女儿们的故事。
“他骄傲得不可一世,因为他有皇族的血统!他除了能猎取雄鹿和把满瓶的酒一饮而尽
以外,还能做许多别的事情。他常常对自己说:‘事情自然会有办法。’
“他的太太穿着金线绣的衣服,高视阔步地在光亮的地板上走来走去。壁毯(注:这是
欧洲人室内的一种装饰品,好像地毯,但不是铺在地上,而是挂在墙上。)是华丽的;家具
是贵重的,而且还有精致的雕花。她带来许多金银器皿作为陪嫁。当地窖里已经藏满了东西
的时候,里面还藏着德国啤酒。黑色的马在马厩里嘶鸣。那时这家人家很富有,波列埠的公
馆有一种豪华的气象。
“那里住着孩子,有三个娇美的姑娘:意德、约翰妮和安娜·杜洛苔。我现在还记得她
们的名字。
“她们是有钱的人,有身份的人,在豪华中出生,在豪华中长大。呼——嘘!去吧!”
风儿唱着。接着它继续讲下去:“我在这儿看不见别的古老家族中常有的情景:高贵的太太
跟她的女仆们坐在大厅里一起摇着纺车。她吹着洪亮的笛子,同时唱着歌——不老是那些古
老的丹麦歌,而是一些异国的歌。这儿的生活是活跃的,招待是殷勤的;显贵的客人从远近
各处地方到来,音乐在演奏着,酒杯在碰着,我也没有办法把这些声音淹没!”风儿说。“
这儿只有夸张的傲慢神气和老爷派头;但是没有上帝!
“那正是五月一日的晚上,”风儿说。“我从西边来,我见到船只撞着尤兰西部的海岸
而被毁。我匆忙地走过这生满了石楠植物和长满了绿树林的海岸,走过富恩岛。现在我在
‘巨带’上扫过,呻吟着,叹息着。
“于是我在瑟兰岛的岸上,在波列埠的那座公馆的附近躺下来休息。那儿有一个青葱的
栎树林,现在仍然还存在。
“附近的年轻人到栎树林下面来收捡树枝和柴草,收拾他们所能找到的最粗和最干的木
柴。他们把木柴拿到村里来,聚成堆,点起火。于是男男女女就在周围跳着舞,唱着歌。
“我躺着一声不响,”风儿说。“不过我静静地把一根枝子——一个最漂亮的年轻人捡
回来的枝子——拨了一下,于是他的那堆柴就烧起来,烧得比所有的柴堆都高。这样他就算
是入选了,获得了‘街头山羊”的光荣称号,同时还可以在这些姑娘之中选择他的‘街头绵
羊’。这儿的快乐和高兴,胜过波列埠那个豪富的公馆。
“那位贵族妇人,带着她的三个女儿,乘着一辆由六骑马拉着的、镀了金的车子,向这
座公馆驰来。她的女儿是年轻和美丽的——是三朵迷人的花:玫瑰、百合和淡白的风信子。
母亲本人则是一朵鲜嫩的郁金香。大家都停止了游戏,向她鞠躬和敬礼;但是她谁也不理,
人们可以看出,这位贵妇人是一朵开在相当硬的梗子上的花。
“玫瑰、百合和淡白的风信子;是的,她们三个人我全都看见了!我想,有一天她们将
会是谁的小绵羊呢?她们的‘街头山羊’将会是一位漂亮的骑士,可能是一位王子!呼——
嘘!去吧!去吧!
“是的,车子载着她们走了,农人们继续跳舞。在波列埠这地方,在卡列埠,在周围所
有的村子里,人们都在庆祝夏天的到来。
“可是在夜里,当我再起身的时候,”风儿说。“那位贵族妇人躺下了,再也没有起来
。她碰上这样的事情,正如许多人碰上这类的事情一样——并没有什么新奇。瓦尔得马
尔·杜静静地、沉思地站了一会儿。‘最骄傲的树可以弯,但不一定就会折断,’他在心里
说。女儿们哭起来;公馆里所有的人全都在揩眼泪。杜夫人去了——可是我也去了,呼——
嘘!”风儿说。
“我又回来了。我常常回到富恩岛和‘巨带’的沿岸来。我坐在波列埠的岸旁,坐在那
美丽的栎树林附近:苍鹭在这儿做窠,斑鸠,甚至蓝乌鸦和黑颧鸟也都到这儿来。这还是开
春不久:它们有的已经生了蛋,有的已经孵出了小雏。嗨,它们是在怎样飞,怎样叫啊!人
们可以听到斧头的响声:一下,两下,三下。树林被砍掉了。瓦尔得马尔·杜想要建造一条
华丽的船——一条有三层楼的战舰。国王一定会买它。因此他要砍掉这个作为水手的目标和
飞鸟的隐身处的树林。苍鹭惊恐地飞走了,因为它的窠被毁掉了。苍鹭和其他的林中鸟都变
得无家可归,慌乱地飞来飞去,愤怒地、惊恐地号叫,我了解它们的心情。乌鸦和穴乌用讥
笑的口吻大声地号叫:
‘离开窠儿吧!离开窠儿吧!离开吧!离开吧!’
“在树林里,在一群工人旁边,站着瓦尔得马尔·杜和他的女儿们。他们听到这些鸟儿
的狂叫,不禁大笑起来。只有一个人——那个最年轻的安娜·杜洛苔——心中感到难过。他
们正要推倒一株砍掉的树,在这株树的枝桠上有一只黑颧鸟的窠,窠里的小颧鸟正在伸出头
来——她替它们向大家求情,她含着眼泪向大家求情。这株有窠的树算是为颧鸟留下了。这
不过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有的树被砍掉了,有的树被锯掉了。接着一个有三层楼的船便建造起来了。建筑师是
一个出身微贱的人,但是他有高贵的仪表。他的眼睛和前额说明他是多么聪明。瓦尔得马
尔·杜喜欢听他谈话;他最大的女儿意德——她现在有15岁了——也是这样。当他正在为
父亲建造船的时候,他也在为自己建造一个空中楼阁:他和意德将作为一对夫妇住在里面。
如果这楼阁是由石墙所砌成、有壁垒和城壕、有树林和花园的话,这个幻想也许可能成为事
实。不过,这位建筑师虽然有一个聪明的头脑,但却是一个穷鬼。的确,一只麻雀怎么能在
鹤群中跳舞呢?呼——嘘!我飞走了,他也飞走了,因为他不能住在这儿。小小的意德也只
好克服她的难过的心情。因为她非克制不可。”
“那些黑马在马厩里嘶鸣;它们值得一看,而且也有人在看它们。国王亲自派海军大将
来检验这条新船,来布置购买它。海军大将也大为称赞这些雄赳赳的马儿。我听到这一切,
”风儿说。“我陪着这些人走进敞开的门;我在他们脚前撒下一些草叶,像一条一条的黄金
。瓦尔得马尔·杜想要有金子,海军大将想要有那些黑马——因此他才那样称赞它们,不过
他的意思没有被听懂,结果船也没有买成。它躺在岸边,亮得放光,周围全是木板;它是一
个挪亚式的方舟,但永远不曾下过水。呼——嘘!去吧!去吧!这真可惜。
“在冬天,田野上盖满了雪,‘巨带’里结满了冰,我把冰块吹到岸上来,”风儿说。
“乌鸦和大渡乌都来了,它们是一大群,一个比一个黑。它们落到岸边没有生命的、被遗*?
了的、孤独的船上。它们用一种喑哑的调子,为那已经不再有的树林,为那被遗*?了的贵重
的雀窠,为那些没有家的老老少少的雀子而哀鸣。这完全是因为那一大堆木头——那一条从
来没有出过海的船的缘故。
“我把雪花搅得乱飞,雪花像巨浪似地围在船的四周,压在船的上面!我让它听到我的
声音,使它知道,风暴有些什么话要说。我知道,我在尽我的力量教它关于航行的技术。呼
——嘘!去吧!
“冬天逝去了;冬天和夏天都逝去了。它们在逝去,像我一样,像雪花的飞舞,像玫瑰
花的飞舞,像树叶的下落——逝去了!逝去了!人也逝去了!
“不过那几个女儿仍然很年轻,小小的意德是一朵玫瑰花,美丽得像那位建筑师初见到
她的时候一样。她常常若有所思她站在花园的玫瑰树旁,没有注意到我在她松散的头发上撒
下花朵;这时我就抚着她的棕色长头发。于是她就凝视那鲜红的太阳和那在花园的树林和阴
森的灌木丛之间露出来的金色的天空。
“她的妹妹约翰妮像一朵百合花,亭亭玉立,高视阔步,和她的母亲一样,只是梗子脆
了一点。她喜欢走过挂有祖先的画像的大厅。在画中那些仕女们都穿着丝绸和天鹅绒的衣服
;她们的发髻上都戴着缀有珍珠的小帽。她们都是一群美丽的仕女,她们的丈夫不是穿着铠
甲,就是穿看用松鼠*?做里子和有皱领(注:这是欧洲16世纪流行的一种领子。一般都是
白色,有很整齐的褶皱,紧紧地围在脖子上。)的大氅。他们腰间挂着长剑,但是并没有扣
在股上。约翰妮的画像哪一天会在墙上挂起来呢?她高贵的丈夫将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是的,这就是她心中所想着的、她低声对自己所讲着的事情。当我吹过长廊、走进大厅、然
后又折转身来的时候,我听到了她的话。
“那朵淡白的风信子安娜·杜洛苔刚刚满14岁,是一个安静和深思的女子。她那副大
而深蓝的眼睛有一种深思的表情,但她的嘴唇上仍然*?着一种稚*?的微笑:我没有办法把它
吹掉,也没有心思要这样做。
“我在花园里,在空巷里,在田野里遇见她。她在采摘花草;她知道,这些东西对她的
父亲有用:她可以把它们蒸馏成为饮料。瓦尔得马尔·杜是一个骄傲自负的人,不过他也是
一个有学问的人,知道很多东西。这不是一个秘密,人们都在谈论这事情。他的烟囱即使在
夏天还有火冒出来。他的房门是锁着的,一连几天几夜都是这样。但是他不大喜欢谈这件事
情——大自然的威力应该是在沉静中征服的。不久他就找出一件最大的秘密——制造赤金。
“这正是为什么烟囱一天到晚在冒烟、一天到晚在喷出火焰的缘故。是的,我也在场!
”风儿说。“‘停止吧!停止吧!’我对着烟囱口唱:‘它的结果将会只是一阵烟、空气、
一堆炭和炭灰!你将会把你自己烧得精光!呼——呼——呼——去吧!停止吧!’但是瓦尔
得马尔·杜并不放其他的企图。
“马厩里那些漂亮的马儿——它们变成了什么呢?碗柜和箱子里的那些旧金银器皿、田
野里的母牛、财产和房屋都变成了什么呢?——是的,它们可以熔化掉,可以在那金坩埚里
熔化掉,但是那里面却变不出金子!
“谷仓和储藏室,酒窖和库房,现在空了。人数减少了,但是耗子却增多了。这一块玻
璃裂了,那一块玻璃碎了;我可以不需通过门就能进去了,”风儿说。“烟囱一冒烟,就说
明有人在煮饭。这儿的烟囱也在冒烟;不过为了炼赤金,却把所有的饭都耗费掉了。
“我吹进院子的门,像一个看门人吹着号角一样,不过这儿却没有什么看门人,”风儿
说。“我把尖顶上的那个风信鸡吹得团团转。它嘎嘎地响着,像一个守望塔上的卫士在发出
鼾声,可是这儿却没有什么卫士,这儿只有成群的耗子。‘贫穷’就躺在桌上,‘贫穷’就
坐在衣橱里和橱柜里;门脱了榫头,裂缝出现了,我可以随便跑出跑进。”风儿说,“因此
我什么全知道。
“在烟雾和灰尘中,在悲愁和失眠之夜,他的胡须和两鬓都变白了。他的皮肤变得枯黄
;他追求金子,他的眼睛就发出那种贪图金子的光。
“我把烟雾和火灰向他的脸上和胡须上吹去;他没有得到金子,却得到了一堆债务。我
从碎了的窗玻璃和大开的裂口吹进去。我吹进他女儿们的衣柜里去,那里面的衣服都褪了色
,破旧了,因此她们老是穿着这几套衣服。这支歌不是在她们儿时的摇篮旁边唱的!豪富的
日子现在变成了贫穷的生活!我是这座公馆里唯一高声唱歌的人!”风儿说。“我用雪把他
们封在屋子里;人们说雪可以保持住温暖。他们没有木柴;那个供给他们木柴的树林已经被
砍光了。天正下着严霜。我在裂缝和走廊里吹,我在三角墙上和屋顶上吹,为的是要运动一
下。这三位出身高贵的小姐,冷得爬不起床来。父亲在破被子下缩成一团。吃的东西也没有
了,烧的东西也没有了——这就是贵族的生活!呼——嘘!去吧!但是这正是杜老爷所办不
到的事情。
“‘冬天过后春天就来了,’他说,‘贫穷过后快乐的时光就来了,但是快乐的时光必
须等待!现在房屋和田地只剩下一张典契,这正是倒霉的时候。但是金子马上就会到来的—
—在复活节的时候就会到来!’
“我听到他望着蜘蛛网这样讲:‘你聪明的小织工,你教我坚持下去!人们弄破你的网
,你会重新再织,把它完成!人们再毁掉它,你会坚决地又开始工作——又开始工作!人也
应该是这样,气力绝不会白费。’
“这是复活节的早晨。钟在响,太阳在天空中嬉戏。瓦尔得马尔·杜在狂热的兴奋中守
了一夜;他在熔化,冷凝,提炼和混和。我听到他像一个失望的灵魂在叹气,我听到他在祈
祷,我注意到他在屏住呼吸。灯里的油燃尽了,可是他不注意。我吹着炭火;火光映着他惨
白的面孔,使他泛出红光。他深陷的眼睛在眼窝里望,眼睛越睁越大,好像要跳出来似的。
“请看这个炼金术士的玻璃杯!那里面发出红光,它是赤热的,纯清的,沉重的!他用
颤抖的手把它举起来,用颤抖的声音喊:‘金子!金子!’他的头脑有些昏沉——我很容易
就把他吹倒,”风儿说。“不过我只是扇着那灼热的炭;我陪着他走到一个房间里去,他的
女儿正在那儿冻得发抖。他的上衣上全是炭灰;他的胡须里,蓬松的头发上,也是炭灰。他
笔直地站着,高高地举*?放在易碎的玻璃杯里的贵重的宝物。‘炼出来了,胜利了!——金
子,金子!’他叫着,把杯子举到空中,让它在太阳光中发出闪光。但是他的手在发抖;这
位炼金术士的杯子落到地上,跌成一千块碎片。他的幸福的最后泡沫现在炸碎了!呼——嘘
——嘘!去吧!我从这位炼金术士的家里走出去了。
“岁暮的时候,日子很短;雾降下来了,在红浆果和光赤的枝子上凝成水滴。我精神饱
满地回来了,我横渡高空,扫过青天,折断干枝——这倒不是一件很艰难的工作,但是非做
不可。在波列埠的公馆里,在瓦尔得马尔·杜的家里,现在有了另一种大扫除。他的敌人,
巴斯纳斯的奥微·拉美尔拿着房子的典押契据和家具的出卖契据到来了。我在碎玻璃窗上敲
,腐朽的门上打,在裂缝里面呼啸:呼——嘘!我要使奥微·拉美尔不喜欢在这儿待下来。
意德和安娜·杜洛苔哭得非常伤心;亭亭玉立的约翰妮脸上发白,她咬着拇指,一直到血流
出来——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奥微·拉美尔准许瓦尔得马尔·杜在这儿一直住到死,可是并
没有人因此感谢他。我在静静地听。我看到这位无家可归的绅士仰起头来,显出一副比平时
还要骄傲的神气。我向这公馆和那些老婆提树袭来,折断了一根最粗的枝子——一根还没有
腐朽的枝子。这枝子躺在门口,像是一把扫帚,人们可以用它把这房子扫得精光,事实上人
们也在扫了——我想这很好。
“这是艰难的日子,这是不容易保持镇定的时刻;但是他们的意志是坚强的,他们的骨
关是硬的。
“除了穿的衣服以外,他们什么也没有:是的,他们还有一件东西——一个新近买的炼
金的杯子。它盛满了从地上捡起来的那些碎片——这东西期待有一天会变成财宝,但是从来
没有兑现。瓦尔得马尔·杜把这财宝藏在他的怀里。这位曾经一度豪富的绅士,现在手中拿
着一根棍子,带着他的三个女儿走出了波列埠的公馆。我在他灼热的脸上吹了一阵寒气,我
抚摸着他灰色的胡须和雪白的长头发,我尽力唱出歌来——‘呼——嘘!去吧!去吧!’这
就是豪华富贵的一个结局。
“意德在老人的一边走,安娜·杜洛苔在另一边走。约翰妮在门口掉转头来——为什么
呢?幸运并不会掉转身来呀。她把马尔斯克·斯蒂格公馆的红墙壁望了一眼;她想起了斯蒂
格的女儿们:
年长的姐姐牵着小妹妹的手,
她们一起在茫茫的世界漂流。
“难道她在想起了这支古老的歌吗?现在她们姊妹三个人在一起——父亲也跟在一道!
他们走着这条路——他们华丽的车子曾经走过的这条路。她们作为一群乞丐搀着父亲向前走
;他们走向斯来斯特鲁的田庄,走向那年租十个马克的泥草棚里去,走向空洞的房间和没有
家具的新家里去。乌鸦和穴乌在他们的头上盘旋,号叫,仿佛是在讥刺他们:“没有了窠!
没有了窠!没有了!没有了!’这正像波列埠的树林被砍下时鸟儿所作的哀鸣一样。
“杜老爷和他的女儿们一听就明白了。我在他们的耳边吹,因为听到这些话并没有什么
好处。
“他们住进斯来斯特鲁田庄上的泥草棚里去。我走过沼泽地和田野、光赤的灌木丛和落
叶的树林,走到汪洋的水上,走到别的国家里去:呼——嘘!去吧!去吧!永远地去吧!”
瓦尔得马尔·杜怎么样了呢?他的女儿怎么样了呢?风儿说:
“是的,我最后一次看到的是安娜·杜洛苔——那朵淡白色的风信子:现在她老了,腰
也弯了,因为那已经是50年以前的事情。她活得最久;她经历了一切。
“在那长满了石楠植物的荒地上,在微堡城附近,有一幢华丽的、副主教住的新房子。
它是用红砖砌成的;它有锯齿形的三角墙。浓烟从烟囱里冒出来。那位*?淑的太太和她的庄
重的女儿们坐在大窗口,朝花园里悬挂在那儿的鼠李(注:鼠李是一种落叶灌木或小乔木,
开黄绿色小花,结紫黑色核果。)和长满了石楠植物的棕色荒地凝望。她们在望什么东西呢
?她们在望那儿一个快要倒的泥草棚上的颧鸟窠。如果说有什么屋顶,那么这屋顶只是一堆
青苔和石莲花——最干净的地方是颧鸟做窠的地方,而也只有这一部分是完整的,因为颧鸟
把它保持完整。
“那个屋子只能看,不能碰;我要对它谨慎一点才成,”风儿说。“这泥草棚是因为颧
鸟在这儿做窠才被保存下来的,虽然它是这荒地上一件吓人的东西。副主教不愿意把颧鸟赶
走,因此这个破棚子就被保存下来了,那里面的穷苦人也就能够住下去。她应该感谢这只埃
及的鸟儿(注:据丹麦的民间传说,颧鸟是从埃及飞来的。)。她曾经在波列埠树林里为它
的黑兄弟的窠求过情,可能这是它的一种报酬吧?可怜的她,在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年幼的
孩子——豪富的花园里的一朵淡白的风信子。安娜·杜洛苔把这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啊!啊!是的,人们可以叹息,像风在芦苇和灯芯草里叹息一样,啊!啊!瓦尔得
马尔·杜,在你入葬的时候,没有人为你敲响丧钟!当这位波列埠的主人被埋进土里的时候
,也没有穷孩子来唱一首圣诗!啊!任何东西都有一个结束,穷苦也是一样!意德妹妹成了
一个农人的妻子。这对我们的父亲说来是一个严厉的考验!女儿的丈夫——一个穷苦的农奴
!他的主人随时可以叫他骑上木马(注:这是封建时代欧洲的一种刑具,样子像木马,上面
装有尖物。犯了罪的人就被放在上面坐着。)。他现在已经躺在地下了吧?至于你,意德,
也是一样吗?唉!倒霉的我,还没有一个终结!仁慈的上帝,请让我死吧!’
“这是安娜·杜洛苔在那个寒碜的泥草棚——为颧鸟留下的泥草棚——里所作的祈祷。
“三姊妹中最能干的一位我亲自带走了,”风儿说。“她穿着一套合乎她的性格的衣服
!她化装成为一个穷苦的年轻人,到一条海船上去工作。她不多讲话,面孔很沉着,她愿意
做自己的工作。但是爬桅杆她可不会;因此在别人还没有发现她是一个女人以前,我就把她
吹下船去。我想这不是一桩坏事!”风儿说。
像瓦尔得马尔·杜幻想他发现了赤金的那样一个复活节的早晨,我在那几堵要倒塌的墙
之间,在颧鸟的窠底下,听到唱圣诗的声音——这是安娜·杜洛苔的最后的歌。
墙上没有窗子,只有一个洞口。太阳像一堆金子似地升起来,照着这屋子。阳光才可爱
哩!她的眼睛在碎裂,她的心在碎裂!——即使太阳这天早晨没有照着她,这事情也会发生。
“颧鸟作为屋顶盖着她,一直到她死!我在她的坟旁唱圣诗,她的坟在什么地方,别的
人谁也不知道。
“新的时代,不同的时代!私有的土地上修建了公路,坟墓变成了大路。不久蒸气就会
带着长列的火车到来,在那些像人名一样被遗忘了的坟上驰过去——呼——嘘!去吧!去吧!
“这是瓦尔得马尔·杜和他的女儿们的故事。假如你们能够的话,请把它讲得更好一点
吧!”风儿说完就掉转身。
它不见了。
(1859年)
这篇作品,首次发表于1859年3月24日在哥本哈根出版的《新的童话和故事集》
第三卷。安徒生在手记中写道:
“关于斯克尔斯戈附近的波列埠庄园的一些民间传说和野史记载中,有一个《瓦尔得马
尔和他的女儿们》的故事。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在风格方面花了很大的气力。我想使我的
行文产生一种像风一样明快、光亮的效果,因此我就让这个故事由风讲出来。”这是安徒生
在童话创作的风格上的一种新的尝试,即不断创新。
故事的内容很明显,就是一个贵族及其家族的没落。这是对他们的一首具有象征意义的
挽歌——因而安徒生就让风把它唱出来。“新的时代,不同的时代!私有的土地上修建了公
路,坟墓变成了大路。不久蒸气就会带着长列的火车到来,在那像人名一样被遗忘了的坟上
驰过去——呼——嘘!去吧!去吧!”就是这不停的“去吧!去吧!”又把蒸气扔在后面让
喷气把人类送到更高的天空。旧的“去”;新的“来”,但安徒生关于人类历史和文明不断
进展的思想却是不变的,“放之四海而皆准。”
作者:
包孕吴越
时间:
2005-5-3 01:00
我晕,有下载吗?
作者:
雅木
时间:
2005-5-9 16:15
有,在这里,以前不知怎么弄。。。哈
http://www.szsx.org/lib/ertong/yuyan/antusheng/index.html
作者:
piaoyao
时间:
2005-5-10 05:24
xiexiele谢谢了07
欢迎光临 祝孩子们天天健康快乐! (http://www.xetj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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