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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一代文史大家——金性尧 [打印本页]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4-11 13:55
标题: 一代文史大家——金性尧
[原创]一代文史大家——金性尧
文章提交者:huge57 加帖在 文化散论 【凯迪网络】 http://www.kdnet.net


(开此帖,希望与喜爱读其著述、对其有所了解或研究的朋友进行交流。)

金先生仙逝已近周年。个人觉得,金先生这样的一代文史大家很值得学术界重视,其一生所箸,可谓是现代文化遗产不朽的一部分。近年来,随着读者对金先生著述的不断了解,爱好者日益增多,学人也日益重视。但对金先生的学术研究,却尚未开始,作为曾多所得益于金先生的一名学生,我很乐意与学界同仁交流,以在这方面做些实在的工作。

我所想到的,包括整理、出版其全集,其次应有年谱长编和学术性传记。其实,这些工作,出版界和家属已有所考虑、酝酿。

金先生首先是一位颇具独特风格的散文大家,风格近似周作人,并从鲁迅汲取甚多。在我看来,其散文成就比之周作人,更有发展。尤其是化学术性极强的文史小品为优美隽永之散文,乃其显著独特风格,实为现代散文艺术极品之一。

第二,其一生著述以文史为中心,由杂家而专家,由专家而大家。“北季南金”的口碑已流行多年,尽管季羡林与金性尧,所长不同,难于真正比较,但金先生在文史上的很多见解独特而重要,其深度和广度,令人叹为观止。惟其不喜长篇大论,一些真知灼见,往往点到为止,零散各处;或有学人愿意艰辛爬梳、集腋成裘,阐述发挥,当能一新耳目。

第三,因时代和政治的原因,金先生只能长期默默从事文史编辑,然而经其所编校、注释,或留诸史册、或启一代学人,功德圆满,当属现代难得之杰出编辑。

人生如有上述一方面的成就,已属难能可贵,而金先生却能综其为一体,达到极高的境界,实令后学景仰不已。

如有同仁见教,或显彰其生平事迹,或提示其散佚文字,当竭诚叩谢!

[ 本帖最后由 huge57 于 2008-5-27 22:15 编辑 ]
作者: susan_1201    时间: 2008-4-11 16:14
发一些 金性尧 写的文章上来看看呀。

[ 本帖最后由 susan_1201 于 2008-4-11 16:15 编辑 ]
作者: susan_1201    时间: 2008-4-11 17:50
金性尧先生走了
文/杨梅酒
2007年07月18日,星期三

  最开始是读《闲坐说诗经》,当时还不晓得金先生是哪路神仙,就是喜欢,觉得这小册子沉稳踏实,从容紧致,学问、见识、文字无一不好。那是中华书局“古典诗词漫话”系列里的一种,其中一本《夜阑话韩柳》也是金先生所作。

  注意这个名字以后,又陆续读到《闭关录》、《饮河录》、《清代宫廷政变纪要》、《三国谈心录》等等,越读越喜欢,开始在新旧书店里特别留意金先生的书。除上面提的几本,还买到了:《一盏录》、《风土小记》、《土中录》、《伸脚录》、《六宫幽灵》、《亡国之君》、《奸佞春秋》、《清宫掌故》、《不殇录》、《唐诗三百首新注》、《宋诗三百首新注》、《啸傲霜天——《鲁迅风》、《杂文》散文随笔选萃》。解放前的旧杂志我没有足够的财力心力知识储备去收集整理,干脆放弃,不过还有《炉边诗话》和几本在台湾、香港出版的书想买,尚未碰到。

  金先生的文字特别舒服(据说有知堂之风,我没好好静心读过知堂老人,不敢妄议),兼以旁征博引,史料充实,信息量非常丰富,更难得的是那种文章态度。水之扬评价说:“先生之文,不以文才胜,亦非以材料见长,最叫人喜欢的,是平和与通达。见解新奇,固亦文章之妙,但总以偶然得之为妙。平和通达却是文章的气象,要须磨砺功夫,乃成境界,其实是极难的。”她评得实在,是我模糊觉得,又总结不好的,录在这里。

  金先生自述身世的文章不算多。我记得他写过年轻时候和鲁迅的那几次通信,以及中断联系的缘由,用客观冷静的调子回顾自己当年的冲动偏执,并无遮讳。还记得他写过自己最得意的才华出众的大女儿,在文革中服毒自尽,其时已身怀有孕。他写到由于环境的压力,爱女横死却不能以哀容示人,并且在思想汇报材料之中不得不反省这个“家庭问题”,违心写下对于逝去娇儿的批评检讨。痛之极矣!

  金先生前几日在上海病故,享年九十有一。作为喜爱他的普通读者,心中怅怅,胡乱写几个字,略表追思。


http://www.landaishu.com/home/news_read.asp?NewsID=35475
作者: susan_1201    时间: 2008-4-11 17:51
2007 年 7 月 26 日 星期 四  放大 缩小 默认         


媒体为何不理“金性尧”




  与季羡林齐名,被誉为“北季南金”的文史大家金性尧于7月15日因病去世,享年91岁。临终前金性尧还计划校注《清诗三百首》,终因身体有病、精力不济,成为遗憾。

  如果不是从7月19日的《扬子晚报》看到这则消息,我还不知道金性尧老先生已于7月15日因病去世了。几天来咋一点不知此事?是我孤陋寡闻,没看到媒体的报道吗?出于好奇,我分别到Google、百度、雅虎等网站输入“金性尧病逝”几个字进行搜索,让人失望的是,竟然没搜到一条“正式”消息,惟一一条相关的,是名叫“一个人的书房”的网友写的《炉边人已去,一盏茶未凉》的帖子。

  这样一位文史大家不幸去世,可以说是我国文化界一大损失。遗憾的是有关媒体表现出几近冷漠的态度,不仅没有拿出足够篇幅来追忆这位文化界老前辈,就连他去世的消息都没有刊登。这与媒体对待娱乐圈的态度相比,实在相差甚远。这是一个令人深思、令人忧虑的现象。作为大众传媒,还是应当以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和对受众进行正面的引导为己任,在对待新闻事件的时候,不应厚此薄彼,自觉不自觉地把社会阶层化,把新闻娱乐化,把责任物质化。

  孙仲 (江苏  读者)

http://www.chinaxwcb.com/xwcbpap ... 26/content_4872.htm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4-11 21:23
原帖由 susan_1201 于 2008-4-11 16:14 发表
发一些 金性尧 写的文章上来看看呀。

网上已有部分可阅读和下载,请搜索一下。
作者: susan_1201    时间: 2008-4-11 22:03
金性尧三国谈心录:金性尧
作者 金性尧 出版社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类别 现当代随笔
2006-8-26 23:13:45

原台湾远流出版社主编、资深编辑人傅月庵先生倾情推荐。抛开戏说,素有“北季(羡林)南金(性尧)”之称的考评大家金性尧还您一个真实别样的三国。本书是金性尧先生考评三国的历史随笔文集,对三国前后一些著名的人物和事件进行了点评,包括“曹操心事”、“三国风云”、“绝代美女”三大部分。作者史力深厚,根抵于“论从史出”的传统,所谈又多是人们耳熟能详的题目,于细微处著墨,却总能涉笔成趣,评品古....



还有谈三国的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4-11 22:50
定海籍作家金性尧先生走了  
[ 作者:王冰    来源:舟山网    点击数:175    更新时间:2007-8-7    编辑:胡捷 ]




    惊闻金性尧老先生于7月15日病故,甚感痛惜。
    金性尧,笔名文载道、星屋等,是著名的文史专家,有人拿他比附季羡林,称“北季南金”,可见人们对他的喜爱和推崇程度,其影响辐射至东南亚,在定海的知名度反而小得多。人民北路上的金家老宅,向来少人问津,被拆除了前半部分之后,立牌为市级文保单位。
    现在,我们从半座金家老宅出发,对这位定海乡贤的人生足迹作一回顾。
                            满地江湖旧石苔
    定海人民北路上的金家老宅,为金性尧祖父所建造,祖父是上海“公和来”颜料行股东,因一次世界大战时进口颜料短缺而致富。父亲继承家产后,在上海公共租界造了“葆壬里”——十六幢石库门楼房,金老去世前居住的北京西路1110弄,不过只保有两间了。
    1916年,金性尧出生于定海。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定海老宅里度过的,接受的是传统私塾教育,先就读于阮氏家塾,后又到王家祠堂学了两年多的英文。十五岁的时候,被父亲带到上海学生意,按照父亲的想法,既已有中英文功底,再学点生意门槛,就可以接班了。
    金性尧到了上海,一头扎到文化圈里。首先赏识他的是阿英先生——大凡牵涉中国现代文学的似乎总绕不过阿英,由此,金性尧在《大晚报》的副刊上露面;其次是柯灵,让他在《世纪风》和《浅草》上发表作品。渐渐地,在文坛上小有名气起来。其后,又参与杂志的编辑工作,编辑过 《鲁迅风》、《萧萧》、《文史》等。
    1934年,十八岁的金性尧曾写信给鲁迅先生,一去一返,鲁迅给他回了四封信(目前,由上海鲁迅纪念馆收藏)。书信只有四封,但金性尧对鲁迅先生是敬仰的。就在鲁迅先生去世三年后(1939年),二十三岁的他发起并创办了《鲁迅风》,秉承鲁迅先生辛辣的杂文风格,王任叔在发刊词中是这样说的:“生在斗争的时代,是无法逃避斗争的。探取鲁迅先生使用武器的秘奥,使用我们可能使用的武器,袭击当前的大敌;说我们这刊物有些‘用意’,那便是唯一的‘用意’了。”
    《鲁迅风》得到了许广平先生的大力支持,王任叔、郑振铎、王统照、恽逸群等文化名将都是杂志的主要撰稿者,成为沪上“孤岛文学”中最有影响的杂文刊物。《鲁迅风》先后出了十九期,从组稿、阅稿、改稿、写稿,到校对、发行、广告等,都由金性尧一手包办。
    对于他在上海“孤岛文学”中的作用,美国学者耿德华在《被冷落的缪斯:中国沦陷区文学史 (1937-1945)》一书中,作了专门的介绍。
                            邂逅陈编事可聊
    其实,在创办《鲁迅风》之前,金性尧已经在写作“鲁迅风”流派的杂文了,如他在《星屋小文》中收录的几篇杂文,还有1938年,金性尧与王任叔、柯灵、唐弢、周木斋、周黎庵等六人合出了杂文集《边鼓集》,后来又加上孔另境出了七人杂文集 《横眉集》。
    上世纪三十年代,金性尧的杂文,还曾发表在舟山的进步报纸《舟报》副刊上;在上海的舟山籍进步青年乐时鸣等创办《微明》杂志时,金振华 (金性尧化名)担任微明社社长,《微明》也是进步杂志,其发刊词说:微明是打退黑暗的先锋,是振起精神的原动力。
    金性尧的第一本作品集 《星屋小文》,是通过巴金先生出版的。当时,他随便地向巴金说起,想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出一本书。巴金点点头,说声“好”,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第二天,金性尧把书稿交到出版社。过了两天,巴金先生亲自登门,跟他说:“这两篇不要收。”其他则未作改动,《星屋小文》顺利出版。
    可能是禀性的缘故,金性尧与周作人更合缘一些,周对他的文字也非常欣赏,两位结成了忘年交。所以,金性尧收有周送的好几本签名本,书札四十余通,等到金性尧的第二本作品集《文钞》出版时,就索性请周作人来写序了。
    《星屋小文》和《文钞》这两本书,现在都是稀罕物了。1944年出的 《风土小记》,因辽宁教育出版社于1998年重新排印,所以现在比较容易找到。其中收有多篇谈论家乡情况的,如《关于风土人情》、《忆三家村》、《食味小记》、《故乡的戏文》等,于舟山人来说,弥足珍贵。
    在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文坛,文载道的名头已经很响亮,年轻的金性尧如鱼得水,交游广阔,除前文所提到的,相往来的还有:陈望道、沈启无、纪果庵、徐一士、瞿兑之、谢刚主、谢兴尧、周越然、黄裳、张爱玲、苏青、石灵、魏金枝、倪墨炎……
                            一分明月一分书
    三十多年过去,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作家文载道,已被人淡忘了。
    1981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推出《唐诗三百首新注》,该书一出,风靡海内外,被目为“近百种《唐诗三百首》注释本中颇具权威、最有影响的注本之一”,累计印数已达三百万册,现列入北大、清华人文社科学院指定本科生应读书目。这一次,古典文学家金性尧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年金性尧66岁,早过了退休年龄。
    其后,注家金性尧一发不可收拾,《宋诗三百首》、《明诗三百首》接连出炉;1988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了他的 《炉边诗话》;1988年,还为香港中华书局主编过 《诗词坊》丛书,自己撰写了《闲坐说诗经》、《夜阑话韩柳》,1992年在香港出版,2004年中华书局发行大陆版。
    接着,金性尧又以文史专家的面目示人。1992年,在香港出版了《清代笔祸录》、《清代宫廷政变录》。前一本,上海书店出版社于1999年增订为《土中录》出版;后一本,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于2005年以同题出版。2002年,台湾出版《三国谈心录》,2006年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以同题出版简体字版。此外,在大陆出版的有:《伸脚录》,1995年辽宁教育出版社;《亡国之君》、《六宫幽灵》、《奸佞春秋》、《清宫掌故》,2000年辽宁教育出版社;《不殇录》,1997年汉语大词典出版社;《饮河录》,1997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一盏录》,1998年山西教育出版社、山西古籍出版社出版;《闭关录》,200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
    金性尧不仅注释古诗功夫了得,自身的诗词写作功底也很扎实。据复旦大学王水照教授回忆: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作家协会古代文学组到宁波旅游,天童寺僧捧出文房四宝恳请留下墨宝,众人推金性尧即席挥毫。他边想边写,从幼时游天童开篇,一路叙来,已是一首二三十句的五古,看到纸幅将尽,他自言自语说:“纸没了,该收尾了。”遂以两句作结,掷笔之际,兴犹未尽。这次不经意的演示,给同行者以很大的震撼。
                            万点芦花入梦来
    从作家文载道,到文史专家金性尧,其间有三十多年的时间,除了编辑几本书之外,金性尧不仅没有作品面世,有一阶段连生活都成问题。翻开《闭关录》,看看他自己的回忆。
    当时,祖父留在定海的金家老宅,自然是无缘居住了;父亲在公共租界造起的“葆壬里”——十六幢石库门楼房,也被占用一空,全家扫地出门;最后“落实政策”,总算发还两间。下放劳动时口风不紧,说了旧时蓝苹的一些情况,到文革时自然要算总账,“反革命”帽子扣到头上;最为看重的大女儿带着两个月身孕含冤弃世;十四五岁的两个女儿到江西下乡插队,连送到车站都是奢望;到干校给猪公倒泔水、烧猪食,休假时还要七十多岁的老母缝衣补裤……寒风凄雨,金老算是够幸运的,能够熬到云开日出,有很多人都熬不到这一天。
    说来有人会不相信,金性尧如此博学,却是连一张小学文凭也拿不出来的。不过这在当时是普遍现象:华罗庚、启功、王国维、陈寅恪、傅雷、宗白华、梁宗岱、鲁迅……哪个有像样的文凭?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文凭头衔之类的,是给行外人看的。“三十年代确是一个值得怀念的时代”,回过头来,他在《忆〈星屋小文〉》中这样感慨。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读书人,能够安静地读书写字,才是他一生的梦想,他曾在一篇文章中说过:“能够做一个太平时节读书人,才是天公最大恩惠。”
    一个定海籍的作家学者走了,一个纯粹的读书人走了。笔者在此遥祝,金老,一路走好,天上会有一张安稳的书桌给您留着的。(注:本文小标题选自金性尧诗句)

http://www.cseac.com/Article_Show.asp?ArticleID=5302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4-11 23:11
我的父亲金性尧 一个简单的读书人  
2007年08月05日 10:02:48  来源:南方周末  


    家世和婚姻

    我父亲是浙江定海人,1916年5月5日出生,上世纪三十年代随全家迁居上海。当时祖父所投资的化工颜料厂获得很大发展,所得的收益一是在定海购地,造了一处前后三进的大院;二是在上海购地,建造了一条由十几幢房子组成的弄堂,除大家庭自住外,都用于出租。

    父亲是家里的长子,幼年在定海完成私塾学习后,16岁到上海。祖父本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见他志不在此而专注于作文,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三十年代初,为躲避战乱,父亲在定海老家避难,这时认识了同来此避难的邻居武桂芳。巧的是,他们都喜欢读书写作,就这样他们走到一起。结婚那年,父亲虚岁21,母亲虚岁22。

    父亲真正走上文坛,还是受母亲影响。母亲毕业于上海中西女中,高中会考,母亲考了全市第一,照片还上了那年的上海报纸。母亲去世时,哀悼者送的挽联中曾有“春风得意第一”之句。母亲喜爱写作,她在中学的时候就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了,文笔非常漂亮。2004年全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试卷中有道分析作文题,选的就是母亲的散文《怀远天的老人》。

    父亲和母亲结婚后,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很好,父母不用为生计发愁,整天就在家里读书、写作,出门逛街就是去书店或者购买文物字画。虽然是乱世,但在书房里,父亲找到了他的精神寄托。在教育方面,父亲没有读过新式学校,但他接受的私塾教育给他打下了深厚的古典文学功底。

    在文学创作上,母亲比父亲出道还要早。结婚初四年,母亲还没生育。她的性格和父亲完全不同。父亲能够天天在书房里呆着,在古籍文史里找到自己的乐趣,而母亲是个追求进步的热血青年。那段时间,她经常跟随许广平外出,采访、报道上海难民营及工厂女工的情况。柯灵前些年在回忆文章中提到,我母亲当年想去延安参加革命,父亲虽然心里不乐意也不反对。但在出发的前一天,被我祖母发现后关了起来。母亲在青年时期写的文章,后来结集成《我背上了十字架》一书。

    小的时候,父亲留给我的印象,就是一天到晚呆在他书房里看书写作。我们子女的教育基本上都是由我母亲承担的,她生孩子以后就彻底放弃了写作,解放后成了一个中学的语文教师。



《鲁迅风》和周作人

    因为母亲和许广平相熟的缘故,父亲也结识了鲁迅,他们见过面,也有过书信来往。鲁迅给父亲的四封短信,写于1934年11月到12月间。关于他们后来为什么不愉快,父亲并未向我提起。他的文章《一盏录》里详细地交代了前因后果,原来让鲁迅不快的原因是少年气盛的父亲在信中个别措词不当,不够尊重。但这番交往并未留下龃龉,也未形成偏见。

    两年后,鲁迅先生去世,父亲和母亲一起去参加葬礼。1938年4月到5月,父亲还在到淮海路许广平家里帮助她校勘过《鲁迅全集》。同年12月,《鲁迅全集》出版。1938年9月到12月期间,父亲和许广平、柯灵、唐 、巴人、孔另境、石灵等人捐款创办《鲁迅风》杂志。

    在孤岛时期的上海,办这样一本杂志是很不容易的。巴人让当时在上海办小报的来小雍、冯梦云出面,到租界工部局警务处注册登记,才拿到《鲁迅风》办刊的发行执照。名义上来小雍是编辑,冯梦云是发行人,但实际上的主编是我父亲。

    为了节省成本,使杂志能够生存下去,杂志不发稿费,办刊人不领工资,办刊地点就设在父亲家里。除了巴人、柯灵参与组稿外,杂志的发稿、校对、排版、印刷、发行、广告,都是父亲一个人。

    《鲁迅风》是一本周刊性质的同仁杂志,在版式和目录上学的是《语丝》,主要撰稿者有巴人、郑振铎、王统照、恽逸群、许广平等,偶尔也发一些国统区和解放区作家的文章。

    发刊词由巴人以王任叔的化名在父亲一稿上改写而成。发刊词除了引用毛泽东对鲁迅的评价“是中国的第一等圣人”、“是新中国的圣人”外,还认为“我们为文艺学徒,总觉得鲁迅先生是文坛的宗匠,处处值得我们取法”。

    柯灵认为,发刊词最后的一段话阐释了办刊宗旨:“生在斗争的时代,是无法逃避斗争的。探取鲁迅先生使用武器的秘奥,使用我们可能使用的武器,袭击当前的大敌;说我们这刊物有些‘用意’,那便是惟一的‘用意’了。”

    《鲁迅风》从创刊到停刊,共19期。发行地以上海为主,少量经过在邮电局工作的唐 之手,发到外地。因为杂志关心政治和社会现实,这本杂志很快就引起了汪伪政府情报特工机构的注意,《鲁迅风》被迫停办。后来,心有不甘的父亲和一位叫桑弧的作家又办了一本文学杂志《萧萧》。

    在父亲从事文学创作的那段时间,他和周作人也有来往。在文学创作上,他的散文受周作人影响很大。可能是因为文学趣味相投,很少推荐他人作品的周作人在报纸上发文推荐文载道(金性尧)和纪果庵。

    为此,美国学者耿德华的《中国沦陷区文学史》里,有专文介绍父亲在散文上取得的文学成就。在当时的政治管制下,1940年后,杂感类的文章遭到当局禁止,这对父亲的创作产生了很大影响。

    父亲认为,在“为抗战期中的中国文化界艰苦奋斗的毅力而祝颂”的同时,也应该“维护常态的精神活动”。抗战以前,他曾醉心于鲁迅和周作人很关注的魏晋文学,但这时候父亲由批判现实的杂文写作慢慢转向乡土散文写作,陆续出版了《星屋小文》、《风土小记》、《文钞》等作品,在当时引起了较大反响。

    周作人评论我父亲说,读文载道的文章就像“他乡遇故知”,这些文章中常有“一种惆怅我也仿佛能够感受到”。文载道的作品具有某种爱国意义,虽然它“不足以救国”但绝不会“误国”。

    在创作上父亲也在竭尽全力实现周作人在他作品中对他的期望。他在文章里叙述写作中国风俗的必要时说:“觇民风是以测示一国的消长——如果有志之士能从人民的趣味、风俗、常识、风土、习惯上面加以研究与考测,从而使人如何提高,如何解放,如何充实,似乎与我们日夕提到的‘大众’,不无切实的裨助。”

    父亲与周作人曾有很密切的交往。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在很长时间里,他很少谈及他和周作人的交往。在一次从未发表的谈话里父亲说:“我热爱文学,喜欢周作人,与他写信,来来去去。周作人从南京老虎桥监狱放出来后,我在李健吾的阿舅家里看他,请他吃了顿饭。” 



《古今》和蓝苹

    父亲其实是一个简单的读书人,政治观念不强。在日伪时期的上海,他除了编杂志外,也给别的杂志写稿,基本上当时上海的报刊都发表过他的文章。这些杂志里也包括《古今》。他没有想到,这会成为他后来在“文革”中受到批判的罪名之一。

    父亲在谈到这段经历时说:“我先是在报刊上看到《古今》,觉得这个杂志不差,上面也有地址,主编是周黎庵,我就写文章寄给他们。后来周黎庵希望我能够去做编辑,杂志是中央储备银行的背景,因为和周佛海的关系,待遇很好,不用上班,每月去一次,就拿工资。和当时的其他敌伪杂志比起来,《古今》还算得上好的,后来一念之差——你写我写,周作人也写——”

    1949年以后,父亲先在春明出版社工作,与施蛰存等先生共事,后进入上海文化出版社、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工作。

    1963年,父亲和出版社的同事在苏州河畔的一家印刷厂里劳动。这个仓库里有很多1930年代的杂志图书,他们在劳动时无意中有人翻到了杂志上江青在上海拍电影时的老照片。

    中午在食堂吃饭排队时,父亲和另一位同事闲谈,父亲讲了他在抗战前在锦江饭店为“营救七君子”的座谈会上见到蓝苹(江青)时的场景。后来居然有人揭发交代,追查这件事。

    没想到到了“文革”时,造反派因此把已在“牛棚”里的父亲揪出来批斗,批判他对蓝苹和前夫唐纳的谈论,让他写情况说明,继而对他进行大围攻,还先后四次抄了他的家,把他积攒半生的珍贵古籍、古玩、字画等全部抄走,把全家“扫地出门”。父亲被造反派勒令到农村干校养猪接受所谓改造。因为这件事,父亲和另外七个人被打成“现行反革命”。

    在“文革”中我们全家备受迫害,真所谓家破人亡。因受父亲的影响,已是大学外语教师的大姐被无端批判,因不堪忍受侮辱,服毒自尽,腹中还有才两个月的胎儿;在京的二姐也因父亲问题的牵连患上精神疾病;我和妹妹当年仅十五六岁就去江西插队,既不能招工进厂上学,连民办教师的资格也被剥夺。

    父亲由于环境的压力却不能以哀容示人,还得在思想汇报材料中反省“政治问题”,违心写下对于自杀的大女儿的批评。



专才与通才

    “文革”结束以后,父亲的“反革命”帽子被摘掉,回到上海古籍出版社工作。他的书发还的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原来的整幢住房也只发还了二间。但他不计较个人得失,主编、策划了“古典文学基础丛书”、“古典文学基本知识丛书”、《中华活叶文选》、《中国文学发展史》(刘大杰版)等书,受到读者的欢迎。

    1978年年底,父亲退休以后,找回了青年时代的作家身份。先写了《唐诗三百首新注》,接着是《宋词三百首新注》和《明诗三百首新注》。他其实很想再编《清诗三百首》和《民国诗三百首》,但因为清诗数量太多,工程太浩大了,体力不济,只能写些文史杂文。

    父亲一生,特别是到晚年,写作的欲望很强。做了一辈子学问,他常说:“有了想法就想表达,表达的方式就是写文章,如果不写不发泄,我就会很难受。”80岁以后,父亲每天仍要写2000字。

    每天早上起来,父亲坐在沙发上看书看材料,然后整理思绪,中午稍睡会儿,醒后就开始落笔,一直写到晚上,一定要把文章写完为止。天天是这样。在这十余年里,他保持了很好的写作状态,文思像是爆发了似的,接连出版了《炉边诗话》、《一盏录》、《伸脚录》、《土中录》、《清代笔祸录》、《清代宫廷政变录》等十几本著作。

    父亲86岁以后,精力越来越差,大篇文章不能写了,只能写一些短文章。这时他就觉得自己有点像废人一样,经常跟我说,“我不能写文章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是一个废人了嘛。”

    我跟他说,不能写就看书嘛。他说:“我一定要在写文章的前提下去看书,才能看得进。不为写文章而看书呢,看了以后就浅浅的,就记不清。”

    父亲是把写作真正视作自己的生命。他脑子里还有好多东西没表达,觉得很难受。后来我就跟他说,你口述我来帮你记。他说这个是不行的,因为他的风格、文笔只有他自己写。

    2006年7月5日,上海市出版工作者协会在上海图书馆开了首次上海资深出版人出版精神座谈会,对父亲和王勉(鲲西)、何满子、钱伯城、魏同贤进行表彰,认为他们集古籍编辑与专家学者于一身,是文史哲方面的专才与通才。

    父亲最后一本书是《闭关录》。2007年7月15日上午10时20分,父亲在瑞金医院逝世,享年91岁。7月20日,他的追悼会在上海龙华殡仪馆举行。(□金文男 口 述 □本报记者 张英 实习生 陈军吉 采访整理)

http://news.xinhuanet.com/book/2007-08/05/content_6476187_3.htm
作者: susan_1201    时间: 2008-4-11 23:23
《金性尧三国谈心录》http://vip.book.sina.com.cn/book/catalog.php?book=40956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4-21 11:34
与书为伴的一生——记金性尧先生

高克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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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性尧先生以91岁的高龄,告别了相伴一生的纸笔和书籍。在他去世前的一二年间,我曾多次去他府上和病房探望。由于多年肺疾缠身,又加不慎跌倒骨折,他最后的几年几乎卧床不起,读写俱废。看到这样的情景,一
阵悲慨涌上心头:一个以读书写作为业的文人,一旦被迫离开了心爱的纸笔书籍,对于他来说,生命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

  金性尧先生于1916年出生在浙江定海的一个殷实之家。在家乡读完私塾后,16岁时便随兴办实业获利甚丰的父亲和全家迁居上海。但他却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而爱上了读书和写作,并与同样爱好读书写作的同乡武桂芳女士结婚,取笔名文载道,别号星屋。由于不愁生计,金性尧这一时期整日以读书写作为业,打下了扎实的文史基础,也迎来了他创作的一个高峰。那时的他追随同为浙东人的周氏兄弟,曾写信给鲁迅先生请教作文。鲁迅先生去世后,他不仅去参加了葬礼,还帮助许广平校对过《鲁迅全集》。1939年1月,他和王任叔、孔另境等人创办的《鲁迅风》杂志创刊。这份历时半年的杂志,明确主张秉承鲁迅先生的战斗精神,以刊发杂文、随笔为主。上海沦陷后,由于环境的变化和生存的需求,金性尧不再写抨击时政的杂文,而向周作人的散文风格靠近,写了一系列关于风土人情的散文,发表在日伪杂志《古今》等上,还担任了《古今》杂志的编辑,并结集出版了《星屋小文》、《风土小记》、《文钞》等书。他的这些文章往往将文史记载与现实情景的叙述描写结合起来,显示出较为深厚的文史功底,有自己独特的感受和思考,确立了自己的散文风格,在当时引起了较大反响。周作人为此撰文推荐说,读文载道的文章就像“他乡遇故知”,这些文章中常有“一种惆怅我也仿佛能够感受到”。由于与《古今》的关系,这在几十年后的“文革”中成为金性尧受到批判的罪名之一。

  解放后,金性尧先生先在春明出版社、上海文化出版社任编辑,与孔另境等共事,并由孔另境介绍参加中国民主促进会;后进入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前身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简称“中华上编”),任第二编辑室副主任,负责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著作及其普及读物的编辑出版工作。在中华上编的近十年间,他专力于编辑工作并且成绩斐然。他主持编辑出版了在当时影响很大的《中华活叶文选》,参与策划出版了被誉为哺育了一代中国人古典文学素养的《中国古典文学基本知识》、《中国古典文学作品选读》两套小丛书,担任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1962年版)等重要学术著作的责任编辑。正当他步入知天命之年的时候,“文革”爆发,金性尧先生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下放劳动,全家也备受迫害。

  “文革”结束后,金先生回到上海古籍出版社工作。他重新焕发出对出版事业的执著热情,在编辑岗位上忘我工作,被评为先进工作者。由于为了让三女文男顶替工作,他于1978年12月退休。1986年我到上海古籍出版社工作时,他早已退休。因为我是在他曾工作过的文学编辑室任编辑,所以也看到他常来小坐。他每出了新书,或亲自来送,或让其女拿来分赠同仁。他退休后,仍关心着出版动态,为出版社策划选题。有一次,他给我来信说:“近年来古籍出版方面,重复的甚多,因思诗话一门,尚有周旋余地,是否可出一套选本,略加必要的注释。”信后还详细开列了选目和资料来源。

  退休后,金先生的生活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他又重回读写天地。金先生晚年没有其他什么爱好,又加耳朵半聋,不大参加社会活动,所以能全身心地投入。他先是承编辑工作的余绪,从事《唐诗三百首新注》、《宋诗三百首》和《明诗三百首》这三种选本的注释编选,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先后出版;同时还撰写并出版了古诗评论集《炉边诗话》,主编古典诗词鉴赏随笔集《诗词坊》丛书并撰其中《闲坐说诗经》、《夜阑话韩柳》两种。金先生长期浸淫于古典诗词,对古典诗词的鉴赏解读有自己的心得。他的《唐诗三百首新注》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博取诸家之长,融入独特之见,对唐人诗的作意作法进行仔细的辨析和精到的评说,是《唐诗三百首》众多注本中影响最大的一种,风行海内外,二十多年来累计印数逾200万之巨。他的《宋诗三百首》在作品的取舍方面,注重其“对待人民的态度”和“驱使文字的本领”,既收录历久传诵的名篇,又发掘出不少为人们所忽略的佳作,体现了宋诗发展的概貌,是一部个性鲜明的经典选本。他本来还想编选《清诗三百首》等,由于精力的不济和兴趣的转移而没能完成。上世纪90年代散文热兴起,金先生也迎来了他创作的又一个高峰。他致力于随笔创作,身体好的时候每天可以写2000字以上,用钢笔抄得十分工整。十余年间,他先后出版了《清代笔祸录》、《清代宫廷政变录》、《伸脚录》、《饮河录》、《不殇录》、《土中录》、《一盏录》、《三国谈心录》等十余种随笔集,几乎是一年一种。他的这些随笔,从内容上来说,可以分为两类,一是谈史论诗之作,二是忆旧怀人之什。他的谈史论诗之作,往往由读书的感悟出发,或叙或议,挥洒成文,或纠正前人旧说之误,或阐述自己新得之见,多于史有据,直切文心,有很强的学术性。其忆旧怀人之什,于平和的文字中流露出沧桑之感。由于金先生亲身经历了上世纪30年代以来文坛的许多事件,他的这类文章还颇具史料价值。2003年秋,他让其女文男交我一叠文稿,希望出版他在本社的第一本随笔集,书名为《闭关录》。他在后记中写道:“书名《闭关录》,固然也可解为闭户著书、闭户读书之意,但对我来说,也便是关门书的别称。今后零星的文章虽然还是写,但要出书,却办不到了。这既可说是规律,也可说是命运。”一个终身为文、著作等身的文化老人,始终系念的还是为文著书,实在让人感慨不已。这本书在次年夏出版,书中特地插了他的不少照片和其著作的书影,以为留念。此后,他的健康状况日下,这本书真的成了他的“关门书”。

  金性尧先生具作家、学者、编辑于一身。青年时代以作家立足文坛,而后长期从事编辑出版工作,晚年则以学者、作家的身份再为文坛瞩目,年近九十犹笔耕不辍。他的一生,真是与书为伴的一生。
作者: 德润天地    时间: 2008-4-28 19:44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5-10 22:04
金性尧和他的《闭关录》

年近九十的金性尧先生,最近把近年写的文史随笔和忆旧之作七十余篇,编为一集,取名为《闭关录》,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作者自言:“书名《闭关录》,固然可以理解为闭户著书、闭户读书之意,但对我来说,也便是关门书的别称。今后零星的文章虽然还是写,但要出书,却办不到了。这既可说是规律,也可说是命运。”这些话中透露出作者对年华老去的无奈,也是作者晚年心态的真实反映。一个在文坛徜徉了一生的老人,始终系念的还是为文著书,实在让人感慨不已。

自上世纪三十年代走上文坛以来,金性尧一直从事随笔创作和学术研究,著述繁富。建国后,他长期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及其前身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从事编辑工作,编过产生了很大影响的《中华活叶文选》等,同时笔耕不辍。作为诗学名家,他选注的《唐诗三百首新注》、《宋诗三百首》和《明诗三百首》等选注本,充分显示了他深厚的文史功底和诗学素养,早已风行海内外,至今仍是青年学子学习古典文学的基本读物。作为随笔作家,他上世纪四十年代即有《星屋小文》、《风土小记》等集子行世,晚年更是文思敏捷,健笔纵横,先后出版了《炉边诗话》、《闲坐说诗经》、《夜阑话韩柳》、《清代笔祸录》、《清代宫廷政变录》等文史小品和《伸脚录》、《不殇录》、《饮河录》等随笔集。金性尧认为:“随笔的好处是小大由之,所谓宇宙之大,苍蝇之微,皆可入我毫端。”因此,其随笔往往由读书的感悟出发,论诗谈史,或叙或议,挥洒成文,大都别具只眼,启人深思,并饶有情趣。《闭关录》就充分展示了其随笔的这些特点。

这本集子中的大部分文章是谈史论诗的。从先秦的伊尹、末喜,到近代的“张文祥刺马案”、杨乃武与小白菜案中的葛品连之死;从《诗经·邶风·凯风》这一首“七子之歌”,到现代文人为林徽因父女写的挽联,涉及的范围极其广泛。作者谙于史实,熟于掌故,同时又深于诗学,精于读书,所论或纠正前人所说之误,或阐述前人所未论及者,多于史有据,直切文心。如他从《吕氏春秋》和《竹书纪年》等的记载中,发现传为商初贤相的伊尹曾经做过商汤的间谍,助商灭夏之后,又成为商之叛臣;而夏桀的宠妃末喜则是一个亡夏的女间谍,是亡吴的西施的前辈了。再如《尤物与丑物》一文,根据文献记载,说明在汉代蟾蜍并未被视为丑物,反倒看作是三千岁的长寿之物,可以镇乱保安,所以会有蟾蜍在月宫的传说。这样的文章在书中是不少的,这些论题都是可以成为长篇大论的题材,而作者却以一二千言的文字轻松地写出,读来饶有兴趣,这更让人感佩此老读书之细、思考之深和议论之精。

值得一提的是,集子中还收入了金先生的一些忆旧之作。如回忆自己三十年代参与编杂志《文史》等,与中共地下党传奇人物袁殊的交往;巴金先生编辑出版了他的第一本书《星屋小文》;他出席鲁迅先生的丧仪,以及他对陈子展、孔另境等先生的回忆,等等。作家和编辑的双重身份,使金先生成为上世纪三十年代以来文坛许多事件的亲历人。这些文章不仅颇有史料价值,而且写得情思绵邈,充满人生感慨,令人嗟叹不已。

当今健在的与金性尧先生同辈的文坛老人已经不多了;而像金先生这样熟谙文史、笔耕不辍,在编辑与著述两方面都做出很大成绩的老人更是不多了。在社会分工日趋明确、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的今天,今后再出现像金先生这样创作、研究兼长的编辑,就更难了。这就是我读《闭关录》后感慨不已而写此文的缘起。(高克勤 )

《文汇报》2004年12月5日
http://www.china.com.cn/chinese/RS/721695.htm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5-10 22:33
老成凋零又一翁  

    读沪上报纸,得知金性尧先生过世了,高寿九十一。金先生籍贯定海,也算是阿拉宁波人。他不是科班出身,幼年就读于私塾,靠传统教育打下的国学基础。
    金先生文史方面的造诣是公认的,我的私见,要选当今上海城市文化底蕴的代表人物,金性尧该排在前几位,虽然他并无显著地位和赫赫之名。他大半辈子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当编辑,七十年代以后,出版了《唐诗三百首新注》《宋诗三百首》《明诗三百首》,都是今人解读、选注古诗的佼佼者,影响很广。其实,金性尧在三十年代即步入文坛,以“文载道”的笔名写下大量杂文,辽宁教育出版社“新世纪万有文库”于九八年重印了他早年写的一册《风土小记》,谈古论今,初露杂家通人的风采,据说当时甚得知堂老人的赞赏。他晚年写作勤快,接连有《伸脚录》《不殇录》《饮河录》《一盏录》《土中录》《闭关录》《清代笔祸录》《清代宫廷政变录》等多种文史随笔集和专著问世。这些书,我大多购备,以为都宜当作枕边秘籍,随时翻翻可广见闻、长知识,其文字潇洒流转,也极可玩赏。我最后买到的他的书是2006年国内翻印的先前曾在台湾出版的《三国谈心录》。其时出这本书,似乎是借了易中天掀起的“三国热”的光,但读过即知,这是有见有识的陈年真货,绝非随俗跟风之作可比。我还有一本《炉边诗话》,所收的是金先生八十年代发表的诗话,娓娓而谈,深入浅出,可与施蛰存的《唐诗百话》比美,是学习、鉴赏古诗的很好的入门书。
    金性尧先生对文史有专研,有通识,又能结合人情世故,所以评诗论人常有独到之见。《文汇读书周报》上期发表了他的谈散文的一篇短短的遗作,文中金先生说:“散文作者还得和旧学结点缘,使人感到空灵中自有一种酽然之味,而不流于空疏。”这实在也是他对自己散文特点的夫子自道。
    金性尧虽是职业编辑,实为草根学者,一生凭学问、文笔存世谋生。四十年代“孤岛”时期,他是《古今》《文史》杂志的编者和重要撰稿人,解放后背负这一历史“污点”,付出了不小代价。他后来对此段经历不像黄裳先生那样东躲西藏、闪烁其词,而是直言不讳,如实道来,并不强作辩解。其实金先生不过是一介文人,乱世之际,无论城头怎样变幻大王旗,一旦机遇凑合,办杂志、写文章以养家糊口也是文人常态,不能以志士仁人的大节标准去要求他。进入新时期,他和有相同经历的苏青、周劭等老人一样,于此点似乎已广获读者谅解,精神上应该是得到了解脱的。
    金性尧过世后,沪上宿学而兼写作高手在我看来只剩下黄裳先生了,全国来说,他这种人物也是日少一日。有学问的或会写文章的人很多,两者兼具的就凤毛麟角了,这也是现在《读书》这种杂志比较难办的地方。
http://huangbaizhu.blogcn.com/diary,8895260.shtml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5-31 22:08
http://blog.tianya.cn/newblog/po ... 19&BlogID=46343

金文男:《文以载道:金性尧先生纪念集》,下月初出版  

作者:自作多晴 提交日期:2008-5-16 16:11:00   


  5月15日,金文男上海短信:“父亲的纪念集将于下月初出版。书名为《文以载道:金性尧先生纪念集》。告知您的身份证号码和寄样书地址。”金性尧,浙江定海人,笔名文载道。民国五年生,去年7月15日去世。纪念集收录范笑我的文章《我所接触的金性尧先生》,这篇文章曾刊于南京《开卷》,去年第八期。
#日志日期:2008-5-16 星期五(Friday) 晴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5-31 22:34
与公瑾交  若饮醇醪

  ——送别金性尧先生兼议散文的书卷气

    金性尧先生走了,走得那么悄无声息。
    对性尧先生如此离去,一些读者和网友表示出忿忿不平之情。
    江苏一位读者的文章最具代表性,他说:“如果不是从7月19日的《扬子晚报》看到这则消息,我还不知道金性尧老先生已于7月15日因病去世了。几天来咋一点不知此事?是我孤陋寡闻,没看到媒体的报道吗?出于好奇,我分别到Google、百度、雅虎等网站输入“金性尧病逝”几个字进行搜索,让人失望的是,竟然没搜到一条“正式”消息,惟一一条相关的,是名叫“一个人的书房”的网友写的《炉边人已去,一盏茶未凉》的帖子。这样一位文史大家不幸去世,可以说是我国文化界一大损失。遗憾的是有关媒体表现出几近冷漠的态度,不仅没有拿出足够篇幅来追忆这位文化界老前辈,就连他去世的消息都没有刊登。这与媒体对待娱乐圈的态度相比,实在相差甚远。这是一个令人深思、令人忧虑的现象。作为大众传媒,还是应当以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和对受众进行正面的引导为己任,在对待新闻事件的时候,不应厚此薄彼,自觉不自觉地把社会阶层化,把新闻娱乐化,把责任物质化。”
    对金性尧先生,诚如这位读者文章所言,好多人可能感到陌生,甚至不知他是何许人也和干什么的。可是提起曾风靡一时的《鲁迅风》文学杂志以及《唐诗三百首新注》、《宋诗三百首》、《清代宫廷政变录》等书籍,大家可能就耳熟能详了。金性尧生于1916年,浙江定海人,是我国著名古典文学学者。上世纪30年代末,金性尧是周氏兄弟的追随者,文风上偏向周作人。1939年1月,年仅23岁的金性尧发起创办了《鲁迅风》文学杂志,新中国成立后,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做编辑工作。“文革”结束后,金性尧著有《唐诗三百首新注》、《宋诗三百首》、《明诗三百首》及《炉边诗话》、《伸脚录》、《不殇录》、《饮河录》、《清代笔祸录》等文史随笔。在文学界,金老与季羡林齐名,曾有“北季南金”的称誉。
    然而,于我看来,这可能就是一个文人,尤其是一个古典文学学者来说,一种顺理顺章的走法。当下,写歌的不如唱歌的,写戏的不如唱戏的,写书的不如说书的,大家已经看惯了。对徇徇然、蔼蔼然的性尧先生来说,生前无意争名夺利,走后更不会去争什么蜗角虚名了。“其生也浮云然,其死也委蜕然”(白居易句)。东坡先生讲:“古之人所以表见于后世者,以有言语文章也”。是啊,性尧先生留下千古文章而远行,足矣!
    说来惭愧,作为读过大学文科并自矜为文学爱好者的自己,对金性尧先生知之甚少,对他的作品更是极少涉猎。读过他的一些作品,终因难懂没有坚持读下去。我想,当下如我这般患有阅读浮躁症的博友大概都有同感吧。如今,博客写作者成千上万,势如潮涌。但是,博文耐读的实在太少,寥若晨星。以我之见,除写作水平外,读书太少太浅是一个重要原因。
    近日,在《文汇读书周报》上看到性尧先生一篇文章《散文的境界》,颇多感受。性尧先生这篇不到五百字的短文,言简意赅地阐述了他对散文写作风格的观点。他说:“散文的天地原可无所不容,所谓宇宙之大,苍蝇之微,万象毕来,皆可于无意中得之,但总觉得有点儿书卷气,即使是小品,也自有一种‘叔度汪汪,如千顷之陂’的丰采,前辈如周氏兄弟、胡适、郁达夫、林语堂、朱自清、俞平伯诸位的作品,就是现成的例子。”
    这里讲到的散文中的“书卷气”涉及了散文创作中的风格问题。
    关于散文创作的风格之说由来已久。譬如,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将风格归结为“八体”:(一)典雅者,熔式经诰,方轨儒门者也;(二)远奥者,馥采典文,经理玄宗者也;(三)精约者,核字省句,剖析毫厘者也;(四)显附者,辞直义畅,切理厌心者也;(五)繁缛者,情喻酿采,烨烨枝派者也;(六)壮丽者,高论宏裁,卓烁异彩者也;(七)新奇者,擯古竞今,危侧趣诡者也;(八)轻靡者,浮文弱植,缥缈附俗者也。刘勰此说,无非是指风格的多样性。
    现在,有学者根据创作风格将散文分为六大“群落”。有所谓的“新生代散文”、“知青代散文”、“老生代散文”、“学者散文”、“后新生代散文”和“小男小女散文”等。其中,所谓的“学者散文”当属性尧先生所言的具有“书卷气”风格的散文。按研究者讲,学者散文至少含有两层意思:一是学者写的散文;二是强调才学、理趣的学者型散文。前者表示作者的职业身份,后者则强调作品的学术文化内涵。上个世纪90年代学者散文异军突起,独领风骚。学者散文的作者大多为学界的学术泰斗,他们有着丰富的学识修养和生活经历以及诸多的艺术体验。因其天然的学术积累和丰厚的人生感悟,担负起良好的社会教化作用。但其作品与一般读者阅读兴趣和接受能力有一定的差距,很难有一般畅销书的销售量和读者欢迎度。所以,学者散文做得精美,却仍是阳春白雪,从广义上说,学者散文还属于小众的阅读范畴。然而,必须指出的是,学者散文和学者型散文应该是散文创作的领军和核心力量。
    性尧先生在《散文的境界》中讲:“对于书卷气的含义,本来用不着解释,也很难说得具体,我的意思是说,散文作家还得和旧学结点缘,使人感到空灵中自有一种酽然之味,而不流于空疏:‘与公瑾交,若饮醇醪’,这也是我所向往的一种文境。只是不要生吞活剥,没头没脑地抄上几句。”
    我是很赞同性尧先生的主张的:散文作家还得和旧学结点缘。我想,专业散文作家如此,业余散文作者或散文爱好者亦应如此。中国的“国学”源远流长,洋洋大观、博大精深。从学科分,有哲学、史学、宗教学、文学、社俗学、考据学、伦理学、版本学等;从《四库全书》分,有经、史、子、集四部;从章太炎《国学讲演录》分,有小学、经学、史学、诸子和文学。其中,中国古代散文名家的名家名篇灿烂如星河,品尝若醇醪。对每一个散文爱好者来说,浸淫其间,读书鉴赏,写作临摹,是一种何等的乐趣,何等的受益。
    当然,散文创作中的“书卷气”并不尽是“旧学”。相对于“国学”而言,还有“西学”。近来在读林语堂的《美国的智慧》,其间散发出的是西方哲学、伦理、文学、风俗的“书卷气”,同样令人在享受中思考、品味。如所谓的“小女人散文”,虽然写的是日常生活身边琐碎的小事,但文章用敏锐细腻的笔触展示的都市人丰富复杂的情感,不也透露出浓郁的时尚气息的“书卷气”吗?实际上,当年梁实秋的《雅舍小品》也是这种风格。再如当下流行的行走散文,字里行间也是散发着本土或异域文明的“书卷气”的。对此,性尧先生说得很明白,因为自己爱好
研究是古典文学,所以对“旧学”特别有感情,感到空灵中自有一种酽然之味。我也爱好古典文学,故赞成性尧先生之说,这里并不排斥其他风格的散文创作。
    《三国志》里东吴老将程普曾这样赞叹周瑜:“与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我读金性尧先生文章亦如此,读古今中外散文大家更如此。大师们的经典散文以其洞察入微的观察力,超脱尘世的秉性、细腻激扬的情愫,妙笔生花的词语所散发的“书卷气”,熏陶着一代又一代读者学人,使人若饮醇醪,如醉如痴,终身徜徉在文学的广袤园地上。本人一介草根,但也尽力跟从之,虽然写作中经常“生吞活剥,没头没脑地抄上几句”,画虎不成反类犬。然而,写作中“和旧学结点缘”,要有“书卷气”,终究“也是我所向往的一种文境”。我清醒地知道,这辈子无论如何是达不到“书卷气”的境界的,但努力追求则足矣!
http://blog.readnovel.com/article/htm/tid_831534.html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5-31 22:50
满地江湖旧石苔(一个定海读书人走了之一) [原创 2007-09-03 00:47:12]

一个定海读书人走了

——记金性尧老先生



金性尧,笔名文载道、星屋等,是著名的文史专家,有人拿他比附季羡林,称“北季南金”,虽然有点别扭,也可见人们对他的喜爱和推崇程度。至于在定海,除了像我们这样的一班文史爱好者,知道他的人并不多。人民北路上的金家老宅自来少人问津,被拆除了前半之后,倒成了市级文保单位。

现在,我以定海后学的身份,从半个金家老宅出发,对这位定海乡贤的人生足迹作一回顾吧。


定海金家大屋后院外墙一角



一、满地江湖旧石苔

1916年,金性尧出生于定海。北大街上的金家老宅,为其祖父所建造,祖父是上海“公和来”颜料行股东,因一次世界大战时进口颜料短缺而致富。父亲继承家产后,在上海公共租界造了“葆壬里”——十六幢石库门楼房,金老去世前居住的北京西路1110弄,不过只保有两间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定海老宅里度过的,接受的是传统私塾教育,先就读于阮氏家塾,后又到王家祠堂学了两年多的英文。十五岁的时候,被父亲带到上海学生意,按照父亲的想法,既已有中英文功底,再学点生意门槛,就可以接班了。

但金性尧到了上海,却似锦鳞入海,一头混到了文化圈里。首先赏识他的是阿英先生——大凡牵涉中国现代文学的似乎总绕不过阿英,由此,金性尧在《大晚报》的副刊上露面;其次是柯灵,让他在《世纪风》和《浅草》上发表。渐渐地,在文坛上小有名气起来。其后,又参与杂志的编辑工作,编辑过《鲁迅风》、《萧萧》、《文史》等。

1934年,十八岁的金性尧曾写信给鲁迅先生,一去一返,鲁迅给他回了四封信(目前,由上海鲁迅纪念馆收藏)。书信只有四封,但金性尧对鲁迅先生是敬仰的。就在鲁迅先生去世三年后(1939年),二十三岁的他发起并创办了《鲁迅风》,秉承鲁迅先生辛辣的杂文风格,王任叔在发刊词中是这样说的:“生在斗争的时代,是无法逃避斗争的。探取鲁迅先生使用武器的秘奥,使用我们可能使用的武器,袭击当前的大敌;说我们这刊物有些 ‘用意’,那便是唯一的‘用意’了。”

《鲁迅风》得到了许广平先生的大力支持,王任叔、郑振铎、王统照、恽逸群等文化名将都是杂志的主要撰稿者,成为沪上“孤岛文学”中最有影响的杂文刊物。《鲁迅风》先后出了十九期,从组稿、阅稿、改稿、写稿,到校对、发行、广告等,都由金性尧一手包办。

对于他在上海“孤岛文学”中的作用,美国学者耿德华在《被冷落的缪斯:中国沦陷区文学史(1937-1945)》一书中,作了专门的介绍。


鲁迅给金性尧的第二封信(原件藏上海鲁迅纪念馆)
——见《鲁迅全集》12卷573页

《鲁迅风》(创刊号)——(上海市档案馆馆藏 )
《鲁迅风》杂志1939年1月创刊,同年9月停刊,10月又复刊,该刊在上海创刊,初创时主编金性尧,复刊时编辑人冯梦云,以研究、学习、继承、发扬鲁迅精神遗产,抨击时弊和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华为宗旨,初为周刊,第13期起改为半月刊,共出19期。
1939年1月,成为“孤岛”的上海显得特别的寒冷。金性尧发起并创办了著名的《鲁迅风》文学杂志。他秉承鲁迅先生战斗的辛辣的杂文风格,一创刊就打响,在冬季里为上海文坛注入了一股暖流。使大家觉得沉寂多时的气氛被打破,文坛初显生机。《鲁迅风》以刊小品、杂文、随笔、散文为主,主要撰稿者有王任叔、郑振铎、王统照、恽逸群等。
上海市档案馆馆藏《鲁迅风》为复刊第1期,1939年10月11日出版,其发刊词引用了毛泽东对鲁迅的评价“是中国的第一等圣人”,而且“是新中国的圣人”。他接着说“我们为文艺学徒,总觉得鲁迅先生是文坛的宗匠,处处值得我们取法。”最后该刊道明了出版的用意“生在斗争的时代,是无法逃避斗争的。探取鲁迅先生使用武器的秘奥,使用我们可能使用的武器,袭击当前的大敌;说我们这刊物有些‘用意’,那便是唯一的‘用意’了。”(青青草)

《被冷落的缪斯:中国沦陷区文学史(1937-1945)》 (美)耿德华 著,张泉 译, 新星出版社2006年8月一版,定价:36.00元,页数:329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5-31 22:50
一个定海读书人走了(二)

——记金性尧老先生



二、邂逅陈编事可聊

其实,在创办《鲁迅风》之前,金性尧已经在写作“鲁迅风”流派的杂文了,如他在《星屋小文》中收录的几篇杂文,还有1938年,金性尧与王任叔、柯灵、唐弢、周木斋、周黎庵等六人合出了杂文集《边鼓集》,后来又加上孔另境出了七人杂文集《横眉集》。

三十年代,金性尧的杂文,还曾发表在舟山的进步报纸《舟报》副刊上的;在上海的舟山籍进步青年乐时鸣等创办《微明》杂志时,金振华(金性尧化名)担任微明社社长,《微明》也是进步杂志,其发刊词说:微明是打退黑暗的先锋,是振起精神的原动力。

金性尧的第一本作品集《星屋小文》,是通过巴金先生出版的。当时,他随便地向巴金说起,想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出一本书。巴金点点头,说声“好”,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第二天,金性尧把书稿交到出版社。过了两天,巴金先生亲自登门,跟他说:“这两篇不要收”。其他则未作改动,《星屋小文》顺利出版。

可能是禀性的缘故,金性尧与周作人更合缘一些,周对他的文字也非常欣赏,两位结成了忘年交。所以,金性尧收有周送的好几本签名本,书札四十余通,等到金性尧的第二本作品集《文钞》出版时,就索性请周作人来写序了。

《星屋小文》和《文钞》这两本书,现在都是稀罕物了。1944年出的《风土小记》,因辽宁教育出版社于1998年重新排印,所以现在还很容易找到。其中收有多篇谈论家乡情况的,如《关于风土人情》、《忆三家村》、《食味小记》、《故乡的戏文》等,于舟山人来说,弥足珍贵。

在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文坛,文载道的名头已经很响亮,年轻的金性尧如鱼得水,交游广阔,除前文所提到的,相交往的还有:陈望道、沈启无、纪果庵、徐一士、瞿兑之、谢刚主、谢兴尧、周越然、黄裳、张爱玲、苏青、石灵、魏金枝、倪墨炎……。


《风土小记》文载道著,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12月一版,定价:7.00元,页数:197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5-31 22:51
一个定海读书人走了(三)

——记金性尧老先生

       三、一分明月一分书

三十多年过去,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作家文载道,已被人淡忘了。

1981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推出《唐诗三百首新注》,该书一出,风靡海内外,被目为“近百种《唐诗三百首》注释本中颇具权威、最有影响的注本之一”,累计印数已达三百万册,现列入北大、清华人文社科学院指定本科生应读书目。这一次,古典文学家金性尧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年金性尧66岁,早过了退休年龄。

其后,注家金性尧一发不可收拾,《宋诗三百首新注》、《明诗三百首新注》接连炮制出炉;1988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了他的《炉边诗话》;1988年,还为香港中华书局主编过《诗词坊》丛书,自己撰写了《闲坐说诗经》、《夜阑话韩柳》,1992年在香港出版,2004年中华书局发行大陆版。

接着,金性尧又以文史专家的面目示人。1992年,在香港出版了《清代笔祸录》、《清代宫廷政变录》。前一本,上海书店出版社于1999年增订为《土中录》出版;后一本,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于2005年以同题出版。2002年,台湾出版《三国谈心录》,2006年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以同题出版简体字版。此外,在大陆出版的有:《伸脚录》,1995年辽宁教育出版社;《亡国之君》、《六宫幽灵》、《奸佞春秋》、《清宫掌故》,2000年辽宁教育出版社;《不殇录》,1997年汉语大词典出版社;《饮河录》,1997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一盏录》,1998年山西教育出版社、山西古籍出版社出版;《闭关录》,200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

金性尧不仅注释古诗工夫了得,自身的诗词写作功底也很扎实。据复旦大学王水照教授回忆:八十年代,上海作家协会古代文学组到宁波旅游,天童寺僧捧出文房四宝恳请留下墨宝,众人推金性尧即席挥毫。他边想边写,从幼时游天童开篇,一路叙来,已是一首二三十句的五古,看到纸幅将尽,他自言自语说:“纸没了,该收尾了。”遂以两句作结,掷笔之际,兴犹未尽。这次不经意的演示,给同行者以很大的震撼。


随手拿过几本金老著作拍一张
http://wbpht.blog.hexun.com/12609410_d.html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5-31 23:00
我见过的金性尧先生
2008年1月7日 10:02

选稿:上官贤  来源:东方网  作者:司徒伟智   
    说起来已经是十七八年前的往事了。

    那时,虽然已经毕业分手,但是跟金文南同学偶尔还会有工作上的联系。我知道其父是金性尧,古籍出版社的,学问大家——我书橱里的《唐诗三百首新注》、《宋诗三百首》就是他选注的哩。我深知,标点古籍尚易,注解实难,非有厚实功夫者不能为且不敢为。

    我还很喜欢他的写作风格。他的道路,是由杂文家而至文史专家的。作为“诗化的政论”,杂文贵在出思想,出个性化表达。从而他直至晚岁,谈文论史每出手硬是与众不同,论题既扣住读者兴趣,套话绝无,见解又独到,行文则时出警句。做编辑的,能碰到这等稿子,真如沙漠见清泉了。所以九十年代初,在我任职的解放日报,出现挺有趣的现象,就是两个性质不同的副刊——《朝花》、《读书》都同时邀约金先生的文章。有一回,与报社理论部主任金维新谈及,他也赞赏,即令我组稿,使《新论》专刊也加入了这“组稿合唱”。

    一开始没有直接交往,还是通过金文南来间接组稿。我那时年轻,喜好一睹心仪的偶像的丰采,恰同今日之“粉丝”。《朝花》编辑陈鹏举也有此意,我俩遂商得金文南首肯,同往金府拜望。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印证了我一路上在内心描画过的那种状态:清瘦、矍铄、坐拥书城、娓娓而谈。具体谈话内容大半已淡忘,只记得话题十分广泛,从读书、写作到编版面,到识别和保藏书画,老人家谈笑间什么都能切中肯綮。令人如坐春风,不由就想到歌德赞美洪保德的那句名言:“他象一口有许多龙头的喷泉,你只需把一个容器置于其下,随便一触,任何一边都会流出清彻的泉水。”

     金先生和陈鹏举都识画谙史。从客厅里一幅陈师曾的画,他们谈到陈师曾即陈衡恪,其老弟是著名的陈寅恪,其父是晚清大诗人陈三立,祖父为曾经主政湖南的维新派政治家陈宝箴,直给我上了一课。一边欣赏壁上悬着那副梁启超的对联“龙云远嘘吸,天马高腾骧”,我一边提了个极不专业的问题:“每日见光,是否容易损坏?”他解说,反倒是收藏在箱子里更易损坏。随即他就告知,这一幅字其实是浩劫之后作为抄家物资退还的。“这里有个故事呢。抄走的文物多,发回来的少,而且归属关系搞乱了,只能请你去随便挑几幅了。当时有的小年轻进去挑,就专门拣画面大的要,以为越大越贵。老一辈识货的呢,却是根据作者的艺术地位和作品的水准来选,你说谁才合算么。”笑话里,给我们传递的是高雅的文史知识还具有另一面效用吧。

      后来我还去看望过,至少有两次尚存记忆。一回是我找他,请教关于他和鲁迅的关系。因为业余研究、调查过一段现代文学史,又为廖沫沙由误会而与鲁迅引发“花边文学”公案写过一篇澄清文字,深感在所谓“反鲁迅”的大帽子底下有够多的冤哉枉也,就想有空时进一步做些挖掘。以前看《鲁迅书信集》,发现在其致金性尧的最后一通书信中,以不悦的口吻宣布从此断交。我就猜,他俩之间是否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过呢?或者,又仅仅是一番无关宏旨的纠葛呢?见面时,一经提问,他当即坦诚地介绍当年实情——那是1934年,18岁的他在上海中华煤球公司当小职员,业余时间撰写杂文投稿。所以会让鲁迅先生不悦,过错完全在自己。由于年轻不懂事,在通过几次信后,竟给鲁迅寄去一篇稿件请求修改,本意是想他能多改动些,以便在上海报刊发表。谁知收到回信见鲁迅只是改正了若干错字并提了一点改动建议,遂大失所望。年轻气盛的他又致鲁迅一信,言辞之间不够尊重,或许还有“使我很失望”之类的话。这就惹得鲁迅生气了,复信表示“现在确切的知道了对于先生的函件往还,是彼此都无益处的,所以此后也不想再说什么了”。金性尧告诉我,这些往还经过都已详尽地写在回忆文章《关于鲁迅的四封信》里了。原来如此,压根儿算不上政治问题,又是一桩非原则分歧而已。

     让我感动的,不仅在于金先生为我解开一个文史之谜,而且在于他评判历史纠葛时显示的公正态度。他一再说明自己“做错了”,“鲁迅先生是对的,他肯为一名素不相识的青年回信、改文章十分不容易,而且他那时身体不好”。不讳过,不饰非,不以存者之特权来轻率否定已殁之大师,也不因这种冲突曾导致自己尔后的冤抑而迁怒对方——从此前采访过的廖沫沙、施蛰存那里,此刻在金性尧身上,看到的是一种极为相似的中国文人传统道德。

     另一回是他招我(时间当在稍早些),邀约参加《诗词坊》的写作,让我体会到前辈文人提掖后进的境界。香港中华书局委托金性尧主编丛书《诗词坊》,选取文学史上名篇名家作漫话式评介,一套十册。那天的组稿会也是在金家的客厅里,金夫人武桂芳女士亲切招待,气氛温馨。金先生开场白后即介绍各册作者,记得有骆玉明、杨明、陈文华等文学史专家,诚可谓“座中都是豪英”(陈与义《临江仙》语)了。我只是个平时写点杂文、编些版面的杂家,何以能够受到邀约呢?我猜测在金先生的内心必定还保存着早年焚膏继晷的自学、写作、投稿记忆,所以对我这个也有同类经历的后辈就抱着特别的怜惜,给予格外的优容吧。但是,虽说感激,见这雄壮的阵势,心里仍不免有点打鼓。好在金先生布置给我相对容易写的一本,是关于陆游和辛弃疾的生平作品,且给出大半年写作时间,我就壮着胆认了。

    可一到家里,重新琢磨金先生此前送的一本文史随笔集《炉边诗话》,发觉不对!——原先读这本书,如入山阴道中,应接不暇,感觉是好看、轻松。但那是停留在感性层面,如今提升至理性层面来分析,只见他每篇浅近晓畅的文字都蕴含着丰厚的资料和理论积淀,甚难企及,简直不可以道里计。随手翻看其中一篇《夔州古柏》,为漫谈一首杜甫诗,由杨亿而鲁迅,而仇兆鳌、宋濂、刘辰翁……竟有十余个前贤被邀出场争来论去,甚至有托尔斯泰!大学者不需要故作高深,“佛祖爱说家常话”,但绝非粗俗浅薄的白开水,而是深入浅出的琼浆。我想到金先生会上说的,各位写文史漫话随笔不会很难,用了“狮子缚兔”一语。我犯难的,倒不在这类文字形式,而在文史研究本身我只够业余水平,远非“狮子”,何从缚兔?

     丛书有合同,时间不等人。就在无穷的犹豫中,一次近距离得到学术大家耳提面命的机会,从我的手上渐渐滑落而去。我还是尽力搜罗能找到的资料,但总是不敢率尔动手。惭愧的是,其间金先生又几次来信,谆谆亲授机宜,告以寻觅何种古籍。怕我怯阵,有一次索性点明:“估计到阁下对陆辛未甚熟稔,故交稿后我自会修改。” 他信息灵,知我曾有一时变故即表抚慰:“兄之前段时期处境,弟亦深为同情,今既告一段落,宜可安下心来。”鼓励我心无旁骛,投入写作。我至今保留着这些珍贵的手泽。

    去夏惊悉金先生遽归道山,哀伤之余,又翻开这组常常不免令我脸红耳热的书信。我似乎更加读懂它了。

    透过它,又看到清瘦、矍铄的金先生正在坐拥书城、娓娓而谈了。他分明在教我怎么当好一个编辑,那就是务须尽心尽力来帮助作者,为其提供便利,尤其是无所保留地扶持年轻人快快成长。他又分明在教我怎么当好一个作者,那就是勤于为学,而前提则是勇于为学。“我只是一名''粉丝''哟,不行的。”——如果我还是这样的畏葸不已,那么听吧,他准是笑着说“怎么不行?粉丝和明星之间没有楚河汉界……”

http://bbs.etjy.com/viewthread.php?tid=108864&extra=page%3D1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6-15 21:26
贺知章是否与宁波有关 (2007-12-30 08:44:17)

标签:我记录 生活变迁 杂谈  

                          贺知章是否与宁波有关

    贺知章,号“四明狂客”,我总以为他是宁波人。早年读一些诗选,有说贺知章是宁波人的,也有说他是绍兴人的,一时不知如何定夺。
    去年,我姐结婚,姐夫姓贺。今年偶然看到姐夫家的家谱,才知道贺知章原来是姐夫先祖的先祖。家谱里说,姐夫的先祖在明时从绍兴迁至宁波,那么,贺知章是绍兴人,应是无疑了。
    昨日读金性尧先生《闭关录》,《<一盏录>后记》一篇里说,他曾写有一文《贺知章与四明狂客》,原来对贺知章的自号是否与宁波有关存有错误,后来在补记中改正了:贺知章的“四明狂客”的自号,根本与今宁波市水米无干,他自出生至晚年归隐,足迹从未到过宁波。
    两厢对照,贺知章不是宁波人是无疑了。但我觉得金先生应补上一句:贺知章与宁波还是有点关系的。当然,这是强人所难了,金先生不可能知道我姐夫姓贺,还是宁波人,并且,还是贺知章的子孙呢!
    想姐夫了呢!
                                        2007年12月29日·厦大孤读居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fe15f9701007ref.html

[ 本帖最后由 huge57 于 2008-6-16 18:01 编辑 ]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6-17 20:33
诗经里的情诗之“野有死麕” (2008-05-09 00:27:19)

标签:野有死麇 理学家 白茅 诗经 情诗 文化   分类:俗读诗经

《诗经》里的情诗之(野有死麕)
民国年间,苏州乡间有一首民歌小调,很黄很传情:(男唱)结识私情结识隔条浜(小湖),绕浜走过二三更,走到唔笃(你们)场上狗要叫,走到唔笃窝里鸡要啼,走到唔笃房里三岁孩童觉转来。(女应)倷(你)来末哉!我麻骨门闩笤帚撑,轻轻到我房里来,三岁孩童娘作主,两只奶奶塞仔嘴,轻轻到我里床来。


这是偷情的唱段,用苏州话念来听,很是笑人。


古人也传唱这些,只不过用文言遣词造句,就不那么直白。《诗经.召南》有一首(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麕,读作jun,獐子的古称。帨,读sui,女子所戴的头巾。感通撼。尨,读作mang,多毛的狗。


草丛里有一只刚刚射杀的獐子,拿起白茅叶子包起来吧

有一个美丽的女孩春情萌动了,因为俊朗的猎人在撩拨

林子里密密的灌木丛中,有一只小鹿被猎杀在那里

用白色的草绳捆住它了,那少女的手臂纯洁如美玉

轻轻地走过来吧,慢慢地抚过我的发际,情人啊

不要弄乱了我的头巾,更不要惊动了那只小猎犬


对于这样一幅充满柔情和山野风的写意画,人们读来都是会心一笑。春天里万物萌动,小伙子努力猎得一只小鹿,殷勤上前讨得欢心,完成求爱过程,而姑娘羞涩地告诫他:轻一点再慢一点,不要毛手毛脚,动静大了惊动小狗,叫声引来他人就不好了。这是很自然的。


但是封建时代的理学家却偏偏不这么看。在朱熹这个老夫子眼里,明明是俊男靓女谈情说爱发展成功的这么一个过程,他老人家却树起一个大大的牌坊:这个女子是在为贞洁自守。他的理解变成了:一个美男子用白茅包起猎物,殷勤地献给当春而有怀的姑娘,可姑娘却拒绝了,“其凛然不可犯之意,盖可见矣。”


太牵强啦!老先生。前头那些道具和情景多么自然贴切,而且点明了少女乃“当春而有怀也”,那位吉士也是个美男子,过程一直进展顺利,如何就演变成“凛然不可犯”的结果呢?真是没一点道理。他的理由是姑娘说了:不要乱动我的头巾,不要惊动我的猎犬。


金性尧先生就这样调侃朱子:明明意识到了,却还是羞羞答答,以袖掩面。就是说,朱熹也知道这是一场求爱戏,但是他是理学家啊,孔圣传人,不能不依照老师的意思解释。所以变成了姑娘正色拒绝。原来如此。


最贴切最直接了当解释这首诗的,是姚际恒先生:定情之夕,女嘱其舒徐而无使帨感犬吠,亦情欲之感所不讳也欤?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20fb69201009qsm.html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6-17 21:00
从“伸脚”说开去 (2007-12-05 11:40:40)
标签:人文/历史   分类:嗤之以鼻(杂文)

从“伸脚”说开去
黄绍坚



近来翻看金性尧先生的文史随笔《伸脚录》,颇佩服其渊博的学识和宽厚公正的为人。但给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文中的内容,而是“伸脚”这个词。

“伸脚”源于明末清初文学家张岱的《夜航船序》:“昔有僧人,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士子高谈阔论,僧畏慑,拳足而寝。僧人听其语有破绽,乃曰:请问相公,澹台灭明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是两个人。僧曰:这等,尧舜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自然是一个人。僧乃笑曰:这等说起来,且待小僧伸伸脚。”——那位高谈阔论的士子把孔子的学生澹台灭明(即子羽)当成两个人,又将尧舜误为一人,自然怪不得僧人伸脚。

但若想伸脚,其实也不简单。

这年头似乎有种风气:大家都想伸伸脚。三流的政客编起了文集,而三流的作家却当上了政客;明星们满世界推销自己写的“畅销书”,而畅销书作家们却公然讲三级故事以求获得明星般的轰动效应……大伙儿都忙得不亦乐乎。这倒让我想起鲁迅先生的话:“头儿胡行于上,蚁民乱碰于下,结果是各人的门前都不成样,各家的瓦上也一团糟。”老先生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在几十年前说过的话,于今也还是适用的。

所以说若要伸脚,切不可伸出一只臭脚丫子去,否则难免落下笑柄。记得先前看过一则古代笑话说:有位苏州通判想卖弄一下学问,却误将墓前的石人“翁仲”唤作“仲翁”。有人立马编了首诗挖苦说:“翁仲将来作仲翁,皆因书读少夫工。马金堂玉如何入,只好州苏作判通。”至今读来,还令人喷饭。只不知这位通判大人若起于泉下,将作何感想;但估计他对“仲翁”这个外号应不会太介意,因为按着他的水平,定又将此解释为“二大爷”了。

但是,进一步说,伸臭脚丫子甚至都还算可爱的,最多也不过如清人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滦阳消夏录》卷1里所嘲笑的“字字化作黑烟,笼罩屋上”而已。还有更甚者,他干脆来个“我自横刀向天笑”,颇似古典小说里半途杀出的专事劫财劫色的草寇:“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裁;若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敢说一个不字,管杀不管埋!”如果真撞上这么一位,才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呢!

所以,建议伸脚之前最好细细想想,自己是不是伸脚的料。倘若没到伸脚的水平,那么,“拳足而寝”也罢。(1996年8月8日17时34分)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531f6401000bn9.html
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6-17 21:24
阴错阳差说海瑞 (2007-08-14 23:10:14)
标签:人文/历史   分类:读书心得

   
    简单说,海瑞出现在大明政坛上根本就是一个阴错阳差的历史巧合。

    海瑞,海南琼山人,字汝贤,号刚锋,回族,嘉靖举人。没有任何一本史书或者来自后人的笔记资料证明海瑞的学识和见地如何出类拔萃,倒是有很多同朝同代的闻人学者说他“以道德立身”。这句评价用今天的观点分析相当于“政治挂帅、品德过硬”,放在500多年前的明朝去看,各种势力交错复杂,文官集团不仅靠道德和无为左右国家前进的步伐,更用折中和官箴来平衡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所以黄仁宇先生说“他的所作所为无法被接受为全体文官们办事的准则”。归根结底,海瑞正是由于在儒家的学问上没有做足,剑走偏锋,妄想以一己之力扭转腐败的大明吏治,试图靠特立独行挽救死气沉沉的政治局面,在这一点上,金性尧先生心到口到,说海瑞“读书不多,学问不深,才情不足”,“性格偏激迂执”(金性尧《闭关录》之《海瑞二三事》),很多行为有悖人臣、为臣的职责范畴。最典型的实例,就是看到土地兼并到大地主、大富绅名下,他慨然而起,追随明初的方孝孺极力恢复渺茫遥远的“井田制”,认为只有恢复“井田制”,臣民才能真正体现出“以食为天”的农业特点,才能让天下百姓各得其所,少有所依,壮有所耕,老有所养,保万世太平。在他任职“南直隶”巡抚时,竭力打击地主贪占土地的风气,以缩小贫富差距为口实,推行他的复古梦幻,致使大批乡绅退地退租,万顷良田,一时荒芜。不仅当朝的御史上折弹劾他,乡绅代表联名反对他,就是当年的大批饥民也“怨声载道,指斥海公愚懵”(《明史》卷57)。

    说到愚懵,更为所甚的是他的三次休妻。海瑞四岁丧父,慈竹当风,母子相依相靠。可以说他的幼年教育完全在一种类似于“孟母三迁”的氛围中进行,这样,海瑞终生对老母亲克尽孝道也就不难理解。海瑞三次结婚,两次出妻,都是因为海太夫人对她们看不入眼,海瑞不敢也不能忤逆母亲,只有顺从慈意。第三个妻子在给海瑞生下第二个儿子(第一个夭折)后不久就因病去世,没几天,幼子亦随母并赴黄泉。黄仁宇先生研究明史多年,认为很有可能死于海太夫人之手,但是黄先生在他的《万历十五年》里,为避贤者讳,只说“在极为可疑的情况下死去”,多少给海老妇人保存了颜面。后来海瑞遵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先后纳过两房小妾,一位生过一子,襁褓中夭折,被海太夫人驱逐,另一位陪伴海瑞多年。黄仁宇先生对明史和明史录祥察秋毫,提及皇帝封海太夫人为四品诰命夫人,却没有对这位守寡6、70年的妇人旌表为节妇,说“是不是因为她的个性过强,以致她的儿子两次出妻?又是不是她需要对1569年的家庭悲剧(指海瑞第三位夫人死事)承担责任?”其实这样的疑问根本没有必要,明朝的国制,诰命夫人封赏国家四品以上官吏的夫人、母亲、祖母甚至再上之血缘母系;节妇的旌表则需要当地政府拿出经费,划出土地建造贞节牌坊,而最为至关重要的因素是节妇大凡表彰非国家官吏的亲属,重在宣传民间秉持妇道和儒家道德标准的节烈妇女,因为在明朝或者前后朝代政府的观念里,官吏家属是必须知道贞节妇道的,而民间则需要教化。没有经过教化就自动保持这种美德,是为一方百姓做楷模,所以地方官必须上报朝廷以求奖掖。

    正因为海瑞“主观偏激,不近人情”(金性尧先生语),加上学识一般,仕途蹇涩,在县衙“儒学教授”职务上竟然做了四年,他升任淳安知县的时候,已经45岁。让海瑞声名大振的是他上给嘉靖皇帝著名的《治安疏》,那是1565年的11月,大明的国都南京正是秋末冬初,乍暖还寒。已经是六品户部主事的海瑞时年53岁,很多现实和现状让他痛苦,他的抱负和他的身份是如此的天地相差,所有的理想都得不到实现,包括面见皇帝的机会对他这样一个言微人轻的下等官员来说,都那样的遥不可及。可能现在再多的语言也难以复原那年那日的心情,毕竟我们和他隔了500多年的历史和意识形态,但是可以想象海瑞如何辗转反侧,如何长吁短叹,他是在矛盾和焦灼中写好,在凛然和遗憾中装册。他实在不能摆脱卫道士的精神栉捁,为了皇帝的千秋基业他要以死上疏。

    我非常敬佩金性尧先生通俗又确切的语言,先生说海瑞是“以敢死队精神而上《治安疏》,由此而直声震天下”。现在我们再读《治安疏》,里面皆为逆批龙鳞,揭举嘉靖皇帝亲政40年来的种种过失,字字血,声声泪,说皇帝是个“虚荣、残忍、自私、多疑和愚蠢的君主”(黄仁宇语),列举天下贪官污吏丑行,指责国家税收政策,反对皇帝相信术士等等不一而足。到最后,海瑞把最狠毒的一句话送给嘉靖帝:“盖天下之人不值陛下久矣!”等于直接点明你嘉靖老头儿压根就不是个做皇帝的材料,天下人早就给你定论没有君临天下的资格!

    关于这篇奏疏的直接和毒辣,李贽在《海忠介公传》里说:“其言皆敌以下所不能堪者”,更遑论身为一国之君的嘉靖帝?这一点有两种版本的说法,一是黄仁宇的白话本:嘉靖皇帝...把奏折往地上一摔,嘴里喊着:“抓住这个人,不要让他跑了!”旁边一个宦官为了平息皇帝的怒气,不慌不忙跪奏:“万岁不必动怒。这个人向来就有痴名,听说他已自知必死无疑,所以他在递上奏本前就买好棺材,召集家人诀别,仆从已经吓得统统逃散。这个人是不会跑的。”嘉靖听完,长叹一声,又从地上捡起奏本一读再读。另一个版本是屈大均的文言本,他在《广东新语人语》里说:世庙(嘉靖的谥庙)寻召黄中贵问状,对曰:“是人方欲以一死成名,杀之,正所甘心,不如囚之,使自毙。”庙是其言,囚之三年,得不死。

    事实上海瑞没有被囚禁三年,只是十个月而已。当初庭议要把他按照“子咒父”的律例处以绞刑,但是等到锦衣卫把海老夫子抓进东厂大牢,嘉靖却总感觉海瑞象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因为弹劾做了20年首辅大学士严嵩的杨继盛。也是这样的指责,也是这样的上疏,也是这样的以命相谏,但是最后却以“子咒父”的律例斩杀了杨继盛。《大明会典》记载,杨继盛被关在东厂,每天照例过堂接受严刑拷打,等到晚上回到牢房,让狱卒掌灯,自己用破碗碎片割下身上被打烂的腐肉,惊得狱卒把灯掉到地上;而杨继盛却谈笑自如。总之是因为我们永远无从明白的缘由,嘉靖皇帝一生曾经无数次的下达杀人的大红御批,而在1565年的这个初冬放过了海瑞,真是阴错阳差,巧合的是十个月后,嘉靖帝龙驭殡天,隆庆皇帝登基,海瑞身在狱中,声望却在民心。于是善于秉和舆情的隆庆帝亲自到深牢大狱接出海瑞,授予他四品大理寺丞的官位,从此,大明的政坛多了一位正直严酷的老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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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6-19 10:11
纪念金性尧:尽情灯火走轻车

【8/2/2007 5:46:16 PM】  来源:新京报   作者:宋远


  六月初二,侵晨起身,看到昨晚友人发来的短讯,知道金性尧先生以九十一岁高龄辞世。

  与先生的相识大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印象中是读了《古今》,很喜欢其中署名"文载道"的文史随笔。但近几十年的出版物中似乎再见不到这个名字,因猜测这位作者很可能早已不在了。不记得是哪一位长者告诉说:"文载道还健在啊,就是金性尧。"于是便认识了,且通讯往来近二十年。九六年以前,先生是《读书》的作者,虽然发表的文章并不很多。我离开《读书》之后,与绝大多数的作者都渐渐断了联系,先生则是很少几位始终保持来往的师长之一。有新著问世,总会寄我一册,--最后一册赠书得自去岁仲秋,是由先生的女公子携来,便是《三国谈心录》的大陆版,扉页上一如既往有着先生的亲笔题赠。问起近况,说是"还好"。不敢再问是否还能读书,而心里知道,不能读书,对先生来说,生之乐趣也就没有了。

  先生一生写下的文字,大约数量最多的便是文史随笔,或曰文史小品也可。一贯的风格是平实而质厚,不事雕琢,而有蕴藉。正如早年的笔名"文载道",先生的文史随笔始终萦绕着对世情的关注,虽是尽由读史而来,隐而不显。其实读史每每会从中读出"今"来,但要融知与识于一炉而以蕴藉出之,却不能不靠积累,积累而复久酿,方有其厚。《饮河录》付梓,先生命我作序,再三"抗命"而不果,因草得短跋,其中写道:"先生之文,不以文采胜,亦非以材料见长,最教人喜欢的是平和与通达。见解新奇,固亦文章之好,但总以偶然得之为妙;平和通达却是文章的气象,要须磨砺功夫,乃成境界,其实是极难的。"这的确是我的真实感受。而先生"三百首"系列的特具赏鉴之眼,感悟之外,也还应该说是得自深厚的文史修养。记得是在九十年代末,我的一则短文"荔枝故事"刊于《解放日报》,其时是当作文史小品来写的,先生说读后很有些失望。我因此想到先生心中于文史随笔该是悬了一个很高的标准,而我竟为自己定得低了。

  很荣幸也很惭愧,先生总把我视作文章知己。在一封信中他曾特别谈及我们的"共同特点",曰:"自学出身,无名师益友。聪明,有才气。这是王任叔在我二十三岁时给的评语。我们的文章,也可说毫无意义,但有才气这一点是很显明的。……厌凡庸,厌头巾,厌婆子嚼舌。有审美力,感情质,无理论基础。喜博览,爱书如命,手不释卷。喜收藏,近于贪婪,几日不到书店,茫茫然如有所失。但我因怕出门,买书受到限制。古的今的都喜读,但偏重于古。对学问穷根追底,一篇一二千字小文必遍阅资料,准备时间多于写作时间。"这里应该把我排除掉,那么这是"夫子自道"了。读书,爱书,写书,这是作者的乐趣,也是留给读者的乐趣,它不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消散,反而教人因此从生命的无端来去中看到某种永恒。

  我一向怕写悼念文字,尤其在尚不能跳出悲哀而从容思索的时候,实在是惟有此际才最感到文字的无能与无力。展开数十通来书,看到上一个犬豚交替之除夕先生写下的一首诗,末联有走出苦痛经历的超然,也可以说是晚年情境的自况,因谨录此作结:"鬟云鬓雾若新梳,漏泄春光柳渐舒(用杜公漏泄春光有柳条句)。顾我一身唯有影,驱寒万计不如书。犬豚中夜方相接,天地明朝又授初。已过艰危馀事了,尽情灯火走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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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huge57    时间: 2008-6-19 10:21
金性堯和《宋詩三百首》  

王水照

選本是普及我國古典詩歌的最通行的著述形式,一直受到廣大讀書界的歡迎;同時它也最能考量選家本人的學力、胸襟、評賞趣味和衡鑒眼力,不少有影響力的優秀選本往往出自碩儒名家之手,就是明證。夏承燾先生說過:“選詩難,選宋詩更難。”我想,一難於在1998年北京大學古文獻研究所出版七十二冊《全宋詩》以前,如何從浩如煙海、分散各處的宋詩作品中選取別擇,確是一樁高難度的工作;即便在《全宋詩》問世以後來選詩,面對入收詩人9000余家、多達3700余萬字的這一巨大存在,也不免有目迷五色、無從措手之感。二難於今人選宋詩,已有多種名著在前,尤其是錢鍾書先生的《宋詩選注》。錢先生以大學者之手所編的這一選本,兼具普及性和學術性的雙重品格,把普及讀物提升到宋代詩學專著的高度,已成為宋代詩學研究中的一部名著,在一般讀書界和學術界都已產生廣泛而深遠的影響。這給繼起的宋詩編選者帶來一定的壓力,但同時毋寧說是一種助力,呼喚著另辟蹊徑、別具特色的同類選本的出現。

金性堯先生的《宋詩三百首》自1986年初版以來,一再重印,熱銷不衰,並非偶然,正是因為它是另一部個性鮮明的優秀選本。我自己習慣於把錢選和金選並置案頭,時時對讀,會讀出另一番意味。葉紹翁“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的名句,前人評賞已成千累萬,錢選注文引了五個相似或相近的用例,發揮錢先生“打通”的學術優勢,指出唐人溫庭筠、吳筠等的不及葉氏的“醒豁”,陸游的不及其“新警”,張良臣的不及其“具體”,不啻是這一構思、意象的演化小史。金先生卻舍繁富取簡約,僅將葉詩與張良臣一聯作比較,他說:“比葉紹翁早的亦是江湖派詩人張良臣,在他的《偶題》結末雲:‘一段好春藏不盡,粉墻斜露杏花梢。’就顯得太用力了,如‘好春’、‘粉墻’之類總感到有些塗抹,‘藏不盡’比‘關不住’尤其見絀。”錢先生欣賞葉氏此聯的“醒豁”、“新警”和“具體”,金先生卻從“自然”著眼,相異而又相成,讓我們猶如聆聽兩位高手的對話與切磋,獲得更廣闊的欣賞空間。

看來,金先生在著手編選時,對錢選是下過深入研究和通盤籌劃的功夫的。他在《選本的時間性》一文中(原載《文匯讀書週報》2003年6月6日,收入《閉關錄》),已談到錢選因當時“氣候”的限制,再版時刪去了初版所選的左緯一家,他的選本就不受此困擾了。他能完全按照自己對宋詩發展過程的把握,對宋代諸家詩人的創作特色、地位的理解,自由選取。他強調了“北宋詩歌之魂”的蘇軾和“南渡後詩壇的一座長城”的陸游,前者選詩十七首,後者十三首,為全書之冠,並以此為支點,構成北、南宋作者隊伍的基本格局,全面周匝,層次井然。如對黃庭堅,錢選僅選三題五首,且七絕佔其四;金選九首,並突出黃氏代表“宋調”的主體風格的作品。因此,對初讀者而言,金選似更能體現宋詩發展的概貌。一部選注本一般由前言、選目、作者小傳、註釋四部分組成,而選目是基礎。金先生此書選詩三百三十七首,折衷損益,嚴於去取,既收錄歷久傳誦的名篇,又發掘出不少為人們所忽略的佳作,在在見出苦心。錢先生因時代原因而未能充分表達的本意,在金先生此書中得到一定的彌補。

金先生是位資深編輯,又是我們熟知的雜文、隨筆大家。讀他的書,自有一種娓娓道來的親和力和稱心愜意的滿足感。他的文字清俊雋永,自然流淌,舉重若輕,三言兩語卻又闡釋透辟。用隨筆筆法從事選本編著,是其一大特色。他評周必大“長年忽得南來鯉,恐有音書作急烹”雲:“船老大得到一條鯉魚,作者想起古詩裏面的兩句詩(引者按,指《飲馬長城窟行》:‘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唯恐其中有書信,趕快叫船老大剖開。亦明知是一種空想,但思家憶弟之情卻表現得極為真率。辭盡而意未盡,全詩心裁即出此兩句中。”看似僅用白話直譯古詩,但評賞已在其中,點題尤切中肯綮。評楊萬里《夏夜玩月》詩云:“全詩兔起鶻落,表裏交叉,層層轉折,直問到底,遂覺理趣兼具。末兩句逗出一個‘水’字,是其善用‘活法’處。月如不與水接,能有幾分風姿?”用語省凈,點到為止,說詩不粘不滯,卻示人以賞詩“活法”,頗能激活讀者的接受思維與無窮的聯想。他評趙師秀雲:“讀了他的全部作品後,如同小艇徐行小河中,亦讓我們看到兩岸風物,卻無法進入浩茫的大江激流。”這類善譬妙喻,大都係一時興到之筆,然無紮實深厚的詩歌內功者實不辦。

金先生書中還時時透露出他的評注與其舊詩創作之間的交融。記得二十多年前,上海作家協會古代文學組同仁有寧波溪口之遊,我和金先生同行。在名剎天童寺,寺僧聽說來了“作家”,捧出文房四寶懇請留下墨寶,眾人推金先生即席揮毫應命。事先一無準備,他邊想邊寫,從幼時遊天童開篇,一路敘來,已是一首二三十句的五古。看到紙幅將盡,他自言自語說:“紙沒了,該收尾了。”遂以兩句作結,擲筆之際,興猶未盡。這次不經意間的演示,給我以很大的震撼。我當時還不大清楚金先生是否常常吟哦,至少不以詩詞名家,而這次“對客揮毫”,卻充分說明一位文史學者所必備的學殖素質與詞章修養,才能臨場揮灑自如。這種感受也同樣在他的選本中得到。在楊萬里小傳中,他批評楊氏“低低檐入低低樹,小小盆盛小小花”,“節節生花花點點,茸茸曬日日遲遲”等詩句,他說:“其實已近於玩弄語言,任何一個善於做詩的人都優為之。”使我們感到,這類小技,在他金先生那裏也不在話下。徐照以“?木跳微沫,?崖作怒湍”一聯寫“石門瀑布”,金先生評雲:“?,故只能成微沫;?,乃作怒湍”,見其“錘煉之功”。一語中的,抓住要害。像這類剖析毫芒的評析,非個中人是無法知其創作甘苦的,讀來令人神旺。

金先生已年近九十,我們在祝他福壽綿延的同時,也為這部二十年前的選本被選入“清華北大必讀書”,而得以重印,向他道聲謝謝!

文匯讀書週報
http://big5.china.com.cn/chinese/archive/71788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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